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小桃红 > 第72章 命如是
瞥见隔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沈砚邵方才带着秀芸探头探脑地钻出来,准备往后门偷偷溜回小外宅。
哪儿想,祈裕拉开帘子,正好与他撞了个面对面。
那么熟悉的一张脸,化成灰儿都认识啊妈了个巴子的
沈砚邵一愣,戳着指头迎上去“你你你表表表你这个婊王八羔子”
祈裕扫了眼沈砚邵身旁的女人,薄眼皮儿翘屁股,一副烟容,猜着这小子怕是也抽上了,心里头鄙夷,面上却好颜色“喲,三表弟别来无恙”
尾音上挑的语调,依旧如从前风雅不羁。
我呸沈砚邵反应过来,重重啐了一口“别你娘的无恙狗日的,祈裕你这个白眼狼你把我们沈家坑惨喽”
一拳头就要抡过去。
祈裕悠然一躲,把他手腕一托,轻轻松松扭到了后背上“坑,到底是谁被谁坑表弟多日不见,怎么一见面就冤枉人”
痛得沈砚邵嗷嗷叫,冲女人大声吼道“秀芸,秀芸你快去去斜对街让我二哥带人过来,就说我捉到祈裕那个王八羔子了”
祈裕一双长眸往秀芸身上鄙夷地看了看,又把力道夹紧几分。
“啊呀,要人命喂快去,别让他跑喽”沈砚邵魂魄都要掉了,龇牙咧嘴吸着冷气。
个软骨头的窝囊少爷
秀芸剜了一眼,把帕子揩进衣襟,撸起袖管用力掰起来“放了我男人谁许你欺负他了放不放再不放老娘一口咬死你”
又咬又打。
祈裕吃痛,只得不耐烦地松开,揉着手腕冷笑“哼,表弟倒是难得找了个护主的不过不要冤枉人,你这样可真伤我的心。我替你沈家卖命多少年,至你父亲去世后,那老宅子里多少姨娘太太吃的穿的都是我赚的就连你出去花天酒地的银子,难道不是我的血汗嚒老太太见你二哥病好,却酝酿着要把我一脚踢出去,我不过是狠心烧她几个账本,又怎么了”
避重就轻,老子可不好哄沈砚邵痛斥道“我日,岂止是烧了账本你不知道把我家财产吞吃了多少想不到竟然还会
拽着女人就要走,女人却不走,只痴痴看着原绍手里一盒子红膏
祈裕顺势扫了一眼,不慌不忙地勾起嘴角“那吞走的,也是我应得的工钱,莫非这天下还有免费的小工嚒表弟扪着良心想想,我
一边说,一边同情地晃了晃老三腰间空荡荡的小钱囊。
没钱没说服力,沈砚邵嗫嚅着不说话。
祈裕便笑笑,英俊面容上浮起一抹伤感“无论如何,姨母与表弟都是祈裕
让原绍把锦盒里的宝贝送给秀芸。
“算是给三弟妹的见面礼,几时若缺了,自己过来拿就是。”
沈砚邵不许女人拿。
秀芸却目光贪婪,咬了咬嘴唇,一把攥进怀里来“白送的干嘛不要你有钱你买嗤嗤。”
捂着帕子抛媚眼,屁股一扭一扭就往小门外走。
原绍不解地抬头问“主子爷,为何把好东西白送给这扶不起的阿斗”
祈裕瞅着门外那二人扭扭拽拽的背影,嘲弄地勾起嘴角“哼,恰看他扶不起,才正要与他攀交好事他做不了,那破坏的事儿,却是没他不行。”
长袖一拂,自往二楼上去休息。
沈砚邵边走边埋怨“那是我们沈家的仇人,我二哥巴不得弄死他,你是我沈老三的女人,怎么能要仇家的东西拿人家手短你知不知道”
秀芸闻着陀罗香膏,才听不进去呢,讽弄地撇着嘴“你二哥、你二哥,你听见没有,你二哥是只铁公鸡,他对亲弟弟一毛不拔”
恨铁不成钢地戳他脑门。
沈砚邵痛得咋舌“不许这么说我二哥,都是爷自找的错了,都怪你让你别喷别喷,你偏对着爷喷,可好,爷如今也染上了不行,得快想办法弄点钱来,把荣若接回去,仔细孩子生
