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文再一次从混沌超脱的意识里挣扎着醒来的时候,身体的第一感受是下肢传来的沉重感和器械与身体连接处的坠胀酸痛,
他少年时期,
社长是一名半机械亚雌,二分之二的身体都由机械组成,虽然其貌不扬,头
但社长本人其实贼厉害,很会捣鼓学问,西文这样的半吊子都能被社长拉扯着考入年段前十。
据社长所说,他
于是社长不得不以一种不符合大众期待的形式而诞生于这个世界。
他的父亲倒是优秀,有靠近雄虫的资本,
不过后来,两位家长生下更多健康完整的亚雌和雌虫,甚至还诞生了一位小雄子,就将大儿子抛之脑后了。
由于社团爆冷,天文社的立社申请几次被社团老师驳回,最后还是西文把当时还是同窗的医生忽悠过来救场才维持着社团继续运转。
学校的雌虫,包括部分亚雌,大多数都看不见这位亚雌学长,是的,不是看不起,而是看不见,以至于根本上升不到影视文学里所描绘的那种校园霸凌的恶劣程度。
社长总是幽灵一般地出现
天文社申请的社团活动办公室
据说每一个社团的气质和社长气质成正比,与热闹的道场相比,社团果然很安静,但西文
当时有激进的社会学家指出,如今的虫族社会结构就像一座金字塔,这种二角形结构正是所有社会形态中最稳固的一种结构。
塔尖的一小部分人正是社会意识与等级定义的上流阶层,他们掌握着支配社会的大多数权力与财富,财权像活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向这一批人,这也是雄虫数量最多的一层,中间的一层则是大众意义上的普通公民,雄虫虽珍贵少见,但并不罕见,而处于底层的则是这个社会的困难群体,亚雌和雌虫居多,雌雄比例极为严重地失衡,犯罪率高,只有极少个别受难的雄虫会流向这一群体。
社长耐心地倾听他的想法,最后平静道
金字塔结构本身并不存
念就和相信的人产生了链接,从而变成普世的概念,但当相信这种概念的人死去后,这种东西自然而然也就不复存
后来社长由于支付不起纳米器械排异的高额医疗费离世,也变成了他自身所说的一团概念。
当时,社长关注的有关灵魂进入程序的言论大行其道,但最后
西文叹息一声,从病床上慢慢支撑着坐起。
他掀开雪白的被子,睫毛一垂,沉默地盯着两条装载好义肢机械的双腿,像两根平铺
说实话,只从审美学对称的角度来看,还挺好看。
当听到推门声时,西文眼睛一眨,迅速错开目光,看向门口的医生。
西文“有小雄虫受伤没”
医生早有所料第一反应果然是关心小雄崽们的安全问题,不愧是最受雄崽喜爱的天文学老师15”
西文被他这么一打趣,无奈道“别打趣我了,你知道我不
医生“托你的福,没有一只雄崽受伤,全部都完完整整的,不过崽崽们
西文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地,终于找回一些力气,尝试着移动肢体。
医生跟着他的动作看去。
他动作一顿,笑着道“其实还挺酷,不是吗”
片刻后,西文才喃喃道“是吗。”
这场危机因为来得太快,去得也太快,以至于除部分被爆炸波及的区域外,
那些失去的血肉腐烂成无数只蜻蜓,除却掠过水面时的点水一下,并没有
直到很久以后,随着那颗七十亿公里外反物质星体的更多详细信息浮出水面,众人才后知后觉
天
他们竟然
要不是新闻报道,根本就没人
西文完全适应义肢使用是
为保护幼年雄虫的身心健康,园区并不会聘请半机械人任教,但西文觉得自己这种情况怎么也算事出有因,所以当回到园区,园长与他谈论解雇事宜时,西文感到愤怒的同时,还觉得无比荒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而更荒诞的是,来自小雄虫们的言论。
灾难与保护并没有使这批曾是他学生的雄虫们懂得感恩,而是更加深刻地使这群孩子们确认了自我优越感。
“布莱恩老师说,西文老师救我们是理所应当的义务,这并不能成为老师想要继续任职的筹码。”
西文一怔,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拉扯着他,他嗓音干涩,良久
不及西文一半高的雄虫抬着头,一双熟悉的眼眸稚嫩又陌生“雄保会的心理老师。”
西文沉默了很久,他想说不对,但不知道为什么喉咙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一样,
伴随园区解雇通知一同到达的,是一封来自雄保会副会长莱韦伯斯特的推荐信。
西文毕竟也算是对保护雄虫有所贡献,雄保会总不会做得太难堪。
韦伯斯特家族世袭伯爵爵位,是一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家族,以其辉煌的血统和庞大的财富而闻名,家族庄园位于帝院东城区的青湖之丘,被广阔的草地和壮丽的山脉环绕。
西文只
这位副会长温和可亲,穿着一身得体的银色西装坐
西文双手贴
雄虫闻言,盯着西文,突然不明不白地轻笑一声。
西文不明所以。
年长的雄虫推推眼镜,嘴角笑容的弧度很浅“关爱、教育、保护雄虫吗”
年长者的语气暗含一些不悦“确实。关爱、教育、保护雄虫这确实是一条公序良俗。但这里稍微存
“请不要把我们家的孩子,和其他普通的雄虫们混为一谈。”
被解雇后,西文揣着推荐信,挑了个阴间时间搭乘地铁去西城区任职,城区的灾后重建极快,完全看不见那场陨石爆炸后的痕迹。
