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
腊月天的大早上,春画踮着脚把门扇子打开,哈欠还来不及捂下去,低头便看见门前放着一只大篮子,愣了一愣,赶紧冲进后院喊“二奶奶,二奶奶你快来”
鸾枝才
那篮子里上下覆着小棉被儿,露出来两颗粉嘟嘟的小脸蛋。正睡得香甜,一个的小手儿抵
“我的儿,苍天保佑,总算是平安回来了”鸾枝眼眶登时就红了,弯腰把篮子抱起来,掀开被子上下检查。
好好的,还和被拐走之前一样,她整个人才算是重新又活了过来。
许是闻见娘亲的气息,如意先自醒来,清澈的水眸乖静地看着鸾枝,咧着红红小嘴儿对她笑。元宝跟
那泪眼汪汪,想娘亲了呀,可委屈。
鸾枝亲着姐弟俩个的小脸蛋,心里又高兴又酸涩,问春画“谁人送来的,可留有字条儿吗”
春画摇摇头,指着门前屋檐下“一开门就
鸾枝便看到几只快要被落雪淹没的大脚印那熟悉的宽长她心弦儿莫名一颤,不由抬头去看。前方却已经没有熟人。
阿娘唏嘘感慨“大约是还没走远。算了吧,以后就互相不欠了。”
鸾枝看一眼街角,并不多说什么,只对春画吩咐道“你去布庄上,叫程翊往乡下派封信,让二爷别找了。回来过年吧。”
“嗨奴婢这就去”春画高兴得直点头。
那年关很快就来了,伴随着的还有东宫太子的册立。
皇上终究顾及张贵妃多年的情分,虽看到五皇子的密账后勃然大怒,到底舍不得他死,只将他
正月十五闹元宵,难得雪后天晴,太后
千秋园说来已有一二百年历史,那园中雕梁画柱,亭台楼阁,素以梅而著称。正值元月梅花争艳之时,只见满园红粉花开,盈香醉人,男男女女着华衣美裙
好
赵灵嫒过了年正十八,生着鹅蛋脸儿柳叶眉,身段高挑玲珑,很是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脾气却温柔大方,极易相处,与鸾枝一见面便互相投了缘儿。
放一个五饼下来,被鸾枝吃去了。
小德妃瞥了一眼,努着嘴儿故意逗她“哎哟我说,你俩个姑嫂之间一唱一和的,合着伙来欺负我和太后呐”
鸾枝边理着麻雀牌,边解释“德妃娘娘又取笑人,鸾枝哪里敢偏向哪个,太子妃娘娘打得不熟练,无意间让我沾了几回便宜罢。”
“那回头你赢了,可不许一个人独吞。”赵灵嫒佯作嗔怪。
元承宇着一袭浅黄刺蟒修身华服站
一边说,一边不自觉把手
那掌心宽而温暖,赵灵嫒抬起下颌,看到元承宇眼中的缱绻,四目相视之间,双颊便微泛开一抹粉红。出嫁前只听说办案四爷天性冷情,不喜女色,那时心中不知几多忧虑;然而待新婚初夜把凤冠霞帔拆解,他却一直待自己柔情似水,简直与传说中的不似一个人,她便忍不住被他那一身刚柔相并的帝王气宇着迷。
只装作不经意的任由他继续抚
“太后娘娘您看,四哥对太子妃真是好得让人羡慕,我这不改口叫灵儿嫂嫂都说不过去了。”鸾枝抿着嘴角笑。
老太后看
从来一个人孤清冷静,几时被当众看去柔情元承宇有些不好意思,抖开袖子鞠了一礼“扰皇祖母挂念。父皇钦点的,必然是最好的,做儿臣的岂有不遵从之理”
“吃。”小德妃进一枚麻雀,勾着嘴角调侃道“呐,可别怪我挑刺儿,这话听着怎么像是皇上逼婚了既不是殿下自己情愿,那太子妃今儿也别回去了,就留
一边说话,一边暗暗得意着面前的牌子儿。