女人不高兴了“那我呢,三爷准备什么时候把老娘接回去”
沈砚邵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你你和她不一样。你是爷的小情人,她是糟糠糟糠你知道什么意思嚒糟糠之妻不可弃。老祖宗的教训不听,将来是要下地狱的”
好个没良心的吃了吐,你还知道糟糠呢。
气得秀芸不走了,懒懒地
母母母母子乖乖,要人命喂
沈砚邵吓了一大跳,连忙把手抚上女人的肚子“真的假的什么时候老子这才弄你一个月,你个小浪骨儿,怎么就怀上了”
边说边覆上耳朵去听。
才多久呢,哪里会有动静。秀芸忍不住又爱他这副单纯模样,点着他额头,痴痴忿忿道“就说你厉害,你还偏不信左右是怀上了,三爷如果不要也罢,老娘这就去你家老太太面前,吞烟膏,死了算了”一边说,一边晃着那盒子陀罗膏往沈家老宅子方向走。
“别、别啊喂让爷想想,仔细想想。”沈砚邵连忙拽住她袖子。
二人一路牵牵扯扯着,小巷子里没有人,你骂他他亲你的,走几步又抱成了一处
初夏的风一阵一阵的,吹得旷野里黄沙飞舞。没有绿植的遮掩,阳光赤灼灼打照
凤萧独自驾马走
魏五连连打着哈欠“衣裳还没脱干净就被叫出来,不带爷这样苛刻奴才的”
沈砚青凤眸微眯,见前方凤萧一道健朗身影持缰等待,便驾马快走了几步“这事儿你也脱不了干系。想回家抱媳妇,不如走快点,先把邓家主仆领回来。”
却走不了更快,腿上的力道尚不足以像少年时候那般轻松驾驭。
不由自嘲笑笑“让萧兄弟好等,实
“无妨。沈老板坐惯了车子,骑不惯马也是正常。”凤萧冷冷地抱了一拳。
嘿,让你还
魏五看着少爷的腿,暗自得瑟腹诽。
对着外人呢,却真心护主“萧兄弟这就误会了,我们爷少年时可是文武通修的,马术可不要太好。今日却是七年来头一回骑马,能有这样的速度已是奇迹。”
“确实。”凤萧剑眉微挑。这般速度只能算是寻常,他竟好意思说是奇迹。
魏五琢磨着,这口气不对呀。抬头看看,果见凤萧眉宇间一丝淡淡嘲讽,不免又叨叨解释道“不怪萧兄弟不信,说起来我们爷已经
凤萧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眉看不出来,他也活得这般辛苦。
闷声打着马继续走路。
沈砚青却不愿魏五过多对凤萧吐露,便清风淡漠地笑笑“提从前的事情做甚么若没有李氏那般压迫,便也没有今日这些渊源。就是连鸾枝,恐怕也要与她错过一世夫妻。”
魏五咋咋舌“爷您还真就放过她不过也好,如今您出息了,三少爷却被她李氏宠废了。等过几日铺子一开张,整个家里就是您掌权咯”
沈砚青掐断话题,只笑笑道“说的是。幼年时多吃苦,才能磨练意志。等以后两个小东西出生,定然也是要严苛管教的,不能让他娘亲宠坏。”
魏五最爱八卦,不免有些不兴,撇着嘴“爷您此刻说的轻松,到时真要动小少爷一根指头,担心少奶奶扑过来掐你一脸。你不看那旺财,早先的时候多清高,如今呢吓,眼里头只有那一窝狗仔,谁敢抱走它一只崽子,看它不把你吠死”
一边说,一边条件反射地摸脸。还好二爷把狗们赶去了隔壁小废院,不然指不定自己被咬成什么模样。
沈砚青想起鸾枝生气时爱理不理的挠人小模样,眼里头却不无得意“她她舍不得的。哄一哄,只怕不要太疼人。你以为都像你家小翠。”
