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学本领
“啊!疼疼疼,你们两个轻点!”
龙暄被揪着耳朵拖到厨房,往地上一甩。
白敛转身去关门,单郁则走近龙暄,蹲下用力拍拍他的脸,压着火气问:“你是怎么躲开我的监视混进来的?”
“啧。”
龙暄揉着耳朵坐起身,把单郁的手重重打开,金色竖瞳危险眯起,可看到单郁和白敛都生气了,他又挑眉,勾起得意的笑。
龙暄挺直脊背,傲然看着他们,“你猜。”
又是这副傲慢不怕死的样子,单郁拳头硬了。
龙暄是故意挑衅他的,就赌他不敢真动手,闹出动静肯定会把安崽吸引过来。
单郁看他的眼神更加寒冷,但拳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瞧,他赌对了。
让单郁吃瘪只是他为报复单郁藏起幼崽而收的一点利息。
龙暄更加得寸进尺,把手臂搭在腿上,姿态嚣张,扫过单郁和白敛铁青的脸色。
“你,结巴,狐狸,还有谁参与了藏安崽的事?”
他要一个一个算账。
“和尚有没有?”
单郁耐性本就不好,被接二连三挑衅,这只蛮横的龙在他眼里已经跟只死龙没区别了,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门口响起敲门声。
“和尚没有。”
海生月进来,径直走向龙暄,经过单郁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
别着急。
“呦,这不狐狸吗?怎么穿起姑娘的花裙子了?”龙暄讥讽道。
海生月站在龙暄身前,轻轻一句话便让他脸上的狂傲荡然无存,白了好几分。
“安崽被你吓到了。”
龙暄站起来就要去看孩子,却被海生月按住了肩膀。
“等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过去他会更害怕你。”
龙暄一时没转过神,慌里慌张地问:“那我要怎么办?”
“把这个签了,我就帮你去哄安崽。”
海生月笑眯眯拿出一张契约,龙暄拿过来一看,气笑了,每条都是针对他的。
[一年内停战协议]——“不可以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挑起事端。
不许化出原形。
严禁在孩子面前发生冲突,争吵。
为了孩子愉快的心情和健康的成长环境,见面必须微笑……”
“还要互相问好?!”
“呵。”
去他的停战协议。
龙暄当即要把这破协议撕了,海生月淡定微笑,“不只是你,我们也会签。”
单郁指着自己,“我也要?”
他刚要说什么,海生月把他的话堵了回去,“稍安勿躁,你们想想,我们几个每次吵架被安崽看到,他是不是都会害怕?”
三人沉默。
海生月:“他还小,他需要的是一个温馨和睦的家,而不是鸡飞狗跳的家,我们既然都不肯放手离开,就只能暂且握手言和了。”
龙暄张嘴,海生月抬手让他等等再说,“我知道你看不惯我们,很巧,我也一样。”
站在这里的四个,如果有机会,哪个不想把其他三人置于死地呢?
可惜他们现在有了同一个弱点,都得学着收手了。
海生月弯眸笑道:“为了孩子,大家都忍一忍吧。”
“你们也不想成为被安崽讨厌的那个吧。”
最后那句简直掐住了三人的命脉。
老暄最先妥协,咬破手指按下血印,单郁和白敛紧随其后。
“狐狸你不按?”龙暄盯着他,生怕他使阴招。
海生月也咬破手指,在三人的注视下按下属于他的承诺。
这下四个人身上都背了枷锁,都可以放心了。
龙暄迫不及待要去看看安棋,海生月还是挡着不让他走。
“你又干什么!”
海生月在地面划出一道结界线,边后退边说:“你吓到安崽了,要留在这里反思一晚。”
龙暄大吼:“凭什么?!”
海生月无辜眨眼,“我们都是这样,做错了事就要主动受罚,才能给安崽做一个好榜样。”
“你们也是?”龙暄不太相信,白敛不清楚,但单郁怎么看也不是个会自我反思的主吧。
但单郁面不改色,“是。”
白敛斜看了眼海生月,也点了点头。
龙暄咬牙,恼火转身坐下。
“滚!都给我滚!”
三人退出厨房,海生月关上门后,没走,在门上加了好几道封印,以防老龙闯出来。
不过以老龙那一根筋的脑子,应该看不破这拙劣的谎言,搞不好真会在里面待一晚上。
单郁想:还是狐狸的心黑啊。
时间转眼到了晚上,厨房里只有一根蜡烛燃着,有些昏暗。
老龙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是他们三个联手匡他。
想冲出去质问海生月吧,又怕撞上安棋,不知道安棋从惊吓中缓过来了没有,原谅他了没有。
龙暄烦躁不已。
突然一个东西飞了进来,骨碌碌滚几下到了他的脚边。
梨子,哪来的?
龙暄扭头看去,紧闭的窗户上有一个洞,纸被抠破了,大小正好是一个梨子,窗户外有人影。
龙族嗅觉敏锐,他闻出是安棋的味道。
他立刻起身,但怕惊吓到孩子,于是放轻脚步,悄无声息来到窗户口,俯身把眼睛凑近洞口,和一只比他小了一圈的小眼睛对上,眨巴两下。
是他的崽啊。
龙暄一激动凑的更近,像只壁虎似的粘在墙上。
“嗷!”
小眼睛消失了,龙暄急得拍窗户。
“安崽别跑!我有话跟你说。”
但他只听到越来越远的脚步声。
又把孩子吓到了,龙暄懊恼不已,这急性子真是该收收了。
可就在下一刻小眼睛回来了。
“龙龙喜欢吃橘子吗?”安棋把一个金黄饱满的橘子塞了进来,龙暄喜出望外,赶紧伸手接住。
龙暄这次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有恨不得把眼睛粘上去。
他不确定地问:“你还怕我吗?”
安棋语气疑惑,“我没有怕你啊。”
龙暄道:“可是他们说你被我吓到了。”
“嗷?”
“爹爹说你是偷溜进来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让我离你远点。”
龙暄瞬间怒火攻心,该死的狐狸!他就知道,什么面壁思过,根本就是他们几个联手给他下的圈套!
龙暄捏紧拳头,看了看手里的橘子,又听到安棋说“但是我觉得龙龙不是人贩子”,拳头松开了。
至少他的乖崽是向着他的,怒火一下平息了不少。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龙暄很想知道。
安棋想了想,说:“是条骂人很厉害的好龙。”
龙暄:……其实可以把“骂人”这个字去掉。
不管怎样,他在安棋心里留下了一个厉害加好龙的形象,也算不赖了。
“龙龙,爹爹在喊我,我走了……”
安棋正要跳下凳子,突然听到窗户打开的声音,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大手拽了进去。
屋内很黑,他被龙暄抱着盘腿坐下,面前只有一只蜡烛,借着这点光,他向后仰头看到了龙暄的脸,英俊中带着几分痞气,混不吝中又有着他与生俱来的威严。
龙族傲慢,向来以鼻孔看人,但此刻龙暄低垂下头,金瞳中溢满了罕见的温柔,倒映着安棋的小脸。
安棋歪头问:“你为什么要看我呀?”
龙暄笑说:“我在看我的宝贝。”
安棋摸摸脸蛋,他脸上没有宝贝啊。
龙暄问:“你又为什么盯着我的脸看着呢?”
安棋诚实道:“因为龙龙好看。”
“哈哈哈——”龙暄笑的前仰后合。
这么多年了,有说他霸道的,有说他蛮横的,还有骂他心狠手辣的,第一次有人说他好看的。
龙族慕强,在一身强悍的修为和一张好皮囊之间,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对后者不甚在意,反正也没有人敢当面议论龙族长相。
龙暄倒是有点庆幸,来之前幻化了一副幼崽喜欢的样貌,看来脸还是很重要的。
他在想要不要再弄的帅一点,把单郁他们几个通通压下去。
这就是龙族强烈的胜负欲。
“对了,有个东西要给你,差点忘了。”
龙暄变出一个淡蓝色的手环,套在安棋手腕上,安棋还没有看清楚,手环就隐入手腕中不见了。
安棋好奇,“这是什么?”
“等你以后遇到危险就知道了,”龙暄揉揉他的头,又道:“当然,我希望你永远都用不上它。”
“嗷?”
另一边,发现安棋不见了,一行人找他找的人仰马翻,以为他又不打招呼跑出去了。
正要出去找,海生月想到什么,说等等。
厨房门被轻轻推开。
“喏,在这呢。”
海生月看到里面熟睡的两条龙,摇了摇头。
龙暄毫无形象地大剌剌躺在地上,而他的胸膛上趴着一只呼呼大睡的小龙。
一大一小两龙同时咧开嘴,可能是做了同一个美梦。
*
老龙既然来了,一时半会不肯走,安棋修炼的事正好可以提上日程。
难得单郁他们三个有事求他做,龙暄记仇,逮住机会就开始嘲讽他们。
“单郁,你不是最能打的吗?怎么不自己亲自上?”
“哦,我忘了,你是魔,我和安崽才是龙。”
他脸上那得瑟的表情太欠揍了。
单郁握拳,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跟只莽龙计较,他脑子不好。
龙暄这边讽刺完,又把目标打到海生月身上。
“狐狸,你不是鬼主意最多吗?怎么连个孩子都教不会,不会是做饭的时候被烟熏傻了?”
说完还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海生月微笑告诉他,“今晚睡觉记得睁着眼。”
“切。”
龙暄看向最后一个人,张了张嘴,又摆摆手放弃了。
“算了,你是个结巴已经够可怜了,我大龙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白敛:“……”
龙暄骂完顿觉浑身舒畅,看到安棋换好衣服出来,立马冲过去抱起了他,大脸贴近,“我的崽儿啊,来,让爹爹亲……”
“不许亲!”身后三人异口同声的怒喝。
安棋想起昨天晕乎乎的经历,拿手捂住两边脸颊。
今天不是很想要大龙那份沉重的爱。
“啧。”龙暄被迫收敛。
反正等把安崽教会了,安崽一开心,他还不是想怎么亲就怎么亲,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他抱着安棋来到池塘边,将他放下来。
龙暄问:“你现在学到哪里了?”
安棋说:“聚灵。”
“哈?”
龙暄面露困惑,“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这样,”安棋闭眼,呼气,吸气,收起小肚子,凝神感受力量,喉咙里发出奇奇怪怪的“嗷嗷呜呜”声。
龙暄更看不懂他在干什么,这是在展示怎么站着睡觉吗?
“崽啊,我们龙族不是这样修炼的。”
龙暄让安棋睁眼,看他怎么使用力量的,手心浮起一个蓝色光球,往水面轻轻一扔,偌大的湖面眨眼结冰,腾起森寒白雾。
安棋过去踩了两下,声音沉闷,非常结实,他“哇”一声,又跑回来在龙暄面前激动地蹦跳。
“我要学这个!这个法术好厉害嗷。”
龙暄笑道:“不用学,你也会,龙族天生的。”
“我?”
安棋盯着自己的爪爪,想弄出一个像龙暄那样的光球。
“球球为什么还不出现?”安棋把空空如也的爪爪举起来,他不会。
“因为你需要大龙的协助。”
龙暄握住他的手背,将自己的力量传入安棋身体中,帮他收拢散乱的力量,压制下可能的灵力暴动。
“龙族不用聚灵,从我们出生起就知道要如何掌控力量了,也不需要特意去修习术法,背繁复的符文,那些都是以传承的形式刻印在我们的龙魂之中,需要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出现在脑海里。”
“你年纪小,又刚觉醒龙魂,不会用是正常的,我会慢慢引导你。”
龙暄在为他梳理力量的时候,探知到一份奇怪的灵力波动,不属于龙族,也不属于魔族和妖族,他竟然都无法判断这份灵力的来源。
它强大但又平和,而且也在默默帮他控制体内力量,应该不会对安棋造成危害,龙暄便没多纠结这事。
“好了,现在闭眼,试着想象力量聚集在你的手心,然后化成一个球。”
安棋乖乖照做,在他闭眼的那一刻,与平时不同,眼前不是黑的,而是出现了一片白光。
接着他发现他居然可以看到东西,虽然很模糊,但依旧能从轮廓上分辨出是龙暄。
他甚至没有转头,就清晰地知道单郁三个站在他身后。
大到整个揽月宗,小到水底的一粒沙子,他感知到了天地间的一切。
为什么会这样?
“如何?”龙暄问。
安棋沉浸在这种灵魂自由的感觉中,喃喃道:“我看到了好多东西,好神奇嗷,是什么戏法吗?”
“不是戏法,当你开始掌控力量,你的感知力也会随之变强。”
龙暄说:“可以睁眼了。”
一颗小小的光球出现在安棋爪心,安棋惊喜地喊了声,两只爪爪捧起了这个球,欣赏完了,学着龙暄那样,将它抛进水里。
轰!——冰面被炸出一个大窟窿。
安棋愣住了,这,这么厉害的吗?随便一扔就可以击碎那么厚的冰面。
龙暄立马给他鼓掌,“好!我龙族的崽就是厉害!”
“嗷呜!”安棋被夸得既有点害羞,又很兴奋,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
原来我真的是很厉害的崽,以后哥哥姐姐们都不可以说我吹牛了!
安棋又凝出了几个光球,咻咻往冰面上砸,越砸越顺手,轰轰轰的巨响跟点了鞭炮似的。
龙暄的赞美也越发的夸张,从“最厉害的崽”变成了“打遍天下无敌手,坏蛋克星,正义之光”……要多浮夸有多浮夸,安棋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嗷呜嗷呜!
龙暄还眼神示意单郁他们三个一起来,小孩就是要夸。
单郁不想和老龙一起犯傻,但海生月和白敛都为安棋鼓起了掌,他也只能跟着一起。
“我强吗?”安棋昂首挺胸问。
众人一致宠溺道:“强。”
“那有没有赤牛叔叔强?”
“有。”
安棋期待,“那我可以出去冒险了吗?”
四人同时道:“不可以!”
“嗷!为什么?”
“龙宝宝不可以离开大人!”
四人都盯紧了他。
安棋嘟嘴,他觉得自己都这么强了,已经不是宝宝了,爹爹们净操心。
哼,小龙有点郁闷。
“到底是谁在乱放鞭炮!?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水底传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是鱼哥哥,好像不小心吵到鱼哥哥睡觉了,想到鱼哥哥脾气不好,安棋抓住了龙暄衣服,往他身后躲。
“龙龙帮我挡一下。”
龙暄问:“你怕他?”
“有点,哥哥会骂人。”
任虞气势汹汹杀出水面,往岸边游来,越靠近心里越有种不安感。
岸边站着的那个男人陌生却又无比熟悉。
他看到男人金瞳不善地眯起,压迫感席卷而来。
——龙君!
他扭头就想跑,却被无形的大手掐住脖子,甩到了岸上。
“咳咳咳……”
一双鞋子停在他眼前,感受到头顶杀人的目光,他生生把喉咙里的血咽了回去。
“灵鲛,在这里过的很舒服吧,可本君因为你不在入不了梦,失眠多时,心力憔悴,你说要怎么办才好呢?”
龙暄不是要让他给解决办法,而是通知他,他没睡好觉,很恼火,现在要宰了他发泄。
任虞赶忙解释道:“不是我自己要走,是魔尊把我掳走的,我根本没办法反抗!”
龙暄诧异:“不是海生月抢的?!”
任虞愣了愣。
龙暄瞪过去,单郁心虚,转头看别的地方。
哈,疯魔头,你给我等着。
他又看向海生月,有些尴尬,“所以,你真是被冤枉的?”
海生月抱臂,冷笑道:“我是不是要夸你到今天才查清楚?”
龙暄咳了两声,就当这事过了,孩子还看着呢,别说了,有损他英明智慧的形象。
“那也不对啊,单郁又没有把你关起来,你为何这么久都没有传讯给本君来救你。”
“这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想逃跑,是吗。”龙暄最后是几乎笃定的语气,危险陡生。
任虞慌的脸上血色全无,一旦被龙君认定他要背叛他,龙君眼里容不得沙子,他会死的非常难看。
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平息龙君的怒火?
“因为哥哥要陪我呀。”
安棋脆生生的声音一出来,空气中那股让人窒息的龙威就不见了。
“我睡不着的时候,或者做了噩梦的时候,哥哥就会给我唱歌,然后我就会睡得很舒服。”
“这样啊。”
龙暄看了眼任虞,意味不明,“那你觉得这个鱼哥哥如何?”
任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在听到安棋说他“很好”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龙暄抬手,任虞紧张闭眼,但龙暄只是拍了几下他的头,笑道:“干得不错,你就留在他身边继续哄他睡觉。”
龙君满意他,他可以活下去了。
任虞拖着受了伤的身体回去水里,听到龙暄隔空给他传来一句话,身体僵硬住了。
“再敢跑一次,本君会亲自去趟东海找你的族人们聊聊。”
“……明白了。”
安棋看着任虞的身影消失在水里,问道:“龙龙和鱼哥哥是什么关系啊?”
他感觉鱼哥哥很怕龙龙。
龙暄道:“这只鱼的族人偷了我东西,弄丢了又没钱赔我,就说拿他抵债,我当时睡不好觉,他又能助我入眠,就把他收下了。”
“没想到是只白眼狼。”
安棋问:“白眼狼是什么?”
龙暄说:“就是你给了他口饭吃,他非但不感激你,还反咬你一口的家伙。”
这样的吗?
可我觉得鱼哥哥不像那样的人。
安棋想不通大人之间弯弯绕绕的事。
到了吃饭的点,要回去了。
龙暄牵他的手,没牵动,“怎么了?”
“那里有条小鱼。”安棋指着被水浪冲上岸,已经翻白肚的锦鲤。
“都死了,别管了。”
“没有死嗷。”安棋放开他,跑过去把小鱼捧了起来。
龙暄觉得死鱼晦气,还可能有病,从安棋手里拎起鱼尾巴打算扔远,突然鱼动了。
“嗷嗷!小鱼活了,龙龙快把他放回水里。”
锦鲤入水后没有急着走,而是冲安棋吐了几个泡泡以示感谢,又瞪了眼龙暄,一甩尾巴游走了。
“鱼鱼拜拜,下次见。”安棋蹲在水边,挥爪告别。
龙暄看安棋的目光中带上了一丝探究与不解。
“龙龙为什么这么看我?”
“你救的?”
“是啊,”安棋笑了笑,满脸孩童的天真。
他根本不知道这能力意味着什么。
第42章
恶龙咆哮
“砰砰砰”——龙暄一口气把所有龙族史书都搬了出来,摞了有四堆,每堆都有一个半人高。
“找吧,古往今来所有龙的记载都在里面了。”
单郁随手拿起一本,粗略翻了几页,嘀咕道:“怎么都是用古龙语写的?”
龙暄老神在在往躺椅上一躺,闭眼假寐,“问那群老家伙去,别问我。”
单郁看他大有撒手不管的架势,问:“你不帮忙找?”
龙暄大言不惭,“我从小晕字,看不了一点。”
“我也晕字的嗷。”
安棋突然从摇椅下钻出来,脱下鞋子,跳到龙暄肚子上,龙暄终于感受到了自家崽吃的有多好。
好沉重的崽……
他扶着疼痛的腰坐起来,见安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又舍不得责怪他了。
安棋迫不及待问:“你也不喜欢看书吗?”
龙暄道:“不喜欢,一看书就想睡。”
“嗷嗷嗷,我也是我也是!”
安棋两只脚脚激动晃了起来,为找到了和他一样晕字的龙而开心。
龙暄以前也是被老家伙们逼着读过书的,他可太懂安棋现在的心情了,于是大手一挥,按住他的头告诉他:“你大字不识也没有关系。”
“真的吗?”安棋不放心。
龙暄道:“天道偏爱龙族,给了我们能够将修为与知识代代传承下去的能力,你就算不用心学,只要活的够久,迟早都会。”
安棋:“嗷!”
不用学习就能获得知识对一只晕字的幼崽来说简直是幸福砸了下来。
不能怪他不爱学习,是真的一看就晕头。
龙暄问:“开心吧?”
安棋翘起尾巴:“嗯!”
“我当年也和你一样开心。”
龙暄嘿嘿笑,安棋也跟着笑。
两只龙在学习这事上找到了共鸣。
但其他三人看不惯老龙这么带坏孩子。
白敛沉下脸,最先过去把安棋拎走,让他坐到自己身边,又拿了本给幼童开蒙的书放到安棋手里,让他看。
龙暄见宝贝崽儿嘟嘴不开心了,当即坐不住了,跳起来要救崽,没走两步就被一本飞来横书砸了头。
龙暄捂着额头,怒吼道:“单郁!”
单郁淡定吐出四个字:“停战协议。”
停战协议上有一条——[严禁在孩子面前争吵]
契约是他自愿签的,龙暄再气也只能咽下去。
他要出去透透风,又被海生月叫住。
“过来一起看吧。”
“不看!晕字!”
海生月微笑不变,看着他说:“为了尽快找到安崽的身世,忍忍吧。”
龙暄迈不动脚了。
四人都安静地翻书查找龙族史上是否出现和安棋情况相似的龙,而安棋也装模做样看着手中的书,没装几秒就受不了,挪了挪屁股,有点坐疼了。
又看到有花蝴蝶从门口飞了过去,安棋玩心重想去追,可是看看几个大人,他们都没说话,又不敢动。
“唔,我晕字了。”
安棋把书放下,身体开始左右摇晃,同时偷偷观察大人们的反应,除了龙暄在笑,其他三个看也不看他一眼。
没有效果?再加把劲。
“晕嗷晕嗷”安棋摇头晃脑,像个不倒翁,两腿一抬,两手一伸,就要向后倒下去。
但大人们还是没有动。
安棋伸长手挥了挥,试图让他们注意到自己。
嗷嗷,看这里看这里,你们的崽要摔倒啦。
都不理他,安棋有点不开心了。
他又开口提醒他们,“我要倒啦,谁来扶住我?”
大人终于看他了,龙暄想过来,却被单郁按了回去。
见状,安棋又向后仰一点,“我真的要倒了,爹爹救我。”
单郁对安棋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默数时间看他能以这种四脚朝天的小王八姿势支撑多久,还没数到“三”,咚一声,“小王八”倒地了。
安棋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想不通自己怎么突然就“失宠了”,又听到大人压抑的笑声,安棋生气了。
嗷呜!
他爬起来,背对他们,抱着尾巴把自己蜷缩起来,像一个圆滚滚的王八壳子。
好气嗷。
居然看着他摔倒而无动于衷,他难道不是他们唯一的宝宝了吗?他是不会原谅他们的!给很多很多糖不行,晚上陪他熬夜玩玩具也不行。
白敛唤他:“安崽。”
安棋:哼,不理你。
“书上,没字。”
安棋抬头,转身,茫然地“嗷?”
白敛拾起书本,指着那些被安棋误认为是字的线条,“是,图腾。”
安棋仿佛呆住了,除了眨眼睛什么都不会了。
因为不认识字,他连那是不是字都没有认出来。
……那刚才好丢脸嗷。
单郁笑话他,“你现在还敢不学吗?”
大家都看着他,安棋脸蛋发烫,立刻捂住了不让大人们看。
“我,我不敢了……”
越说声音越小。
他跑出去了,没人拦他,单郁嘱咐道:“不要乱跑,不要靠近水边。”
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有,跑的那么快。
几人继续查找记载,听到哒哒的脚步声,安棋去而复返,探出一个小脑袋,红着脸道:“对不起,我错了嗷。”
说完抱着尾巴又跑掉了。
几人都忍俊不禁。
龙暄心说:会害羞的小龙还是第一次见到,真招人稀罕。
一想到是他的崽,立马有了那种拥有世上仅此一件稀世珍宝的自豪感,精神抖擞,连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他都不晕了。
而安棋一口气跑的老远,直到那种脸上臊的慌感觉消失了。
出都出来了,现在回去说不定又会被爹爹们笑话是不识字的小龙,安棋于是顺着小路走,穿过一片竹林去找灵蛇他们玩。
没走多久,他听到林子里响起争吵声,是丝丝的声音,他跟着找过去了。
越靠近越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火药味,两方人马对峙,一边是灵蛇和他的小弟们,一边是三只有半个人高的竹鼠精。
听他们吵架的内容,好像是为了抢地盘。
灵蛇怒道:“你们出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这片竹林是我们蛇的地盘?”