新婚燕尔的佳人心中容不得半点瑕疵,赵灵嫒再看元承宇的眼神不由添上落寞。父亲位高权重,自己成为太子妃是命中必然,这本是无关乎爱情,然而待真一遇见他,却想要得他的心,舍不得他再宠幸别人。
打牌也忽然变得没滋味,支着耳朵悄悄等他回答。
元承宇忙和颜解释道“不然,德妃娘娘此言差矣。父皇选的自然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儿臣捧
一边说,一边定定地凝着赵灵嫒看。
老太后故意叫他着急“来不及咯,瞧把你家新娘子不高兴的,自己问问她肯不肯吧。不肯理你,那就等气消了再回去。”
一众宫人们都将眼神汇集过来,那眼神暧昧,艳羡不遮不掩。
赵灵嫒抬头去看元承宇,看见他目光灼灼,不禁想起昨夜与他不休的抵死缠绵,双颊顿然红透“儿臣听太后吩咐,太后若叫灵嫒与太子殿下一同回去,灵嫒便肯回。”
“嗤嗤,那就别回了,太后她老人家可喜欢热闹。”小德妃捂着帕子笑,不一小心打错了牌。
“胡了”老太后早就垂涎她已久,连忙眼明手快地进自个囊中。也不容小德妃反应过来,一下就把面前的麻雀推倒。
连赢三盘,心情好极了,爽朗地笑道“得,你也别拿人小两口开心了。皇上盼孙子盼了不知有多久,如今老五、老七都走了,就指着他们老四这一口。回头赏完灯,赶紧儿的回去吧,可不许冷落了太子妃。”
“是,谢皇祖母恩典。”元承宇暗暗把赵灵嫒手心一握,二人对视一眼,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沈砚青正
他今日着一袭银鼠皮袖镶绒长袍,搭着墨色的软玉革带,那清伟身型看起来好不俊雅飘逸。
听说这身衣裳乃是阿桃特特为他
“不敢不敢。殿下强拆人婚姻这癖好,
二人你来我往,天生的就不能凑
赵灵嫒
鸾枝哗啦啦叠着麻雀,头也不抬“只怕四哥再惩治他一回,他也依旧是本性不改。嫂嫂您是不晓得,他这人可坏。”
“呃呜”小淘气包儿不肯乖,听见娘亲说话,连忙舞着胳膊非要往娘亲怀里扑。
怕扰了女人们打牌的兴致,沈砚青便箍着元宝肥嫩嫩的小短腿,把他抱
那话中幽怨不遮掩。快一个月了,依旧是分居,白日里对自己万般体贴,一入了夜,却把铺子门儿一关,依旧赶他回新宅子去睡。天晓得如今只稍闻见她的气息、望见她婷婷袅袅的温软身段,自己便几近把持不住。太残酷的忍耐。
“咔咔咔”忽上忽下的感觉实
鸾枝看了不由嗔怪“才刚换的裤子呐,笑太狠了仔细又尿,没得裤子再换了。”剜沈砚青一眼,假装看不懂他的暗示。
老太后
鸾枝低着头,嗓音柔柔的“回太后娘娘,保证书一直没给呢。惯是只狡黠的狐狸,他不主动给,怕回头一得意又欺负人了。”
嘶,原来是这个沈砚青容色一滞,一瞬间简直有想把鸾枝扑倒的冲动可恶女人,半刻钟就搞定的纸儿,存心作弄自己堪堪受下一个月的空房。
面上却按捺不动,只勾着嘴角噙一抹似笑非笑,宠溺逗弄着小元宝。
老太后瞅着他那张清隽的面庞,到底还是欢喜小伙子的才干。见沈砚青如今态度诚恳,又会带孩子、又会换尿布,改造得很好嘛,便让了个台阶“啧,还要他什么保证书今儿个我和德妃还有你四哥四嫂都
鸾枝嗔一眼沈砚青,猜着这只狐狸必然又
