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福宫后,周瑾行去看许太后。
秦嬷嬷走进屋内,压低声音道“娘娘,圣上走了。”
郑惠妃默默放下碗盏,悬挂的心稍稍落下。
方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人仿佛发现了什么一样。
良药苦口利于病。
那碗预防风寒的汤饮最后还是被她饮下了,她还得跟他周旋很长一阵子呢,自要好好保住身子。
秦嬷嬷似有牢骚要发,嘀咕道“老奴打听过了,据说皇庄要种三千多亩的白叠子供淑妃娘娘观赏。
“那么多白叠子,得耗多少钱银,圣上竟然也允了,纵容成这般,简直不成体统。”
郑惠妃缓缓坐到榻上,“圣上偏宠温淑妃人尽皆知,侍寝,共乘,出入,皆要带她,你同我说这些,有何意义”
秦嬷嬷被噎了噎,说不出话来。
郑惠妃淡淡道“人家好歹是一国之君,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得心的人,若连这点喜好的权利都没有,还做什么君主”
秦嬷嬷沉默不语。
郑惠妃疲惫道“我乏了,等会儿太子过来,让他自行温习功课。”
秦嬷嬷应是。
去往寿安宫的周瑾行面色略微古怪,昨晚他翻看近几月寿安宫周边的来往人员,郑惠妃来的次数是要比以往多一些。
郑惠妃以前曾是许太后安插进来的,知道他的忌讳,理应避嫌。
这些年她也确实安分守己,就算有打理六宫之权,也毫不骄纵,处事素来低调,叫人挑不出错处。
这是他把太子养在她手里的根本原因。
与寿安宫那边频繁接触,不免让他生出疑窦。
此刻寿安宫的许太后躺在榻上,钟嬷嬷刚喂完药。
室内烧着炭盆,暖洋洋的,许太后嫌药味重,钟嬷嬷开窗透气。
外头的冷冽从缝隙钻进来,一下子把药味冲淡不少。
没过多时,宫婢来报,说皇帝来探望了。
许太后疲乏道“让他进来罢。”
周瑾行撩袍进寝殿,向许太后行了一礼,关切问道“阿娘可好些了”
许太后道“扎了银针,用了些药,比前两日好多了。”
周瑾行坐到凳子上,看她气色不佳,说道“天气愈发寒冷,阿娘可要注意着些,莫要再受寒,恐病情反复。”
许太后“嗯”了一声。
母子叙着家常,哪怕相互间早有隔阂,仍旧维持着表面上的体面。
似想起了什么,许太后忽然说道“七郎的事哀家原不该多嘴,只是郑惠妃心中有怨怼,你还是多顾虑着些。”
周瑾行沉默。
许太后继续道“自打温淑妃进宫后,七郎对她甚是偏宠,想来那孩子的脾性是合你心意的。
“我这个老太婆原不该多管闲事,不过后宫的女郎总容易争风吃醋。
“郑惠
妃虽识大局,到底是女儿家,难免有点小家子气。回数多了,就往哀家这儿跑,倾诉七郎对她的冷落。
“哀家年事已高,管不了这许多,七郎自己也该有分寸。”
这番话巧妙地解释了为何郑惠妃频繁来寿安宫接触的原因。
周瑾行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只道“儿知道了。”
许太后咳嗽两声,“后日的宫宴哀家就不去凑热闹了,拖着病体总是没什么精神,省得扫你们的兴。”
周瑾行“那阿娘多加休养。”
许太后点头,又问道“我听郑惠妃说你打算在皇庄种数千亩白叠子用作观赏,可当真”
周瑾行应道“儿打算试一试用白叠子做纱线纺织。”
听到这话,许太后愣了愣,诧异道“白叠子可是金贵东西,用它来织布,岂不比丝绸还昂贵”
周瑾行摇头,“可以育种,只要种子廉价,种得多,自然就寻常了。”
许太后轻轻的“哦”了一声,试探问“这法子可是温淑妃想出来的”
周瑾行“对,儿觉得似乎可行,便由着她了。”
许太后没再多说什么,只道“脑袋瓜是要比郑惠妃聪慧许多。”
之后二人又说了一阵子,周瑾行才离去。
室内清静下来。
许太后望着炭盆,不禁有些失望。
她那好大儿,瞧着精气神儿似乎还不错,看来郑惠妃那把刀不太中用。
