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惇,这位与苏轼一生关系极为复杂的同年兼对手,在此时与苏轼还是好朋友的关系。
而那位老朋友陈慥,如今捎来了信,更是鼓动着苏轼在武昌买田定居。甚至放出话苏轼只要点头,他就可以全程代劳,并且可以靠自己的人脉为苏轼省下一半的花费。
苏轼一听大惊,殊不知当时的淮南西路,而武昌属于荆湖北路寿昌军。
这样一来,朝廷那些好事者就会加大夸大与歪曲,说自己是擅自离开安置之地到其他地方居住。这可不是小事,一旦传到京城,就会有想不到的麻烦。
苏轼赶紧回信对陈慥说,感谢他的一番好意,如果以后有幸遇到了大赦或者得到皇上的宽宥,自己或许能够做这件事。
鄂州太守朱寿昌(字康叔)来信问候,并给苏轼送来了一些酒及水果。
这位朱寿昌正是古代“二十四孝”之一的人物,其辞官千里寻母之事,曾被同时代的大文豪苏轼和政治家王安石相继撰文赞颂。
秦观,苏轼的这位学生,此时也寄来书信劝慰自己的老师。
小秦在信中说,当时听说老师突然被押解进京,远近震动,当时就从越州(今绍兴)扁舟渡江。到了吴兴,见到陈师锡、钱世雄等人,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秦观觉得以老师的人品及德行,自觉您上不愧天、下不怍人、内不愧心,自己虽然顽愚至极,也知道先生的事情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想起往京师北上的一路劳顿、饮食起居失常,心里极为难过。等到从书信中了解到先生已达齐安郡(南齐置,治齐安县,今湖北麻城市西南,辖境相当今湖北省麻城市、武汉市新洲区等地),已经寓居在僧舍,饮食清淡但能自适,秦观的所有担忧才烟消云散了。
初到黄州,苏轼还曾与潘鲠(字昌言)、潘丙(字彦明)、潘原(昌宗)三兄弟一起出游,潘鲠的二子大临(字邠老)、大观(字仲达)从游。
潘鲠与苏轼同岁,元丰二年考中进士,潘鲠父子三人皆有诗名。
四月十三日,苏轼又与江綖、杜沂(道源)及沂子杜传(孟坚)、杜俣一起游览了武昌的西山,并题名。
有一次,苏轼夜梦游一户人家,开堂西门,里面游小园、古井,井上都是苍石。石上生长着像龙蛇一般的紫藤,枝叶如赤箭,主人说这是石芝。
折一枝放到嘴里尝一下,味道就像鸡苏(草名。即水苏。其叶辛香,可以烹鸡,故名),还稍带一些甜味。
杜沂还给苏轼带来了“酴醾花”、“菩萨泉”两种酒,苏轼与杜沂父亲杜叔元(字君懿)交情深厚,所以说,苏轼与杜沂也算是世交。想当年苏轼应试时,杜君懿就曾送给苏轼一只诸葛笔。
据说,宣城特产的诸葛笔,笔头是用鼠须制成,故又称“鼠须笔”。相传此笔的制法,不用柱毫,不分心副,而是用两种或一种兽毫参差散立扎成。硬软适人手,百管不差一。能做到尖、齐、圆、健四德具备。
诸葛笔在当时也算是笔中的驰名品牌,以此相赠,方显两人的交情,苏轼知道,老父常常是以兄长事他君懿伯伯的。杜君懿在宣城做通判时,对待诸葛氏就像对待士子一般呵护,因此诸葛氏愿意为他而尽力,他就常能得到诸葛氏做出来的好笔。
应杜沂之请,苏轼专门为杜家珍藏的诸葛笔作了书。
这个月,毛渐为晏知止所刻曾巩所编的额《太白集》作了序,据说曾巩曾自称里面收集了诸多的李太白的散佚诗,可苏轼觉得那些所谓的散佚诗,大多是后人中格调不高者的伪作。
文与可之子文务光扶父灵柩归葬成都时路过黄州,苏轼看到大表哥亡灵时,不由得热泪盈眶、悲从中来。他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悲,再度为文来祭奠这位前湖州知州文与可学士。
苏轼首先再度将与大表哥生前的交往全部回忆了一遍,对表哥的优点与成绩一一颂扬了一番。然后愧疚地说道,您的灵柩将回到西蜀,我却被贬谪到这大江之滨。用什么来祭奠您呢?我采来了江边的野芹,为您奉上这一杯清酒。
接下来,子由赴筠州将要路过黄州,到那时子由也会将苏轼的家眷全部带过来。若是自己还好说,到时候一家人不可能都住在寺院里。
元丰三年五月二十九日,苏轼的家眷合计二十多人来到黄州,可能是觉得继续借住在定惠院内有诸多不便,于是他从那里迁居到了临皋亭。
此亭又名回车院,乃是北宋时期的驿站,按照朝廷的规定,受贬官员无资格居住在官舍中,而驿站亦算官舍。苏轼能得以迁居临皋亭,首先是得到了黄州太守徐君猷的帮助,二则为武昌太守朱寿昌从中予以疏通。
迁居临皋亭后,苏轼对这个新住处颇为满意,他在《临皋闲题》中写道,“临皋亭下不数十步,便是大江,其半是峨眉雪水,吾饮食沐浴皆取焉,何必归乡哉!江山风月,本无常主,闲者便是主人。问范子丰新第园池,与此孰胜?所不如者,上无两税及助役钱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