沈砚青被挠得痛痛痒痒,晓得鸾枝原是半年前阴影难褪,便肃了神色道“这辈子我所有都听你的,只要你与孩子们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
“还有呢。”只这一点,不够呀。
“家中你最大,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绝不会再让任何人,哪怕是老太太,再动你和孩子一根指头。”
也不是这个。鸾枝揩着帕子,拿乔不应。
还有什么呢
傍晚余晖淡淡橙黄,花亭下女人着一抹牡丹花翠绿滚边大袄,娇满满的侧着身子。一拢流云小髻
眼前蓦地浮出邓佩文一张自信飞扬的端丽面孔,他默了一默,忽然敛下笑意,郑重地凝着鸾枝道“怪我,真是粗心,竟把她忘去了九霄云外。我沈砚青,今日
“别,大过年的,狠话
“我这般努力莫不是为了你与孩子,都给你就是那你肯是不肯了”沈砚青就势把鸾枝手儿一握,握进手心暖她纤柔指尖。嘴硬心软的女人,她却忘了这数月以来对自己又是怎样的煎熬。可他怎么会他是这样的离不开她,旁人又如何入得了他的眼。
那掌心干燥而温暖,众目睽睽之下他目光脉脉含情,却诚挚当众求婚么鸾枝抽不回来,双颊一抹红晕泛开“那除了我以外的,连暧昧都不许你与别人。”
“呃呜呜”元宝小手儿攀上娘亲的手背,怕爹爹又想偷吃。
臭小子,那是爷的媳妇,几时容得你把她视作私有沈砚青捏捏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蛋,只得缱绻松开鸾枝的手腕“理应如此。”
阿娘抱着如意走进花亭,闻言吓得不轻“个不懂规矩的丫头,仔细娘娘们听了笑话。天底下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你倒另类,非要做那不应该的妒妇。”
鸾枝不应,剜了沈砚青一眼,羞恼扭过头“妒妇就妒妇。是他自个答应我的,一早就答应了。大丈夫一言九鼎,又不是我逼他。”
“是极。砚青自幼冷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女子如她,岳母也一同作证则个。”沈砚青把鸾枝手心松开,宠溺地勾起嘴角。
“冤家哦,这丫头到底是不听劝。”阿娘心中惴惴不安,嘴上念叨个不停。
老太后畅笑起来,叫人把小元宝抱到怀里“呵呵哈,外人只道宫中有如天上仙阙,哀家却道你们民间更有烟火可瞧宫中到底还是单调。这样也好,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朱秀你也莫要逼她三妻四妾。沈二小子一股傲气煞不住,也须得叫鸾枝把他好好管管”
“咯咯”元宝蹬着小短腿儿淘气,已经五个月了,门牙长出来,小小白白的,可讨人喜欢。
老太后看着喜庆,忍不住啧啧赞道“哎哟,瞧这伶俐的。老话怎么说来着,大凡有福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必然也是康健灵活,你这福鸾县主倒是封得应景了。”
“拖太后娘娘您的福,您疼孩子,孩子喜欢着您呢。”鸾枝站
赵灵嫒不由心生羡慕,微扬起下颌去看元承宇。元承宇双眸炯炯含笑,爱怜地把她削肩一揽,却并未许诺什么。
