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府里送银子进来了。”
“嗯”元春一边挑选耳饰,一边随口应着。
自从上一回和周高昱诉了一番“衷肠”,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明显松弛了很多。
来到钟灵殿也不再一味做那事,偶尔的,也会拉着元春说说话。
恰好昨晚没做什么体力活,今早起来,元春就很有兴致地
这一批新得的首饰,有好几件元春一看就喜欢。
钟灵殿是个热乎地儿,除了皇帝皇后隔三差五的赏赐,下头还有内务府的孝敬和贾府的补贴,元春的日子过得很滋润。
那些冷地方就不同了,越冷的地方要花的银子就越多。
做主子的,自己苦哈哈地攒着月银过日子,大头还要留着打赏奴才们。
若有一处打点不到,就会见识到很多细碎且折磨人的手段。

元春上辈子和周高昱纠缠了二十七年,这二十七年里,大多数时间周高昱都不太碰她。
为了留住皇恩,元春曾绞脑汁地琢磨过他的每一个喜好,生生把自己磨炼的多才多艺。
以往,周高昱一度被元春的娇媚所吸引,内心不是没有嘀咕过“美色误人”。

这种受用表现出来,就是元春实打实地成为后宫宠妃第一人,一时风头无两。
后宫众人甚至心照不宣,只要皇帝进入后宫,除两位有子的嫔妃和皇后以外,就必定会去元春那儿,连褚香薇的恩宠也远不及她。
而皇帝哪怕来不及
这个认知一方面让人眼红,一方面又勾动了“聪明人”的心。
柳婉清手提八角灯笼,身着淡绿宫装将皇帝堵
元春对此接受良好,“独宠”只是后宫流传的美丽神话,她上辈子都没相信过。
初春的傍晚很有几分凉意,皇帝远远地看见那一豆暖黄微光必然会心生期待,再走近一看,佳人独立,风露清愁
天时地利人和,柳婉清不端着的时候,还是很有本事的。
元春细嚼慢咽地独自享用了一桌明显高于贵人分例的饭菜,再慢慢地描眉整妆。
去掉外裳,松了头
真个“银瓶乍破水浆迸,四弦一声如裂帛”一曲终了,整个钟灵殿悄然无声。
突然,东殿传来“吱呀”一声,玉罄猛地转头看向外面。
只见刘顺子
元春缓缓走到钟灵殿门口停住,青丝如瀑,
柳婉清的心随着皇帝的快步离去一点点凉透,她狠狠盯着钟灵殿前那个背光的身影,双手攥紧才能勉强止住颤抖的身体。
“贾、元、春”她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眶泛红如渗血,却没落下一滴泪。
元春站
她舍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只为赌皇帝这一刻的心软垂怜,可就连这么一点点微薄的机会和宠爱,贾元春都要从她手里夺走。
这一刻,柳婉清全然忘了,皇帝今天本就翻得钟灵殿的牌子。
元春不介意皇帝宠幸别人,但非常介意有人截胡。
后宫都知道皇帝今天翻了元春的绿头牌,这种情况下,要是侍寝的人变成了柳婉清,元春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不说明日交泰殿请安的冷嘲热讽,只要柳婉清这次成功了,以后还会缺人效仿
恐怕皇帝来个钟灵殿都得学唐僧取经,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难难都是女儿国
元春要给柳婉清一个最响亮的耳光,所以她不紧不慢地吃完了饭。
估摸着柳婉清能使的手段都使了,才给皇帝来了一曲技艺湛的十面埋伏。
起手式宛如利剑破空而出,击碎了柳婉清苦心营造出的氛围。
欲说还休的绵绵情意
人最害怕的不是预料内的惨败,而是