魏五讪笑,又忍不住啧啧羡慕“那是爷您厉害。哥几个背地里都说,二奶奶自从怀孕以后,对爷真是越来越上心了。你不见她刚来的时候,啧,那脸蛋小菜色,对人笑都是苦涩的。逃出去那一回,老太太那么粗的铁牛鞭子罚她,打得她背后衣裳裂得一条一条的,她也一滴眼泪都不肯掉,恁的是个狠心肠所以啊,这对待女人,就是得用些手段。”
手段
彼时大户老宅中的家法都是残酷的,铁牛筋、夹指板儿、钉竹签只要是能让你痛得想去死、死又死不得的难受方法,就没有做不出来的。
原来小桃红当初真的那般挣扎过傻桃子,你到底是有多绝望,就不曾想过会被抓回来毒打嚒凤萧一直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到这里心头忍不住狠狠一揪。
打小一直保护着那个女人,从来舍不得别人欺负她一根指头。便是连她
还是恨她不起。只怪苍天,把人命卑微
眼睛好似进了沙子,凤萧持缰的大手连忙一紧,马儿顿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他伪装得再冷漠,却哪里能逃得过沈砚青的眼睛。沈砚青早先的猜测不免又浮上心头,下午与鸾枝分别时,鸾枝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可没忘记,她的眼神滞滞地看着这个土匪的背影,她
沈砚青冷飕飕瞥了魏五一眼,致薄唇勾起来一抹似笑非笑“过去之事,对对错错,是非已难分清,终归她最后选择的是我,亦心甘情愿怀上我的骨肉。就像是上辈子曾经纠缠过一轮,我一见到她便从此割舍不下,多艰难才与她互相明了恩爱。如今方得幸福,不希望她再被从前打扰。倘若谁人一意逼她为旧事纠缠痛苦,爷是断然不容他快活的。”
这是什么跟什么啊,谁逼她痛苦了
意味深长的话,魏五听的糊里糊涂,见凤萧一样脸色莫名,便觉得少爷有病,转而去招呼凤萧“嗨,萧兄弟,怎么一路上也不见你说句话听大当家的说,你也是有喜欢的女人的,你也说说撒,这路上恁的无聊”
凤萧冷冰冰往沈砚青方向一瞥,亦同样似笑非笑地抱了一拳“都是过去之事,太久的事,提不提都无所谓。只要女人过得好,她幸福,老子便只当做忘记倘若谁人照顾不好她,再让她受一点委屈,那就别怪老子拆墙,二话不说扛了她走。”
果然没有猜错,就是她从前的那个人。
沈砚青敛下心思,痛快回了一礼“萧兄弟果然是条拿得起放得下的真汉子”
“哼,沈老板手段也不容小觑”
二人眼神锐利较劲,相似的年纪,一样的风华俊逸,他嘴角噙笑,他长眸深凝,少顷又各个瞥开,好像什么也未曾
凤萧打马快走几步“走,再不走要下雨了”
魏五傻愣愣地抬头看了看天,只见烈日下忽然遮过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那么沉重的,一瞬间阴风阵阵。晓得要下暴雨了,这黄土山坳里下暴雨可是要出人命的,连忙闭起嘴巴,再不敢分心八卦。
身后几名弟兄快马加鞭,
青石口山下,站着一排溜光膀子的壮汉,手上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见沈砚青几人过来,眉也不抬。那大眼凸腹就好似地狱罗刹,
沿着破石梯走到半山腰,正中的空地上,两个大木桩子各绑着个女人,着男装,胸脯被绳子勒得鼓鼓涨涨,香藕儿一般。看得那光头老大难受,忍不住过去揉了一把,要亲她的嘴。
“呸。”邓佩雯扭头躲开,恶心地啐了一口。