帝王之爱原就短暂,随着朝廷局势的变动,总须得再纳一些自己爱的不爱的女人,怎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然而他总会为她
“喲,瞧瞧这一对对好得呀,真叫人眼红。”小德妃揩着裙裾站起来,走到朱秀身边去看如意。如意穿着橘色印花的对襟小棉袄,脸儿粉粉的像个苹果,见人就笑。小德妃忍不住爱她“还是我的小丫头最安静,来来,本宫抱抱,刚才都去哪儿玩了,这样欢喜”一边说话,一边亲着如意粉嫩嫩的小手儿。
朱秀连忙应话“方才抱去看了会花灯,瞧把小丫头高兴的,都舍不得回来了。”
宫中又有嫔妃怀上龙嗣了,小德妃心中不免空落,顺势把如意抱进怀里“我瞅着和这丫头就是有缘,不如今儿个当着大伙的面,认下来做个干女儿吧。”
老太后佯作皱起眉头“啧,干女儿那如意可不得和鸾枝平起平坐了,看把辈分乱的。真要认亲,小丫头可是得叫你一声姥姥。”
“姥姥臣妾今岁才二十七呐,过个二十年才担得起这个老字太后您不如自个认鸾枝做干孙女,再好不过了。”小德妃撅着红唇,被打击得很扫兴。
都晓得德妃娘娘平日里百般保养,最怕这一个老字,一众宫女纷纷抿嘴嗤嗤低笑。
若被认作干女儿,只怕日后如意就不能常伴
赵灵嫒进宫不多日,从前只听说四皇子
鸾枝讶然去看老太后。老太后却只是笑盈盈地着看鸾枝不语。此刻金口玉言既出,若然鸾枝推却不受,倒显得不识抬举了,鸾枝连忙搭着手腕屈膝跪福“民妇何德何能,竟能得这样天大的福分,谢太后娘娘恩典”
“平身吧。”老太后笑容和蔼慈祥,细细打量着鸾枝秀致的眉眼,末了感慨道“我见你这般不服输的性格,倒想起几十年前的自己了。只是人这一辈子太短,经不起光阴虚耗,许多事儿能不计较的,便要学会把它适时放下。你们夫妻两个也算是历过一番风浪了,日后且好自珍惜着,莫要再轻易言说分离,性子还须得再敛敛。”又转而去看沈砚青“这阵子砚青小子也磨得差不多了,看你带孩子的功夫大有长进,回头着人挑拣个好日子,把哀家干孙女儿抬回门去吧。仁德药铺的贡品年后恢复,下回若再把媳妇气走,我可得好好罚你们沈家。”
“谢太后娘娘恩典,谨受娘娘教诲”夫妻二人连忙叩头辞谢。
马车摇摇晃晃,走得很慢。今日闹元宵,京东大街上人山人海,舞狮的小伙身轻如燕,杂耍的台下满堂喝;街道两侧用竹竿架起长条,挂满五缤纷的花灯儿,那红黄蓝绿光影之下,只见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嬉笑欢颜间道不红尘热闹。
车厢内忽明忽暗,两个人并排坐着,鸾枝挑开窗帘子“说吧,今儿个又拿什么贿赂老太后了”
揩着绣花手帕,看长街上灯火阑珊。这是她与他过的第二个年了。
“有嚒怕是太后老人家也看不惯你冷落我,故而成全了你我夫妻一桩好事。”沈砚青把鸾枝指尖握过去,窗帘子垂下,车厢内又复了灰蒙一片。
他侧着俊脸看她,那凤眸中光影闪烁,暗涌不遮不掩。这个鱼儿一般任他拿捏不定的女人,竟然作弄自己忍了一整月的空房,这一回定要把她好好惩罚。
没有才怪。鸾枝捶了沈砚青一小拳,然而凝着他略微憔悴的眉眼,却又忍不住心疼“少来,别以为我不知道,程翊都说了,你这两个晚上熬了通宵作画。”