这都一个多月了,也没见什么影儿。
许太后缓缓闭目,百无聊赖地掐捻珠,日子委实太漫长。
走出寿安宫的周瑾行忽地顿身,回头看了一眼。
秋风萧瑟,红墙绿瓦在阴霾的天空下显得死气沉沉。
想起方才许太后说起郑惠妃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值得推敲。
见他似在神思,黄内侍小心翼翼道“陛下”
周瑾行回过神儿,“回了。”
步辇早就侯在一旁,周瑾行由黄内侍扶着坐上去,待他坐稳后,八名内侍起身将其抬回乾政殿。
待到宫宴的头一天,属于长春宫的年例由内务局派发过来。
有金锭两枚,白银二十枚,以及各色锦缎共计数十匹,还有兽皮两件。
宫里头的器物禁止外流,但钱银不一样。
温颜掂了掂那两枚金锭,沉甸甸的。
这些钱银用作购买棉花种子足够了。
她欢喜地看呈上来的布匹,花色多数都偏鲜艳,毕竟她年轻。
采青是陪嫁来的体己人,温颜挑了一匹布给她裁衣。
因着是婢女,不能越级,只能用次些的缎子,但也体体面面的。
还有程嬷嬷和小安子各选了一匹赏赐。
明日就是宫宴,每回遇到这种大型场合,程嬷嬷就会花费心思把她收拾得光鲜靓丽。
翌日一早她就被催促起来梳洗。
温颜睡眼惺忪,作为一名起床困难户,早起真的需要勇气。
采青给她洗了把冷水脸,她才稍稍清醒了些。
用完早食,一干人等麻利地打理她的行头。
圆髻被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的妆容偏稳重,颇显端方。
白色里衣外是加绒的杏色交领衫子,外罩鲜亮的团花纹橙色短褙子,下半身则是破裙,裙内穿了保暖的长裤。
短褙子布料厚重挺括,内里夹绒,极具保暖效果。
温颜生得白净,抢眼的橙色衬得气色极佳。她站在衣冠镜前,再次折服于程嬷嬷的审美。
采青取来御寒的牙色斗篷,程嬷嬷给她披上。
室外冷,需斗篷防风,到了室内就可脱去,因为有炭盆取暖。
像宫里头的主子们都有地龙供暖,用煤炭作原料供应整个冬天。
但要在入冬才开始供应,因为这个时代的煤炭极其昂贵,一个冬天就会烧掉不少钱银开销。
这会儿才到深秋,若是觉着冷,多数都是烧的炭。
迎春殿的李娴妃过来同她一起去保和殿,相比之下,李娴妃则打扮得素净得多。
看到温颜那模样,李娴妃毫不吝啬夸赞道“淑妃妹妹当真水灵。”
温颜打趣道“姐姐可莫要哄我。”
李娴妃拉着她的手打量,“这身极好。”
稍后小安子来催,“两位娘娘该动身了,可莫要误了时辰。”
二人这才起身。
此刻保和殿那边已经来了不少人。
见到玉阳夫妻,宁国公杨忠怀多少有些尴尬,特地避开他们。
在场的皆是京中有爵位的权贵,相互间热络笑谈。
郑惠妃携太子而来,人们纷纷同母子行礼,她一如往常端的是贤妻良母的形象。
那时人们都觉得她日后多半会成为正宫娘娘,故而对她的态度颇为敬重。
太子周渊是从齐王府过继来的,对那房人自然要亲近些,与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
温颜她们过来时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玉阳朝她招手,她携李娴妃一道过去。
妇人们聚到一起唠嗑。
另一边的郑惠妃瞥了她们两眼,李娴妃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跟长春宫来往,也真是奇了。
待到巳时末,乾政殿的周瑾行才过来,一袭正红圆领袍,两肩及前胸均绣有金丝龙纹。
腰束九环带,脚蹬六合靴,头戴幞头,端方雅重。
他极少穿红,原本气质沉稳端肃,一身正红上身,好似端方不可亵渎的老干部。
有点古板禁欲系的味道。
温颜还挺喜欢这款的,因为老干部不可侵犯的外表下有一颗闷骚得五颜六色的心。
哇哦,今天老板也太帅了叭,笔芯