光头没耐心了,重重地打了她一巴掌“小骚包,不是那沈老板的人嚒怎么现
偏嘟着嘴要亲。
“王八蛋秃驴快放开我们大小姐姓沈的你人
光头越
抓着邓佩雯的头
“沈砚青枉费我那般信任你,不得好死”邓佩雯绝望地闭起眼睛。
凤萧冷冷斜觑了沈砚青一眼,手中飞镖擦过去。
“嗖”那光头嘴巴正要贴近女人的脸蛋,却一道冷光擦着嘴皮子险险掠过,哪怕近一点远一点,顷刻必定见血,吓得浑身顿然冒出来一片冷汗。
“他妈的,哪个王八蛋偷袭老子”
一回头,却看到对面冷意逼人的小旋风,还有他身旁一袭湛色绸裳的清隽男子,腰间一块墨玉砚台上镌刻沈字迹,看起来二十出头年纪。
晓得是来领人,不免些许扫兴,叉腰迎上前来“萧兄弟好身手那么这位就是传说中灭了红街的沈老板咯怎生的这般年轻皮相”一边说,一边苛刻地把沈砚青上下打量。
“正是
魏五连忙拿过来一盘银子。
白花花的晃得人眼花。
小锦都快气吐血了,用力把破棉巾一吐,嘶声骂道“姓沈的,你个王八蛋我们小姐都差点被他糟蹋了,你还白送他银子花你、你个丧天良”
光头才要银子,闻言动作一顿,不想要了“沈家是百年良商,老子念你治病救人,卖你个面子。货和银子全部拿回去,这一对泼辣娘们,却要给老子留下”
好个笨女人,再要骂下去,今日你主仆两个都走不了了。
沈砚青凤眸含笑,暗暗瞪了邓佩雯一眼,为难道“呵呵,贱内管教不严,连身边通房小丫头都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还望帮头不要与她见识。女人怀了孕,怕是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内人通房我呸你才怀”小锦双颊通红,羞愤地又要张嘴驳斥。
“小锦,快闭嘴”邓佩雯咬着唇,低声喝断。抬头看一眼沈砚青衣炔飞扬的清伟侧影,心里头却同样又恨又酸涩,扭过头,眨着通红的眼眶。
凤萧不动声色地把女人神色捕捉,再看沈砚青的目光不由愈冷这个男人,就是个天生的妖孽,女人对他的气息抵抗不得,他却清风洒落,浑然不知她人心思变化。
“江湖兄弟,出口不打诳语。既是沈老板亲自前来领人,就断没有黑风口吞吃货物的嫌疑,还请帮头依言把人放人”凤萧一只短剑冷飕飕抵上光头的脖子。
晓得这小子心狠刀快,光头只得挥挥手让手下把桩子松开“妈了巴子的,白折腾一整天,竟然是只怀孕的母鸡”
绳子一松,邓佩雯浑身脱力瘫软
沈砚青连忙上前一扶,褪下外层的夏绸长裳,侧揽住她瘦削肩膀,
那动作看护得好生温柔仔细,光头便也不再怀疑,只让人把山寨大门关起。
一下到山脚,邓佩雯立刻忿忿然把他推开“沈老板做戏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真该谢谢您救了我主仆一命今岁与你合作,是我邓佩雯这辈子最最倒霉的决定,待这批货卖完、银子分完,从此断绝生意,没有下一回了”
男子身上特有的淡淡药草香拂过面颊,那温柔却是装的。邓佩雯红着眼眶,羞愤地上了马车。明知是气话,明知是自己顽固、偏要打邓家的名号,却还是恨他。恨他不周全,害自己吃这一桩侮辱;也恨自己为何偏与他合作、被他吃得死死;还恨他把秘密听去,一个女人尚未成婚,却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乱七八糟,不想再见,心思奇奇怪怪。