“莫不是因为你。你不肯与我同房,我便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散不去都是你的味道。”沈砚青的嗓音忽然喑哑,就势抓过鸾枝的手,把她放到自己长袍之上。
“谁说我不肯了早先就同你说过要保证书的,你自己忘了,后来我身上事儿又来,就干脆懒得提醒你。”那长袍之下隐隐有刚硬拂动,鸾枝红着脸儿将手抽回,只一抬头,却看见沈砚青轻启的薄唇。那唇线致,上唇比下唇略薄,命学里天生的弄情高手。她的唇角也忍不住蠕了蠕,魂魄竟好像被他的味道吸去。
车厢里的空气莫名变得躁闷起来,太安静,静得连彼此的呼吸似乎都能听见。也不知怎么了,鸾枝便微合起眼帘,双手环过沈砚青清宽的脊背,忽然把他整个儿拥住。
他显然未料到她的主动,魁伟的身躯僵了一僵,下一秒却惊喜。一手扣紧她曲婉的腰谷,一手捧起她秀致的下颌,迫不及待吃上了她的唇儿。
凉薄却温柔的亲吻,带着淡淡的药草甘涩,起初的时候只
“唔”她便不留下任何多余的空间,不得以把整个身子都覆上前去。双手茫然地
沈砚青几时经历过鸾枝这般主动,她比自己小去五岁,每一回弄她,总好像她依旧是那个羞赧的初婚少女;然而这一回,无了孩子的干扰,她的身体却是这样的熟稔而渴望太惊喜的
便把鸾枝揽进怀中,磁哑的嗓音异常温柔“是不是想我了那么今夜去我那里可好”
这便是暗示的味道了是啊,是时候该去看一看那个属于自己后半生的家了。鸾枝点了头“嗯,叫人去后面和阿娘说一声。”
沈砚青便用长袍把鸾枝护住,掀开帘子吩咐道“走得快点,去沈家新宅”
“得咧,听爷吩咐”
那车厢摇摇曳曳,老程又哪里能不晓得便把缰绳用力一扯,加快了速度。
“驾”
大门前车子停下,门房老张迎出来“老爷回来了,这位是”都是新雇佣的家仆,看一眼沈砚青怀里满面粉娇的鸾枝,十六七岁,太年轻,不知她是谁,微愣了一愣。却还来不及反应明白,那人却已不
“夫人回来了,让厨房备汤。”沈砚青一袭湛色长裳缱风而过,一路抱着鸾枝往内院里走去。
三进的院子,那院内宽敞明亮,打扫得清清净净,有花坛,有大树和天井,还有装满水的大鱼缸。
鸾枝轻扯了扯沈砚青的袖子“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布置的”
“是,夫人可满意”沈砚青低头看她,嘴角噙一抹淡笑。
鸾枝便把脸儿埋进他胸膛“嗯,等元宝如意长大了,可以荡秋千,还可以绕着鱼缸跑。”
“傻瓜,两个太孤单了,怎么够”沈砚青忽然倾下薄唇
丫鬟们正
“吱呀”,夜风把雕花红门打开,那屋中的锦榻上暖帐轻摇。一抹暗香浮动,看见里头鸳鸯红被好似有蛇儿轻蠕,一声声强抑的氤氲喘息
隔着半掩的房门,那吱咕床榻摇响遮隐不住。阿娘和春画一人抱着个孩子,才准备往自个闺女房里头送,听见动静,连忙掉头往回路上走。
“呜呜”元宝和如意却听见了,晓得爹爹和娘亲就
臊得阿娘不行,连忙轻拍着元宝的手背“乖,外婆去厨房给你们拿米糊。这会可不能吃奶,你爹辛苦了好些个月,多艰难才得你娘亲疼一回,可不许再去吵扰他。”
抱着元宝往院外头。
“二奶奶就爱口是心非,明明就那么舍不下咱二爷”春画抱着如意,脸蛋红到了脖子根。