最大的那只竹鼠精轻蔑一笑,“管你们呢,反正我们在这里打洞了,这里现在就是我们的家了。”
其他两只竹鼠精也嚣张的很,跟着大哥一唱一和,“限你们在今日之内搬走,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灵蛇被这几个强盗气得不轻,直接招呼小弟蛇们,“给我上,咬死他们!”
众蛇一拥而上,张开毒牙,竹鼠精们丝毫不怕,他们皮糙肉厚,毒牙根本刺不进去,扑上来再多的蛇都跟挠痒痒似的。
灵蛇试图飞起来咬他们的眼睛,但是竹鼠精们的手臂比五个他加起来还要粗,轻松掐住了他,甩飞,灵蛇撞到竹子上,骨头都被撞错位了,哎呦喊疼。
更糟糕是的,竹鼠精戏耍够了,一声怒吼掀飞挂在他们身上的蛇,向他猛冲过来。
灵蛇想躲,可身体一动就疼的要命。
糟了!
“嗷呜!”一声过后竹鼠精的惨叫声响起。
灵蛇睁开眼,就见安棋咬在竹鼠精的右腿上,竹鼠精疼的原地转圈地跳。
“疼疼疼!臭崽子给我松开!”
“不要!”安棋含糊道,咬的更紧了。
剩下两只跑上去帮忙把安棋拽下来,还没有碰到安棋,他就松开嘴跳了下去,又凭借身形小的优势绕过两只竹鼠精的包围,跑到灵蛇身边把他扶起来。
安棋问:“丝丝没事吧。”
“我没事,”灵蛇欣慰地看着他,突然脸色大变把他推开,就在下一秒,一只粗壮的鼠爪子砸下来,地面凹陷一个大坑。
大竹鼠精骂骂咧咧:“躲的还挺快啊。”
灵蛇怒骂道:“你疯了吧,小龙君你也敢动!”
闻言,其余两只准备去抓安棋的竹鼠精犹豫了,“大哥,这可是龙族的幼崽,我们真的要……”
大竹鼠精呵斥道:“怕什么!龙君又不在,打完吓唬一顿就不好了。”
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畏畏缩缩的一点气势都没了。
两只竹鼠精换上凶狠的表情,再次逼近安棋。
安棋想把他们赶走,可是越慌越没办法弄出昨天的光球,很快他被竹鼠精的影子所笼罩。
身后是一个坡,他被逼到退无可退。
“小崽子,你要是现在哭一个求饶,我们打你屁股的时候说不定还会轻点。”
竹鼠精哈哈大笑,料定了他一定会哭出来,说不定还会尿裤子呢。
安棋以前喜欢毛茸茸的小老鼠来着的,但是他现在讨厌老鼠了。
安棋扬起两只爪子,压低喉咙咆哮,“我很凶的,你们再不走我就给你们一点颜色瞧瞧!”
“呦呦呦,我们好害怕哦,”两只竹鼠精睥睨他,发出轻蔑的爆笑,“你要给我们看什么颜色,你喝奶用的围兜的颜色吗?”
“我,我不用围兜啦!”
“哈哈哈哈——”他们简直要笑抽气了。
要是这只小崽子真的有本事,方才就不会用牙咬了。
嗷!!!
安棋很生气,这三只大老鼠好坏,不仅欺负他的好朋友,还嘲笑他。
他又想起来以前被哥哥姐姐们误解的事,当时没有感觉,可此时此刻,这么多事加起来,胸口有股气堵着。
随着记忆的翻涌,笑声在耳边的扩大,那口气变得和火焰一般灼烫,他用力将气吐了出来——吼!!!
青绿色的火焰喷出,烧焦了两只竹鼠精肚子上的毛,皮肉滋滋作响,闻到肉焦味,他们的眼神也从嘲讽转为惊恐。
谁说这只龙没本事的?!这不是会吐龙焰吗!
安棋也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摸摸了嘴巴,有点烫,还有点硝黄的味道,不算难闻。
龙的嘴里原来是会吐火的吗?
突然鼻子有点痒,他打了个喷嚏,“啊切”——又喷出一股龙焰,这次把两只竹鼠精的胡须烧没了。
龙族对所有灵兽有着天然的威慑力,前面是安棋表现得太不像一只傲慢的龙了,他们才对他的威胁不以为意,但现在他们感觉到了埋在心底对龙族天然的畏惧。
安棋看见他们后退了,害怕他了,他立马抓住这个机会,摆出凶巴巴的表情,一步一个沉重的脚印朝他们靠近,配上他威武霸气的咆哮,“嗷呜!”
两只竹鼠精大叫一声,忙躲到了大竹鼠精身后。
大竹鼠精心里也有点怕,被龙焰烧伤不是闹着玩的,但毕竟是手上见过不少血,很快冷静下来,眼珠子一转,摆出一副恐惧的表情向安棋示弱,并且当面对懵圈的灵蛇道歉,说自己马上就滚出这片竹林。
道歉也道歉了,忏悔也忏悔了,这几只竹鼠精身份特殊,灵蛇不想多生是非,对着安棋点了点头,安棋宽容地挥爪,“你走吧。”
大竹鼠精忙不迭道:“多谢小龙君网开一面。”
安棋把手背到身后,像个小老头子似的教训他,“以后不可以抢别人的东西了知道吗?”
大竹鼠精:“知道了,小龙君尽管放心。”
竹鼠精们互相搀扶着离开,安棋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迫不及待问灵蛇:“我喷火的时候帅不帅?”
灵蛇说:“帅!就没见过你这么帅的龙!”
嘿嘿安棋嘴巴快咧到后耳跟了。
灵蛇也笑着,忽然瞳孔骤缩,惊恐看着安棋身后飞起来的大竹鼠精。
他正要过去把安棋扑到,又看到了他们身后出现了一道人影,顿时刹住了脚,转而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大竹鼠精。
——你要完蛋了。
大竹鼠精被掐住脑袋,连一声“救命”都没能喊出来,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拧断了脖子。
安棋一点没察觉在他身后不足半米的地方发生的事,沉浸在他变得更厉害的喜悦中。
龙暄面若寒冰,食指抵唇示意噤声。
灵蛇点头,明白,不会惊动小龙君的。
龙暄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
安棋一整个下午都玩的很开心,因为他赶跑了坏老鼠,蛇蛇们看他的眼神要多崇拜有多崇拜,夸赞话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砸,他是只喜欢听别人夸他的小龙。
快天黑了,灵蛇催了他好几次,他才愿意跟着他蹦蹦跳跳回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肉香。
“好香啊。”
安棋闻着味道跑到火堆边,巴巴看着龙暄手上被烤的焦香冒油的肉串。
龙暄问他:“安崽想吃吗?”
安棋说:“安崽想吃。”
龙暄指着侧脸,笑道:“亲我一下就给你吃。”
这话刚说出口,屋内投来三道危险的目光,压迫感极强,安棋看了看他爹的脸色,又看了看肉串,陷入纠结。
单郁沉声:“安崽,我跟你说过不能乱吃什么?”
“不能乱吃火烤的东西,会上火。”
“知道就来爹爹这里。”
安棋不舍的把目光挪开,抬脚朝他爹走去,被龙暄拉住手臂。
“别去。”
“可是爹爹会生气的。”
龙暄扫向里面那几个人,勾了勾笑,把肉串塞到安棋手里,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吃!”
安棋:“可是……”
“别怕,”龙暄揉揉他的头,“有我在,你敞开了肚子吃都没有事。”
单郁压着怒火道:“老龙!”
龙暄摊手,“吃都吃了,你能怎么样?骂我吗?打我吗?”
单郁拍案而起,龙暄提醒他,“别忘了,‘停,战,协,议’。”
单郁:“……”
龙暄满脸得逞后的奸笑。
这句话单郁也对他说过,因果好轮回,如今算是还给他了。
安棋一边吃一边看他爹和龙龙之间的眼神对峙,最后得出一个结果,看不懂。
大人之间的事永远是奇奇怪怪的。
灵蛇凑过来,看到安棋吃的很香,他也想尝尝,安棋把肉串送到他嘴边,他看龙暄没有意见,便欣然咬了一口。
“这肉挺好的。”
“嗯!越嚼越香,这是什么肉啊?”
龙暄:“鼠肉。”
灵蛇噎了一下。
龙君大人呐,那么厚的皮您都不嫌麻烦剥下来了?
但他很快又看开了,毫无心理负担地咽了下去。
鼠鼠虽惨,但实在是香啊。
而且他们活该。
除了这些美味的烤肉,安棋还得到了许多骨头做成的小玩样,以及一件鼠毛大衣。
安棋尤其喜欢这件毛绒绒的衣服,晚上冷他穿着睡觉就算了,大白天热的出汗他也不肯脱下来,要穿去给哥哥姐姐们看。
今日是一年一次的藏宝阁清扫日,藏宝阁有十数层,清扫量大,连看守阁楼的弟子也加入其中。
一伙人从天不亮开始就扫灰,擦窗户,抓老鼠……
“嘿!又一只。”林三思拎着老鼠的后腿,把它扔进笼子里,站起身擦了擦汗,然后看到一只很大的,灰色的东西从他眼前嘿咻嘿咻爬了过去。
林三思:“???”
抓老鼠抓眼花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大只的老鼠?
那只灰色的大家伙朝他爬过来了。
没眼花!
林三思瞳孔瞪大,慌神向后跑,踩到地上的布一个脚滑摔倒了。
“哎呦!”
“哥哥摔疼了吗?”
这老鼠的声音怎么和安棋那么像?
他把“老鼠”的头抬起来,露出的果然是安棋那张脸。
“你,你这是?”
安棋跳起来,转了一圈展示他的衣服,期待地问:“哥哥觉得这件衣服好看吗?”
惊魂未定的林三思:“……”
“你怎么穿成这样?”
红亭他们听到尖叫声赶过来,以为是林三思被老鼠咬了,没想到是被吓的,被一只披着老鼠皮的小龙。
众人笑话他胆子还不如一只幼崽,林三思尴尬的揉揉鼻子,“任谁看到一只体型如此大的老鼠都会害怕吧。”
“我不怕!”安棋大声说。
林三思笑道:“你可别吹牛皮。”
安棋把他如何吓跑竹鼠精们的事绘声绘声和它们讲了,“那只老鼠好高好高,比一层楼都高,但是我一喷火,他们就被吓哭了……”
弟子们对视,安棋口中的大老鼠他们知道,是几只从土匪寨子里逃出来后主动向揽月宗投诚的竹鼠精,因为短时间内改不掉从前当土匪的习惯,经常和灵兽们发生冲突。
竹鼠精们帮忙捣毁过几个土匪窝点,念在他们有功的份上,一般遇上他们能躲就躲了,不然就只能吃哑巴亏,没想到他们会被安棋给整治住了。
这么一想,小崽有的时候确实是有点厉害。
没人说他吹牛皮了,大家都夸他勇敢,但也提醒他,下次再遇到这种麻烦的家伙转头就走,不要起冲突。
安棋嗯嗯应下,又问:“那哥哥姐姐们可以陪我玩吗?”
红亭说:“不行,我们要打扫藏宝阁。”
“那我帮你们。”
安棋要去拿扫帚,红亭一个跨步拦住他。
小家伙能打扫什么,他还没扫帚高呢,而且干这活累的腰酸背疼,小崽明天估计床都起不来。
红亭想了个办法,“我们玩捉迷藏好不好,你躲,我们来找。”
“好嗷!”安棋转身就往阁楼里面跑去,“要数到一百才能来找我哦。”
“知道了,你要躲好。”
待安棋跑远,红亭对弟子们说:“都散了,快点把活干完,干完再去找他。”
藏宝阁内很多房间都上了锁,安棋找到一间虚掩着的,里面没人,他进去后看到放在角落里的一个箱子,把里面都搬出来,自己躺了进去又盖上箱子。
躲着里的话,哥哥姐姐们一定找不到他。
安棋起初还聚精会神听脚步声,但是后来一直没有人来,他又怕贸然出去会被抓到,就等啊等啊,不知不觉睡着了。
又过了没多久,门被轻轻推开,两道黑影闪了进来,直奔安棋所在的箱子。
“这就是竹鼠精说的那个箱子吧。”
“应该是了。”
“要不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他们背叛了寨子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万一是诓我们的呢?”
“有道理。”
箱子被打开一条缝,光照在安棋眼皮上,他眼睛动了动,但箱子又合上了。
“不好,有人来了,快跑!”
两人抬着箱子从窗户跳走,安棋感受到颠簸,但是他的眼皮太沉了,怎么都睁不开。
另一边,打扫完藏宝阁的弟子们到处寻找安棋的踪迹,从楼底喊他名字喊到楼顶,没有一声回应。
红亭让弟子们一间一间房间的搜,不可以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们就差把地板掀开了,然而还是没有找到安棋。
“师姐,现在该怎么办?”
红亭心跳快的有些异常,一种不妙的预感浮现,“快去通知师叔!”
第43章
全能型罪犯
安棋是在颠簸中被晃醒的,好像有人带着他以很快的速度奔跑,被晃的有点晕了,他发出一声难受的“嗷”。
“别晃了。”
晃动真的停了下来,箱子外面传来两道陌生的声音。
一人警惕道:“谁在说话?”
另一人不太确定,“箱子里面传来的?”
“打开看看。”
安棋感觉箱子被放了下去,随后箱盖被打开,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他捂住了眼睛,被人拎了起来。
眼前的两个人他都不认识,困惑的看着他们,而崔林崔河两兄弟也被突然出现的幼崽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问出来。
“你是谁?!”
“你们是谁嗷?”
“里面的东西呢?”
“我爹爹呢?”
“我怎么知道你爹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们的东西。”
崔林把安棋塞到弟弟手里,他蹲下去把箱子从里面到外翻了个遍,空空如也,他急得挠头跺脚,转而怒气腾腾地瞪着安棋。
他站定在安棋身前,居高临下看着他,拍了下他的脑袋,“东西呢?”
“嗷,疼。”安棋抱住了头,叔叔怎么能打他头呢,会变笨的。
崔林质问他:“箱子里的藏宝图去哪里了!”
“不许说谎,不然我把你屁股都打开花!”
安棋问:“藏宝图是什么?”
“不说是吧。”
崔林冷笑,拿出匕首架在安棋脖子,威胁他。
“你为什么在这个箱子里?”
“我在玩捉迷藏啊。”
“哈?”崔林看安棋一点不怕,又把刀子贴近了几分,安棋还是没有流露出恐惧。
他狐疑道:“喂喂,你不哭吗?”
安棋反问:“我为什么要哭啊?”
崔林指着自己右眼上的刀疤,大声道:“我是土匪啊!你不应该怕我吗?!”
安棋看看崔林,又看看崔河,问:“嗷?你们不是小偷吗?”
崔林眼睛瞪的更大,大吼道:“小偷你就不怕了吗?!”
“因为你们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安棋单纯无辜地眨着眼睛,眼底一片清澈,崔家两兄弟沉默了,心口被猝不及防地扎了一刀,汨汨流血。
这只幼崽是故意的,绝对是!居然敢侮辱他们的“匪格”,说他们不聪明!
两兄弟看着他咬牙切齿,他们把安棋放在地上,拿出各种刀剑,做出各种凶狠的表情吓唬他,安棋非但不怕,还鼓掌咯咯笑了。
两兄弟累的汗流浃背,就像两个跳梁小丑,他们对这只胆大包天的幼崽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到底是怎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这种崽?
崔河抹着汗问:“大哥现在怎么办,没有藏宝图做敲门砖,可就进不了海上夜明城了。”
崔林道:“莫慌,夜明城少城主不仅喜欢寻宝,对珍稀罕见的灵兽也有兴趣。”
“可我们去哪里抓珍稀灵兽?它们不是躲起来了就是被各大宗门供养着,我们根本接近不了啊。”
“眼下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大哥是说……”
崔家两兄弟转头看向安棋,眼中闪过算计的光。
一只活的龙崽难道还不够珍贵吗?
安棋拉拉崔林的衣服,仰头看着他们,“送我回家,我爹爹发现我不见了会生气的。”
崔河道:“大哥,他有爹啊,我们要是把他给……他爹找过来怎么办?”
崔林道:“有什么好怕的,龙族避世多年,早就不管海上的事了,他能这么轻易的被我们偷出来,说明他爹也没什么不起的。
就算出了问题,把锅甩给夜明城,就说是少城主指使我们干的,让他们斗去。”
崔河恍然大悟,给大哥竖起大拇指,“还是大哥聪明啊!”
崔林哼了声,找了个背篓过来,让安棋进去,说要送他回家。
安棋怀疑他们,但是在这个荒郊野岭,他不认识路,一个人更危险,听到远处传来狼啸声,他忙爬进背篓里。
崔林问:“坐好了吗?”
“没有嗷,等一下。”
里面有点挤,压倒尾巴了,他把尾巴从屁股下面扯出来,抱着它,调整了一下姿势才说:“好啦,走吧。”
崔林把他背起来,他低估了安棋的重量,后腰骤然沉下去,差点一个后仰栽倒,崔河忙扶住他。
站稳后,两人都呼了口气,没见过这么实心的崽,看着小小一只,压得肩膀疼。
天色不早了,他们开始往山下走,一路上两个人轮流背安棋,速度别说有多慢了,才走到半山腰天就黑了,他们找了棵大树坐下来休息。
坐在火堆边,两兄弟肩疼腿酸,没一会困意就涌了上来。
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咕咕”声,兄弟二人惊醒,环顾四周,以为是被追上了,“是谁?!”
“是我,”安棋从背篓探头,摸摸肚子,小声说:“我饿了。”
兄弟二人松口气,倒头继续睡,没一会两只温热的爪子在他们脸上拍拍,兄弟两个不耐烦睁眼。
“又怎么了?”
“我饿啦。”安棋肚子又叫了一遍。
兄弟两个不爽他,但他现在是要送给夜明城少城主的礼物,关系到他们能否进入夜明城得到庇护,不能动手打他,皮相受损就卖不出好价钱了,饿的面黄肌瘦也不太好。
没办法了,崔林坐起来,翻遍全身给他找出半截萝卜,表皮都有些干瘪了,看到安棋白净的小脸,又拿袖子擦了擦泥,递给他,“吃吧。”
安棋看着萝卜,肚子又叫了几次,还是没能下口。
“你到底吃不吃,不吃就饿着。”
安棋咬着嘴巴纠结,最后还是耐不住饿意,咬了一小口。
入口才发现这萝卜脆津津的,水分充足,多嚼几下还能品出甘甜的味道。
“好好吃嗷!”
崔林看安棋大口大口吃的很香的样子,没忍住问他:“你以前没吃过萝卜吗?”
“没有。”安棋说。
“野菜肉糜疙瘩汤呢?”
“没有。”
“猪肉窝窝头呢?”
“没有。”
“那你平时吃什么?”
安棋开心说:“去水里抓鱼,然后煮了吃。”
啊,家里连存粮都没有,要每天出门打猎才有的吃,有点……惨。
两兄弟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这孩子过的这么苦吗?
看他穿的整齐,长得也白净,还以为家里很有钱呢,原来比他们还穷。
许是他爹在宗门地位不高,但是疼他,尽了全力给他最好的,没让他知道家中处境艰难。
“你娘呢?”崔林突然想到,这孩子没有提过他娘,他娘应该是龙族吧,可不是说龙族富有又护短吗?
安棋摇头,“没有了。”
两兄弟看他的眼神怎么说呢,更加可怜了,还有一点同病相怜。
怪不得过成这样,原来娘没了。
安棋不懂,小龙歪头。
他本来就没有娘亲啊,为什么两个哥哥要这么看着他?
“哥哥,你们的娘亲呢?”
崔家两兄弟埋下头不说话了。
“死了。”崔林说:“几年前,我们那里的狗皇帝为了抢女人和隔壁国家开战,紧接着闹饥荒,瘟疫泛滥,我爹娘还有几个兄姊都死了……”
他们逃了出来,先是找了家道观当道士讨口饭,学了几年法术,发现天赋有限,修仙之路注定短暂,便还俗出来了,他们不想回人界那个伤心地,在修真界到处游荡。
很快,他们发现这里的尔虞我诈不比凡人之间的少,大宗门看不上他们,小宗门又刁难他们,他们一气之下加入了土匪窝,里面是一群同样不得志的妖魔鬼怪还有修士们。
他们随心所欲,烧杀劫掠,昔日为难他们的弟子匍匐在他们脚下求饶,别说有多痛快了。
过了段潇洒日子,他们的嚣张引起了大宗门的注意,大宗门一边策反他们,一边派人围剿他们,没过多久他们就被里应外合一窝端了,好不容易逃跑的也被下了通缉令。
他们受了伤,修为几乎散尽,后面人又追的紧,这才想着逃去夜明城,那里位于海上,独立于各族之外,谁也管不到那边。
“我们这一生啊,如履薄冰,屡战屡败,堪称凄凉。”崔林说到伤心处,还抹了把眼泪。
“我知道你会同情我,但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不是会被轻易打倒的懦夫!我一定会重新站起来的!”崔林看着月亮,雄心壮志熊熊燃烧,握拳发誓。
崔河拉了拉崔林的衣袖,“哥,小崽子他……”
崔林不等他说完,扬袖振声道:“我知道,崽子你也不要为我哭泣,坚强的男人的从不需要眼泪!我是不会领情的!”
“哥。”崔河又扯了扯他。
“怎么了?”
“小崽子睡着了。”
安棋闭眼靠在石头上,歪着头,爪爪里还拿着一点没吃完的萝卜,呼噜声均匀,“嗷呜嗷,呜嗷呜……”
崔林:“……”
白费了方才那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他都快给自己感动落泪了!敢情崽子都没认真听!
他是为了谁揭自己伤疤的?是为了他啊!他说的口干舌燥,他居然睡,着,了!
哈?!
崔林面上挂不住,心里有气,看安棋睡得香,越看越憋屈。
“不行,不许睡,他得起来为我哭!”
崔林要把安棋摇醒,崔河忙抱着他的腰,“别啊哥,弄醒了他又闹着饿了要吃东西。”
“我不管!”崔林嘶吼道:“我都这么惨了,为什么他不哭!为什么他不同情我!他是怎么睡得下去的!”
崔河幽幽道:“你刚才说不要他同情的。”
“……不,你听错了。”
“放开!我一定要用我悲惨的经历让他哭出来!哭个三天三夜!”
崔河劝道:“算了吧,崽子没娘没钱连萝卜都没有吃过,挺可怜的了。”
崔林:“他能可怜过我吗!?”
两兄弟一个拼命挣扎,一个死活不放,吵得附近的鸟兽都嫌弃他们,纷纷躲远。
但安棋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在梦里砸吧嘴巴。
生萝卜好吃嗷,回去后要让爹爹种一片,这样每天都可以吃到了。
嗷呜
*
天亮了,他们继续下山,安棋看到两兄弟黑眼圈都很重,问他们没有睡好吗?
兄弟两个看着他呵呵冷笑。
如果不是他年纪小,真怀疑他是故意来整治他们的。
到了山脚,他们刚把背篓放下来,安棋就跳了出来,跑到一颗树下面,好奇看着挂在树冠上的一个椭球形状的物体,有很多小蜜蜂在其中飞舞。
“那是什么?”
“蜂巢。”
“那就是小蜜蜂的家吗?”
“是。”
崔林走过来,把他牵走,但安棋没动,还盯着上面。
崔河过来了,看他一脸新奇的样子,问:“没见过?”
“没有嗷。”
想想也是,吃个萝卜都觉得好吃,应该也没有吃过蜂蜜这种好东西吧。
崔河说:“等一下。”
“咻”一颗石头飞出去,砸在蜂巢上,晃了两下,蜂巢掉下来。
安棋:“哇,扔的好准。”
崔河摆摆手,骄傲道:“不用羡慕,独门秘技,你学不来的。”
崔林脸色变了,骂道:“蠢货,快走!”