那小腰哟,啧啧
听到她色眯眯心声的周瑾行无比嫌弃。
狂徒
人们纷纷行跪拜礼。
周瑾行走到上首的桌案前跪坐,道了声平身。
众人陆续起身。
小太子坐到他的下方,旁边则是郑惠妃。
温颜同李娴妃共坐一方。
食案两人一组,双膝跪地,有支踵做支撑垫在屁股下,不会腿麻。
人们按品阶依次入坐,从亲王公主排序下去,直到最后的伯爵。
周瑾行同端王闲聊了几句。
其实像这样的宫宴最是无趣,李娴妃一年到头都凑不了两回。
莫约正午时分,宫婢陆续传菜,共计十六道菜品,有冷盘,热菜,炖汤和甜品。
最先呈上来的是冷盘,有三道,分别是卤鹅拼盘、拌鲜藕和鱼冻。
每组食案旁都有宫婢伺候布菜,若是想饮酒,七八种供应。
李娴妃觉得梅子酒还不错,温颜则对桂花酒有兴趣。
宴席上人们纷纷感谢天子赏赐。
那气氛就跟公司年会差不多,大家都去跟领导吹牛皮拍马屁,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令温颜窒息。
不一会儿热菜上桌,有六道,烧鹿肉、酒蒸鲋鱼、五珍脍、蒸螃蟹、炙羊肉和油泼兔。
这时候到了赏舞的环节,无非都是传统的宫廷舞蹈,中规中矩。
温颜光顾着胡吃海塞,对酒蒸鲋鱼兴致浓厚。
待舞蹈退下后,人们举杯相祝,盼着来年风调雨顺。
李娴妃拍了拍她的手,提醒该端酒盏了。
温颜只得端起酒盏敷衍。
第二场是舞剑表演。
温颜后知后觉意识到现代流传的酒桌文化,咱们老祖宗正在进行啊
坐在正上首的周瑾行原本以为会听到乱七八糟的声音,结果并没有,反常的安静如鸡。
瞥了一眼那女人,胡吃海塞,很符合她的作风。
宴席上的公卿们相互敬酒,就跟同事之间溜须拍马差不多,简称应酬。
温颜总算明白为何李娴妃兴趣缺缺了。
她一年到头只有在中秋、年例、元宵之类的时候才会出席,其余都是懒得出来应付,因为无趣。
炖汤上来时,许多人已经酒过三巡。
莼菜银鱼羹鲜美至极,清炖乌鸡汤也变得平庸,冬瓜虾丸清淡抢眼,是李娴妃的偏爱。
温颜见她喜欢,把自己的那份塞给她用。
二人正低声讨论今日的菜品时,不知何时一位喝上头的男人忽地小声呜咽起来。
温颜“”
李娴妃“”
两人止住话题,视线同时朝对面望去。
只见诚意伯满脸通红,显然喝了不少酒,正跟受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用袖子拭泪,委屈极了。
他的举动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坐在上首的周瑾行诧异问道“诚意伯这是怎么了”
诚意伯现年已经三十七岁了,一个
大老爷们在宫宴上伤心抹泪,人们还以为他感动天子款待呢。
这不,周瑾行不问还好,一问诚意伯更伤心了,甚至哀恸呜咽起来。
有人替他打圆场,因为去年他家老子病故,兴许是思念之故。
不曾想诚意伯忽地起身出列,跪到地上道“臣心中憋屈,还请陛下替臣做主啊”
见此举动,周瑾行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上回去宁国公府,王驸马上吊请他做主,这会儿诚意伯又来了,肯定又是一堆狗屁事
周瑾行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好好的公司年会,搞什么幺蛾子
朕是公司领导,不是你们的家务清官啊
周瑾行忍着咆哮的冲动,硬着头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中有何冤屈”
诚意伯一把鼻涕一把泪,恨声道“臣的孩子被偷走了”
此话一出,满坐皆惊
温颜嗅到了瓜的味道,方才还觉得宫宴无趣,现在跟打鸡血似的目光灼灼。
一个伯爵府居然丢了孩子,委实令人匪夷所思,连周瑾行都好奇不已,问道“此话怎讲”