阿娘心里却欣慰,点着春画的额头欢喜道“傻丫头,你不懂这夫妻之间的玄妙。你家二爷和奶奶,打这一日起便算是真真和好啦,早晚你便晓得了。”
春画说才不。她还是忘不掉那个小木匠。
噼里啪啦,沈家新宅前鞭炮震天响。“新娘子进门喽”少年程翊兴奋地铺开红毯。
八抬喜轿
喜婆扶鸾枝跨火盆。沈砚青胸前佩着大红花,着一袭亮黑色笔挺绸袍,清伟身型端端立
“呜哇”那火盆里炭火明艳,见娘亲红红绣花鞋儿似要踩踏上去,如意和元宝忽然咧着小嘴大哭起来。一劲地想要挣开外婆和春画的束缚,往鸾枝的怀里头扑。
哭声刹不住。
“汪呜汪”扰得旺财以为来了甚么恶人,连忙冲到门边龇牙咧嘴叫唤。
“哈哈哈,跨过去夫妻好合财源滚滚,小主子们别哭啊”人群纷纷好笑,笑小少爷和小小姐的伶俐可爱。
越笑便越哭。
太可怕了,姐弟两个眼泪滴答滴答,把太后娘娘亲赐的一对金童玉女小红袄子都哭湿了,真真儿的可怜。
鸾枝听得不忍心,忍不住就要掀开盖头走过去抱。
喜婆却不给,嘴里头叨叨着没进新房揭盖头不吉利。
朱秀兜着元宝,眉眼弯弯的劝道“听阿嬷的,这次好好走一回,再别像上一次不听劝。”明明想笑,怎生得想起闺女上一回那冷清清的出嫁,眼眶却又红
改了名儿,一抬二人的小矮轿,没有什么好嫁妆,大早上放一串鞭炮便清悄悄送走了,连一顿酒席都不敢办。毕竟是妓院里抢出来的妾,婆家人不给张扬。
连忙把元宝抱去屏风后面,偷偷地拭干净眼眶再出来。走两步,却又红,背过身去又拭。太高兴了竟也频频忍不住。
微风将盖头轻拂,鸾枝揪着手帕迈开步子。那脚下的火盆孳孳燃烧,耳畔欢呼声高低起伏,她心思来来又去,竟好似又看到那个死去了的执拗少女,她亦穿一身红艳隔着火苗
一转身,魅影顷刻又消失不见。
鸾枝的魂魄便被她勾去,忘了此刻应是
一头跌进沈砚青的怀里,闻见那熟悉的淡淡药草清香,魂魄方才回还过来这便是她半生的倚靠了,她把他脖颈环住,再舍不得松开。
依着规矩,本是要夫妻二人牵着红绸同去正堂。喜婆兜着手儿想要上前提醒,沈砚青却摆手制止,一径抱着鸾枝穿门而入。
舍不得她多走半步路。
“哦哦新郎新娘拜天地咯”一群孩子淘儿纷涌过来,春画连忙叫丫鬟把喜糖个个分
沈家二爷这次出手阔绰,那喜糖档次也高,倘若运气好,还能捡着散落的小红包儿。一时间大门前熙熙攘攘,好一片荣华热闹。
“懿旨到”忽然一道尖高的嗓音打破喧嚣,一纵宫中太监着紫金常服浩浩荡荡拾阶而上“念扶柳镇之女谢鸾枝,嫉恶扬善,勤勉柔顺,温良聪敏,哀家甚感欣慰,特赐封为福鸾郡主;其母朱秀贤良淑德,克己守道,亦赐封七品命妇。钦赐”
把懿旨递给鸾枝,又顺带呈上一只雕琉璃小盒“恭喜郡主,这是太子妃娘娘着咱家捎来的南海珠子。”
“谢太后恩典,恭祝娘娘千岁”夫妻二人连忙双手接过,叩拜谢恩。
一众看客愕然静默,艳羡之余,亦赶紧个个磕头伏地“太后、太子妃娘娘千岁千千岁”
自此身份便再瞒不住,如意粥铺的生意也被带着蒸蒸日上,二月底的时候鸾枝便把铺子扩大,加盖了一层,又请了师傅重新装修。
忙了一个月,眨眼春天便来了,绿叶吐出新芽,元宝和如意亦学会了坐和爬。大中午的不肯睡觉,姐弟两个舞着小摇鼓儿咚咚吵闹,气得鸾枝抱起元宝打了小屁股两下。
不打姐姐就打弟弟,元宝可委屈,呜哇哭着找爹爹。
鸾枝没有办法,只得把姐弟两个抱到小车子里,推去前院找沈砚青。
