叶初想了想问何氏“比如呢”
“比如,大人来了,你总该起身见礼迎接,大人走了你该送送,他每日里忙碌到很晚,姑娘就叫人给他炖个汤、做个宵夜送去,他忙,你就多关心问候他,便是普通人家,也无非是这个礼数。”
何氏又给叶初说了些用膳的礼数,不能老让谢澹伺候她,更不能自顾自吃完就搁下筷子了。
何氏说“奴婢不是要挑姑娘的错处,奴婢也是真心为了姑娘好,别说咱们府上,便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也都要讲究规矩礼数的,姑娘对待大人,一定要多加敬重。”
要是这么说,叶初琢磨着自己是有一些不合规矩礼数,可是那是她哥哥,亲的,从小一手把她养大的,两人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就算她有什么错处,哥哥还能不喜欢她了怎么的
他敢,那她就不理他了。
叶初听何氏絮叨了半天,一边心里想着,一边困意袭来,就开始迷瞪了。她打个哈欠,带着鼻音软软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何婶婶你也去睡吧。”
何氏对她这幅不长进的样子很是无奈,可看她已经闭上眼睛睡了,又不好继续说她,便只好退了下去,到门口换了值夜的丫鬟进来。
叶初第二天一早起来,就乖乖地任由丫鬟梳洗打扮,吃了饭就去园子里看水车。
一刻工夫的路,等叶初慢慢悠悠走到的时候,才看到水车周围还有别的建筑。原来水车十几丈远的河面上,新建起一座六角平顶亭子,琉璃瓦的飞檐
沿游廊走过去,杨柳掩映,视野开阔,亭中地方宽敞,摆着一张白玉背屏的美人榻和桌椅小几。
叶初
春江抿嘴笑道“姑娘,您先安心等一等,坐下来喝碗果子露。”
这阵子叶初苦夏,厨房便常给她做果子露。今儿的果子露用的是杨梅汁,加了清热消暑的百合和玫瑰花瓣熬煮,酸甜之外有一种玫瑰花的余香。
叶初接过果子露喝了几口,悄悄问旁边的叶茴“你知道他们捣鼓的什么吗”
“我哪知道,我一天到晚都跟你
叶菱职地立
没多会儿,忽然哗啦一声,亭子四面下起雨来。
仔细一看,不是下雨,河面上日光明媚,亭子四面水帘如瀑,银亮的水瀑白雨跳珠乱般的倾泻而下。
叶初惊喜地呀了一声,忙跑过去,伸手去撩那水帘,水流冲过指尖沁凉舒服,丫鬟们也纷纷跟着去玩,一时间亭中满是少女们银铃般的欢笑声。
叶茴四下看来看去,又窜到游廊里疯了一番,兴奋地跑回来冲着叶初一竖大拇指“我看你,果然有几分祸国殃民的本事。”
叶初拧眉“”
“说什么呢,你才祸国殃民呢”叶初对叶茴莫名其妙的言论抗议了一下。
叶茴自问没这个本事,可也不敢再
叶茴里外琢磨了一遍,伸手一勾游廊,
叶初一见她飞了,赶紧一溜小跑沿着另一侧游廊跑到岸边,瞧着叶茴站
“我搞明白了,这边的游廊顶上不是平的,弄成了水道,用的刷了桐油的杉木,水车把水车上来,通过游廊送到亭子上了。哎,这些能工巧匠可太厉害了,谁弄出来的。”叶茴说道。
“可不是有能工巧匠吗。”春江
这是盘算好了呀,成心建
狡猾的哥哥。
然而明知道被哥哥“算计”了,叶初却拒绝不了这份清凉舒服又快乐的诱惑。
叶初撇撇嘴,乖乖地回亭子里,问叶茴“哥哥说你会拳脚功夫我还不信,你是怎么飞上去的”
叶茴说“人又没长翅膀,哪里会飞的,我不就是攀着游廊跳上去的吗。”
“不对,我分明看见你手一搭,整个人就飞上去了。”叶初扯着叶茴问,“我能不能学,你教我,大不了我认你当师傅好了。”
“不是我不肯教你。”叶茴认真说道,“你身子弱,让你走会儿路你都累,哪受得了这个苦。再说我四五岁时叫我师傅捡回去,就开始学了,你现
好吧,叶初泄气地往美人榻上一躺,亭中凉风习习,水流叮咚,就这么消磨了一上午。春江说“这亭子还没有名字呢,大人说,叫姑娘给题个名。”