一群愤怒的蜜蜂朝他们飞过来,乌压压的像一团带着雷鸣的乌云。
崔林拔腿就跑,扭头看到安棋还站着没动,傻乎乎地和蜜蜂们挥爪子,“你们好——”
“好个鬼啊!你想被叮成大头龙吗!”他把安棋捞起来,抱着他就往林子里面狂奔,甚至跑出了残影。
上次如此狼狈的落荒而逃,还是在土匪寨子被一锅端掉的时候。
一阵蜜蜂嗡嗡扑扇翅膀声与惨叫声后,愤怒的蜜蜂们终于走了。
他们继续赶路。
安棋走在最前面,捧着比他脸还大的蜂巢喜滋滋地吃着,尾巴快乐到摇晃,“嗷嗷呜呜”地唱歌。
而他身后的两兄弟就没有那么快乐了,崔河被蜜蜂叮肿了脸,一碰就疼的要死,崔林心疼弟弟,却又忍不住埋怨他。
“你给他打蜂巢干什么,到了夜明城就要把他给卖了的啊!”
崔河讪讪道:“这不是看他没吃过,可怜吗?”
崔林重重敲了他脑袋一下,“现在是你可怜还是他可怜?”
安棋回头,蜂蜜粘在他翘起的嘴角上。
崔河:“……”
好吧,我最可怜。
安棋露齿笑,在家里爹爹们是不会给他吃这么多蜂蜜的,怕坏牙,所以能够独享蜂巢是一件对他来说非常幸福的事情。
在他心里,这两个哥哥自动从坏人名单里划掉了,毕竟会给小龙打蜂巢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安棋吃的一手蜂蜜,黏糊糊的,兄弟两个先带他在河边洗干净了手,崔林脱下衣服把他全身都罩住,只露出一张脸,这样他便与平常的孩童在样貌上无异,不会让人注意到。
穿过这个小镇,再往东走约莫二十里便可到达渡口,在那里乘船出海,找个经验丰富的老艄公,快的话半天就能到夜明城了。
兄弟两个已经提前幻想起了摆脱通缉令后的美好生活,不知不觉松开了牵住安棋的手,安棋闻到空气中的饭香味,跟着味道找了过去。
等两兄弟收起猥琐的笑容,喊安棋跟他们走的时候才发现人不见了,慌里慌张地到处找人。
夜明城周围鱼龙混杂,不乏一些有心之人,如果被他们发现这只小龙崽,说不定会抢在他们之前把小龙崽献给少城主,那他们辛苦了这么久不就都打水漂了。
“哥!他在那里!”崔河含糊不清道。
崔林看去,安棋的身影恰好踏入酒楼。
酒楼里,小二见进来的是个小孩,问他大人在哪里,安棋说在后面,小二立马换上笑容,牵着他入座,问他要吃些什么。
“我要蛋羹,焖肉,虾子,红烧豆腐,还有……”
小二听他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暗自咋舌,怎么这么能吃啊。
崔林崔河怒气腾腾走过来,安棋招手,小二见状挡在他们中间,微笑递上菜单,“这是二位的小公子点的,请问还需要加些什么吗?”
崔林扫了眼上面的菜名,眉心跳了跳,这崽子不是刚吃了那么大一个蜂巢?!
小二打量着他俩的衣服,语调轻佻了些许,“二位如果觉得太多了的话,可以减掉一些的。”
两兄弟本来想找到安棋就走,但现在他们为了面子走不动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都上。
一顿饭又吃了他们将近一个时辰,他俩吃撑了,但安棋肚子里就像有个无底洞似的,吃完了拍拍肚子说还想吃。
……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家会拮据了。
小二看他们吃的差不多要走了,过来结账。
崔林一摸腰上,愣了一下,冲崔河使了使眼色。
崔河问:“什么意思?”
崔林小声道:“我钱袋不见了。”
“哦,没事,我的还在。”
崔河同样摸了下,腰间空空的,表情变得和崔林一样尴尬。
应该是在躲蜜蜂的时候掉的,现在回去找又不行,耽误时间,旁边小二盯他们盯的紧。
看来只能使出那招了。
兄弟两个对了个眼神,崔林推倒小二,抓起安棋以最快速度朝门口跑。
“客官,饭钱还没有付呢,你们要去哪里?”
掌柜带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守在门口,将他们逼了回去。
失策了!
他们被大汉们组成的人墙围住,掌柜的戏谑看着他们,“没钱吃什么饭?还想跑,我呸!最看不起你们这种有手有脚还吃白饭的!”
“还带着小孩,”掌指着安棋,对他们更鄙夷了。
崔林看人多,不想发生冲突,好声好气解释:“我们不是坏人,就是钱袋丢了,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肯定能把钱袋找回来。”
掌柜看他右眼有刀疤,一身匪气,怎么看都像是混道上的。
崔林把安棋拎起来,“不信你问他。”
掌柜见安棋长得不像会撒谎的样子,便问他:“这两个是你什么人?”
安棋诚实道:“不认识。”
掌柜:“那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安棋:“不知道嗷,我在玩捉迷藏,睡着了,然后就被他们带走了。”
崔林神色一慌,想去捂住他嘴,你也别太实诚啊!
掌柜指着他,一脸愤恨,骂道:“原来你是人贩子!”
“不不不,我不是!”
大汉们朝他靠近,崔林松开捂住安棋的手,催促他,“你快跟他们解释,我没有拐卖你!”
安棋懵懂地点点头,崔林心脏刚好一点,又被安棋的话吓的狂跳。
“他们是来偷东西的,但是偷错了我躲起来的那个箱子。”
掌柜的手抖了一下,瞪眼看着他们,“你还是小偷?!”
罪加一等啊!
崔林绝口否认:“不是!”
安棋也道:“他们不是小偷。”
“你们不要误会他们。”
“他们其实是土匪。”
翁声翁气的孩子音回荡在大堂之中,所有人看着他们都说不出话了,掌柜垂下了手,目瞪口呆了,其他客人也和他差不多。
沉默有时候比吵闹更恐怖。
人贩子加小偷加土匪,这是恶贯满盈啊!
啪一声不知道是谁的筷子掉了,掌柜反应过来,警惕盯着他们,后退几步,转头大声喊:“报官!快!”
两兄弟:“……”
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
“仙长,我跟您说,当时他们就是带着孩子从这里跳窗户跑走的,那两个人贩子,啊不对,小偷,也不对,是土匪,不不,土匪也不对。”
镇守当地的老道长捋了把胡须,不耐问道:“到底是什么?”
“是人贩子加小偷加土匪,姑且称呼他们为‘拐偷匪’吧!”
老道长:“嚯!”
好久没见过这么全能的罪犯了。
拐卖幼童,偷窃财物,占山为匪,这三罪全犯了!
老道长很满意,总算来大活了,“那他们……”
“他们往哪里去了?”
突然一道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平息了人群的骚动。
人们看向声音的来源——四个身披黑色长袍,戴着兜帽看不清脸的男人。
许是感受到隐约的压迫感,人群自动散开,为他们让出了空间,掌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一听到这个温和的声音就控制不住嘴巴,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他们往东海方向去了,许是要出海。”
闻言,四个人中的一个冷笑一声,“找死。”
竟然敢往他的地盘上撞。
————————
总结来说就是,两只憨憨哈士奇拐走了地主家傻白甜萌的博美宝宝,以为博美宝宝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丝毫不知道有四只凶狠杜宾在后面狂追。
第44章
冒险记
夜明城从远处看是一座漂浮在海上的繁华城市,宛如一只蛰伏在海上的巨兽,近了看才发现这是一个由无数艘大小船连接起来的海上舰队。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在海上飘了这么久,安棋意识到这不是他回家的方向。
崔林和崔河卖力划动船桨,没理会他,都快要把他卖了,干嘛给他解释那么多。
而另一边,单郁他们从渡口一个老艄公口中得知有两个男人带着一个小孩抢了船往夜明城的方向去了,他们推断这两人是夜明城的人,当即杀了过去。
不消一柱香的时间,繁华安定的夜明城上空出现了四道极为恐怖的威压,随之而来的是黑云压顶,狂风大作,在甲板上饮酒赏乐的人们尖叫扔下酒杯跑入船中,守卫们战战兢兢拿起了兵器。
主船之中,几位管事长老愁容满面,唉声叹气,一个小兵推门而入,长老们急切问:“找到少城主了没有?”
“没有,少城主恐怕又偷跑出去了。”
众长老暗骂,城主重伤昏迷,这少城主不为他父亲操持事务就算了,还到处乱跑,前几日因为想亲眼看看鲛人眼泪是如何化为珍珠的,竟然跑去鲛人领地吓唬幼鲛,鲛人们气势汹汹打上门来讨说法,害的他们赔钱又赔罪的。
今日的骚乱只怕也和这个不靠谱的少城主脱不了干系。
大长老问:“可查清来者何人?”
小兵:“是,是……”
“哆哆嗦嗦做什么?难道还是我夜明城抗衡不了的人?”
普天之下,夜明城得罪不起的人五根手指就数的过来。
“外头那四位分别是魔尊,妖王,长离仙尊还有龙君。”
五个来了四个。
“噗!”大长老猛地喷出一口茶,全飞溅到了二长老脸上。
二长老:“……”
大长老慌张站起,这,这几位为何会一齐降临夜明城?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几位关系不是一向很差来着吗?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要打起来,在同一个地方一起待不过半炷香。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外面,龙啸声响彻天际,船身剧烈晃动,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犹如惊雷的怒声。
“把我儿子交出来!”
“什么儿子?”
大长老一脸懵,但很快又想明白了。
哦,意思是说,外头这几位的儿子丢了,可能是他们少城主拐走的,怪不得一副要吃了他们的样子。
屋内死寂。
大长老颤巍巍拿起茶杯,手滑砰一下茶杯碎了,他也要碎了,欲哭无泪。
……完蛋了。
*
崔家两兄弟的小船停在了夜明城外海域,一艘接一艘船逃难似的从夜明城内跑出来,他们看到了笼罩在上空的乌云以及威压,但是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拦住一艘船询问情况。
“魔族,妖族,仙门都打过来了!还有龙君也苏醒了,眼看着就要开战了,快点逃命吧!”
龙君醒了!虽然这四个都很恐怖,但是龙君显然对他们威胁更大,要是被发现他们有卖掉龙族幼崽的企图,龙君必然会他们挫骨扬灰。
“哥,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
兄弟两个放下船帆掉转方向,拼命划桨,一定要在龙君发现他们之前离开这里才行。
安棋坐在船尾,看着天空中立着的四个人,突然站起来朝天上挥手,喊了声:“爹爹!”
小龙努力跳高,着急了,“我在这里嗷!”
隔得太远了,海浪声和风声淹没的他的声音,
“爹!……唔唔。”
崔林捂住他的嘴,低声吼道:“别乱喊!”
安棋指着单郁的身影,含糊道:“我爹。”
“哈?”崔林眯起眼睛看了看,那般浓郁而纯粹的魔气,不是魔尊还能是谁?
“行了吧你,别看着一个人就喊爹,你知道他是谁吗?”
安棋点头,他当然知道啦,“是我爹。”
崔林掐了把他的脸蛋,低头训斥道:“蠢龙,那是魔尊啊,你知道他有多不好惹吗?像你这种乱攀关系的,他一口吃掉一个。”
看到安棋眼睛睁圆了,崔林觉得应该吓到他了,满意地放开了手。
此时船也行驶出了很远,看不到夜明城的影子了。
安棋找不到爹爹们了,趴在船沿看了看下面深不见底的大海,终究没敢跳下去,坐回原来的位置上,还是仰头盯着天上。
爹爹们会找过来的,对吧。
想到什么,他扭头对崔林说:“我爹不吃小孩的。”
崔林:“?”
他们体力在从镇子上逃出来的时候就消耗了很多,划了没多久就脱力了,想着反正离夜明城够远了,就任由船在海面上飘,躺下来休息,让安棋放风,有人追过来了就告诉他们。
漂流的时间很无聊,海上只有一层不变的蓝色和白色,阳光毒辣刺眼,偶尔飞过几只海鸟,安棋和它们打招呼,要么不理他,要么就想来啄他,安棋抱头躲,躲不过了,生气了,就冲它怒吼,龙焰把海鸟翅膀烧光了毛,掉下来一动不动了。
嗷!
安棋戳戳它,闻到一股奇怪的焦香味,饿了,有点想吃,但想到爹爹的叮嘱,还是忍住了,把海鸟扔进了海里,吸引来了一群鱼。
安棋把手指头伸进水里逗鱼,这里的鱼鱼不咬他,而是用嘴巴贴他,有点痒又有点舒服。
嘻嘻。
他喜欢小鱼,所以在又有海鸟试图攻击他被龙焰烧下来后,他直接把海鸟投喂给了鱼鱼们。
“多吃点长胖胖哦。”
“咕噜噜。”小鱼吐泡泡。
有一条小鱼叼着一截海草游过来,其他鱼各咬住一小节,合力把海草系在了安棋食指上。
嗷,还是蝴蝶结。
安棋收到了小鱼朋友的礼物很开心,“好可爱的鱼鱼。”
小鱼们又对着他吐泡泡,你也很可爱呀,小龙崽。
嘿嘿
小船晃啊晃,小龙尾巴摇啊摇,和小鱼玩了一会,他有点困了,揉了揉困乏的眼睛,忽然迎面泼过来一大把水把他浇醒了。
安棋抓着船沿,低头和一只嘴巴长长,皮肤光滑洁白的大鱼对上了。
“你是什么鱼嗷?”
大鱼一双黑漆漆又灵动的眼睛看着他,发出悠远而空灵的啾啾声。
“你是白海豚啊。”
他没有见过这种生物,漂亮的像是海底的小公主,对公主要礼貌,他问:“我可以摸摸你吗?”
白海豚跃起身子,把头整个伸进船里给他摸。
“嗷嗷!”
和他想的一样,凉冰冰,滑溜溜的手感。
白海豚似乎也很开心,蹭了蹭他的爪心,然后退回水里,腾起,在空中翻滚一圈,落下时溅起高高的水花,安棋又洗了个凉水澡,但是一点也不介意,他给白海豚鼓掌。
“哇,你的尾巴好有力量哦。”
白海豚摇摇头,看了看自己的背,示意他上来。
安棋以为它是要炫耀自己的尾巴,原来不是吗?
他小心踩上白海豚的背,坐了下来,抱住它的脖颈,“我坐好啦。”
白海豚长鸣一声,带着他疾速穿游于海面之上。
要去哪里嗷?
一处浅礁中,一只灰海豚被渔网缠住了,躺在礁石上被烈日曝晒的奄奄一息,安棋跳下白海豚的背,走过去看到这只灰海豚身上有大大小小各种割痕,有的是石头割的,有的是网割的。
好可怜嗷。
渔网在龙的利爪下轻松就能被扯断,安棋又将手覆在白海豚身上,为它治愈伤口,最后再和白海豚合力把灰海豚推进水里。
很快,灰海豚睁开了明亮的眼睛,绕着安棋游了一圈,发出鸣叫。
安棋想,它说的应该是“谢谢”。
“不用谢嗷。”
灰海豚游走了,但没一会又回来了,带着大大小小几十只灰海豚,它们围着安棋转圈,吐水,腾跃,以最大的诚意向这只善良的小龙崽表达感激,那只灰海豚还亲了一下安棋的脸。
安棋有点害羞,好热情的海豚嗷。
这边欢天喜地,另一边可就没这么开心了。
崔家醒来发现安棋不见了,吓得到处找,以为他掉进水里面去了。
但他们即将要面对一个更大的麻烦。
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上突然乌云密布,雨点一点一滴打下来,不远处大浪掀起,这是海上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顾不得找安棋了,他们赶紧划动船桨躲避大浪,但是要在风雨中控制小船太难了,船身摇晃剧烈,无法控制住方向,一个接天巨浪拍下来,木船被打的四分五裂,他们也落入了水里,在汹涌海水中起起伏伏,更要命的是他们都是旱鸭子!
他们拼命喊“救命”,祈求有人路过能救救自己,但心里也知道不可能有人出现。
渐渐的,呛入太多海水,他们快脱力了。
救,救命……如果有人愿意救我,我以后一定给他当牛做马报答他的恩情……
“我来啦!”
他们刚立完誓就听到了小崽子的声音,猛地一激灵,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到高高掀起的巨浪之中,安棋坐在白海豚身上乘浪而来,身边还有无数只护航的灰海豚。
安棋周围似乎有一圈神圣的金光,宛如手握长剑的天神降临一样撞入他们眼中。
亮瞎了他们的眼。
“哥哥们别怕,我来救你们啦!”安棋指挥海豚们全力朝他们游去。
崔家两兄弟突然很心酸很想哭,但是想到他们刚才发的誓——可恶!誓言说太早了!
兄弟俩脸色惨白,急忙吼道:“等一下!你先别过来!!”
安棋:“嗷,那我走咯。”
“别走别走!救救我们!快把我们捞上去!”
“嗷?”
好吧。
脱离风暴海域,海豚们迫不及待松开叼住他们衣服的嘴,还呸呸两下。
两兄弟:……
嫌弃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不远处就是个小岛了,安棋坐在白海豚背上,兄弟两个攀在一块木板上,一起朝岛上游去。
安棋跳上了岸,转身和海豚们挥爪爪告别,而两兄弟就没有那么舒服了,像两摊软绵绵的肉,除了躺着什么都不想干。
崔河有气无力地问:“哥,怎么办,真的要给小崽子当牛做马吗?”
崔林沉默片刻,心一横,“一个誓言而已,就算我们违誓了又怎样,老天难道还能劈死我们吗!?”
“轰隆——”晴朗的天空中突然爆出一声雷鸣,就在他们头顶。
安棋看天,“打雷了,要下雨了吗?”
兄弟两个:“……”
以后再也不乱发誓了!
海边荒芜,没有吃的也没有水,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有船经过,他们决定进岛看看。
岛内比岛外富饶多了,有各种野果,野鸡野兔,他们还找到了一条小溪流,有这些的话,在这里撑一段时间不是问题。
“我饿了。”安棋停下来,趴在地上,四肢无力。
两兄弟不想管他,想在天黑前探索完整片小岛,姑且让小崽子饿着吧,但是这个想法一出来,天空又劈了道闷雷。
“……”
得得得,当牛做马行了吧!
崔林捡了个椰子,拿石头敲开口子,拔了根空心的草梗,削成适合的长度,插到椰子里,让安棋抱着吸椰子喝。
崔河去找了一袋野果子,让安棋背着,饿了就自己拿。
“还饿吗?”
“不饿了。”
“还渴吗?”
“不渴了。”
“要不要背?”
“不要,我自己能走。”
“好,那就走。”
兄弟两个抹了把汗,总算把小崽子伺候舒服了,逃过了被雷劈的风险。
真想穿回去给当时发誓的自己几个大耳刮子。
他们来到岛的另一边,这里是差不多的风景,但是有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两棵树之间用布简易拉了个帐篷,下面放了一个吊床,火堆还是热的,还有没吃完的半只鱼,以及,一艘停在沙滩不远处的舰船。
两兄弟看到了救星,飞速跑到船边,船上没有放下挂梯,他们打算返回去砍棵木头来。
安棋看他们满面红光,已经开始商量明日出海后的目的地了,疑惑问:“这艘船的主人知道我们把他的船开走了,会不会生气啊?”
两兄弟噎住了,但他们是土匪啊,土匪抢东西才不管那么多。
崔林为所畏惧道:“到了我手里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了,别人想要,就拿出证据来证明是他的!”
“我现在给这艘船命名为‘崔家号’,我看谁敢有意见!”
“我有意见。”他的话音还未落,船上出现了一个黑影,靠在船头,懒洋洋地撑着脑袋,戏谑地笑了几声。
声音听上去很年轻,像是少年模样,崔林有了底气,他难道还会怕一个少年吗?
他冲上面大吼道:“滚下来!这艘船现在是我的了!”
“好啊。”少年翻身跃下,轻盈落地,崔林又没了底气,这少年显然有点修为,而他们现在与凡人无异。
两兄弟站在一起,好让他们在气势上看着更强些,但少年似乎看破了,轻笑着走近他们。
离近了,兄弟俩才发现这少年样貌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夜,明,城。”安棋指着少年腰间的令牌,把上面的字一字一顿念了出来。
两兄弟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夜明城的少城主,叶问澜!
叶问澜微笑看着他们的表情由震惊转为惊恐。
“是我们眼拙,没能认出来少城主,还请少城主大人有大量,莫要怪罪。”
叶问澜径直从他们中间走过,在安棋身前停下,俯身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你识字?”
安棋抬手做出捏的动作,说:“会一点点。”
叶问澜眼睛放光:“都说龙族不爱读书,几千岁了还目不识丁的比比皆是,你这只小龙崽竟然和书上记载的不一样。”
安棋说:“我不看书,爹爹就不给我吃糖。”
叶问澜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异类,“你是龙吧?”
“我是啊。”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哪里不像龙了?
叶问澜摇头道:“就没见过你这么老实的龙。”
“你爹不给你就偷偷拿呗。”
安棋说:“爹爹知道了会生气。”
叶问澜戳他脸蛋,笑他道:“挑多的拿,一次别拿多了,你爹不会发现的。”
安棋:“要是发现了会被打屁股的。”
叶问澜笑出了声,“你还真是条老实龙啊,你爹打你你就嚎,使劲嚎,再流几滴眼泪,你爹肯定就舍不得打你了。”
安棋想了想,哥哥说的好有道理嗷,每次他哭,不管犯了多大的错,他爹都不会骂他啦。
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安棋对他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哥哥好聪明。”
叶问澜道:“那是,都是从小被打出来的经验。”
“嗷嗷!”
崔家两兄弟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叶少城主原来是这个样子吗?!
传说中说他贪图玩乐,行事乖张,反复无常,难伺候的紧,这几个词和眼前这个一本正经教小崽子如何卖乖耍赖逃脱亲爹拳头的少年一点沾不上边啊!
传言果然不可信。
叶问澜对安棋这种乖龙很感兴趣,在所有关于龙族的记载中,无一例外都提到了“暴戾”,“傲慢”,“贪婪”,“独断”等词,但眼前这只货真价实的龙崽性格与同族截然相反。
他想看看是真的不一样,还是说他体内的恶尚未被激发出来。
这可比解决后面那两个蠢土匪有意思多了。
他问他们为何会到这里来,两兄弟七嘴八舌把他们来夜明城的目的,又是如何流落到岛上的经历都说了,当然,他们隐去了偷东西的那一段,只说是在路上捡到了迷路的安棋。
叶问澜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但魔族,妖族,仙门,龙君同时围攻夜明城这事九成是真的,难怪他心里一直有不安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他们便开始着手修复舰船船头下方的一个破洞。
安棋坐在下面,边喝着椰子,边给他们拍掌鼓劲。
叶问澜跳下来拿木板,走到安棋身边看到他用沙子垒起了一个人头,面部轮廓歪歪扭扭的,五官都错位了。
“这是谁的脸?”
“我爹的。”安棋笑道。
“嚯,你爹要真长这样,你就不会出生了。”
叶问澜看着他的笑脸,突然起了玩心,把沙堆推倒,对安棋挑了挑眉。
安棋呆住。
爹爹,啪一下,没了。
“你那个丑死了,我给你堆一个。”
叶问澜坐下来,熟练用沙子堆出一张俊俏人脸,堆完啧啧两声,他这张脸真是怎么看怎么帅,完全看不够啊。
然而下一秒,一只小爪子用力一推,又是啪一下,叶问澜亲眼看着他的帅脸没了。
安棋抱着手臂,气鼓鼓地看他,用力踩在沙子上,“给我哭!”
叶问澜:“……”
好记仇的崽。
叶问澜给他开了一排椰子,还去海里抓了五六只螃蟹回来给他玩,终于在安棋生了一个时辰的胖气后取得了他的原谅。
“哼,这次就算啦,下次不可以再推倒我爹爹了。”
叶问澜哭笑不得,甩了几下因为砸椰子而酸疼的手腕,在安棋旁边席地坐下,没什么少城主的架子。
“热死了,分我一口。”
安棋把椰子递过去,叶问澜渴的紧,仰头喝掉了一整个,抹了下嘴,凉爽的海风吹面,他长舒一口气,“舒服!”