那前院厅堂里正自安静,透过稀薄的阳光,只见右侧上坐着一名清瘦的蓝衣男子,二十一二岁年纪,背微有些弯,说话声音低而踌躇“病得昏糊不清,整日个念叨着二嫂和两个侄儿,怕是拖不了长久了二哥你看是不是”
一边说话,一边尴尬地抬起头来笑。那俊秀五官,依稀可见从前桃花荡漾。鸾枝步子微微一顿,晓得是三爷沈砚昭来了。
默了默,依旧推着小车子轱辘轱辘走进厅堂。
2
许是听见动静,沈砚邵回头看过来。见鸾枝着一抹海棠春裳迎面走进,连忙拍拍衣摆起身见礼“砚邵见过福鸾郡主,请福鸾郡主安。”
半年多不见,消瘦了许多,依旧是从前那张桃花俊俏脸庞,不过风流浪荡看起来却已敛得差不多。态度很是谦恭,抬头看一眼鸾枝,见她气色娇好容光明媚,与从前老宅中的鬼媚简直判若两人,心中喟叹却不敢多看,连忙又低下头去看孩子。
“呃呜呜”元宝如意却不认识他,小手鼓儿摇得咚咚响,直往沈砚邵俊脸上打。见他想躲又舍不得躲,忍不住好玩得咯咯笑。
“瞧这淘气的,又不乖了。这是三叔,不能打。”鸾枝拂开姐弟两个的小手儿,对沈砚邵笑了一笑“是三爷来了。家里头还好吗,怎么带了这许多东西”
沈砚邵回头看了看桌上堆得满满当当的礼物,谦恭陪着笑脸“哦,前几天南边一亲戚走访,送了几只红心柚,比橘子好吃,味道真心儿好。梦娇馋得直哭,老太太舍不得给,就记着二嫂爱吃酸,特地叫三弟给捎了几盒子过来。另外还有几支东北的灵芝补药,说是给二嫂补补身子。”
半鞠着腰拱着双手,头也不敢多抬。看来这半年多倒是真的改头换面了不少。
眼前一瞬闪过自己被祈裕绑架时,老三见死不见的那副仓惶画面,鸾枝微有些恍惚,又立时回了神“呀,怎么好难为小孩子一会走的时候捎两个回去。我打小就
把小车子推到沈砚青跟前,佯作嗔恼地蹙起眉头“看被你惯的,大中午的不睡觉,哇哇哭着找爹爹,怎么哄都不肯听。”
“咯噔,”元宝把如意的小手鼓儿晃地上去了,如意探着身子想去拣,拣不到,瘪着小嘴巴委屈地看爹爹。
沈砚青便把如意抱进怀里,凤眸含笑地凝着鸾枝道“必然是又被你打了屁股。这样小的孩子,总凶她做什么。如意说是与不是”
一边说,一边把闺女托
“咯咯咯”如意开心得咯咯直笑,清澈水眸里是对爹爹的眷爱。
鸾枝吃醋了,把孩子抱回来“得,要叫你们父子三人凑一块儿呀,一整天也别想踏实睡觉了。”
“呜呜”元宝也想像姐姐那样玩蹦跶,小手攀着沈砚青的衣摆扯呀扯。
那粉嘟嘟的稚嫩模样,只看得人心肠柔软。沈砚邵贪看不够,看着看着,眼中忽然多出几许苍涩想起先前那个被荣若下药滑了的孩子。倘若那回并不曾,只怕现
痴痴看着元宝,笑问道“去年见时还是恁小的一团儿,今岁就长得这样大了。得有八、九个月了吧二嫂把侄儿们养得可好,看的三弟好生羡慕。”
“是极。她惯是最疼孩子的,铺子上的生意如今雇了掌柜照看,平素就
鸾枝挣不开,便就势
那夫妻间的眉目交汇,恩爱与安然遮
便弯着桃花眸子,逗弄起元宝的小手小混蛋儿,可会开口叫人了,叫声三叔来听听。
鸾枝却不爱听那声小混蛋儿。她的孩子,必然是与老宅子的腐朽颓败不沾半分边儿的。噙着嘴角,默了一默,忽而笑道“呀,差点儿都把荣若忘了。后来听说也生了个小少爷,总也没抽出时间回去看一看,大人和孩子现
瞥见身旁沈砚青暗示的眼神,晓得他不让自己问,偏要做出一副不知所以然。