生气中的女人一点就燃,不如气消后请她吃饭。沈砚青也懒得解释,反正刚才已经被她主仆二人诅咒过一百回了,反正她邓家的生意目前也离不开他沈家。
便笑笑着对凤萧拱手道了别“无论如何,相识便是一种缘分。今日多谢萧兄弟,来日若是有甚么需要,沈某能做的,一定力而为,绝无二话。”
当然,不包括让出那个女人。
凤萧默了默,瞥一眼马车里的女人,见听不来沈砚青的解释,便一跃跨坐上马背“客气告辞”
矫健身影眨眼消失
天边一道亮闪闪雷电劈过,哗啦一声下起了倾盆大雨。沈砚青连忙着人把货车披上黑油布,急急地往回城方向起程。
黄土山坳,一下起雨便泥泞不堪,天边阴压压一片,忽而电闪雷鸣,忽而地动山摇。
魏五走得艰难,一个不小心,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怕少爷腿脚运用不自如,出了事儿,连忙擦着脸上的雨水,喊道“爷,不然你进去和男人婆们坐一趟车吧这雨恁大,怕是要下到后半夜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进城”
沈砚青低头瞥了眼那沾湿的车帘布,见里头并无动静,便冷声道“免了,只怕进去还要被她二人诅咒吩咐下去,让各位伙计仔细慢性,小心山路崩塌”
把蓑衣裹紧,兀自冒着大雨打马前行。
那身影清伟俊逸,
山顶上凤萧一只长箭举了又放,末了眼睛一闭,逼自己转身离开。
五年前那个夏天,也一样下着倾盆的雷雨。醉春楼下无客,姐儿们都
彼此少年,心中掺不进杂念,不想听见那妇人夸张的叫唤。那叫唤总是让自己很难堪,一条街上的护院都笑话他,说只有那杀牛的李屠夫才能受得了他娘亲。
一个人
那女孩却不肯,拼命拽着他面前的红木栏“就不进去不进这个脏地方,不陪脏男人睡觉”
她生着清俏俏的瓜子脸儿,皮肤特别的白,扎着小双鬟,穿一件水桃色的半旧小裳,声音好听极了。他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神。
可她却不看他。
秀才很生气,气得脱下鞋板子抽她,把她瘦瘦的肩膀打红了,衣裳划出来一大块。看到她白皙的锁骨,那么的秀巧,他的双颊不由羞红。
她终于看过来,却恨恶他把自己的狼狈看去,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对着男人凶吼道“就不进去,我恶心”
咬一口,转了身就跑。
天怜可见,那一句恶心,让他有多么沮丧一个让人轻贱的妓女的龟儿子,她却是那么的白皙清净。
就好像一语成谶,从此
以及此时此刻,那个男人就
怕以后自己给她的,不能比这个男人给的更多、更好。他怕她会后悔。
凤萧认输。
只这一转身走开,脚下却被一绊,起初并未注意,冷冷地把障碍物踢开。
咕咚
不想却是一颗碎山石,只这一踢,连带着周围一剖山土都松弛开来。有石头晃了晃,哗啦啦地往山下滚去他才反应过来,却已经来不及。
魏五正碎叨叨地埋怨“早知道这样,应该借萧兄弟山头躲一晚,天亮了再回去。这没良心的男人婆,爷不被大雨淋生病,也得被石头砸了”
沈砚青小心绕过水坑,笑笑着跳下马背“你个乌鸦嘴,倘若晚上不赶回去,又不知家中女人如何担心”
只话音未落,却忽听一声“沈老板小心头顶”他尚未反应过来,一道女人馨香柔软的身体已经往自己身上扑将下来。
“唔”好似有重物相撞,忽然便没了知觉。