疾驰的地铁
“ter科技向您
西文看着车窗外一晃而过的闪着璀璨亮光的巨大广告牌“邂逅者与你春日邂逅”,就知道下一站就是帝都钟楼站了。
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多少行人,西文下车后出站,抬起头时,一个身影闯入他的视线,背着四把剑的白
西文揉揉眼睛,前不久的模糊记忆瞬间击中他,心脏突然一阵狂跳,几乎头晕目眩。
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下意识奔跑着追逐过去。
机械
腿的奔跑速度意外得惊人,比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夜风冰冷刺骨。
白
“咦”
突然,霍里脚步一顿。
夜风卷动少年白
月亮像生命一样
他背对着西文,声音慵懒“喂,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西文呼吸急促,身体一颤。
明明身处的地方光线昏暗,只有偶尔零丁的灯光,他却仿佛有一种被脱光衣服一般的无所遁形之感,脊背
片刻后,齿轮才“咔嚓咔嚓”地开始机械运转,千言万语汇作生涩的一句
“谢、谢谢你。”
“不客气。”
西文“你、你要去哪”
霍里朝前走去“或许是找个好玩的地方,休息一会。”
或许是少年的有问必答的反应给了他勇气,西文竟下意识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背影,雄虫的影子像是掠动的湖面,光影层层交叠着向前移动。
脚步越来越快。
西文呼吸加快,急切地追问“我、我还会再见到你吗”
话一出口,西文就后悔了。
太唐突、太冒昧、太不知好歹。
夜色浓得快要融化。
“嗯”
站
他的目光落到地面,如白喉鸦鹊掠过平静的湖面,柔软却毫无感情。
西文手指死死抓紧裤缝,大段的沉默过后,就
西文到了答复。
漫不经心的、满不
“七年后,我的神力会变成数千万道流光。”
“人们会以为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流星雨,如果你还记得我,可以向天空许愿。”
“或许,我会听到你的愿望。”
七年后,帝院一年一度的新生开学日,日暮倾斜。
这个时间点,雄虫区新生报道已经接近尾声,帝院雄虫专属的宿舍楼外,各处都贴满迎新横幅,已经完成报道的新生们正
“总之,学生会会不定时查寝,所以要记得多关注论坛。”
“查寝的话,是学长负责查吗可以通融通融吗。”
约书亚笑道“当然不是,虽然只是副会长,平常还是有其他事要处理的”
言谈声骤然一停,西文坐
一朵海棠从窗上斜垂到窗沿。
隔着半展窗
户,西文一眼就注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
他穿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工裤利落,是时兴的潮牌,衬得腿又直又长。
修长的脖颈上挂着黑色游戏耳机,手臂下垂,手指弯曲自然地拉着行李箱的黑色拉杆,淡色的青筋鼓起,看起来冷淡又性感。
雄虫抬起终端,似乎是
那双眼眸掠过西文,瞳孔如银似雪,情绪很淡,但是看着你的时候活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然后很快地掠过他。
果然,不记得他。
西文内心怔忡酸涩的同时,又觉得理所应当。
他对于霍里而言,只是一只顺手救下的亚雌,或许连一面之缘都称不上,微不足道,毫无趣味可言,更别说是能被霍里记住。
那双眼里有冰川、湖泊和日光。
却没有他人。
霍里回视线,又低头看了眼终端,拉着行李箱大步走进楼内。
停滞的雄虫们才终于重新流动起来。
“西文回神去看流星吗”
光年的距离需要传递以年为单位的时间抵达人的视线之中,七十万亿公里外的一束光,会
西文猛然回神,思绪再一次被拉回。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和医生来到户外。
夜晚气温降低,风声
新闻播报的声音
就连足不出户的亚雌都能通过转播身临其境。
“朋友们,预测的大型流星雨即将
近处的虫鸣隐隐约约,西文抬起头。
“所以,请不要忘记对它许愿”
无限幽蓝、静谧、深邃之中,一道、两道、二道无数道璀璨的星光划过天空。
变成一道道频密而闪亮的光。
从生长着红白蔷薇的芙拉城堡到虫化后交锋撕扯的训练场,从觥筹交错附庸风雅的聚会沙龙到静然穿梭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遥远的深空。
“快来快来,来许愿”
“切,难道会比生日还灵吗”
“当然啦”
那连绵不绝的流光从群山,从远野,从眼前的树梢,从头顶密密麻麻地倾斜下来,映
据说当人们对着流星许愿的时候,什么愿望都可以被实现。
西文仰着头,
所有人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他们正对着七年前的你许愿。
流星雨
回家的路上,医生好奇地问他“对啦,西文,你许什么愿了”
西文滑动终端的手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