当初荣若挺着滚圆的大肚子已然待产,老三和李氏呢,竟为着那秀芸堪堪把荣若推倒
果然沈砚邵俊秀面庞上的笑容顿时黯淡下来。好着呢,长得像他娘,也快五个月了,听说上个月都长出小牙儿,快会认人了。咬着下唇,不停地点着头。却忽然呆不下去,想要逃离这个到处是温馨与生机的新宅。
时候不早了,正午阳光透过院中茂密的树丛,打造出一片耀眼的光芒。鸾枝便留沈砚邵一同吃午饭。
沈砚邵连连推却,只说身体有些不太好,还要去城北寻个大夫瞧一瞧,想请二哥书封信,引荐下则个。
“哦,那回头你替我问家里头好。”鸾枝见他手上已经拿了信,便不再多留。
门外有青衣小厮跑进来,是沈砚邵的跟班福光,边跑边喘气儿“爷,三奶奶三奶奶她等急了,叫小的进来催您呢。”
什么三奶奶如今哪里还来的三奶奶。他自己说的也拗口,看一眼鸾枝,认出来是从前被四皇子接走的二奶奶,连忙自动噤了声。太没脸。
“这女人,才多久就等不住了脾气恁的改不了,一点儿也不识大体。”沈砚邵忿忿然叱着。因晓得二嫂素与荣若交好,最是瞧不起自己从前的作派,不免也很是尴尬。
鸾枝便知道秀芸还等
荣家把风声传出去,老三的名声自此不好了,相过几门亲,没有一户人家肯进门。李氏没得办法,只好把秀芸留着撑场面。可老三那玩意儿自从秀芸滑胎之后,早就废了,常憋不住尿,秀芸也是半死不活的,只怕是两个一起来看病吧终究还想要孩子。
鸾枝心里头好笑,面上却不表露,只笑着站起来送客。
沈砚邵兜着袖子走出厅堂,那院中阳光明媚,也不知他到底把烟膏戒了没戒,一件湛蓝色春裳荡来荡去的,背影
走了两步,忽又调转过头来“二嫂,从前我老三太混账,做了不少畜生不如的事儿。二嫂您大人大量,还请不与我这小人一般计较。“
鸾枝替元宝揩去唇边的口水,抬起头来挥挥手“去吧,人
“是啊都是些过去的事儿了”沈砚邵顿
鸾枝便去看沈砚青。
沈砚青勾了勾嘴角,微有踌躇地沉声道“说是老太太病得厉害,怕是拖不了多久想见一见你,和孩子。”
那致嘴角噙着浅笑,却莫名几许苍涩,只是凤眸濯濯地凝着鸾枝不动。
“哦。”鸾枝帕子顿然一滞默了良久,却不见应话。把瞌睡的如意抱起来,推着元宝去后院睡午觉。
三月春光耀眼,她的侧脸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被河蟹锁了章节,所以删除了全部暧昧描写,并且补了两千多字新章进来,亲们别漏看了哦。给大家添麻烦啦,鞠躬么么哒
新文封面已出女算师不是算账,是算命喲,亲们可以点图穿越先
以及谢谢苏渣渣、胖球儿、宝贝亲的有爱投雷,扑倒卖萌v
苏渣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12 16:06:49
胖球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608 18:26:52
宝贝217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607 22:4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