诚意伯借着酒劲发疯,忽然跪直了身子,缓缓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在场的众人。
人们你看我我看你,不明所以。
那指头最后对准了端王世子周瑾封,也就是周天子的堂兄。
众人“”
周瑾封“”
诚意伯看着他,冷不防哈哈大笑起来,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骂骂咧咧道“世子啊,我诚意伯还得感谢你替我白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呐”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把众人炸得外焦里嫩。
端王世子周瑾封性子烈,是个暴脾气的,顿时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怒目道“你这小儿莫不是马尿喝多了”
诚意伯拍手称快,指着他道“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他状似疯癫,把在场的吃瓜群众钓得跟翘嘴一样,全都伸长脖子目不转睛。
坐在自家老子旁边的周睿一下子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因为诚意伯指着他道“诸位且仔细看看,这位小子生的模样像不像世子的种啊”
周睿“”
他手里握着筷子,一脸懵逼。
不是,你们大人吃瓜,关我屁事啊
年轻的周睿面对众人齐刷刷的目光,那简直跟红外线扫描似的,令他一下子涨红了脸,窘迫得像只被拔光毛的鹌鹑。
所有人都盯着父子打量。
欸鼻子不太像嗳
别说,好像跟世子真有点不一样。
卧槽,这瓜这么劲爆啊,今天赚到了
所以他们到底是不是父子难道端王世子喜当爹
这不,端王一把年纪了委实坐不住,因为周睿是自家好大儿的嫡长子,日后也是要承爵的。
事关宗室血脉,端王一脸懵逼地站起身,走到好大儿和大孙子跟前,扳过他俩的脸对比。
周瑾封受不了自家老爹的举动,懊恼道“爹”
周睿也无地自容,尴尬得差点哭了,“太公”
端王吼道“闭嘴”
父子噤声,怕惹恼他挨巴掌。
端王仔细打量了许久,才看向诚意伯,吹胡子瞪眼道“你这浑小子,莫要来挑拨离间
“我瞅着大孙子跟我周家人极像,跟你沈家有什么关系”
诚意伯哈哈大笑起来,拍自己的脸道“端王莫要老眼昏花,你仔细瞅瞅那小子跟我的模样”
于是端王又对比大孙子跟诚意伯。
别说,还真有点神似。
养了二十年的大孙子,忽然成了隔壁老王家的,端王有些受不了。
在坐的吃瓜群众们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脸懵逼。
真是奇了,那小子好端端的冒出两个爹,简直闻所未闻
我的个娘,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恨情仇,诚意伯怕是疯了吧
我要是端王世子,估计得刨沈家的祖坟了
这也太缺德了,端王居然还没原地爆炸
当时人们的好奇心被彻底吊起来,些许人的视线纷纷落到周瑾封身边的世子妃刘氏身上。
刘氏一脸发僵,心中忍不住吐槽
哎哟,你们这群人有病是吧,全都瞅我干啥
我刘氏又不是那孩子的亲娘,我就是个继母继母
这瓜太劲爆了,让我缓缓。
等等,倘若子焕是沈家的种,那我儿不就能顺位承爵了
哎哟我的个亲娘,惊喜来得太突然,我不能笑,我得稳住,得稳住
刘氏嘴角抽搐,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甚至比在坐的其他人还兴奋。
因为这是自家男人跟前妻之间的八卦
并且这个前妻还跟沈家的诚意伯扯上了关系,并且前妻姓俞,是靖安伯家的嫡次女。