然后扭头就看到安棋还维持着捧椰子的动作,眼睛瞪大,被他的深渊巨口震惊到了。
“哥哥,你说就喝一口的。”
叶问澜脸皮厚,大言不惭道:“没办法,大人的一口就是比小孩大。”
“嗷……”
安棋眨巴眨巴眼睛,眼泪很快蓄满眼眶,在他“哇”地哭出来之前,叶问澜把空椰子扔掉,赶紧又拿了一个放在他手里。
“别哭,我再给你开!要多少有多少!”
安棋撇嘴,“哼!”
骗小孩。
*
夜明城上。
外头四位强者包围,船内人群惊惧不安,群龙无首的长老不敢出去面对那四位祖宗,跑到叶邱床前哭丧,一个喊的比一个大声,一个哭的比一个悲催,成功把叶邱气得吐血,硬是从昏迷中醒了。
他在侍从的搀扶下来到甲板,对着已经做好攻击准备的几人大喊:“请四位手下留人!我能以项上人头保证,小龙君绝无性命之忧。”
叶邱沉声:“我知道那逆子在哪里。”
第45章
爹爹们找来了
这艘舰船修复的工作量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了两个帮手,速度快了不少。
问到为何不带人就出海,叶问澜站在甲板上,迎着大海吹来的海风,负手而立,就像身怀绝世秘籍的武林高手,先是惆怅一叹息,而后看着天空,露出他俊美但疲惫的侧脸。
“因为真正的男人都是独来独往的。”
安棋说:“你爹不让你出来吗?”
“你是离家出走的吗?”
“你爹会打你屁股吗?”
叶问澜:“……”
瞎说什么大实话。
安棋又问:“哥哥,少城主应该很厉害的吧?”
叶问澜昂起头,“那当然。”
“那为什么哥哥会被困在这里走不掉呢?”
叶问澜:“呃,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故事要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说起,我逃过一群守卫的的追捕,登上了这艘‘梦想号’,扬帆起航,披风斩浪,征服大海!但是不幸遇到了风暴,作为一个真男人,再大的风暴都无法摧毁我的意志,于是……”
他眉飞色舞说了大半天,说他的理想,说他的抱负,说他对自由的看法,啰里啰唆的,安棋听的都开始犯困了。
他打了个哈欠,“所以说哥哥是因为睡过头了,没有看到礁石,船才撞破了是的吗?”
船底下的两兄弟发出压抑的笑声。
叶问澜喉头一紧:“……”
你的总结能力不要这么好行吗?
安棋问他:“哥哥,海上这么危险,你爹爹不会担心你吗?”
叶问澜坐在船头,伸手触摸近在咫尺却又好似离他很远的大海。
“我爹不懂我,我压根不想继承他的城主位置,我人生应该是自由的,漂泊的,就像这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我宁可一辈子不着陆,也不想被困在一座城里。”
安棋爬上他的膝盖,坐在他的腿上一起看大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个角度看到的大海更加辽阔,深邃,让人向往。
哥哥的表情有点寂寞哦,是因为没有人理解他吗?
看在他给自己开了很多椰子的份上,安棋想安慰他一下,于是拍拍他的腿,握住了他的手,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我爹爹也是这样的,不许我去冒险,不可以回家太晚,如果敢离家出走就要被打屁股。”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爹还没有真的打过他。
叶问澜深有同感,感叹道:“天下父母都一个样啊,我爹也打我屁股。”
他爹是真的抄棍子打。
叶问澜光是想想都还有心理阴影。
安棋问:“疼吗?”
叶问澜龇牙道:“疼死个人了。”
安棋跳下来,扯住叶问澜的裤子往下拽,叶问澜一惊,忙抓紧裤子,“你干什么,流氓龙!”
安棋无辜道:“我不是流氓,我帮哥哥治伤啊。”
叶问澜松口气,忙说不用,安棋说好吧,又爬回他膝盖上坐下,两只脚脚晃晃悠悠,叶问澜看着,没忍住抓住了,挠了挠他的脚心。
安棋一抖,瞪着圆溜的眼睛,指着他的鼻子,大声说:“流氓哥!”
叶问澜:“???”
“你不要学到个词就乱用啊!”
安棋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叶问澜狠狠揉他的头,笑骂道:“小崽子。”
“嗷嗷,别揉了,我头发乱了。”
而且我本来就是小崽子啊。
是小龙崽。
就在他们玩闹之际,船终于修好了。
叶问澜亲手为爱船升起船帆,他的高马尾与船帆一起随风高扬,正是天高云淡,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长腿一跨拦下正一趟趟往船上搬椰子的安棋,挑了挑眉,“小崽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龙域?”
安棋问:“龙域是什么地方?”
“就是龙族的栖息之地,传说在一片很隐秘的海域,周围遍布危险的飓风,猛兽,海浪,无数人在那里丧生,但依旧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前往那里。”
“去那里做什么嗷?”
“冒险!”叶问澜说出这些话时,双眸明亮,马尾飞扬,连发丝都在闪着光,安棋呆呆看着他,叶问澜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像是一抹阳光照进了他的心里,点燃了小龙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安棋点头,“好嗷。”
他也要做冒险的小龙。
叶问澜手指点了点他,满意地笑了,“我没看错龙,你和我是一样喜动的性子。”
得到哥哥的肯定了,安棋开心咆哮:“嗷呜!”
叶问澜单脚踩在一个木桶上,豪迈挥手,将面前一望无际的大海收入掌心,少年的野心和热血是海上奔涌的风。
安棋学着他,叉腰,呜哇一挥手。
叶问澜放出豪言壮语:“迟早有一日,我会征服这片大海,我的船会行驶过这世上每一个海域,每一座海岛,每一片星空!”
安棋也说:“嗷嗷嗷!这片海以后就是我的啦!”
“小崽子,跟着我干,我保证,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奶喝!”
“好嗷好嗷,我喜欢牛奶和羊奶。”
叶问澜仰头大大笑,“没问题,以后我给你单开两个房间,一个放牛奶,一个放羊奶,我还封你为第一守护灵兽,整片海域你可以横着走!”
“我是大海王,你就是……”
“小海王!”
叶问澜欣赏地笑了:“你还挺上道啊!”
小龙嘿嘿。
他两眼闪着崇拜的光,叶问澜在他心里的形象瞬间伟岸。
跟着哥哥好有前途的样子。
可是安棋还有顾虑,“爹爹找来了怎么办?”
叶问澜淡定无比,“怕什么,他们来了我们就躲呗,我爹病的床都下不来了,还能把我们打死不成?”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
熟悉的咆哮吓得叶问澜腿一软,瞬间破功,不可置信回头看,果然看到了叶邱那张青黑的脸,已然怒到了极点。
而叶邱的身后站着同样怒火滔天的单郁等人。
叶问澜疑惑这些人是谁,怎么会和父亲在一起,还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他没惹过他们吧?
叶邱怒斥:“你平时做事荒唐就算了,竟然还企图拐走小龙君!”
叶问澜大声辩驳,“我没有拐他!他自己要跟我走的!”
他拍拍安棋的头,眼神示意他快说几句话帮他解围。
安棋看着爹爹们,不敢吱声了嗷。
好凶。
“逆子!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还撒谎,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叶邱“镗”地拔剑,叶问澜骂了一声,身体比脑反应快,拔腿就跑。
两道风从安棋眼前刮过,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天黑了。
不,是爹爹们走到了他面前,他站在压迫感极强四道的影子里。
他仰起头,手背到身后,笑的奶萌无害,乖巧喊:“爹爹。”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崔家两兄弟震惊:“?!!”
魔尊还真是你爹啊!完蛋了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单郁看着他,没回他话,而是抬手,安棋他要抱自己,伸出了手臂,但单郁却是把袖子卷起来,面无表情,声音里压着怒气。
“我之前说过的吧,不听话的小龙会怎么样来着?”
安棋眨眨眼。
嗷,会被打屁股……
爹爹生气了,爹爹要打小孩了。
安棋也想跑,要不等爹爹气消了他再回来吧,但是脚还没有迈开来,他就整只被拎起来了,四只爪子徒劳地扑腾。
他想向其他几人求助,但他们都扭过了头。
单郁问他:“是想先打左边还是右边?”
嗷,都不想。
他试图转移话题,“爹爹喝不喝椰子?甜甜的可好喝了,我去给你敲。”
单郁没听见一般,微笑说:“那就两边一起吧。”
嗷嗷!
*
回到夜明城。
安棋脸上挂着泪珠,抽抽噎噎的,摊开手脚,像张浸透了水的白面烙饼,了无活力地仰趴在床上。
龙暄把一颗比巴掌还大的夜明珠放在他面前。
安棋不看。
白敛给他玩具,放进他的爪爪里。
安棋不玩。
海生月端着一碗甜汤在他鼻子下面晃了晃。
安棋不吃。
几人面面相觑,嘶,教训的太狠了?
他们看向单郁,单郁摇头。
根本没用力,就是轻轻拍了几下,吓唬他的。
那难道是吓唬过头了?
单郁过去把他抱起来,让他坐腿上,他一松手安棋就倒下去,扶起来又倒,软趴趴的像棉花,最后只能让他躺着。
单郁戳他脸蛋,温声问:“到底怎么了?爹爹吓到你了?”
安棋哼了下,抽抽鼻子,闷闷地说:“我想和哥哥去冒险。”
“你怎么又提这事?”
“不行!”
从安棋嘴里问出来缘由,得知他是受了叶问澜的蛊惑,单郁更是没好气地敲了他脑袋一下。
“他是想利用你打开龙域结界。”
龙域从来只允龙族踏入,别族想要进去要么得到龙族邀请,要么就得有本事把结界打碎。
很明显,他家单纯无知的小龙崽又被人下套了。
单郁冷笑,心里盘算要怎么给那个小子一点苦头吃吃了。
安棋揉揉头,对他爹的话半信半疑,哥哥看起来不像坏人。
嗷,应该不是的,吧。
少城主卧房里面。
叶问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喊疼,喊久了口渴想喝水,没人回应。
叶邱为了惩罚他,让他长点记性,吩咐不许派人去照顾他,也不可以给他伤药。
叶问澜心里骂他老爹冷血无情,亲儿子的死活都不管了,何况他都解释清楚了,小龙崽确实不是他拐走的,他只是运气太背了,遇上了那两个携崽投奔夜明城的土匪,平白背了锅。
他爹还有那小崽子的爹比土匪还土匪,听完解释还是要惩罚他,简直蛮不讲理!
背上的鞭伤又开始疼了,叶问澜惨白如纸,疼都没力气喊了,倒抽冷气。
忽然衣服被人掀开了,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拍在他背上,不消多久,背上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消失了,疼痛减轻了很多,他可以翻身了。
然后就和一手拿着药罐一手沾满了药膏的安棋大眼瞪小眼。
安棋抢先指着他,“我不是流氓龙嗷,我是为了给你涂药才掀你衣服的。”
叶问澜被他紧张的样子逗乐了,“你怎么敢过来的,你爹没打你吗?”
安棋下意识想去摸摸屁股,但是手上有药,“打了,但是不痛。”
叶问澜情绪变得激动,对比小崽子的活蹦乱跳,他差点从床上跳起来,“你那才是亲爹嘛!随便打几下做做样子就好了,我这个就像是后爹,下手这么狠!”
叶问澜还想骂,一只黏糊糊的爪子拍在他嘴上,啪地一下药膏糊掉了他半张脸,叶问澜瞪大了眼。
我的俊脸呐!
安棋比了个“嘘”,小脸严肃告诉他:“不要吵,我偷偷来的,我爹发现了会生气的。”
叶问澜点点头,欲哭无泪。
小崽子还怪好心的。
安棋跑去给他倒水,叶问澜看着那沾满了药膏的杯子有点不太想接。
安棋又往前递了递,他还在犹豫。
安棋以为他手疼,爬上床要喂进他嘴里,叶问澜连忙拒绝,拿过杯子隔空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被烫的面色涨红,大喊大叫,安棋怕他喊来单郁他们,又一爪子拍上去了,叶问澜里外受罪,拼命挣扎,安棋的爪子就在他脸上到处摸。
费了好大的劲,终于把他的嘴捂严实了。
小龙长松一口气。
“哥哥说了不要吵嗷。”
“唔,唔……我的脸啊……”
叶问澜真的要当着他的面哭出来了。
两日后,叶问澜能够下床了,叶邱带着他亲自向安棋道歉,并希望他们多留几日,他们也可以尽一尽地主之谊。
想着安棋没怎么来过海上,而且他很喜欢大海,单郁几人商量过后觉得可以。
叶问澜自告奋勇带着安棋参观夜明城。
安棋之前只远远地看过,当时就觉得这里好大,上来了发现不仅大,还应有尽有。
“这艘船是酒楼,有各地来的厨子,有什么想吃的拿着我的令牌去说一声,他们会做好送到你房间去。”
“这艘是赌坊,你年纪小就别去了。”
“那艘是首饰铺子,和你也没什么关系,然后呢,那个是糕点房……”
他们在一艘艘以铁链相连的船上穿梭着,叶问澜走着走着发现安棋不见了,转头看到他站在一个卖果干的小摊子前面走不动道了。
嗷。
想吃。
叶问澜摇头笑笑,果然天下小孩都一样。
安棋一爪抱着一个比他脸还大的芒果干,一爪被叶问澜紧紧牵着。
“好吃吗?”叶问澜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头都不抬一下。
安棋猛点头,芒果干还没咽下就说:“好甜好香!”
以前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这种水果,现在芒果在他心里是第一好吃的果果!
叶问澜蹲下来,问他:“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可以啊。”
安棋把芒果干给他,看到叶问澜张开了他的深渊大口,想到某段不好的记忆,又迅速收了回来,扯下一点塞进叶问澜嘴里。
“就一口嗷。”安棋把剩下的紧紧抱住,防贼似的防着他。
叶问澜失笑,这小崽子总算是长了点心眼。
嗯,芒果干挺甜的。
他们继续走,来到了一处没什么人的小船,这里虽然安静,但是有很多小鱼围绕。
小鱼吐泡泡。
安棋也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玩的不亦乐乎。
叶问澜从船舱里面拿出一个罐子,把里面的红色粉末都倒进了水里,没一会,吸引来了更多体型和颜色都极美的鱼。
安棋看的都入迷了,他指着一条蓝色的鱼,惊喜对叶问澜道:“这条鱼鱼会发光。”
叶问澜见怪不怪,随意坐下,拿起腰间的酒壶喝了一口,告诉他:“到了晚上它们会更漂亮,整片海都在发光,比天上的银河还要梦幻。”
哇,大海真的好神奇。
安棋给美丽的鱼鱼们挨个取名字,“你叫蓝蓝,你叫花点点,你叫白猫猫,你们叫……嗷。”
安棋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两条灰海豚,一条脸上有道丑陋的疤痕,一条眼神是清澈的愚蠢,他卡住了。
总不能叫它们“丑丑”和“笨笨”吧?
两只海豚期待地看着他。
小龙崽苦恼,他想不动声色地绕过它们,两只海豚在这时说话了。
“小崽子,啊不对,现在应该叫您小龙君了,我们可算见到您了。”
好耳熟的声音嗷。
“你们是崔家哥哥?”
两只海豚疯狂点头。
叶问澜诧异,也走了过来,从眼神上看确实是那两个蠢土匪,问道:“你们怎么还没死?”
同时得罪了魔族妖族仙门还有龙族,按照道理骨灰都已经被扬了。
两兄弟抱在一起痛哭,“我们还不如死了呢!”
“龙君大人把我们变成了海豚,让我们以小龙君的名义救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为小龙君攒功德,之后才能去转世投胎。”
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啊!这得救到何年何月,光是想想就生不如死。
他们拿头哐哐撞船,安棋摸摸他们。
“别撞了,船不疼,你们的头疼。”
兄弟俩哀求道:“小龙君,我们今日来此就是想请您去龙君大人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已经知错了,希望龙君大人能宽容一些……”
“本君现在就送你们去投胎够不够宽容?”龙暄嗤笑声响起。
安棋看到龙暄从天而降,再回头时,两只海豚已经跑没影了。
龙暄把安棋抱起来,亲了一下,问他有没有想自己。
安棋已经习惯大龙表达爱的方式了。
“龙龙怎么来了?”
龙暄问他:“还想去龙域吗?”
安棋惊喜,“可以去吗?!”
龙暄笑道:“我要回去拿个东西,想着带你一起去看看龙族的老家。”
“我要去!”
“嘘,声音小点,我们偷偷走,别让单郁他们知道了。”
“嗷嗷。”
龙暄带着他就要走,一直沉默的叶问澜说话了,“龙君大人可否带我一同前去?”
龙暄皱眉,语气不太好,“你去做什么?”
安棋替他回答:“去冒险!”
叶问澜点头。
“哈?”
这种理由说出去谁信啊,天底下那么多可以冒险的地方,为什么非要去龙族老家?无非是为了里面的宝物,传承,以及龙骨。
但他家幼崽坚持要带着叶问澜一起去,溺爱的老父亲拗不过他。
去龙域的路途较远,龙暄担心叶问澜中途体力不支拖延时间,便渡了他一些灵力。
龙域之所以那么难踏入,一则是因为它外面有风暴雷电环绕,寻常船只一靠近就会被卷进漩涡中被撕成碎片,二则是有鲛人,魔鲸,深海巨鱿巡逻,各个凶悍无比。
三人到达龙域上空,龙暄带他们穿过风暴层,抬手拂开飓风,飓风中心便是龙域入口。
龙暄:“进去吧。”
安棋:“嗯!”
入口近在咫尺,可默默跟他们后面的叶问澜突然掉转方向,朝下方一个小岛飞去。
“哥哥!”安棋在后面大声喊他,叶问澜恍若未闻。
“哥哥要去哪里?”
龙暄骂道:“这混账小子果然别有目的,就不该渡灵力给他,让他掉进海里淹死算了!”
安棋担心叶问澜的安危,龙暄只能带着他先追了过去。
小岛之上,他们跟着脚印进入林中。
越往里走灌木丛越密集,树枝容易刮伤孩子的皮肤,龙暄松开了安棋,施法除去前路上的障碍,低头却没有看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小身影。
“安崽?!!”
安棋本来乖乖站着没动,突然脚底地面凹陷,他连尖叫都来不及喊就掉下去了。
下方别有洞天,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世外仙境。
安棋喊了一声“有人吗?”,回应他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空气中飘来叶问澜的气味,带着几丝血腥味。
哥哥受伤了吗?
想到这个可能,安棋扒开齐腰高的草丛,往味道来源赶去。
他走的很急,没认真看路,和一只窝在草丛里睡觉的幼鲛撞上了。
幼鲛被踩到尾巴尖叫,跳起顶开了安棋,安棋飞了出去,像个球似的弹跳了几下,因为有草垫着没有摔疼,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
幼鲛气势汹汹跑到安棋面前,绕着他走了一圈,安棋身上粘着很多叶子,盖住了他特征性的龙角,鳞片和金瞳,幼鲛一下子没认出来他是个什么东西。
“你是谁啊?”幼鲛声音稚嫩而尖细。
安棋反问:“那你又是谁啊?问别人名字前不是要先说自己的名字吗?”
幼鲛想了一下,有点道理,于是不太情愿地说:“我是鲛人宝宝,现在六个月了。”
安棋说:“我是龙宝宝,现在五个月了。”
幼鲛得意道:“那你比我小,你要叫我姐……你刚说你是什么!?”
“我是龙嗷。”
幼鲛又打量他一遍,笑出了声,“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好骗,你一只胖蜥蜴冒充龙族,小心被龙君知道了,嗷呜一口就把你吃掉了!”
安棋没有反应,幼鲛不悦,“你不怕吗?”
“龙龙不吃小龙的,我为什么要怕嗷?”
幼鲛正要骂他脸皮厚,死不承认,安棋拔掉粘在眼睛上的叶子,露出那双澄明的金瞳,眨了一下。
“你好鲛人宝宝。”
“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吗?”
第46章
你是我的宝宝吗?
幼鲛看着他的眼睛,半晌问:“你是变异了吗?”
“变异是什么?”
安棋拿下粘在他头上的叶子,甩了甩头,露出那两根龙角,幼鲛愣住了,随后惊讶和激动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穿安棋的耳膜。
“龙龙龙!”,“活的活的活的!”幼鲛绕着安棋转圈,不断重复这两句,像只活泼的小鹦鹉,安棋捂住了耳朵。
“你不要吵了,我耳朵疼嗷。”
幼鲛拉起它的尾巴,抚摸绿色龙鳞,自顾自激动说道:“爹爹娘亲我看到真龙了!”
安棋想把尾巴扯回来,幼鲛却拖着他要去给同族们炫耀,胖崽有点重,要两只手一起拉。
安棋喊道:“别拉我的尾巴。”
幼鲛不放手:“你跟我走嘛!”
“我不。”
安棋用力把尾巴拿回来,而幼鲛没站稳,一屁股摔倒了。
“你没事吧?”安棋伸出爪爪。
幼鲛看着他,嘴瘪了,眼里蓄起眼泪,“你欺负我!踩我尾巴还害我摔倒,你是只坏龙!”
“我不是坏龙嗷。”
安棋看幼鲛要哭了,局促不安地抱着尾巴,犹豫了一下,把尾巴放回到幼鲛手里,“给你,别哭了好不好?”
“好啊。”幼鲛的眼泪瞬间不见了,一把握住龙尾,狡黠地笑了笑。
小笨龙。
“跟我走,帮我去撑场子我就原谅你。”
“可是我不会撑场子。”
“你这样的,往那里一站就他们就吓得不敢动了。”
“好吧。”
两小只往一处瀑布走去。
安棋问:“你们没见过龙吗?为什么一定要我去?”
幼鲛解释道:“龙君沉睡很多年了,只有我祖父母那一辈见过真龙风姿,而且龙族为避免幼崽夭折,幼崽在成年前很少离开洞穴,更是没人见过龙族幼崽。”
“但是今天我见到了,嘿嘿。”幼鲛白冰冷的皮肤上泛起兴奋的红晕,她有预感,今日之后她一定会成为鲛人族的风云人物!
离瀑布越近,打斗声就越清晰,不像是平常同族之间的打闹切磋。
发生什么了?
闻到族人的血腥味,幼鲛拉着安棋跑过去,突然飞过来一柄长刀朝幼鲛手臂斩下,幼鲛及时松手,跳到一边,天真无邪的面庞瞬间变得凶狠,露出尖牙利爪,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嘶嘶”声。
安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弹了下脑袋,“你怎么来这里了?”
“哥哥!”安棋惊喜地跳了两下。
“嗯哼。”叶问澜蹲下,帮他把背后的叶子都拿下来,问道:“你跑哪里滚去了,身上这么脏?”
安棋:“我本来在上面找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下来了,然后遇到了鲛人宝宝,她带我来到了这里。”
叶问澜又弹了他脑袋一下,安棋捂头,“哥哥为什么要弹我?”
叶问澜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只没心眼的崽子。
“你当鲛人幼崽是什么可爱的宝宝吗?他们一出生就有一嘴可以咬碎石头的利牙,凶悍很的,你再看看你自己,牙都没长齐。”
“而且他们这一支族群擅毒,性情阴狠歹毒,最会蛊惑人心,你差点又要被骗了。”
嗷……
安棋愣愣看着幼鲛,差不多的年纪,天差地别的心眼子。
叶问澜让他站到身后去,把长刀从地里拔起,吹掉刀刃上的泥土,手腕一转,刀尖直指准备偷袭他的幼鲛,幼鲛死死瞪着他。
“又是你!”幼鲛声音尖锐,带着愤怒。
“你就是那个什么城的少城主对吧,这次又来干什么?!我告诉你,我不会再被你吓哭了!”
幼鲛已经对着叶问澜的画像练习过无数次攻击了。
“原来你就是上次那只被吓到崴了尾巴,差点被水淹死的小鲛人啊,你尾巴现在好了吗?”
叶问澜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想揍他,幼鲛红了脸。
安棋无形之中加了把火,问:“鲛人也会被淹死吗?”