沈家老宅里,大雨淅淅唰唰。院子里早已经累积了好一汪潭子,闪电划破阴压的天空,把墙角一颗老树击得摇摇晃晃,那光影忽明忽暗之间,就好似无脚的鬼魅一般,只看得人心中惶惶然不安。
鸾枝侧躺
萧风萧风
“哗啦”
天空忽然一个闪电划下,天地间豁然一亮,她好像一瞬间看到马背上他的另一半侧脸“沈老板长话短说,快些上路,仔细天黑山路难行。”
啊,凤萧鸾枝脊背飕飕一凉,猛然从床上坐起身子。
春画急惶惶地跑进来“二奶奶可是嫌风太大,那奴婢关窗子喽”
鸾枝把她手儿摁住,不安道“后半夜了,砚青你们二爷回来了没有”
沈砚青是和他一道出城的。那样的深仇,一群狼狗险些要把他撕碎,他曾经说过的,终有一日要找沈家报回来。
“我睡不着,梨香,你去给我把伞拿来”鸾枝穿着鞋子要下地。
那嗓音虚浮,眼神幽幽,仿若魂游象外。春画看着鸾枝手上紧攥的烟杆,不由有些害怕,这个屋子曾死过两个奶奶,该不会是那鬼魅不甘心,又像上回洗澡那样跑回来作祟。
赶紧让梨香把屋里的几盏灯全都点亮,又大声应道“没有呢,一直没消息,老太太那边也睡不着,一直让人掌灯等着呐二奶奶你,你刚才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鸾枝蓦地回神,这才看到手上的雕花小银烟杆,连忙一把将它扔开。
如果不是他嫌自己吃烟的女人不干净,是不是那一回他就会把帘子掀开都是这个东西害的一口、一口,抽着抽着,命就被它钉死了。不知不觉的,心甘情愿沉沦到这个老宅子腐坏的气息里来,爱它的荣华,爱它所给的地位,以丈夫与家主的荣宠为荣
“是,我看到了脏东西。”鸾枝说。
梨香很慌张,哆哆嗦嗦地拾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话音未落,却见陈妈从院子外头急惶惶地跑进来,脚上溅着水花,沾湿了半条裤管“二奶奶,爷,爷被背人回来了,听说脸上都是血老太太都快吓晕了,让奴才喊您过去”
鸾枝赶紧接过伞,挑着油灯二话不说出了门。那青石窄巷漆黑,脚底下光滑,看不住魂魄,还人未到,心已经糊里糊涂被勾去了前方
老太太听见门房风声,连忙从榻上披衣而起。才跨进门槛,便看到一名黑衣青年背着自己孙子,魏五扛着一个女人,两个人浑身湿答答地站
沈砚青凤眸紧闭,薄唇微抿,头部与袖子都是血,滴滴答答。
老太太差点晕过去“这,这是怎么了快、快去请秋老大夫轿子、错了,马车,赶紧打马车去”
语无伦次。
这是凤萧头一次见到老太太,那个雇佣了爪牙对自己赶杀绝的老女人,那个用鞭子抽打小桃红、哄骗她吃烟膏的老女人,想不到却生得这般鹤
不想看。
凤萧把沈砚青放下“人没事。女人帮他挡了,只伤了胳膊与额头,摔晕了。”
魏五后怕地咋着舌“那土匪窝甚至难走,亏得萧兄弟一路背着少爷回来,不然指不定迷路到什么时候现
老太太却没心思查看邓佩雯,只上前一步握住凤萧的手,连连感谢“这位小哥儿受伤了,包扎了再走不迟。大雨的天,一出门就容易破伤风来人呐,快让鸾枝拿几身少爷的衣裳过来,给恩人换换,再去厨房端碗热姜汤”
掌心暖暖的,把他当恩人看待,就像一个慈善的祖母这一瞬,她可知道先前对自己是如何的往死里逼迫
看到林嬷嬷端着姜汤出来,那面相刻
“伤还没包扎呢,小心着了伤风”老太太才端过林嬷嬷手中的碗,便被凤萧孔武的臂膀撞碎
那个女人却已经来了,她看到了他,不敢进来。