靖安伯也坐不住了,一大把年纪目光炯炯盯着周睿打量。
这其中的渊源老儿心知肚明。
他们俞家跟沈家交情甚笃,次女俞氏原本跟沈志舟订了娃娃亲。
双方长辈都满意这桩亲事,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
不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端王世子棒打鸳鸯,强拆了这桩姻缘,把俞氏给强娶进府。
当时两家恼恨不已,但碍于人家是亲王,那时候政局又不稳,便没把事情闹大。
哪曾想时隔至今,居然爆出这么大一个瓜来,委实叫人招架不住。
那俞氏嫁入端王府后,仅仅只过了四五年便病故了,当时只产下周睿一个孩子来,也就是世子的嫡长。
以后世子承了自家老子的爵位,周睿就是下一位世子,结果爆出他血脉有瑕,
情况就尴尬了。
俞氏去得早,她是周睿生母,是唯一能证明他血脉的人。
可是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瓜忽然在今日爆出,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这不,诚意伯把对世子周瑾封的恨意全都在今日宣泄出来,从袖袋里取出俞氏在病中留下的遗书。
“此乃梅娘留下的凭证,请诸位公卿见证评理。
“当年世子强拆我沈志舟姻缘,如今结下这般苦果,报应不爽报应不爽”
那封遗书被呈递到周瑾行手里,他皱着眉头看信上字迹,简直辣眼睛。
“靖安伯,这是你家闺女的遗书,你自个儿辨认,可是她的字迹”
黄内侍把遗书送到靖安伯手里,他二话没说,抓起就往嘴里塞。
众人哗然
卧槽靖安伯威武
老匹夫不要命了吧
一旁的黄内侍被他麻利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
周瑾行看着老家伙硬生生把信纸吞入腹中,表情短暂的茫然。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到了诚意伯身上。
现在俞氏的遗书已经被她家老子生吞了,总不能剖腹取出来验证。
诚意伯抽了抽嘴角。
他想过很多种撕毁遗书的情形,肯定都是端王那边撕,绝对没料到会是靖安伯生吞
世子周瑾封快慰大笑起来,抚掌道“诚意伯你还有什么污蔑的法子,只管使出来。”
诚意伯冷哼,无比淡定地从袖袋里抽出一张方帕。
那帕子顿时让周瑾封坐不住了,刚刚吞信纸的靖安伯不由得露出破防的表情。
信纸他能消化掉,可是方帕他消化不了啊
老儿气得吹胡子瞪眼,怒摔杯盏道“沈志舟你有完没完
“我家梅娘的清誉,岂能被你败坏”
面对他的质问,诚意伯情天恨海,咬牙切齿道“当年梅娘嫁入端王府,仅仅四年多就病故了,那时她才二十出头啊
“靖安伯,我唤你一声爹
“梅娘可是你的亲闺女,她在端王府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心里头有没有数”
靖安伯嘴角抽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诚意伯愤怒道“子焕是我沈志舟的种,我凭什么不把他讨回来”
在场的众人看着三方拉扯,血压跟着起伏。
温颜妈哟,强取豪夺,珠胎暗结,情天恨海,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已经被钓成翘嘴的周瑾行“”
朕是瓜田里的猹,谁都别拦着朕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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