叶问澜笑道:“如果太笨了的话,喝口水都会被淹死。”
“哇。”
安棋是纯粹的惊讶,不带任何嘲讽的意思,但幼鲛炸鳞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才没有!”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干嘛老是找我麻烦!?”幼鲛非常生气。
叶问澜蓦然沉声:“我跟你是没仇,但跟你爹娘有仇。”
“他们给我爹下毒,害的我爹筋脉受损,久病难愈,在床上躺了大半年。”
幼鲛大声喊道:“那毒又不会死人!”
叶问澜正色,握紧刀柄,嗓音低沉:“如果我给你爹娘下毒,是你爹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你还能这么无所顾及吗?”
“能啊。”幼鲛说。
“你和我爹娘有仇找他们就好了,想下毒就去下,冤有头债有主,欺负我有什么用?”
叶问澜看着幼鲛,啧啧两声,“你爹娘知道你这么‘孝顺’吗?”
幼鲛哼气,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不说我不说他们不会知道的。”
叶问澜突然笑的意味深长
“你爹娘来了。”
安棋好心给幼鲛指了指后面,幼鲛转头,看到了两张怒气汹涌,要揍小孩的脸。
“!”
幼鲛想跑没跑成功,被她娘按住,她爹活动下手腕,抬手就啪啪落下几个巴掌,幼鲛立马哭嚎了出来,声音大到能够穿透耳膜。
“真是把你宠坏了!什么话都敢说!”
幼鲛抽噎着,不服气,他们这一族的鲛人百毒不侵,拿毒药当水喝都没事,但这丝毫阻止不了她爹揍她的决心。
叶问澜放下了刀,听着幼鲛凄厉的哀嚎,他只想说以一个字,“惨。”
而安棋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觉得还是他爹最好了,打屁股都舍不得打疼他。
他们津津有味地看戏,注意力都被幼鲛一家子吸引过去了,一只鲛人悄无声息来到了安棋身后,抱起他就跑,与此同时幼鲛停止了哭嚎,看向叶问澜的眼神森寒,勾起狡猾的笑。
“你中计了。”
叶问澜转身欲追安棋,但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手持铁戟的鲛人将他包围,闪着银光的戟尖对准了人类脆弱的喉咙。
大意了,鲛人果然狡猾。
幼鲛跳上岩壁,抱臂睥睨他,幸灾乐祸道:“小龙君已经安全了,但是你很快就要倒霉咯。”
叶问澜脸上没有出现她想要的慌乱,冷静抬刀面向离自己最近的那只的鲛人。
“试试。”
看看是他倒霉,还是这群鲛人倒霉。
鲛人抱着安棋尽快远离战场,安棋挣扎着想下去,鲛人安抚他,“小龙莫怕,我们不会伤害您的,那个人类才危险,您不知道他打伤我们多少族人了,还胆大包天竟敢挟持您,他今日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安棋听完挣扎的更厉害,鲛人差点没有抱住他
“放我下去,我要去找哥哥!嗷!”
“诶诶,小龙君,您别乱动啊!”
鲛人手一滑不慎让安棋掉了下去,在快摔倒地上时突然停止不动,接着被一股力托起,飞到了龙暄的怀里。
“龙龙!”安棋搂住他蹭了蹭,龙暄也拍拍他。
“想我了?”
“嗯!”
鲛人反应过来,诚惶诚恐,“龙君大人!我等不知龙君大人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海涵。”
龙暄摆手,“别动不动就跪,本君又不会吃了你们。”
鲛人抹汗,是不会吃,但是会暴揍一顿啊。
“那边发生了何事?”
龙暄看到叶问澜在鲛人的围攻下还能留有余地的应对,并未有落入下风,便知道这小子之前藏拙了。
啧,真是能装,还骗他分了灵力给他。
龙暄讨厌骗子,不想管这小子死活,但是安棋却说要去帮哥哥。
“他一时半会死不了,我们先去龙域,回来再说。”
“嗷嗷!”
先救哥哥!
安棋态度非常坚定,无奈,龙暄只能抱着他过去。
“你们在闹什么!”
龙君出现,龙威震住所有人,混战瞬间停止。
为首鲛人和叶问澜互看一眼,立刻扭过头,冷哼。
“到底怎么回事,谁先说?”
鲛人气愤道:“此人擅闯我族领地,打伤我族人十几人,行径恶劣,请龙君大人为我等做主!”
叶问澜冷笑:“我恶劣,你怎么不提你们抢人地盘未果,对我爹怀恨在心给他下毒的事,我就来找个解药,被你们围着打,我找谁说理去?”
鲛人气极,“什么别人的地盘!那座浮岛本来就是我们的!”
叶问澜道:“可它飘到了夜明城管辖的海域,按照我们签订的海域划分契约,浮岛就是归夜明城管了。”
“你们不仅抢东西还强词夺理!”
“到底谁不讲理啊!”
……
两方就算不动手,战斗力依旧很强悍。
龙暄头疼扶额,果然就该一走了之,不能管这种破事,绕来绕去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道理。
安棋也听的晕晕乎乎的,“到底是谁的错嗷?”
叶问澜:“他的!”
鲛人们:“他的!”
龙暄烦了,反正都有不对的地方,索性各打二十大板。
叶问澜给鲛人道歉并且以少城主的名义许诺把岛还给鲛人,而鲛人也要拿出解药。
鲛人们不太情愿就这么放叶问澜回去,但龙君都发话了,也没有再辩驳的余地。
有时候拳头是解决纠纷最快的方式。
一行人来到化生池。
为首鲛人指了指绿色的池水,“解毒的化生石就在池底。”
叶问澜手刚触碰到池水就缩了回去,接触过的皮肤被燎出了血泡。
“这水有问题。”
“反正解药在哪里告诉你了,拿不拿得到那是你的事。”为首鲛人说完,便退到一旁看戏,幼鲛更是冲他咧嘴坏笑。
一池子的毒水,一只牛扔进去不到一炷香时间就会被腐蚀干净,区区一个人类要想把池底的化生石拿出来,没有神器护体,最起码得废条手臂。
而龙暄没有帮忙的意思,他拦下想把他撕碎的鲛人们已经够对他仁至义尽了,总不能让他为了个不相干的人下去捞吧。
“喂,”幼鲛说:“你年纪轻轻的,没了手臂以后的前途可都毁了,还有尸毒会日复一日侵蚀你的身体,你会形如枯槁,气力消竭,再不能出海了,也没有姑娘看得上你了,想清楚哦。”
叶问澜仿佛没听到幼鲛的讥讽,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塞到嘴里咬着,卷起袖子就要再次把手伸进去。
“哥哥!”安棋喊住了他,担忧道:“以后不能出海的话,你难道不会难过吗?”
“会啊,”叶问澜顿了顿,挤出一个释然的笑,“但如果我爹没了,我会更难过。”
“可是你爹爹对你不好,他会打你。”
“哈哈哈,他打我是恨铁不成钢,但如果我以后真成了一个废物,他指定把我当瓷做的菩萨供着养着,生怕碎了,说不定每天还要亲自给我喂饭呢。”
“嗷,可是……”
叶问澜摸了摸安棋的头,“别担心啦,左右我爹不会少了我一口饭吃,大不了回去当我的少城主,混吃等死一辈子也算轻松安稳。”
安棋又问:“你不是说那座城是困住你的牢笼吗?”
叶问澜说:“其实真正困住我是的住在那座城里的人,是我爹。”
“他认为外面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很危险,会要了我的命,觉得我只有待在他建造的笼子里,有他的羽翼保护才是最安全的。
我有的时候真的特别烦他。
但倘若有一天他没了,笼子里外对我而言都会是囚笼。”
“嗷。”
好复杂的话,好弯弯绕绕的道理,安棋似懂非懂。
他见过的世界还不够大,不知道父母与子女的相处方式有很多种,有的含蓄,有的直白,但唯一共通的,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哥哥的爹爹是爱他的,安棋想明白这点,就不拦着他了。
因为如果他爹病了,他也会这么做的。
叶问澜推了推他,“你走远点,别被溅到了。”
安棋向后退了几步,撞到了人,是龙暄,龙暄把他抱了起来,又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
“嗷。”
然后他听到了毒水腐蚀血肉时发出的滋滋声。
再睁开眼睛时,一块带血的化生石躺在叶问澜脚边,而他的右手已经被鲛人们用草药处理过了,拿衣服简单包扎起来,鲛人们虽然恨他恨的牙痒痒,但也佩服他强大的意志。
幼鲛端来一碗绿色的药,板着脸倒进他嘴里,然后在他呕出来之前,手动捂住嘴,“止疼的,很苦,但是不许吐,否则我就咬你。”
叶问澜咽下去,苦的他五官都快皱一块了,味道怪怪的,有股鱼腥味。
“这个石头我有诶。”安棋看着化生石上的鱼鳞纹,突然说。
叶问澜一愣,“你说什么?”
安棋从衣服里面掏出乾坤袋,抓出来三四颗化生石,和地上那个一模一样。
“我还有好多哦。”
“!!!”
叶问澜眼睛睁大,“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你没问我呀,而且我也不认识这个石头,是鱼哥哥送给我玩的。”
化生石好看但是不亮,他有一袋子亮晶晶的石头,所以早把它抛之脑后了。
受了这么多罪,结果解药就在身边晃悠。
叶问澜心口突然梗住了,咳嗽连连。
安棋忙把爪子放在叶问澜的右臂上,过了一会说:“好啦。”
什么好了?
叶问澜试着活动手,竟发现手指有了知觉,他赶紧把衣服松开,看到的不是一条血淋淋的,只剩白骨的手臂,而是完好如初。
他愣了好一会,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棋:“你干的?!”
安棋骄傲:“是我嗷!”
“你有治愈能力?!”
“嗯!”
“你怎么不早说啊!”
“你没问我啊。”
有这能力还用折腾什么?!又是冒险来龙域,又是和鲛人打架,又是差点毁了一只手的,直接让小崽子在爹头上摸一会,毒不就自己解了!
叶问澜抓着头发,怀疑起了人生,他感觉现在他的头顶上顶着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傻瓜。”
这么久我到底干了什么啊!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没关系,爹有救了就好了,作为未来要征服大海的人,心理承受极限要强,不能轻易崩溃。
然后他就看到人群之后,幼鲛在一个大贝壳里面用力踩着什么东西,拿起刚才他喝过那个碗舀了满满一碗绿色汁液。
“你,你在踩什么?”
幼鲛说:“止疼药啊。”
叶问澜连怎么做表情都忘了,脑中空白了一瞬间。
“你拿脚踩出来的!”
“喂喂,什么脚,是鱼尾!很干净的好吧。”
幼鲛低头看到尾巴上有泥,心虚抹掉。
好啦,现在干净了。
叶问澜:“呕——”
怪不得有鱼腥味……
他吐的是昏天地暗,差点一头栽进毒水池子,好在安棋抓住了他的手,使出吃奶的劲把他拽回来。
“哥哥你还好吗?”
“……不好。”
一个雄鹰般的少年咻地从天上一头掉进海里。
还是想吐……
*
与鲛人们告别,他们继续前往龙域。
龙暄化出巨龙原型,安棋坐在巨龙背上,曾经高不可及的云朵现在就在他眼前飘过,他伸爪去抓,什么也没有,爪爪空空。
嗷,原来云朵不像棉花那样是软软的一团。
他想把这个发现分享给叶问澜,但是叶问澜坐在另一头,头顶仿佛顶着一团乌云,安棋喊他都不理。
“哥哥怎么了?”
龙暄道:“发现自己白折腾了,郁闷了。”
“嗷?”
真是的,搞这么多事情,净浪费时间。
“坐好了。”
龙暄加速穿过飓风中心,一道刺眼白光闪过,安棋下意识闭眼。
“龙域到了。”
“崽,欢迎回家。”
龙域的天空万里无云,和外面似乎没什么区别,风里多了熟悉的味道,阳光充满了温暖的力量。
但这样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安棋向下看,一眼就被震撼到了。
“那是,龙吗?”
安棋指着下面一座座龙形巨岛。
他能从灵魂深处听到那些岛在长啸,每经过一座岛就会有不同龙啸声向他问好。
“是。”龙暄道:“龙死之后,肉身或化为粉末消失,或石化成为岛屿,你看到的每一座岛,生前都是一条巨龙。”
安棋又问:“他们是龙龙的家人吗?”
“不是。”龙暄道:“我父母在我出生前就死了,没有留下肉身,而龙族只认血脉,所以爹爹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你了。”
“龙龙孤独吗?”安棋摸摸他。
龙域很大,但是只有龙龙和无数座沉默的岛屿,龙龙每天飞过岛屿上空,看到同族们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还好,”龙暄说:“我经常一睡就是几百上千年,清醒的时候不多,没那个功夫考虑孤不孤独。”
“而且我现在有你了。”
安棋:“龙龙有我开心吗?”
龙暄对着下面的岛屿们吼一声,像是在炫耀,笑道:“开心的要疯了!”
安棋自豪,他是一条能给身边人带来开心的龙。
嗷呜!
他们停在一座自然形成的岛屿上,安棋闻到岛上到处是龙龙的味道,这里应该就是龙龙的家了。
龙暄来到一颗古树之下,手按在树干上,树干出现了一个入口,他要进去拿点东西,让安棋在周围玩,不要乱跑,虽然龙域内不存在能威胁到幼崽的生物,但还是要多叮嘱几句。
叶问澜第一次踏足这片神秘的龙的国度,心里的好奇与激动不比安棋少,和安棋到处走走看看。
许是有龙的恩泽,龙域里的植物比外面长得要好不少,他们看到一颗梨子树,清香诱人,叶问澜爬上去摘,安棋在下面捡。
最小的梨子都有安棋一张脸大,不仅清甜多汁,吃下去后五脏六腑里有股灵力游过,浑身说不出来的舒畅。
叶问澜吃了半个就饱了,安棋啃完一颗又拿一颗,抱着开啃。
“你肚子是不是装着个乾坤袋呢?”叶问澜摸摸他的小肚子,怎么都吃不饱呢。
安棋舔了舔嘴巴上的梨汁,说:“我爹说了,我这个年纪的幼崽就是要多吃,不然长不大的。”
“哈哈,好,你爹说得对。”叶问澜把自己剩下的两个都给他,让他背在身上。
他们一路向东走到岛屿尽头,隔壁那座岛和这座挨的很近,叶问澜抱起他,轻功点水就过去了。
这座岛上有龙,他们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只已经石化的巨龙残骸,他们绕着巨龙残骸走了一圈。
巨龙的头低垂着,如同酣睡。
叶问澜肯定地说:“这是一条母龙。”
安棋:“为什么呀?”
“你看那里。”
顺着叶问澜指的方向看过去,巨龙低垂的头下方,爪子拢着三颗椭圆形状的石头。
安棋还是不解,“那是……”
“是龙蛋,很可惜也已经石化了。”
因为有龙蛋,所以哥哥觉得这是条母龙。
“那为什么不能是龙宝宝们的爹爹呢?”
叶问澜说:“姿势不对。”
“你看这条龙脑袋低着,但是眼睛的方向是那三个龙蛋,说明她到死前都还在注视她的孩子们,而不是睡着了。”
“还有一点,她的整个身体是蜷缩状态的,一般来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母亲会下意识用身体保护孩子,将孩子整个拢进怀里,抱紧。
她应该也是想这么做,替孩子挡住风雨,所以你看,巨龙的残骸都生青苔了,那几颗龙蛋都还算干净。”
安棋问:“母亲会牺牲自己保护孩子吗?”
叶问澜想了想,告诉他,“绝大部分母亲是这样的。”
“嗷。”安棋看着那具残骸,出神了。
他在想,自己的娘亲会是什么样子的?会像这条巨龙爱她的孩子一样爱他吗?
叶问澜在周围又看了看,没看到什么新奇玩样,也玩累了,“走吧。”
“龙君应该拿完东西快出来了。”
“来啦。”安棋跑着跟上叶问澜。
忽然,身后响起一道很温柔的女声,生怕吓到他似的。
“宝宝?”
“谁啊?”安棋回头,除了那句残骸什么都没有。
听错了吗?
安棋看到叶问澜越走越远了,想喊他等等自己,那道声音又出现了。
“你是我的宝宝吗?”
安棋再次回头,还是没有人,但他回答了,“我是龙宝宝嗷。”
“龙宝宝啊,那就是我的宝宝了。”
那女声笑道:“乖崽儿,来娘亲这里。”
安棋身体不自觉朝巨龙走去。
走在前面的叶问澜发现安棋一直没追上来,扭头却发现没了人影。
“小崽子?”
“你躲起来了吗?!”
第47章
第四颗蛋
安棋一闭眼一睁眼,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
他认得这里,是龙魂之海。
我是不在龙域吗?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宝宝。”一声亲昵的呼唤让他回头,看到一位面容英气却不失亲切的女子。
女子走近,一双金瞳深深注视着他,温柔而深邃,像是要把他藏进里面。
“你是谁啊?”安棋昂着头,奶声奶气的问她,说话时脸颊两边的肉肉像面团似的微微抖动。
女子笑意更浓了,她蹲下来,与安棋平视,拉起他的手,仔细观察上面的鳞片,眼中更是惊喜。
“姨姨,我们认识吗?”安棋又问,歪了歪头。
女子捋起衣袖,把手臂露出来,“你看,我们的鳞片很像吧。”
“真的很像嗷。”
只不过他的鳞片颜色更浅一点,而姨姨的更深,绿中带黑。
女子看安棋惊奇的样子,耐心给他解释道:“宝宝,我们都是青龙一脉的。”
她又握住安棋的爪子,眸中金光闪过,与安棋的龙魂相互呼应,一道相同的金光出现在安棋眼中。
同一种族的龙之间会存在感应,这种感应会让他们自然而然产生信任与亲近。
安棋对她放下了戒备。
“我可以抱抱你吗?”女子笑道。
“好嗷。”安棋毫无犹豫就张开了手臂。
他感觉姨姨把他抱的很紧很紧,就好像在抱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还念念有词,“娘就知道你会回来”,“我的孩子肯定没有死”,“他们都不信我”……
“姨姨?”安棋想告诉她,她认错人了,他不是她的宝宝。
可是女子以食指抵住他的嘴,微笑哄道:“宝宝,跟娘去个地方吧,你会喜欢那里的。”
安棋摇头,“不行嗷,我不打招呼就走了,龙龙会担心我的。”
“没事的。”
“可是龙龙生气了会打我屁股。”
“那娘就吃掉他。”
安棋一愣,“嗷?!”
女子眼底狠厉一闪而过,又换上温和的眸色,改口说:“宝宝别怕,娘是说,娘会保护你,没有人能欺负你。”
同样的,也没人可以再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
龙魂之海常年沉寂,宛如一滩死水,上次小家伙闯进来激起了一点涟漪,之后又回归原样。
老红龙和老黑龙闲得无聊,又睡不着,玩起了人类的玩样,下棋。
老红龙眼看着就要赢了,突然从天而降好大一条龙把棋盘压碎了。
“龙暄!”老红龙生气,“你胡闹也要挑时候吧!”
“我儿子不见了!”龙暄焦急万分。
“什么!?”
老红龙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怎么会不见了,你没有看着他吗?”
“我带他回龙域拿点东西,谁知道一出来他不见了!”
老红龙让他先冷静下来,既然是在龙域丢的就不会有大事,可能是在什么犄角旮旯里睡着了,但是龙暄一口咬定说不是。
“整片龙域里里外外我都翻了三遍了!”龙暄快急疯了。
龙暄的探知力是族中最强的,他都没有找到,说明那孩子确实不在龙域。
但是不应该啊,有谁能偷溜进龙域,悄无声息地把孩子偷走呢?
“叫龙魂之海里所有的龙魂出来,我要一个一个查!”
老红龙恍然大悟,是了,外人进不来龙域,问题就一定出在龙族内部。
龙族很多年没有幼崽出生过了,巨龙们有多渴望幼崽谁都知道,不排除有龙看到安棋起了占有的心思,把他骗走了。
巨龙们虽然肉身已经毁了,但龙魂威力也不小,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幼崽,后果难以想象,老红龙赶紧召集众龙会合。
众龙在沉睡中被叫醒了很心烦,不想去,但听到龙族唯一的幼崽不见了,瞬间一个激灵,愤怒的龙吼此起彼伏,在龙魂之海久久回荡,宛如地狱降临前的预兆。
不一会,一大批龙如过江之鲫朝这边飞来。
“谁偷了我们的崽!!!”
老红龙说完原委,众龙更不爽了。
“几个意思?背我们把崽藏起来独自抚养?!算盘珠子都蹦我脸上了!”一条白龙愤愤不平道。
一条黑龙也非常不满,“龙暄占着崽不放就算了,人家好歹是爹,你们偷崽是的想干什么?!”
而且居然不通知他一声,过分!
众龙心里和他想的差不多,就是,过分!
“谁啊!?到底是谁干的,自己站出来还能少挨几下打!”
“站出来!站出来!”
他们现在看身边谁都像偷崽贼,稍微蹭碰一下就会爆发争吵,还有的要用拳头让对方说实话。
龙暄呵道:“够了!我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们吵架,都站着别动!”
老红龙也帮忙安抚下处于暴走边缘的龙们,把他们分成几列,挨个问询。
夫妻龙且曾经失去过幼崽的嫌疑最大,其次是夫妻龙但没有过幼崽的,再后面就是光棍龙。
一路问下来,每条龙都排除了嫌疑。
这就更奇怪了。
“龙都在这里吗?”龙暄问。
老红龙数了数龙头,发现果真是少了一个。
龙暄:“谁?!”
老红龙脸色微沉,“南风驭。”
那条疯龙。
*
“好啦。”
南风驭松开安棋的眼睛,入目是一个十分宽阔的洞穴,地上到处都是形形色色的玩具,做工精致而小巧,对幼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安棋坐到一只小木马上面,抓着手柄摇晃,“驾,驾,马马快跑。”
南风驭轻笑,捡起地上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系在小木马的鼻子,她拉动绳子拖动小马。
“马马动啦!”安棋很开心,举起爪爪欢呼。
南风驭说:“坐稳了,别掉下去了。”
“好。”安棋晃脚脚。
安棋说:“马马驾!
木马移动的速度就加快。
安棋说:“马马停!”
木马就会一下子停下来。
“哇哇”
南风驭不厌其烦地陪着他玩,始终微笑,牵着木马在洞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洞穴里充满了孩子稚嫩的笑声。
安棋玩腻了,跳下来了,又看上了一个大兔子形状的木偶,他扑上去抱住,却又被弹开,一只胖崽飞起来,南风驭在他身后接住他。
安棋指着大兔子,看着南风驭,有点委屈,“那个兔兔会打人。”
“那是不倒翁,顾名思义呢,就是你怎么推它都不会倒。”
安棋没玩过这种,试着又过去用力推了一下,不倒翁向后倒去,没有接触到地面又弹了回来。
嗷!果然不会倒,好厉害的不倒翁。
不倒翁回弹,敲到了安棋的头,眼泪花都出来了,然后又回弹,又一次打到了他的头,小龙捂住头,冲它愤怒的低吼一声,结果又又被敲了一下。
嗷呜!
收回刚才的话,这是一个坏不倒翁!
小龙的胜负心被激起,要给这个不倒翁一点教训,他绕着不倒翁走,放轻脚步声,找准时机扑上去,被弹飞了就再扑,一而再再而三越挫越勇。
他的眼睛里早已没了泪水,而是属于龙的那份看到对手时的兴奋,战斗让他血液沸腾,瞳孔发着亮光。
终于,砰的一声,不倒翁败倒他的爪子下,安棋坐在不倒翁身上欢呼。
小龙赢啦!
安棋把不倒翁用力扶起来,仔细拍拍它身上的灰,身后南风驭为他鼓掌,欣赏地摸了摸他的头。
“看来要给你做个更大的不倒翁了。”
“为什么啊?”
“不倒翁是为了训练你的扑食能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它扑倒了,所以要给你加点难度。”
安棋听出来,姨姨在夸他厉害,尾巴唰一下翘起来了,但他昂头摆手,另一只爪子背到身后,故作高深,“尽管来吧,龙的困难里没有字典二字。”
“哈哈哈,崽儿,是龙的字典里没有困难二字。”
“嗷嗷。”
安棋小脸有点红。
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看书,再也不会丢没文化的脸了,他发誓。
玩了好一会,安棋累了,但是洞窟里还有好多玩具他没有玩。
“这么多玩具姨姨一个人玩的完吗?”