凤萧凝着雨中花伞下一娓呆愕的红裙,滞滞地对视了一眼,心一酸,低头迈出了门槛。
凤萧哥竟然真的是他
鸾枝蠕了蠕嘴角,她想追出去,可是一低头,却看到自己西瓜一般隆起的少腹,那里头有两个沈砚青的骨肉才半年多,她就迅速地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他说过她脏。
双脚竟是灌了铅一般,再走不动一步路魂魄都被抽空了,没有力气。原来那封信是假的,他没有成亲也没有做成老板,他果然是那个破了相的黑衣土匪她的阿娘又一次算计了她
为何三番五次遇见,却偏偏要等到没有退路了,才忽然
命嚒
夜雨淅淅沥沥,两厢里朦胧对望,凤萧的眼神冷冷的,是疏离。鸾枝想喊住他,给他解释,可是怎么就是
凤萧站着院子里,雨浇得浑身湿透,却等不来女人的一句话,她连叫都不敢叫他。
不留了。
他一决定要走,她却忽然地又能控制住声线。
上一世也不知到底是谁对谁负过情,总之这一辈子就是如何也走不到一块。
注定是场孽缘,有缘无份。
鸾枝把空伞递给春画“你追上去这把伞,给他”
春画不敢拿“二奶奶,他、他就是那个下作的土匪”
“闭嘴,谁许你这样说他”鸾枝冷飕飕瞪了春画一眼,少见的愤怒。
春画委屈得眼眶都湿了,几步颠过去,忿忿地把伞递给凤萧“喂,我们少奶奶给你的伞。”
凤萧却不接,宽瘦的背影
鸾枝眼泪蹦出来,压抑着哭腔低吼道“让他拿着拿着,你拿着它你不拿,不许出去”
这个执拗的女人,她终于对自己说话。这么多年了,她对他说过的话,没有一句像与那个男人一起时温柔,都是这样凶巴巴的,太干脆。
他却爱听。
凤萧默了默,伸手接过伞,却不回头“我只是不想让你守寡”
所以才没杀他。
鸾枝帕子揪紧,一字一顿“这就是命命,改不了的你就当,小桃红她死了吧。她不配”
凤萧步子一滞,抬头看了看天,用力眨着眼睛“好。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过好了,我不来;过不好了,你若肯,我还
扔下伞。背影绝决,三步两步,头也不回,一转眼就消失不见。
鸾枝只觉心如刀绞,忽然一下上不来气,眼睛一黑,软软地瘫倒
少奶奶春画赶紧扔下伞,几步跑过去。
老太太正
完什么你他妈才完了呢
老太太气得一巴掌煽下去“这个傻丫头,她这是心疼自己丈夫呢,还不快把她扶回去歇息”
林嬷嬷忍了忍没忍住“老太太,刚才的小伙子像从前妓院里头那个叫凤萧的小茶壶。”
老太太半句话没说完,顿地被生生噎住。瞅着院子里那把
便不动声色地吩咐道“这事儿不要对别人说起左右也快抬举身份了,以后该立的规矩也给得她立立。做了正经奶奶,那大门可就不是随便允许出得了的养
“是。”林嬷嬷躬身应道。
作者有话要说旺财汪汪更一万字大章感谢亲们等文
找了个工资凑合,又可以一边写文的工作,结果自从月初重组后,脑袋就被搅乱了一搅乱就写不出字。于是挠头想了想,又跳槽了拍飞,葫芦你就是个浪荡子
谢谢feg与苏紫酱滴有爱投雷
feg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1 21:18:16
苏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321 01:2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