又是起名儿,这园子里的亭台阁榭也说要她命名,哥哥分明就是故意给她找活儿干。叶初于是问叶茴“就叫戏水亭怎么样”
叶茴指责的眼神“你还能不能更省事儿了”
叶初“那就叫清凉亭。多好啊,名副其实。”
正值六月盛夏,湖面上莲叶接天,一朵朵红的白的莲花从碧玉圆盘的荷叶中挺出来,开得正旺,于是午饭时厨房送上来一道“油炸莲花”。
这道油炸莲花是用鲜嫩的白莲花瓣裹上面粉和鸡蛋液,入油锅小火细细地炸制而成,花瓣色泽金黄,
叶初尝了一片,花瓣炸得鲜香微甜,酥软可口,便拿筷子夹起一片给叶茴“好吃,快来尝尝。”
晌午炎热,怕亭中人太多,丫鬟们都被打
“好吃,”叶茴问,“莲花也能吃的吗”
叶初鄙视的眼神看她“你都吃到肚子里了,不能吃是不是也晚了”
叶茴自己也笑,笑哈哈道“没事儿,肯定没有毒的。”
春流
一堆小女儿家嘻嘻哈哈笑成一团。
下午许远志来请平安脉,就被一路带到清凉亭来了。把脉后叶茴当真还问了,问他荷花能不能吃,许远志说能吃。
许远志道“很多花朵都可以食用的。莲花能清暑降浊,养心安神,正适合姑娘吃,厨房有擅长药膳的人,当是用了心的。这时节正正好好,往后可以多给姑娘做些莲花、莲藕之类的吃食来。”
这么说厨房该夸的,于是许远志走后,叶初就叫人去打赏厨房,又说晚上哥哥回来吃饭,还要这道炸莲花。
这一赏不要紧,厨房竟兴奋过度,晚膳弄了一桌“全荷宴”来。
傍晚时分谢澹回来时,便径直去亭子里找叶初,小姑娘午后小睡了会儿,下午又玩水,这会儿神正足,笑眯眯招手叫他。
“这亭子可还喜欢”谢澹问。
叶初点头说很喜欢,一整天呆
天色黄昏,亭下羊皮宫灯亮起,亭边铜镂花香薰里静静燃起驱蚊的香料,丫鬟把卧榻往后撤,亭中铺了凉席,摆一张几案,两人就随意席地对坐,看着丫鬟送上一道道“全荷宴”。
除了中午那道炸莲花,还有什么荷叶鸡、荷包牛肉、荷叶桂花鱼,素菜是一道酸甜藕带、一道什锦藕丝,再来一道放了新鲜莲花的冰糖莲子汤,就连主食,也是珍珠米蒸的荷叶饭。
谢澹逐样先尝了尝,笑道“倒是应景有趣儿,厨房哪个做的,该赏。”
叶初说她下午已经赏过了,谢澹点头夸她“嗯,有长进,我家安安也学会赏罚分明了。”
叶初高兴了一下,虽然她还没罚过人。
两人对坐吃饭,就把下人都遣了下去,只留两个侍膳的丫鬟守
两人如今形成了习惯,用膳独处便索性屏退下人,省得她们战战兢兢,两人自己也不能随意自
谢澹习惯性地给叶初夹菜盛汤,他夹起一块桂花鱼,这鱼只有一根主刺,只是鱼鳍上也有些短刺,谢澹仔细挑过了,放进叶初碗里。
“哥哥,你自己好好吃。”叶初咬着筷子,想起昨晚何氏跟她说的话,便说道,“哥哥,你以后不要给我夹菜盛汤了,我都这么大了,又不是不会吃饭。”
谢澹停下筷子,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叶初道“没怎么呀,天这么热,你还要给皇帝守卫当值,一天下来也很辛苦,看你回来的时候,后背衣裳都被汗洇湿了。”
不知怎么,谢澹总觉得她软软甜甜的嗓音里,像是把那个让他大热天“当值”的皇帝给埋怨上了。
“倒也没你想的那么辛苦。”谢澹莞尔道,“我大你小,哥哥照顾你不是理所当然吗。”
“我怕哥哥辛苦,我都长大了,不用哥哥整天照顾我。”
叶初想了想,补充道,“旁人家里是不是都这样我整天呆
谢澹笑笑,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问道“谁又跟你说什么了”
“乖,你还小呢,有什么事情都应该告诉哥哥。”谢澹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