南风驭笑道:“我不玩,是给龙宝宝玩的。”
“从诞下龙蛋的那一天开始,娘就每天给你们做一件,第一天做是的小枕头,第二天做的就是那个木马,第三天是……”
哇,姨姨记得好清楚嗷,连枕头上是什么图案都记得。
安棋看到她谈及孩子时金瞳中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于是问:“龙宝宝们很幸福吧?”
有玩不玩的玩具,还有温柔的娘亲。
南风驭笑而不答,牵起他往洞外走去。
洞窟旁边是一片桃子林,硕大饱满的桃子沉甸甸的挂在枝头,一进林子,馥郁的甜香就在鼻尖炸开了。
“龙蛋还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我特别馋桃子,但是我平时对桃子毫无兴趣,所以我想,是肚子们里的宝宝们馋了。”
“你喜欢吃桃子吗?”南风驭偏头问他。
“喜欢的嗷。”
其实不用问,光看安棋目不转睛盯着桃子的样子就知道了。
“我抱你起来摘。”
南风驭俯身却被安棋拒绝了。
“我自己可以摘的。”
刚才在姨姨面前丢脸了,小龙现在要争口气。
安棋依靠爪子麻溜地爬到树上,低头一看好高,腿一下子就软了,趴着抱住树干,手有点抖。
南风驭担忧道:“要我帮忙吗?”
“我可以的!”安棋嘴硬,但实在是起不来,于是只能贴着树干手脚并用地前进,一耸一耸地像只巨大的毛毛虫。
更准确来说,是倔强的龙龙虫。
真是个倔性子,南风驭想。
正好,她也是。
桃子摘完了,怎么下树又是个问题。
他一点点挪动,紧紧抱着树干,调整好姿势,现在只要像爬上来那样爬下去就好了,但是他看了下面一眼,又不敢动了。
可是他刚刚才放出了豪言壮语。
在摔下去和脸面之间,机智的小龙的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伸出脚,在空中晃了晃,意思是——姨姨,托住我的脚脚。
怕南风驭看不懂,他连脚丫子都在用力。
看我看我,快看我嗷,快抱不住了。
南风驭心领神会,什么都没说,轻笑一声,把他带了下来。
落地后安棋松了一口气,拿起一个大桃子张嘴就要啃,南风驭眼疾手快拿走,让他等一下,回洞窟里拿了一套碗勺,还有一个罐子。
桃子熟透了,皮又薄,一剥就下来了,南风驭把剥好的桃子用碗盛着,又倒了点罐子里的奶进去,让安棋用勺子挖着吃。
“这样不会噎到,也不会弄脏你的小爪子。”
“谢谢嗷。”
安棋挖了一大勺桃子,嗷呜一口吃掉,东西还没有咽下去就兴奋地问这是什么奶?和他以前喝过的都不一样。
“是龙奶。”南风驭微笑说。
“嗷!”
龙奶原来是这个味道的啊,喝下去有种特别的安心感,让人依恋。
安棋吃完这碗,桃子也不想吃了,抱起那个罐子,大眼睛看向南风驭。
“我可以喝这个吗?”
“喝光了也没事。”
姨姨好好!
安棋抱起罐子咕咚咕咚灌,南风驭看到他这么喜欢喝,惯来冷硬的心底柔软成一片云。
宝宝,龙宝宝,我的宝宝——可爱。
“宝宝,和娘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安棋抬头,嘴边还沾了一圈奶渍,摇了摇小脑袋,“不行。”
“爹爹会生气的。”
“别提你爹!!”
南风驭突然失控吼了出来,龙威震得满林子的桃子哗哗掉。
安棋愣愣的,眼睛都不眨了。
姨姨,好凶。
南风驭心疼又自责,忙把安棋搂紧,拍拍他的背安抚,“对不起宝宝,娘不是吼你,娘错了,娘以后会控制好脾气的,如果娘再失控你就打娘好不好?”
“不好。”
南风驭心口一紧,难受的感觉刚生出来,就听安棋说:“小孩不能打大人,这是不对的。”
尤其是对他好的大人。
“那你,”南风驭忐忑问:“怕我吗?”
她的后背上感觉到一只小小的爪子拍了拍,努力地想要安抚她。
“我为什么要怕,姨姨很好啊。”
南风驭把他抱的紧。
她就知道,就算所有人都说她是疯子,但是她的孩子一定会理解她的。
为了让安棋尽快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南风驭带他来到海边,乘船出海去她的藏宝地。
“娘为你攒了几千年的宝物,什么玉石金器,法器神武都有,肯定会有你喜欢的。”
南风驭牵着安棋笑着朝船走去,但是船在她们眼前突然被炸成了碎片,一切始料未及,南风驭下意识挡住安棋,警惕盯着前方,声音却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低沉的让人能想象到他是如何咬紧了牙发出的。
“南,风,驭!”
“还我崽来!”
一道强劲的龙爪朝她后脑袭来,南风驭抱起安棋纵身跃起,躲过攻击。
看着已经怒红了眼睛的龙暄,南风驭眉心微蹙。
盛怒状态下的龙暄即使是有病在身也不好对付。
龙暄骂道:“看什么看,你自己没崽就抢别人的崽!你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样子了!?”
南风驭不欲与他争辩,将安棋放下,施了个保护结界,又叮嘱他不要靠近,转头和龙暄斗起了法,并且默契地越打越远,将战场拉至海面上,远离孩子。
海上风浪滔天,安棋就算是在岸上远远看着,也能察觉到这场战斗的凶险。
他想去阻止他们,可是结界拦住了他,他又大喊他们停下来,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根本停不下来,他们依旧打的凶狠。
夺儿之仇,不共戴天!
安棋急得在结界里团团转,他不知道龙龙和姨姨为什么要打架,这两个他都很喜欢,不管哪个受伤都会难过的。
小龙绞尽脑汁,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当当!”
叶问澜从草堆里窜出来,头发里还插着几片叶子,狼狈但不失张扬,冲安棋眨眨眼。
“我猜你现在需要一个从天而降的大英雄。”
安棋点头,指着他,兴奋大喊:“大英雄!”
这不就来了。
结界破了。
宝宝!
南风驭着急孩子,一分心就让龙暄找到漏洞,心脏挨了猛烈的一击,要不是她修为够扎实,这一击足够把她龙魂都打残。
她不敢再分心,全力对付眼前的麻烦。
“龙暄,你一半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你合该喊我声师父!”
可龙暄却拿她当初教的来对付她。
“哦,师父好,”龙暄露出森森白牙,盯着她,笑道:“师父,徒儿可以请你乖乖受死吗?”
“呵,龙暄。”
南风驭不再留情面,扬起手,四面升起水墙将他们围着,而水墙之中飞出密集的棱刺形成一张罗网,龙暄向上飞,但南风驭闪身出现在他头顶,抬掌对准他的脑袋就要打下去,龙暄迅速改变方向,向下方躲去。
南风驭勾唇轻笑。
下面,才是陷阱。
龙暄站在水面之上,抬头回以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封印的阵法怎么没有启动?
南风驭施法催动,但轰隆声却是从上面传来的。
怎么会?!
她想起来了,龙暄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扭曲时空,他把为他的准备的陷阱回赠给她了。
龙暄摊手,故意喊她,“师父啊。”
“这缚龙阵是你自己布下的,可不能说是我欺师灭祖啊。”
南风驭冷笑,这蠢小子何时变聪明了,竟然还能将我一军。
可惜缚龙阵困不住她,费些功夫就能逃脱。
两条龙再次剑拔弩张。
这时下方传来叶问澜的声音。
“喂!上面的二位要不要看看我抓了谁?”
“嗷,”安棋摇了摇爪子,“是我哦。”
安崽?!
宝宝?!
一看叶问澜拿刀架在安棋脖子上,他们架都没心思打了,一齐冲下去。
“臭小子你搞什么!”龙暄破口大骂,又不敢轻易上前。
叶问澜给他使眼色,龙暄这才看到抵在安棋脖子上的是刀背,顿时明白了他们想干什么。
而南风驭忧心孩子,连那么明显的破绽都没有看到,厉声问他:“人类,你想要什么?修炼功法,奇珍异宝,还是我的龙骨?只要你把他放了,我都可以给你,并且许诺送你安全离开这里,但倘若你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必饶不了你!”
叶问澜打量她,这张脸似曾见过,问道:“你是南风驭吗?”
“曾经的四海龙神?”
南风驭:“你问这个何意?”
趁他们交谈之际,一张大网落下,将南风驭困住,她奋力挣扎,但这网坚韧无比,曾经困过她无数次。
“为什么又要这样对我!”南风驭失态咆哮,“老族长!为什么!?”
老红龙叹息一声,出现在她面前。
“你不该去抢龙暄的孩子,我以为你都放下了才允许你出来,早知你……罢了,跟我回去吧,别再给人家添乱了。”
南风驭双目猩红,抓着头发,陷入了痛苦的癫狂之中,“那是我的宝宝,我没有认错!他就是!”
到底是被南风驭看着长大的,龙暄看不下去她这样,好言劝道:“南风驭,你还记得你当年生了多少个蛋吗?”
南风驭猛然盯着他,大声道:“四个!”
“不,是三个。”龙暄指了指不远处她的残骸,她的爪中只有三个已经石化的龙蛋。
“三个,怎么会是三个呢……”南风驭喃喃自语,她不想接受,但现实摆在她眼前,她露出迷茫的神色。
老红龙接下话,继续道:“当年你猝然失去三个孩子,一时接受不了,总是囔囔着自己有四颗蛋,觉得还有一个孩子活着,执意要出去找,我们都劝不住你,你肉身毁了,龙魂在外面游荡太危险,我们便只能先把你关起来,待你恢复冷静。”
但谁能想到千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差点就成功把龙暄的孩子拐走了。
而且她拐谁的不好,拐龙暄这个混世魔王的,他闹起来是真的会把龙域加龙魂之海都毁了,老红龙就是想包庇她都不行。
“回去吧,别再陷进执念里了。”
“啊!——”南风驭抱着头跪了下去,神色痛苦不堪,老红龙和龙暄担忧,靠近查探她的情况。
安棋也想过去,叶问澜拉住他,边吃着桃子边说:“别去,她现在很危险。”
叶问澜唏嘘,“堂堂四海龙神,怎么就落到了如今的境地呢?”
安棋问:“龙神是什么?很厉害吗?”
叶问澜道:“非常非常厉害!”
“当年南风驭还未获封神位,便得了‘龙神’的称号,是龙族最有望飞升成神的。
她那时统管四大海域,所有船只出海前都会供奉她的人像或者龙像以求平安,甚至有大型舰船把她的龙像立在船头,震慑海盗和妖魔。
四海龙神的名号在那个时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词,威风啊!”
叶问澜眼中全是向往。
统御四海,万民供奉,令人艳羡。
“哇!”安棋有疑惑,“姨姨那么厉害怎么会死了呢?”
“哎,这事说来就更话长了。”
第48章
高空飞崽
“南风驭诞下龙蛋后,为了不耽误自己作为龙神的职责,还是经常外出维持四海秩序,她不在的时候呢,龙蛋则由她的伴侣照顾。”
安棋:“姨姨有点辛苦嗷。”
叶问澜点头认可他的话,“但是俗话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的荣耀是四海各族给的,就要担起维护四海安定的责任。”
安棋问:“那后面呢?”
“后面就是龙蛋出事了。”
“为什么嗷?姨姨明明那么厉害。”
叶问澜摸了下他的脑袋,“你不懂,南风驭强悍又不代表她那个伴侣一样靠谱,龙生性要强且好斗,年轻的龙气性更大,为了一点小矛盾就能从天上打到海里,那条龙也不例外。”
“那条龙经常瞒着南风驭外出和同族打架,打完又趁南风驭回来前回到巢穴孵蛋,南风驭有几次发现了,骂他几句,打一顿,但那条龙根本控制不住好斗的脾气,消停几天又扔下蛋出去了,就这样,没有大龙看顾的龙蛋失去了生机,南风驭回来看到好不容易盼来的三个蛋都没了,一下就疯了。”
“她找到还在和别的龙斗法的伴侣,盛怒之下,把他和另一条龙都给活吃了,随后天道就降下了对她的惩罚。”
——二十四道天雷。
安棋不解:“为什么要罚她?”
“因为任何人杀害龙族都会引来天雷惩罚,何况她还加了个残害同族的罪名。”
“她的龙身在天雷中毁了,龙魂也被禁锢。”
叶问澜遗憾叹息,“一代四海传奇,就这么陨落了啊,现在还记得她的寥寥无几了,除了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剩我这种喜欢看杂书的了。”
安棋嘟囔道:“我觉得姨姨没有错。”
叶问澜笑笑,说:“她的做法在我们看来是没有问题,但她确实犯了天道制定的规则,天道只维护秩序,不评判对错。”
安棋还是无法理解,毕竟小孩的世界简单,对错都是分明的。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呢,选伴侣一定要找个靠谱负责的,不然全家都要倒霉。”
“嗷嗷。”
而那一边,南风驭还是无法冷静下来,陷在一个执着的怪圈里面,不断重复,“我生了四个蛋,他现在回来了,宝宝回来找我了……”
老红龙把龙典拿出来给她看,“上面都写了,‘南风驭,生有三子,皆未破壳而夭折’,没人可以篡改龙典,根本没有第四个蛋的存在,南风驭你该清醒过来了。”
“你们骗我!”
龙暄问:“你查过他的龙魂?”
“查过,他能和我产生共鸣!”
“你们都是青龙自然有共鸣,是完全共鸣?还是只有一部分?”
龙暄目光灼灼,审视地望着她,南风驭偏过头,半晌才低声道:“忘记了。”
“安崽。”龙暄唤他。
“嗷。”
“过来一下。”
“来啦。”
安棋跑到龙暄身边,龙暄让他把手放到南风驭手里,南风驭想挣脱开,但被龙暄死死按住了手腕。
龙暄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他真的是你的孩子,我会把他还给你。”
南风驭这才停下了挣扎。
血脉相连的母子之间,龙魂一定是绝对契合的。
她和安棋的龙魂之间是有感应,但,只有一部分。
“他不是你的孩子。”龙暄抱起安棋,向后退了几步。
“你早就应该察觉了,但是不愿意相信,对吧?”
南风驭低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她此时的表情,只看得到她紧咬着下唇,咬出了血。
“好了,回去吧。”老红龙拍了拍她。
“等一下。”她叫停打算离开的龙暄。
龙暄警惕,把安棋往怀里拢,“你可别又……”
南风驭抬头,看到她通红的眼圈,龙暄哽了下。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像在怪我偷了你的儿子似的。
“我洞窟里有一间小室,里面有孩子需要的衣裳玩具,还有几罐龙奶,他喜欢,都拿去吧。”
龙暄看安棋,安棋点头,“好喝,喜欢。”
“就没有你不喜欢喝的。”龙暄笑他。
安棋抱着肚子,“嘿嘿”
拿完东西出来,网已经撤下了,但南风驭还跪坐在地上,瞳孔涣散盯着地面,好像被抽掉了主心骨,直不起背了。
曾经打过他骂过他,却又教他本事,帮他赶跑过欺负他的同族,龙暄看着南风驭这样,不由得心酸。
他牵着安棋站在南风驭身前。
南风驭淡淡看了他们一眼,又垂下头,已经没有力气做什么反应了,“带着你的儿子滚。”
“这个给你。”安棋把他之前掉的一块龙鳞送给了南风驭,“谢谢姨姨陪我玩,我以后还会回来看姨姨的。”
安棋又抱了抱她,南风驭愣了一会,眼中氤氲起水雾,也回抱住他。
小龙的肉爪爪在她背上轻轻地拍,“姨姨要好好的哦,我下次给姨姨带芒果干,特别好吃的嗷。”
“宝宝,你为什么不是我的宝宝,为什么啊……”
众人沉默。
这次,龙暄没有急着把他们拉开。
好好道了别,他们这才踏上归程。
目送巨龙带着安棋和叶问澜远去,老红龙正要回去,回头看到南风驭还站在原地。
“你又怎么了?”
“你说,如果是有人修复了他的龙魂,他的龙魂里是不是就会存在那个人的力量,所以和我的感应达不到完全。”
“啧,”老红龙说:“你怎么还在钻牛角尖?龙蛋里的幼崽都还未成型,死了就是死了,哪来的龙魂,何况这世上谁能有修复龙魂的本事?”
“你可别再去招惹龙暄了,他那张嘴厉害,做事又不顾后果,发疯起来大家都要受罪。”
南风驭:“可是!”
老红龙:“没有可是!”
“你真是糊涂了,连自己生了几个蛋都弄不清楚了。”
南风驭不再说话,双手紧握成拳。
时间确实过了很久了,或许,是执念扰乱了记忆。
*
离开龙域的海域范围,渗人的雷鸣声消失,万里晴空如洗,一大一小两个坐在巨龙背上,悠哉乐哉的吃着桃子。
叶问澜大咬一口,赞叹道:“不愧是在龙域长出来的桃子!”
安棋赞同点头,“加了龙奶会更好吃,哥哥要不要尝尝?”
“那倒不用了。”他怎么能跟只小崽子抢奶吃。
下方传来一道声音,叶问澜低头看去,拿手肘顶了顶安棋,语气惊喜,“快看下面。”
安棋低头,深蓝的海面上有一队庞然大物,和他们往一个方向游动。
这是什么?
蓝灰色和大海一样冰冷的皮肤,有一只小船那么大的鱼尾,它们的声音好奇怪,像夜晚的海风一样悠远。
“它们的头顶会喷水诶!”
“这是鲸鱼,海中的一大霸王,体型很大,很聪明,不会主动攻击舰船,如果给它们提供食物的话,它们还会帮忙赶走危险的鲨鱼。”
安棋:“它们是好鱼。”
“可以这么说。”
毕竟相对于攻击性强的鲨鱼,剧毒的毒蛇,鲸鱼已经算是相对温和的物种了。
安棋向下面挥手,鲸鱼们可能是看到他了,齐齐喷出水柱,伴随着空灵如大海沉睡的鸣喊,就像一场单独为他的表演。
安棋拿起一个大桃子就要扔下去,叶问澜把桃子抢过来,不解问:“你干什么?”
“请鱼鱼吃桃子。”
叶问澜捧腹大笑,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崽子。
“崽啊,鲸鱼不吃桃子。”
“哥哥怎么知道它们不吃呢?”
“因为没人见过它们吃。”
“你都说啦,没人见过,所以鱼鱼吃不吃桃子,人是不知道的。”
小崽子的逻辑还挺强啊,之前小看他了。
叶问澜都哑口无言了,拍了拍他的头。
“那你也不能从这么高扔下去,万一砸到它们,脑袋都要开花。”
见安棋懵懵懂懂的,叶问澜严肃给他讲了高空抛物的危险,把安棋说的嗷嗷点头,举爪发誓不扔了。
龙暄听着背上两人的谈话,有点不爽叶问澜这小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教训他儿子,他都不舍得教训!
“龙龙听到了吗?不可以从高处扔东西嗷。”安棋说。
龙暄一秒变脸,心虚接受小龙的教育,笑道:“知道了。”
嚯,龙君的声音跟被门夹过了似的。
叶问澜摸摸手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还是喜欢龙君桀骜不驯的样子。
回到夜明城,已经到了半夜,他们停在主船上空,守卫们被笼罩在巨龙的阴影之下,吓得进去喊人。
叶问澜目测离甲板不高,想着跳下去,抓着安棋的手,“抓稳了,跟我下去。”
“不要。”安棋把手抽出来,背到身后。
“为什么?”
“不可以高空抛物。”安棋一板一眼地说。
“噗,”叶问澜笑道:“你还挺会活学活用啊。”
“嗯!”他是聪明的小龙。
可是下一秒他就被叶问澜抓住手腕飞下去了。
“不可以高空!——”
“高空飞崽没关系的。”
“嗷?”
是这样的吗?
他们刚站稳,地板上就出现了三道影子,围着他们,月光之下,单郁三人的脸色阴沉冰凉。
“爹爹!”安棋飞扑单郁怀里,和他贴贴脸,“爹爹我跟你说嗷,我今天去了龙域,遇到了一个漂亮姨姨,她送了我龙奶和桃子,还有好多好多东西……”
他说着说着,注意到他爹脸色还是那么差,叶问澜见势不妙,偷溜撤了,还给了安棋一个保重的眼神。
安棋想到上次被打屁股的经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就跑出去的。”
“是我带走的。”
龙暄大剌剌地走过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龙暄问:“你们几个相约赏月呢?”
海生月微笑道:“相约宰龙。”
龙暄挑挑眉,意思是有本事就来。
单郁把安棋放下,让他进去,“大人有话要说,小孩回去睡觉。”
安棋担心,拉拉单郁衣服,“爹爹不要打龙龙的屁股。”
单郁摸摸他的头,“不打他屁股。”
就是把他脑仁打开花而已。
一声不吭把安崽带走,害的他们慌了神,到处找。
莽龙该打!
安棋回到自己房间,玩了一天很累了,一沾枕头就想犯困,感觉肚皮上凉凉的,坐起来把被子拉过来盖上。
还是有哪里不对,于是学着爹爹们哄他睡觉那样,有节奏拍拍肚子。
睡嗷睡嗷。
成熟的小龙会自己哄自己睡觉。
进入梦乡前,他听到外面响起哀嚎声,好像是龙龙的。
嗷,困死崽了,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他还在睡梦中就被人从被窝里抱出来了,那人把他抱到一个充满了药味的地方,疯狂摇他。
安棋歪着头,眼睛紧闭。
“醒醒!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晒吧,太阳爷爷不会把我晒坏的。
那人又用力揉他的脸。
揉吧,习惯了。
那人挠他脚心。
嗷呜,又是个流氓。
“起来救人了!”
嗷!
安棋瞬间清醒。
“哥哥?”
安棋转头,才发现房间里不止叶问澜和他,床上还躺着一个昏迷不清,面色苍白的男人,衣服领口处都是血。
大长老责备叶问澜,“你把小龙君带来干什么,过了病气外面那四位又要闹事了。”
叶问澜:“他能救我爹。”
安棋:“我能!”
大长老看着他俩,脑仁生疼,挥了挥袖子,“小孩一边玩去,别捣乱。”
“就是啊,少城主,你也该懂事了。”
“你一人胡闹就罢了,别把人家的孩子也教坏了。”
……
一人一句,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们,叶问澜不爽,安棋更不爽,抱起手臂,脸颊鼓鼓。
叶问澜戳戳他,“别气了,去,用你的能力争口气。”
“嗷呜!”
不消一会,尖叫声几乎要把整艘船掀翻。
守卫们焦急踹开房门,随后满脸喜色地跑出去,到处振臂高呼。
“城主醒了!城主醒了!”
很快,夜明城所有人都知道了,有一只厉害的小龙把他们毒入骨髓的城主救回来了。
几位长老为了向安棋赔礼道歉,给了他自由出入夜明城任何地方的权力,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玩什么,尽管去,他们来结账,还给安棋做了一顶小轿子。
安棋坐在轿子上面走过每一个地方都会受到大家的围观和称赞,还有人给他扔花,扔芒果干。
小龙喜欢有人夸他,神气的不要不要的。
“哼,都说我很厉害了吧。”
叶问澜给他竖起大拇指,“能够让大长老那几个铁公鸡‘割肉’哄你,你是头一个。”
“所以说嘛,不要看不起小孩。”
叶问澜:“哈哈哈——”
“倒也不是每个小孩都像你这样的,说你虚荣吧,又真有本事,说你顽皮吧,但有的时候很聪明。”
安棋问:“所以我在哥哥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呢?”
“你啊”,叶问澜想了下,发现无法用一两个词来概括他,便说:“你是一条特别的龙。”
“嗷?”