柳婉清其实很擅长吸取失败的经验,这么久了,她反复回忆第一次侍寝的种种细节,再逐一对比分析,猜想自己不能吸引皇帝的原因。
无数个夜晚,她都站
这些功夫没有白费,她最终还是吸引到了皇帝。
“我要的不多”柳婉清想,“只分走一点点皇帝的怜悯,元春还剩很多很多,我一定不会贪心”
抢人失败,柳婉清
后宫的女人不喜欢元春这样的宠妃,但更忌讳柳婉清这样半路截胡的行为。
她要是成功了,众人说不得还得夸她一句有本事。可她偏偏失败了,还是惨败,那就是自不量力、恬不知耻了。
或是为了讨好元春,或是从势跟风,
甚至连孙常
元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这件事,虽已过去了好几天,东殿也比以往更加沉默,可是她知道柳婉清肯定不会真的就这么沉寂下去。
她上辈子可是大名鼎鼎的柳贵妃,永正后宫的长青树。
经过上次一番折腾,两人的不和已经闹到了明面上,元春自然不肯养虎为患。
但想要不被怀疑地除掉她,还得花点脑筋。
元春不是大度能容的弥勒佛,柳婉清几次三番的挑衅已经耗了她的耐心。
当然,周高昱最近的宽纵也给了她“夺宠”的信心。
四五十岁的周高昱偏好古调,宁心静神,柳婉清的温柔小意就恰好合了他的意。
可如今周高昱还年轻,
高亢激昂的四面埋伏一响,周高昱就被吸引了注意力,察觉技艺高超、意蕴十足的琴声是从钟灵殿传出来的,更是让他惊喜又意外。
再一想今日本是要去钟灵殿的,谁知
元春这般强势的争宠示威,又让他恼,又惊又喜,又愧又恼之下,周高昱哪里还坐得住,不顾柳婉清的百般挽留,提脚就往钟灵殿去了。
那一夜,两人自有一番与平时不一般滋味情趣
周高昱也是从那天起,十分乐于
每每有所得之后,就自认眼光极好,能识良才美质于浮华之后,甚得趣味。
抱琴
“贵人,府里送银子来了”
元春回过神来,知道她有话要说,偏又哄她道:“来就来吧,家中一切可好啊”
“一切都好,就是,二奶奶还掌着家呢”
“噗嗤”元春笑了一声说,“你觉得她不该再理家管事”
抱琴压低声音,急切地说:“二奶奶做出了那样的事,还传到了姑娘耳朵里,焉知日后不会被他人察觉
姑娘都派人说与老太太了,老太太合该有所处置才是,万一日后不幸闹出来了,咱们还有话可以辩驳说嘴,如何就这般不了了之了”
“二哥哥不是把这一桩事认下了吗”
“可事
“是呀,你自己也说了,连你都能想通的事,老太太太太应该知晓的,那为何还由着二嫂子管家”
抱琴咬着嘴唇不答,元春知道,凤姐管家一向手段严厉,且最不喜欢蠢笨的下人。
抱琴家人都
如今她兄弟大了,因人生的蠢笨些,差事上一向不如意。
兼之他们一家都怕凤姐,也不敢去攀附,所以抱琴很有些“怒其不争”的愤恨
这一回元春派人回家传话,元春并没有避着抱琴,抱琴一方面惦念家里,另一方面更怕元春
元春不等她回答,更不提她对凤姐的成见,缓缓说:
“纨大嫂子是是守节的义妇,不便抛头露面。
大太太你是知道的,雁过拔毛的人物,老太太看不上她苛啬,更不会让她管家。”
“太太”元春压住了轻讽的嘴角,意味不明地说,“虔诚礼佛,不管杂事,可不只剩她了”
“可是”抱琴还要接着辩驳。
“说到底,我不过是个出嫁女,即便皇上给些体面,也万没有管到娘家家事上的道理
仗着入宫为妃,对家里提点一二也就罢了,事事较真,等着被人厌烦不成
你莫忘了,荣国府终究还是大房的二嫂子管家应当应分可千万不要因为老太太喜欢,生出什么妄想”
这话严厉,抱琴不敢再辩,忙跪地认错。
元春闭了闭眼睛,因为老太太偏爱二房,这家里连奴才都敢有意无意地轻贱大房,没有体统到了极点,实是乱家的根源
元春不明白,老太太聪明一世,为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