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三牙战舰扬帆顺流而行。
八艘运船鱼贯随后,都以船尾灯笼为指引。
渐行渐远,黑熊立身三牙战舰雀室指挥台上。
回首去看,黎阳码头边火堆旺盛。
刘晔站在他身边,也扭头回去看了看,就说:“袁谭的妻子郭氏,是侍中、司隶校尉钟繇钟元常的外甥女;袁尚的妻子刘氏,系平原王刘硕之孙女。”
平原王刘硕,是桓帝的弟弟;桓帝无子确有两个弟弟,另一个弟弟渤海王被灵帝给弄死了。
“我没想到二袁能杀妻盟誓,总之来日见面,已是仇寇了。”
黑熊说着低头看左右两手,血迹已然干涸,搓手后还有少许残留。
刘晔询问:“现在天下之大,能容公子者只有辽东、荆州二处。欲往荆州,公子准备走哪条路?”
船队不能抛弃,这是立身之本。
船队去荆州,要么走中原水系经淮水入长江,要么出黄河走近海航线也入长江。
“原本我不算有名,劫持二袁勒索黑光铠、骏马后,曹操不会小觑。若走中原水系,沿途郡县为图马、铠,绝不会轻易放我过境。”
“若走海路,沿途补给不便,马匹草料也难囤积,更不利于招募人手。”
“可走海路,风浪大,路途更远,变数也多。此事不急,先生先去休息,明日再论。”
具体怎么走,黑熊心里也没个主意。
不管运船还是三牙战舰,都是平底船,走海路遭遇风浪会死的很惨烈。
此前也没走过海路,近海多暗礁、暗流,对船队的综合素质要求高。
任何一个短板,都会成为船队覆灭的引子。
刘晔临入舱,就说:“公子,若要走淮泗,再行几十里就到了濮阳,濮阳有瓠子河口,顺之可到巨野泽。逆济水到泗水口,如此可走淮泗,经淝水、居巢湖,出巢水洞浦可到长江。”
“今曹公大军集结陈留,腹地多空虚。”
“前番公子舟船横行中原,世人已知公子威名,多以为是曹公无备;今挟劫二袁之名再走中原,天下之人谁敢小觑?以曹公之自负,也难预料公子敢走淮泗。”
“再者,公子能昼夜行船,中原之人听闻河北变故时,公子早已至淮南矣。”
刘晔说罢返回舱内休息,三牙战舰自下而上有底舱、桨舱、甲板上有一层木楼、二层木楼,二层木楼之上是指挥雀室。
楼船、艨艟战舰因甲板上有多层木楼,所以生活区域舒适许多。
这艘楼船依赖风帆动力,划桨位左右各八,没有尾橹;有三条桅杆,位于雀室附近的桅杆可以用船帆控制航向。
除了控帆转向外,这艘楼船雀室内设有尾舵。
故而夜航时这艘战舰更容易被黑熊操控。
九艘大船就这样前后相连,随着黑熊控船越过河心向南岸偏移,后续运船在船尾灯笼引领下一个接一個变更航道。
还未到子夜,瓠子河口轮廓就出现在黑熊视野内。
瓠子河口两岸的堤坝过于高大厚实,隐约能见瓠子河口有大片滩涂淤积。
这说明入春以来黄河中游、上游降水不足,此前冬雪消融才使得水量丰沛。
春洪过去后,降雨不足,所以水深下降。
可能是二级金甲道兵吕布带给了黑熊信心,也可能是出于对大海、台风的恐惧。
“转帆,向南!”
只是略作思索,黑熊对楼船上待命的控帆水手下命,也有熟练水手配合扳动船舵,控船缓缓向瓠子河驶去。
雀室上,也有水手双手各持火把对着后面船队打信号。
命令依次传递,都开始收帆减速,在河口处调整航向后再升帆提速,追随旗舰航入瓠子河。
瓠子河两岸纵然有城邑,也多沦为废墟。
夜里吹刮轻微北风,又是顺流而下,船队航速稳定,如道仆小跑。
黑熊侧头观察岸上尽力跑动的道仆,以此为参照物计算船速。
确定天亮后能抵达巨野泽后就将道仆召回。
天色麻亮,睡了半夜的宣良出舱来到指挥雀室:“渠帅,这是到了瓠子河?”
宣良从射击口观望岸边:“瓠子河西边是曹操所设离狐郡,离狐太守李典麾下部曲三千余,器械精良装备齐整,他家又盘踞巨野泽不缺舟船水手,若是相遇,实难善了。”
“瓠子河东岸是当年曹操安置百万青徐黄巾军的军屯地,生活起居数十万人。船队若受阻,必受其祸。”
这支被安置的黄巾军规模已不足百万男女,改为军屯后,丁壮轮番服役,是曹操中军主力,反倒不用受错役之苦。
正是这支以凶残称著的黄巾军,才让错役制度顺利推行,将各郡男女绑架。
“不必担心,我们乘夜行船,曹军反应不及。就是曹仁、张绣这两支骑军,我不上岸,又能奈我何?”
黑熊说着笑了笑:“想要封锁水道,谈何容易?”
在抵达淮水前,他都是顺流而行,顺风的时候一昼夜能行四百里水路,不顺风也能三百多里。
这是调兵无法追击堵截的速度,只能以信使通知河岸附近的驻军堵截。
在这个曹操大军云集陈留的时间里,驻守地方的士兵实属三流。
说罢黑熊来到楼船正中主桅杆,顺着软梯爬到最高观望台,已能看到广阔的巨野泽,仿佛大海一样。
目光搜寻沿河两岸的建筑物废墟、树林之类作为参照物,反复计算几次,算出相距不足堪堪四十汉里,这才滑下桅杆。
四十汉里,以目前船速来说,大半个时辰就能抵达。
再看日出,估计太阳完全升起天色大白前就能抵达巨野泽。
二楼舱内,黑熊抬手揭开帘子,就见领口血迹泛黑的甄宓还在沉睡,脸颊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