他们来到夜明城最西边,这里停泊了许多外出捕鱼的船只,一些陆地渔民也可以停在这里,进入城中小作歇息。
安棋跳下轿子,顺着木梯走下大船,跳到一艘捕蟹的小船上。
渔夫们刚回来,打开了船舱把捕获的螃蟹先铲到甲板上,再按个头分装进不同的桶里。
一只螃蟹爬到安棋脚边,安棋蹲下,好奇的戳了戳螃蟹的壳,硬邦邦的,他又拿手指头去碰螃蟹挥舞的两只大钳子。
“小心!”一个身材瘦如木杆的少年把螃蟹抓走,“被钳子夹到很疼的。”
安棋看看他,又看看螃蟹,哥哥不怕被夹到吗?
“少城主好。”少年见叶问澜来了,开心喊道。
“下午好啊,小枣。”
叶问澜走到船舱边看了一眼,“今天收获很不错啊。”
他边说着,边脱下外衣,卷起衣袖,用绳子扎紧,拿过小枣手里的网子,跟着渔夫们一起把螃蟹捞出来。
“我也要玩!我也要玩!”安棋在旁边跳跳。
叶问澜说:“你就别来了,这活累。”
小枣把他抱起来,放的远远的。
嗷。
安棋撇嘴。
叶问澜大声哄他:“等我干完活,给你蒸螃蟹吃。”
好吧。
没有吃过螃蟹,想吃。
小枣给他搬了个小凳子,安棋乖乖坐着,看大家忙碌。
坐了一会他就坐不住了,他想帮忙,可是看了一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大家的力气都很大,而他连椰子都砸不开。
安棋托腮,苦恼自己的短胳膊短腿。
明明每天都有喝奶,为什么就是长不高长不壮呢?
“啊!”小枣脚滑摔倒了,抗在肩膀上的木桶也倒了,螃蟹洒落一地,他撑着要站起来,但摔狠了,又倒了下去,其他人忙放下手里的活过来扶起他。
“对不起。”
小枣愧疚,叶问澜安慰他没事,人没摔出问题就好。
叶问澜让他先休息,剩下的活他帮忙干了,小枣推辞不过,只好坐在船舷边休息。
安棋看他额头有冷汗,担心他,“哥哥要不要看大夫?”
小枣说:“用不着的,甲板上滑,摔倒是常有的事情,缓缓就好了。”
“可是哥哥,我感觉你好累嗷。”
“我娘病了,我想着多出几趟海,给她买点好些的补品,连着四天没怎么睡了。”
安棋站起来,把小凳子搬给他,“哥哥坐吧。”
小枣摇头,“小凳子是小孩坐的,我不能坐。”
安棋说:“可是哥哥也没有多大啊。”
“我……”小枣还要说什么,就被安棋拽着被迫坐下来了。
“那就多谢小龙君了。”
“不用谢嗷。”
安棋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很快一船的渔获都处理好了。
叶问澜挑了几只个头大又肥美的螃蟹,带着安棋回去蒸着吃。
经过小枣身边时,叶问澜停下来,说道:“我会派人去给你母亲看病,你姐姐的嫁妆我会以夜明城的名义加一份,你后面几日就不要出海了,好好休息一下。”
小枣眉间阴云瞬间消散,一个劲说:“多谢少城主!”
但是少城主是怎么知道他家的事的?
小枣看到坐在叶问澜脖子上的小龙歪头笑了笑。
“我走啦,哥哥再见。”
*
螃蟹蒸好了,壳也由青色变成了红色,唯一不变的是它们的硬壳。
安棋敲了敲,对这玩样的味道很质疑。
叶问澜拿工具熟练地螃蟹壳拆开,挖出里面白嫩的蟹肉,冒着腾腾的热气,放到小碗里,递给安棋,“尝尝看。”
安棋盯着碗里的肉,迟疑着不敢下口。
“怎么了?”
“螃蟹好丑嗷。”
“丑,但好吃,信我。”叶问澜眼神坚定。
安棋不信,因为哥哥坑过他不止一次。
叶问澜放下工具,把碗拿回来,吃给他看。
“嗯,今天的好甜啊,肉质也紧实,刚从海里捞起来的就是鲜。”
看他吃的津津有味,安棋动摇了。
“我也想吃。”
叶问澜把最后一勺喂给他,“甜吗?”
“嗯!”
真的是甜的,一点都不腥,口感弹牙有嚼劲。
“啊——”他张嘴还要,但叶问澜却把挖出来的肉放进了自己碗里。
“哥哥?”
“方才喂你你不要,现在自己挖吧。”
“嗷!”
安棋看着他,赌气地拿起工具,学着他的样子拆解蟹壳,看似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磕磕巴巴的,叶问澜那边都剥了三只蟹,他才刚把蟹壳打开来。
叶问澜故意在安棋面前吃了一大口,“真是鲜甜啊,自己剥的更好吃了。”
安棋扯了扯他的袖子,眼巴巴看着他,“哥哥,可以给我吃一口吗?”
叶问澜又挖了一大勺,安棋眼睛锃亮,张嘴等投喂,快到他嘴边了,勺子突然转了个方向,又进了叶问澜嘴里。
安棋呆愣住了,嘴都忘记了合上去,“哥哥,你要喂我的。”
“我有说过吗?”叶问澜嬉笑道:“我只说过你想吃要自己剥吧。”
“嗷!!!”
坏哥哥又来了,骗小孩!
安棋气鼓鼓地盯着他吃,跳下凳子跑去床上摸出他的乾坤袋,从里面找出一艘巴掌大的小船,举给叶问澜看。
叶问澜端详一番,“这是用梧山木做的船?”
梧山有一种神木,做出来的船遇水则变大,上岸则缩小成巴掌大小,携带十分便易,而且坚硬牢固,日常不需要修缮,是无数航海人,海盗梦寐以求的神船。
叶问澜也不例外,他从少时就开始到处寻找梧木,想要建造一艘独属自己的神船。
“你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叶问澜难掩激动,抬手去拿,安棋却把船藏到了自己身后。
“我没有要送给你啊,只是给你看看。”
叶问澜呆住,“啊?”
安棋又说:“想要就自己去做吧。”
叶问澜:“……”
竟然忘记了这是一只记仇的崽,可恶!
“我喂你吃行了吧。”
一碗吃完,安棋满意地摸摸肚子,叶问澜伸手跟他要船。
“好了吧,给我。”
安棋不说话,只是眼神时不时扫向桌子上剩下的螃蟹。
“……”
叶问澜只能含泪继续给他剥蟹小弟。
安棋坐了回去,笑着指挥他,“剥干净点哦,不要浪费。”
叶问澜笑的像要哭,配合他恭恭敬敬低头回答道:“是,我可爱又厉害的小龙崽大人,小叶子一定给您剥的干干净净。”
“要努力嗷。”
“是是是。”
哼都说啦,不要惹小龙。
第49章
小龙崽的一天
叶问澜剥螃蟹的速度赶不上安棋吃的速度,他辛辛苦苦剥一碗,安棋五六勺就喂完了。
到底谁才是深渊巨口啊!?
“啊——”安棋把爪爪搭在他手腕上,拍拍,让他继续喂。
照他这个吃的速度,只能挖一勺就喂一勺。
单郁前来找他,想着玩也玩了这么久,该带他回去了,在门口看到安棋张嘴等叶问澜投喂的样子,“你们在干什么?”
安棋开心说:“吃螃蟹。”
叶问澜无奈:“喂他吃螃蟹。”
“我来喂。”
单郁走过去,拿起工具就开始撬,打开蟹壳挖了一勺。
“安崽来。”
“好嗷。”安棋把头伸过去。
“别吃。”叶问澜忙道。
单郁眼神如刀,“这玩样有毒?”
叶问澜摆手解释道:“不是啊,您挖的地方是螃蟹的腮,不能吃的。”
“……”
安棋不太懂,但是附和着摇头,“不能吃嗷。”
“爹爹知道,”单郁清咳一声掩饰尴尬,换个地方继续挖。
叶问澜多了个心眼看着,提醒道:“那里是蟹胃,也不能吃。”
单郁又换了个地方。
叶问澜说:“那里是蟹心。”
单郁:“……”
这玩样还有能吃的地方吗?
叶问澜放下工具,手把手告诉他该挖哪里,怎么挖,堂堂叱咤一方的魔尊像个听夫子训课的学生,耐着性子按叶问澜的指挥一步步做,总算是剥完了一只。
“呼。”剥这玩样居然给他一种心累的感觉,但是看安棋吃的开心,再麻烦也值得了。
“爹爹吃。”
安棋挖了满满一大勺送进他嘴里。
“好吃嘛?”
单郁看着他,笑道:“好吃。”
叶问澜一张脸凑过来,嬉皮笑脸道:“我也要小崽子喂。”
单郁拉下了脸,但安棋在他又不能说什么。
安棋把勺子递过去,叶问澜刚张开嘴,安棋偷偷坏笑,嗷呜一口自己吃掉了。
叶问澜瞪眼:“你骗我!”
安棋哼哼:“你教的。”
“坏心崽!”
“坏心哥。”
两人同时叉腰,大眼瞪小眼,最后一齐噗呲笑了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龙暄听到笑声找过来,看到他们剥螃蟹喂给安棋吃,他也要喂。
随后海生月和白敛也加入了剥蟹大军。
安棋这边吃一勺,那边吃一勺,两边腮吃的鼓鼓,像只小仓鼠,快乐似神仙的小仓鼠。
四个勺子同时递过来,单郁,龙暄,白敛,海生月你看我我看你,互不相让。
“吃谁的?”四人异口同声问。
安棋咬着指头想了想,小爪一扬,“都吃!”
大人才做选择,小孩子当然是都要啦。
“啊——”
一起喂我吧。
*
吃饱了,单郁要带他去洗澡,安棋说不要,他还没玩够,躲开他的手臂,一溜烟跑出房间。
甲板上,小龙崽踩在小凳子上,惬意地吹着海上清凉的晚风,一轮金红的落日掉在海平面上,烧出了一个盛大的黄昏。
好漂亮啊,安棋想,瞳孔折射出奇特的色彩,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太阳爷爷离开,突然身后有人喊他。
“小龙君啊。”
“谁啊?”
安棋回头看到了好多人,有被人搀扶的老人,有怀抱孩子的姨姨,还有拄着拐杖的叔叔……
安棋跳下凳子,问:“你们找我有事吗?”
一个头发花白,瘦的皮包骨头的老人向他鞠了一躬,“我们受病痛折磨已久,听说小龙君有包治百病的本事,冒昧前来恳请小龙君帮帮我们。”
原来是来治病的。
“好啊。”安棋一口答应。
他们喜出望外,来之前还担心小龙君会拒绝,没想到小龙君竟然这么好说话。
他们有秩序地排好队,一个一个上前让小龙君看病。
安棋一点医术都不懂,但是为了体现他的专业,学着大夫给他看病时那样,把手搭在老爷爷手腕上,捏起了下巴,一下子点点头,一下子又摇摇头,“你这个病啊,嗷嗷嗷……”
老人家的心情七上八下的。
“小龙君不妨直说,我还有几日可活?”
“好啦。”安棋说。
老人疑惑,这就好了?
他站起来,活动了几下手脚,发现关节处的疼痛完全感觉不到了,腹部长了一颗大瘤子,现在一摸,没了!
他如今能蹦能跳,仿佛年轻了十来岁。
“神了!我这把老骨头又硬朗起来了!”老人热泪盈眶,拉着安棋的手不停说着千恩万谢的话,后面的人等不及了,把他拉开。
“别耽误我们的时间。”
一位妇人把襁褓中的孩子递了过去,焦急万分,“小龙君看看我的孩子吧。”
安棋把爪爪放在小婴儿的额头。
一旁有人说道:“你家孩子高热不退,只剩一口气了,大夫都说没救了,小龙君再厉害也不能从阎王手里抢人吧。”
“她醒了。”安棋道。
妇人惊喜尖叫。
还真抢回来了?!
其他人面面相觑,纷纷用敬佩的目光看向安棋,小龙君本事了得啊!
而安棋此时还在和小婴儿对视,小婴儿黑宝石似的眼珠看着他,湿漉漉的,弯起来笑了笑,安棋也笑了。
“她好小哦。”
脸蛋还没有他两只爪爪加起来大。
妇人抹去热泪,道:“因为她还是小宝宝。”
“我也是小宝宝啊。”
但是他一破壳就有这么大了。
妇人笑道:“因为她是人宝宝,你是龙宝宝,龙比人的体型要大很多的。”
“原来是这样嗷。”
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小龙君见谅,家中并不富裕,只能拿出这么多诊费了,剩下的我一定会尽快补齐。”
安棋拿过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些铜板和珍珠,安棋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于是把钱袋还了回去。
妇人有些惶恐,“小龙君可是嫌弃太少了。”
安棋摇头,“不是,我不喜欢。”
“那您喜欢什么?”
安棋指着人群之外,一个路过的小孩手里的芒果干,“我要吃那个。”
小孩:“啊?”
小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大群人围住了,一双双锋利的眼睛盯着他。
小孩瑟瑟发抖。
……
“我回来啦!”
安棋喜滋滋推开房间的门,费力把大麻袋拖过门槛,放在房间的地上,跑到单郁身边要水喝。
“这是什么东西?”龙暄拎了拎麻袋,还挺重的。
安棋喝完水,站着让单郁给他擦汗,说:“我帮人家治病,别人给我的报酬。”
“你给谁看病去了?”
“姨姨,爷爷,哥哥,叔叔……”
“?”
“怎么都是些芒果干啊?”龙暄诧异,第一反应是他家崽被人骗了,这还得了?!竟然敢骗到龙族头上!
他要去把那几个黑心肝的揪出来,揍到他们亲娘都不认识,却听到安棋说:“还有梅子干,桔子干,伯伯还送了我好多椰子。”
龙暄顿住脚。
单郁问:“你自己要的?!”
“对啊,这些我可以吃到下个月了。”安棋开心地脸蛋都红了,单郁见状,捏了捏他的脸,没有说什么责备他的话。
小笨龙,明明可以借此得到更多你想要的,却要了一堆不值钱的吃的。
海生月倒是看得开,笑了下,叮嘱他:“不要多吃,会坏牙。”
安棋害怕捂嘴。
龙暄骂他:“你吓唬他干什么,龙牙怎么可能轻易就坏了?!”
海生月白他一眼,“你是蠢吗?他那还是乳牙,和你一嘴的尖牙能比吗?”
“你敢骂我蠢!死狐狸你完了!”
“……有病。”
“你还敢骂!”
两人又吵起来了。
安棋拉拉单郁,“要不要去劝劝他们?”
“不用,死不了。”单郁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让他们吵去吧,有人能拖住老龙他求而不得,而他要带着安棋睡觉去了。
第二天安棋一起床,打开门差点被堆在门口的几个大麻袋砸到,单郁及时把他抱开。
麻袋搬进来,房间里都快没落脚的地方,袋子一打开,浓郁的芒果味充斥了房间每个角落,一张纸掉落,上面写着这是给安棋昨天为他们治病的谢礼。
这么多?把夜明城里能找到的芒果干都搬过来了吧?
“哇!”
安棋兴奋地扑进芒果干堆里,一爪抓了一片就要咬,却被单郁揪住了后衣领,芒果干也被拿走了。
“为了你的牙,一天只许吃三片。”
“嗷!”
安棋明显生气了,但他这次没有闹起来,给他三片就吃三片,没有偷吃。
单郁疑惑。
熟知他的秉性,单郁猜他肯定在偷摸摸打着什么坏主意。
见他一天往外面跑六七次,他也跟了出去,路上碰到龙暄他们,四个人一商量,都觉得安棋乖的反常,决定一起去看看安棋在做什么。
安棋先是去了卖包子的铺子,排队等包子,大家都认识他,于是接力把他抱起来送到了最前面。
老板熟练的拿起两个肉包子一个糖心馒头包好给他。
“小龙君慢走啊。”
“谢谢嗷。”
安棋边走边吃,吃完两个包子一个馒头,正好到了一个卖梅子汤的老婆婆那里,他舔完爪子,就站在老婆婆身边帮忙吆喝。
“酸甜梅子汤啊,小龙君喝了都说好。”
“很好喝的嗷,大家快来喝。”
帮老婆婆卖完梅子汤,安棋捧着一大碗梅子汤又边走边喝,到了一家卖糖水的,他把碗舔干净,接了满满一碗糖水。
“一碗够吗?”
“够啦!谢谢姐姐。”
他又蹦蹦跳跳了进了一家果脯铺子,出来时背了一个小背篓,里面的果脯都快满出来了,就这样,路上还有人给他喂东西吃……
怪不得这几天安棋饭都少吃了两碗,敢情是在外面吃饱了才回去的!
等回去了再找这个小家伙算账!
安棋七绕八绕,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单郁四人怀疑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直到他最终跑进了一座楼里。
他们停在门口,看着周围打情骂俏的男男女女们,再一看那楼的名字——
“春霄楼”。
大门两边还贴了粉色的对联,“春霄一刻值千金,海上巫山赴云雨。”
他们第一次无法迈脚踏进去。
老父亲们要气昏了,吸再多口气都无法平静下来。
他们的乖崽,小小年纪,居然每天往这种地方跑!到底是谁把他教坏了!?
几人你瞪我,我瞪你,眼神森寒如刀,都觉得是对方教坏的。
路过的人们都小心避开他们,生怕殃及自己。
春宵楼内,中央铺了一张大毯子,安棋坐在中间,享受着漂亮姐姐们的投喂。
这个姐姐喂一口糖渍樱桃,捏捏他的鼻子,那个姐姐喂一口酥油茶,帮他擦擦嘴,还有花魁姐姐给他唱歌听。
姐姐们身上香香的,声音也特别好听,安棋倒在花丛里,幸福的找不到北。
“小龙君开心吗?”
“开心!”安棋笑的眼睛都不见了。
有客人看到经常陪自己的姑娘冷落他,跑去陪安棋了,心里发酸,“你们春宵楼什么时候变成育幼堂了?一天天的围着个小崽子转,生意还做不做了?”
他话完没说还就被姑娘们拿果子砸了,狼狈的抱头躲到屏风后。
姑娘们笑声轻快,“你要有小龙君的本事我们也围着你转。”
“切。”
有姑娘提议道:“小龙君你也别光顾着吃啊,我们玩点游戏动一动吧。”
“好呀,”安棋对漂亮姐姐言听计从,“我们要玩什么呢?”
“不如就玩蒙眼抓人吧,我们跑,你来抓。”
“没玩过,想玩。”
那姑娘拿帕子系住安棋眼睛,随后跟着姐妹们跑开了。
安棋蒙着眼睛,歪头问:“姐姐们好了吗?”
“好啦。”
安棋站起来,跟着声音的来源摸索,不下心撞到了柱子,他摸摸头,问:“姐姐你们在哪里啊?”
“我们在这儿,”声音又成了从后面来的,“小龙君,抓到我们就请你吃酥饼哦。”
听到有饼吃,安棋斗志满满,为了早点吃到饼,他小跑过去,然后又撞到头了,这次的好像不是柱子。
他爬起来,小心摸索到刚才的硬物,有温度,是人的腿,他惊喜地一把抱了上去。
然后感觉到身边还有,一摸,果然又摸到一只腿,他也扑了上去。
又一个!
还会有吗?
他这么想,再往旁边伸手,还有两个!
他抓到了四个姐姐,有四份酥饼吃。
他一把扯下蒙眼的手帕,大声道:“抓住了,四个姐姐!——”
嗷,四个爹。
而且是四个摩拳擦掌要揍他屁股的爹。
安棋笑不出来了。
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不见了,偌大的地方只剩下了他们五个。
安棋脑子里努力思考要怎么样狡辩爹爹才不会打他屁股。
“想好借口了吗?”单郁问他。
安棋点头,他想好了,小脸正经,“能不能等我吃完酥饼再打屁股?”
*
饼是没吃到的,屁股也没有打,他只是挨了爹爹一顿警告,不可以再去找姐姐们玩,那里坏人多。
好吧。
那就不去找姐姐了,但是还可以出去到处溜达找人投喂。
安棋兴致勃勃地出门,但是今天很奇怪,他来到包子铺,老板忙上忙下拿油纸给客人装包子,就是没有看到他似的。
安棋在他身边站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看老板忙,自己离开了,前往下一个地方。
安棋向卖杨梅汤的老奶奶挥手,“奶奶,我来……”
七十多的老奶奶扛起挑子健步如飞地跑了。
“……了。”
奶奶的老寒腿什么时候好了?
安棋挠挠头,往下一家走。
“姐姐,我来啦!”安棋一脸期待跳出来,捧起碗等着。
但平时对他有求必应的姐姐抱歉地对他说:“今天的都卖完了,你明天再来吧。”
可是他看到锅里明明还有的,姐姐把锅盖盖上,歉意笑笑,安棋只能撇撇嘴走了。
从果脯铺子里出来,他两手还是空空如也,继续去了糕点铺子,牛骨汤店,面饼店……无一例外,都是空手出来的,不是说卖没了,就是当作没看到。
吹糖人的伯伯本来打算给他一个小小的糖人小鸟,但是隔壁的伯伯咳了两声,伯伯就把糖人收回去了。
为什么?才过去了一天,怎么大家都不喂我吃东西了?
我做了什么让大家讨厌的事情吗?
安棋站在甲板上沉思,突然一只手伸过来,给了他一块热气腾腾的锅盔。
“吃啊,傻愣着干什么?”叶问澜叼着一块锅盔,含糊道。
“谢谢哥哥。”
“怎么了?心情不好啊。”
安棋皱着眉头,苦恼不已,“今天没人喂了吃东西了,为什么啊,他们昨天还说喜欢看我吃东西的。”
叶问澜上下扫了他几眼,盯着他的毛衣,问:“你换新衣服了?”
安棋:“嗯,爹爹给我的。”
叶问澜又问:“你知道你衣服上那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安棋扯起衣服,惊讶道:“这不是图案吗?”
“啧啧……”
崽啊,你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啊。
那件毛线前面用红线勾了四个醒目的大字,“禁止投喂。”
而后面更厉害了,居然印着魔族,妖族,龙族,仙门的印章,安棋一点感觉都没有,但是其他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从心底里生出强烈的畏惧感。
意思就是这个崽是我们几家的,你敢乱喂他吃东西试试。
四双凌厉的眸子盯着。
“哥哥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用一种怜悯的眼神。
叶问澜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夜明城上不是没有坏人,你长点心眼子,别乱吃陌生人的东西,不然吃到有毒的……”
“不然我会死吗?”安棋问。
“是我会死。”
叶问澜仰头望天,忧伤更深了。
因为你那几个好爹肯定要给你拉陪葬的。
安棋看着他,觉得哥哥要哭了,“哥哥为什么忧伤?”
“别问。”这是一个真男人的倔强。
“锅盔你到底吃不吃,不吃还我我吃,别浪费粮食。”
安棋护食,“我吃!”
“那就快吃,吃完一定要洗干净手和嘴,你爹要是问起来,千万别说是我给的。”
“为什么嗷?”
“你别问了。”
太忧伤了。
*
安棋白天没吃饱,晚上睡不着,偷溜出来,想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搬了个小凳子,踩在上面,踮起脚,够放在架子上的麻袋。
够到了!
麻袋落地发出一声闷响,安棋跳下来,迫不及待就把麻袋扯破了一个口子,芒果干流出来,他还没碰到呢,就被一声响指吓了一激灵。
“谁?!”
厨房的蜡烛亮起,安棋看到了单郁戏谑的脸。
“瞧瞧我抓到了什么,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偷东西吃的小老鼠。”
安棋把手背到身后,说:“我不是小老鼠。”
单郁摇头,颇为无奈,安崽这张嘴真是怎么防都防不住。
“明天让会你吃个饱的,今天快回去睡吧。”
“说话算数哦。”安棋伸出小指头,“拉钩。”
单郁跟他拉完钩,许诺撒谎会变小狗,哄他赶紧回去睡觉,不然明天又要起不来了,而他还要留下来收拾安棋搞出来的烂摊子。
当爹就是操心的命。
安棋哼着不成调的歌,幻想起了明天大口吃芒果干的快乐。
快到房间时候,一道黑影从甲板上窜了出去。
嗷?是小偷吗?!
安棋捡起一根笤帚跟了上去。
他要打小偷!
黑影来到夜明城最西边,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木船,扔进水里,木船眨眼变成了一艘体型庞大的舰船。
黑影正要起跳越上去,腰突然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黑影警惕问:“身后何人?”
“打劫!啊,不对,是不许反抗,乖乖束手就擒!”
黑影挺直的背影放松下去,故意夸张说:“哇,我好怕哦。”
“哼,知道怕就好,我可是龙,很厉害的那种。”
黑影噗呲笑了,“嗯,是挺厉害的,六个月了还大字不识几个,被亲爹坑了都不知道。”
“嗷?!”
小偷怎么会知道我不识字的?
“你是谁?”
“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
黑影转身,赫然是叶问澜。
安棋放下笤帚,惊讶看着他,“哥哥你为什么要当小偷?”
叶问澜扶额,“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想错了呢?”
“可是现在很晚了。”
“就是趁半夜大家都睡了我才好出海,白天我爹看我看的死紧。”
“出海干什么?”
叶问澜问:“你知道传说中被称为‘海上地狱’的楼刹海吗?”
安棋:“我不知道。”
叶问澜摆摆手,“忘了你不识字,不该问你的。”
安棋感觉被哥哥看不起了。
嗷!
“楼刹海现世,我们有支船队误打误撞进去了,消失前传回求救消息,我爹觉得那里太危险就把消息压下去了,不打算派人去救了,但是我想去试试。”
“哥哥不怕危险吗?”
“怕啊,但是被困在里面的人现在肯定比我还害怕。”
叶问澜眸色变暗,语气中染上了一丝担忧与心慌。
安棋感觉事情有点严重了,也想去救人,他能救很多人的。
“我可以……”
“你不可以!别跟过来,当你爹的乖宝宝就好了。”
叶问澜不给他再求情的机会,跳上舰船升帆启航。
舰船驶离,叶问澜回头,甲板上已经没有了安棋的身影。
可能是伤心了,回去找他爹哭唧唧吧。
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方才应该对他温柔一点的。
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船已扬帆,只能继续向前。
行驶一夜,第二日天刚微微亮叶问澜就起了,站在船头,用罗盘确定楼刹海的方向。
今日的天气非常好,天高云淡,海面上风平浪静。
叶问澜心情都变好了,大手一挥,面向大海,从左慢慢指到右,傲然地昂起了头,这片辽阔的海上迟早有一天会响彻他的名字。
“我一定会征服大海!”
“征服大海!”
“就像当年的四海龙神,威震寰宇!”
“威震寰宇!”
“没有人可以阻拦我的脚步!”
“没有人!”
他每说一句,就有人给他捧场地附和一句。
叶问澜那颗桀骜不驯的少年野心在胸膛里激烈跳动,他眼中都是火。
“小崽子,你也觉得我会成为海上传奇吗?”
“小崽子也觉得!”
安棋从桶里冒出头,叶问澜微笑摸摸他,夸他看人很有眼光,随后转过头看大海,下一秒他的笑容消失了。
“小,小崽子?!!”
“嗯!”
叶问澜大惊失色,“你怎么上来的!”
第50章
“龙龙虫”号
叶问澜纠结。
送小崽子回去,他爹要是知道了他就再也别想出海了。
不送他回去,出了什么事,那四位更不会放过他。
为什么他征服大海的历程会如此的曲折啊?!
最后他决定了,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崽子放下,然后通知他爹来接人。
“在我的船上你要乖知道吗?不然我就把你扔进海里喂鲨鱼。”
“知道啦。”
“不许笑!出了海我就是你的首领,你要服从首领的一切命令,首领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让你干什么你就不许干什么。”
安棋立正,站的笔直,“知道了首领!”
叶问澜看他满意了不少,嗯,至少还算听话。
“哥哥,我……”
叶问澜加重音调:“嗯?”
安棋重新站好,“首领哥哥,我饿了。”
“你要先说‘报,首领’,才能说后面的话。”
“报,首领,我饿了。”他的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
“跟我来吧。”
真拿这小崽子没办法。
吃饱喝足,粮仓也少了近五分之一的干粮。
他又忘了,小崽子有个无底胃。
叶问澜拍脑袋,叹气道:“既然上了我的船,你就不能吃白饭,得干活。”
安棋:“我会干活的!”
“让我想想你能干什么……”
叶问澜打量着他,悲催地发现以他这个身高还有短手短脚什么都干不了,最多当个吉祥物。
嗯,还是还很能吃的吉祥物。
安棋自告奋勇,“我可以做饭!”
叶问澜不信,安棋为了争口气,跑到厨房里开始和面,面粉飞扬,叶问澜站在门口都被呛的打了几个喷嚏,他闭着眼冲进去把安棋抱出来,一看,嚯,小绿龙变成小雪龙了。
安棋还对他笑,指着他的脸,“你的脸花啦!”
叶问澜把他拎到水盆边,“自己看,到底是你的脸花还是我的?”
“是我花。”安棋像只钻了面粉缸的小花猫,鼻尖一点红,其他地方都是雪白的,小花猫不知道自己干了坏事,还伸手要抱,叶问澜赶紧把他拿远。
唉,真是拿他没辙。
最后给他一根棍子,让他当护卫,负责在船上各处巡逻,正好他喜欢跑。
即将进入新海域,这里时常有魔鲨袭击发生,它们会三五成群围攻过路船只,甚至还能引发海啸掀翻船,不得不小心些。
叶问澜聚精会神盯着前方,身后哒哒哒的脚步声就没有听过。
安棋尽职尽责当好巡逻护卫的角色。
“报,首领,船上有蚂蚁。”
“知道了。”叶问澜漫不经心。
安棋跑走了,没一会又回来,“报,首领,有只鸟一直跟着我们。”
“哦,别管。”
怎么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说。
“报,首领,我抓到了一只蝴蝶。”
“报,首领……”
“报……”
“别报了,”叶问澜不胜其烦,有点后悔给他派工作了。
安棋:“可是……”
“别可是了,你玩去吧,没你的事了。”
安棋拉了拉他的衣袖,“哥哥,可是那边有鲨鱼。”
“什么?!”
叶问澜快步走向另一边,突然船身被什么东西猛烈撞击,安棋一屁股跌坐在地,他也差点摔倒,站起来后大声让安棋回房间去,别出来。
船下面,三只魔鲨正用头猛烈撞击船身,这船虽然坚固,但也不是刀枪不入,这么撞下去迟早会被撞出破洞。
叶问澜回去找了一桶驱散魔鲨的药粉,尽数倒下去暂时逼退了它们,接着扬起船帆,快速驶离这片区域,但那群魔鲨盯上了它们,越来越多的魔鲨追了上来。
它们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绕着船不停转。
叶问澜面色不好,他知道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魔鲨搅动漩涡,企图掀起龙卷风将船只搅碎,海上狂风大作,天空压下乌云。
船舱里的安棋察觉到危险,探出头,“哥哥?”
“进去!等会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
说完,他提刀跳下去斩杀魔鲨。
安棋坐在船舱里,身后的门板被大风吹的哐哐响。
哥哥不会有事吧?
他小心翼翼打开了一点门,看到外面的景象霎时就愣住了。
滔天巨浪就在他眼前升起,遮天蔽日,狂风呼啸,这艘舰船在发怒的大海面前不过蝼蚁,轻易便可碾碎。
安棋害怕地大声喊哥哥,没有回应,他又连喊了几声爹爹,但是爹爹不会来的吧,他们可能都不知道他来这里了。
大海很大,风也很冷,安棋感觉只剩下他自己了,孤独和无助感包围住他,安棋蜷缩,把头埋起来,眼睛有点湿了。
“你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有道声音问他。
“不敢了。”安棋带着哭腔说。
那声音放软了语气,“好了,安崽别怕了,开门吧。”
龙龙!
安棋惊喜打开门,龙暄弯腰,他一把扑进龙暄怀里。
“龙龙怎么来了?!”
“我要是不来,都不知道你原来都是装出来的胆子。”龙暄擦掉他眼角的眼泪,给他看,“喏,都吓哭了,丢不丢人?”
“嗷。”安棋捂住脸。
丢脸丢大发了。
龙暄使劲捏他的脸,心想,不听话的崽,但是还好,他赶上了。
海上的风浪在龙暄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停了,那些滔天巨浪凝结成冰,形成了一个壮观蔚蓝海上冰世界。
安棋跑到船边,好奇看着那些奇特的冰柱与冰花,冰里冻着几只魔鲨,他们瞪着黢黑的眼睛看着安棋,但安棋一点也不怕他们了。
因为他有龙龙!
龙暄特意让船缓慢行驶,好让安棋可以尽情欣赏冰封世界的美丽。
“哎呦。”
他们身后,一只死掉的魔鲨被抛了上来,紧接着叶问澜爬了上来,顶着一头结冰的头发,一见龙暄就倒苦水。
“我说龙君大人呐,您下次冰封海域的时候能不能多看一眼啊,我还在下面呢,差点也给冻冰里去了。”
叶问澜活动了下酸疼的脖颈,把头上的冰碴子抓落,安棋跑过来,给他递帕子。
“谢谢你啦。”叶问澜心里一暖,还是小崽子有人情味。
“哥哥身上怎么有血啊?”
叶问澜低头看了一眼,“没事,是魔鲨的。”
他踹了踹地上那条魔鲨,对安棋道:“给你抓的,等会烤了吃。”
“嗷嗷!”
没有死的魔鲨们龙暄也没有放过,把他们抓回来,套上绳子,问安棋想要如何惩罚它们?
这群魔鲨仗着有点本事,为非作歹多年,残害了不知多少人,安棋想了想,说要让它们当牛做马给那些人赎罪。
于是龙暄把它们系在船头,让它们拖着船往前游。
叶问澜大开眼界,见过用牛马拖车的,没见过用鲨鱼拖船的。
但该说不说,有了它们,航行速度快了两倍不止,而且一路上其他魔物对他们都避而远之。
他们悠哉在甲板上生了火炉,烤起了鲨鱼肉。
安棋吃第一口,呼呼吹凉,满怀期待咬下去,然后扔下筷子跑到船边吐了出来。
连小崽子都吃不下,魔鲨肉得有多难吃?
叶问澜好奇心作祟,也咬了一口,随后默默把筷子放下,和安棋一起吐。
好冲鼻的骚味,好奇怪的肉感,怪不得在海里没鱼吃它们。
吐完他立马把剩下的魔鲨肉扔进海里,嫌弃道:“你们的肉怎么这么难吃,是不是人吃太多了?”
其他魔鲨惊恐看着同伴的尸体,加快了摆动尾鳍的速度,只想赶紧把上面那三位活爹送走。
本来要一天一夜的行程,在强烈的求生欲下,魔鲨们只用半天就把他们带到了最近的陆地。
“你们不走?”叶问澜问。
安棋:“龙龙说要陪我一起冒险,我可以不用走了。”
叶问澜诧异,“你剩下的几个爹能同意?”
他问安棋,但眼神却看着龙暄。
“龙龙说他们同意啦。”
龙龙说……呵呵,真是好骗的幼崽。
虽不知道龙君想干什么,但此去楼刹海危险重重,有龙君护航,成功把人救出来的把握也就大了,总的来说,算是一件好事。
这么大的舰船只有他们几个无法维持正常运转,得去岸口招几个人手。
路上,叶问澜走在最前面,龙暄牵着安棋走在后面,安棋停下,指着一群在海滩上弯腰挖东西的人,“他们在干什么啊?”
叶问澜道:“退潮了,他们在挖海货,就是一些螃蟹,章鱼,螺贝之类的。”
安棋听到螃蟹,又想起来了上次的美味,说:“我想去挖。”
反正天色还早,带他去玩玩也没问题。
安棋一手拎着小桶子,一手握着小铲子,找了块看着开阔的地方就开始挖。
一铲子下去,碰到了硬物,撬起来是一个比巴掌还大的扇贝。
嗷!
安棋跳了起来,把扇贝拿给龙暄和叶问澜看。
龙暄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笑道:“真厉害。”
叶问澜撸起袖子,提出要跟他比赛谁挖的多。
“我从小就是赶海的好手,小崽子等会输了不要哭哦。”
“我不会输的,”安棋说。
他可是很厉害的小龙。
安棋跑回原来的位置继续挖,嘿咻嘿咻挖出个大坑,什么都没有挖到,他又把边上都挖了遍,还是没有海货,反观一开始慢悠悠的叶问澜,桶底已经铺了一层了。
叶问澜发现安棋在看他,“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我不要。”安棋倔脾气上来,拎着他的小桶子换地方,这次挖下去又有了碰到硬物的感觉,安棋大喜,用力撬出来,却是一颗石头。
“嗷?”
“哈哈哈哈——”叶问澜蹲在不远处,看到他颓丧着一张脸,说:“我就说你最开始是运气好吧,照你这个乱挖法,挖到天黑都别想上货。”
安棋撇嘴,小脸皱起来了,显然是不开心了,但是他气完了,走到叶问澜身边,从乾坤袋里拿出来一只金猫猫,想了想,又拿出了一只。
叶问澜问:“干什么?”
“教我挖。”
呦呦,看看小崽子委屈的,嘴角耷拉下去了。
他觉得小崽子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可爱,接过那两只金猫猫,让他靠近点蹲下来。
“挖之前呢,你要先观察,找沙滩上有没有鼓包,或者孔洞……”
听完叶问澜的解释,安棋好像懂了一点,低头看沙滩。
找洞洞,找洞洞……嗷!找到了!
他还看到有东西咻地躲进去了,小铲子都不要了,直接上爪爪刨,很快他就看到还在往洞穴深处躲的家伙,抓住它,使出吃奶的劲揪了出来。
“我又挖到啦!”
叶问澜一看,“好大的一只蛏子,你也不赖嘛。”
一学就会还挺聪明的。
“嘿嘿”
安棋把蛏子放进桶里,信心满满,“我会赢的!”
叶问澜看看身侧已经装满了一半的桶,摇头笑了笑。
比赛的时间是一个半时辰,安棋自从开窍后挖十次能中七次,但他速度上还是慢了叶问澜一截。
不知道能不能赢嗷?
龙族的好胜心都很强。
龙暄把他桶里的东西倒出来清点,安棋紧张。
“不用点了。”
叶问澜提桶过来,他的桶里只有不到二十个的样子,他对安棋说:“你赢了。”
“就这点?”龙暄狐疑。
“刚才不小心打翻了桶,被潮水冲走一些,就算了吧。”
龙暄多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他宣布安棋获胜,然后把安棋抱起来,高高抛起,再接住,再抛起。
幼崽的笑声和尖叫声随着海风飘入大海,他的脸特别红,就像是吃多了酒,快乐的忘乎所以了。
这是一个温暖的海边下午。
玩够了就要办正事了,叶问澜去挑选人手,而龙暄牵着安棋去镇子上逛逛,前往楼刹海的路途遥远,海上不像陆地,单调乏味,要给安棋准备好足够多的玩具和零食,不然他有的罪受了。
路过一个包子铺,安棋说要吃,龙暄给他买了,还没放到他手里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一只狗叼走了。
龙暄还没生气呢,安棋先气成了一颗球,松开龙暄牵他的手追了过去。
“安崽回来!”
坏狗狗!给我站住!
龙暄摇头,这孩子,刚才还说腿疼要他背,结果现在一溜烟就跑不见了。
跟着狗狗拐过好几个转角,安棋最后来到一个泥泞的巷子口,巷子里面好脏,有发臭的淤泥,烂掉的菜叶子,枯黄的草,但是听到狗狗的叫声,他还是进去了。
巷子深处,一个破竹篓里那只黄狗狗和一只白猫猫你一口我一口的分着那个包子,看到安棋来了,它们没有为了护食凶他,只是加快了吞食的速度,吃完了就趴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安棋发现狗狗其实很瘦,腿上都没有什么肉了,而那只猫猫也很小,趴在狗狗身边像一团毛线球,他们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
“你们是因为饿了才抢我的包子吗?”安棋问狗狗。
狗狗“呜咽”两声。
“你们的家呢?”
从狗狗那里,安棋知道了,它们是流浪狗和流浪猫,没有家人,身上的伤口也是在找吃的途中被人打的,它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实在受不了才动手抢吃的。
好可怜嗷,安棋想,于是在龙暄找过来后,他央求龙暄再买几个包子,让猫猫和狗狗可以吃个饱饭。
龙暄觉得没必要,像这种流浪猫狗每天饿死多的去了,但是拗不过孩子,还是回了包子铺一趟。
他何时干过这种事,今日也是头一回了。
肉包子的味道在饥饿时是最诱人的食物,安棋把包子放的离它们很近,然后他向后退开,大黄狗和小白猫立刻开始狼吞虎咽,安棋说:“慢点嗷,包子很烫的。”
看见它们吃的开心,安棋也特别开心。
小白猫先吃饱了,小心翼翼走到安棋身边,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睛看着他,喵喵叫唤了几声,好像在像他表达感谢,拿脑袋蹭了蹭安棋的爪爪,有点痒痒的。
大黄狗吃完了,也过来亲昵舔舐安棋的爪爪。
小猫猫好可爱哦。
大狗狗也是。
“该回去了。”龙暄牵起安棋的手。
安棋感觉到是身后有两道依依不舍的视线,走两步就回一次头,他挣脱开龙暄的手,又跑了回去。
“你们愿意跟我走吗?”他真诚地伸出了爪爪。
小白猫和大黄狗精神一振,眼睛发亮看着他。
“我们马上要出海了,后面会在海上待很久,但是船上有很多吃的,还有温暖舒服的床,你们以后都不会忍饥受冻了。”
“汪!”
“喵!”
它们激动扑向安棋,被两颗毛绒绒的头蹭着,安棋的爪心好痒,他分别摸了摸它们的头。
他们去找叶问澜汇合,他带着十七八个精壮小伙在挖扇贝的地方等着他们。
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却是四个。
“它们是?”叶问澜看了看趴在他肩头的小白猫,还有那只瘦的跟杆子似的大黄狗。
“它们是我的帮手。”安棋斗志昂扬道:“哥哥有你的帮手,我也有我的帮手,它们会和我一起去海上冒险。”
猫猫和狗狗点头。
叶问澜笑笑。
一只小龙崽,一只猫,一只狗,果然是小孩子的探险队。
“行吧,既然你也找到了伙伴,那就出发吧。”
安棋举爪,大声喊道:“出发!”
我们要出发探险啦!
*
海上行驶两天,无事发生。
每天见到的风景,见到的人,吃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安棋一开始的激情有点消退了。
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带着他的探险小队找点事情做。
一龙一猫一狗在船上巡逻,发现事情都有人干,不需要他们。
好不容易看到扛沙袋缺人,他们三个兴奋地跑过去帮忙,但是那沙袋太重了,他们一起拖都拖不动,摔了个四脚朝天,还被其他人笑话了。
“小孩还是回家找你娘喝奶吧,大人的活不是你们该干的。”
“你那小胳膊小腿还有白白净净的脸蛋只适合向爹娘撒娇。”
“听话,快点回去吧。”
“嗷嗷!”安棋在一阵笑声里捂脸跑了。
忙活了一天白忙活,安棋坐在甲板上唉声叹气,小咪和小汪安慰他。
“小咪”和“小汪”是他给猫猫和狗狗新取的名字。
小咪贴贴他的脸。
“喵喵喵。”打起精神来小龙。
小汪舔舔他的爪子。
“汪汪汪。”会有我们的用武之地的!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谢谢你们嗷。”安棋抱住他的伙伴们,“你们都是好猫猫和好狗狗。”
三个小家伙互相打气。
第二天,他们三个又出现在搬沙袋的地方。
大家一见他们就哈哈大笑,“小家伙又来丢人咯。”
“你们今天想用什么姿势摔倒啊?哈哈哈。”
“哼。
安棋不理会他们,从后面拖出来一个小拖车,和小咪小汪一起把沙袋放进拖车里,安棋在前面拖,小咪和小汪在后面推,拖车顺利动了,骨碌碌从众人面前走过。
东西送到地方后,众人为他们喝彩。
“好!”
“小脑瓜子挺好使的啊,竟然还知道借助工具。”
安棋收起小肚子,要腰杆挺直,神气扫过他们,像个打了胜仗的小将军。
都说了不要看不起小孩嗷!
尤其是他这种聪明的小孩。
经过这件事,大家不喊他“小家伙”了,喊他“聪明的小家伙”。
安棋非常受用。
话说,哥哥呢?
好像已经好几天没见过他了。
此时此刻,叶问澜正躺在房间地板上,咬着笔头苦思冥想要给这艘舰船取什么名字好,地上散落很多写了字的纸张,上面都是他取了但觉得不满意的名字。
因为这艘船是安棋送他的,所以他想取一个和安棋有关的名字。
有人敲门,是安棋的声音,正好,可以和他讨论一下名字的事。
打开门,三个不明物体爬了进来,碰到叶问澜的脚吓了他一跳。
“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小龙崽,”安棋说:“这是小咪,那是小汪。”
“喵。”
“汪。”
说完,三小只在地上转圈圈的爬。
叶问澜惊掉下巴,同时也不解,“你们在干什么?!”
安棋笑嘻嘻说:“我们在学毛毛虫爬树。”
“就像这样,趴在地上,后腿蜷起,再用力瞪,就可以推动身体向前爬了。”
“嘿咻嘿咻。”
“喵咻喵咻。”
“汪咻汪咻。”
叶问澜:“????”
“哥哥要不要加入我们?”安棋欣然邀请,多一个人陪他玩他会更开心。
叶问澜婉拒了,小孩子和猫猫狗狗玩这种毛毛虫游戏才可爱,他要是玩,那可就是变态了。
他蹲下来,抓住从他眼前爬过去的小龙,把要给这艘船取名字,而且这个名字要和他有关的事说了,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安棋思考片刻,笑容满脸道:“就叫‘龙龙虫’吧。”
“龙龙虫……”叶问澜咀嚼着这三个字,再看到安棋一耸一耸爬过去了,他不由得微笑。
怪可爱的名字。
他当天就把这艘船的新名字通知到了每个人,大家初听都愣住了,慢慢回过味来,笑声挤满了甲板。
有人故意问:“是哪个小可爱取的这个名字啊?”
安棋跳出来,大声道:“是我嗷。”
“你们觉得好听吗?”
“好听!哈哈哈哈——”
众人接力把他扔起来,欢呼起哄声一声盖过一声,平静的海面上难得有如此热闹的时候,今日阳光正好。
“龙龙虫”号,扬帆起航!
*
又行驶了几日,罗盘指针突然开始无规律转动,叶问澜知道,楼刹海应该要到了。
他把人分为三批,二十时辰不间断观察海面上的情况,一旦发现楼刹海入口立即禀告。
船上气氛变得紧张起来,安棋能感觉到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少了。
他想帮忙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龙暄抱回了房间,他不想搅进这些人的事里,也不希望安棋搅进去,玩玩就好了,不能真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晚上,安棋睁开眼睛,看旁边的龙暄睡着了,掀开被子偷偷下床,蹑手蹑脚打开房门。
怕被巡逻的人发现,他紧靠着墙根走,来到了厨房,和小咪小汪汇合。
他从柜子底下拿出一根擀面棍当武器,和小咪小汪对了一个眼神。
黑暗中,四双眼睛发着不同的亮光。
“准备好了吗?”安棋压着声音问。
小咪亮爪:“喵。”
小汪龇牙:“汪!”
“嘘,小汪声音小点,我们要偷偷巡逻,不能被发现了。”
小汪小声:“汪汪。”
出发巡逻找坏人前,三小只围在一起互相拥抱。
安棋先探头出去,确定没人,招呼小咪小汪出来,他们从船尾的厨房开始,向船头走去。
约摸半个时辰后,他们回来了,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探险小队的这三小只有点失落。
“没关系,明天继续!”
安棋伸爪,小汪和小咪把自己的爪子搭上去,互相鼓励。
安棋转头回房间去继续睡,突然小汪飞身挡在他面前,冲着黑暗里汪汪叫。
“怎么了小汪?”
话音刚落,安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只白骨手从黑暗里伸出来,抓住了船沿,接着一颗骷髅头出现,眼眶里两团森然绿火,冲他们渗人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