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024(三更合一)(修)
【第二十四章:“就算洗白了身份……”】
橘真夜是最先意识到太宰情绪变动的人, 他有些诧异,又认真去看过道尽头。
尽头处, 附着异能笼罩,金色的因果线盘绕在每一个有生命的物体上,来者也一样。来者的身影非常高挑,狐狸面具遮挡——完全看不见面容和神情,他身上的因果线有些稀薄,仅剩的两三条也不能确定是否和太宰有关系,因为太宰身上完全没有因果线。
之前两三次使用异能,太宰都在旁边,但他并没有发现太宰的因果线,他曾因此感到过奇怪,但奇怪还没来得及表达就发现,之所以看不到太宰身上的因果线,是因为太宰的异能‘人间失格’的效果是无效化,他会平等的无效所有被他接触到的异能力。
所以, 也不能从异能力里读取到有用的信息呢。
掩盖着一闪而过的遗憾,海风涌动,吹起对方沙色的衣角和红色的碎发, 橘真夜睁开眯着的眼睛,很不合时宜的咦了一声:“这个外套还挺不错的啊, 有链接吗?”
凝重的气氛一瞬间稀碎。
的场静司沉默了。
就连名取周一都忍不住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一般的人都不会问妖怪这样的问题吧!”
橘真夜眨了眨眼:“但他好像不是妖怪。”
太宰猛地转过头看他。
橘真夜只好又说:“唔,不太能确定, 因果线太稀缺了, 只能说不是人类。”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形态,橘真夜没办法更详细的说明。
无人意识到的时刻, 太宰眼中的光又一点点熄灭了。
橘真夜顿了顿,却又没说什么,他只转身朝着对方走去,越过的场静司时还把他手里的符咒抽出来,揉吧揉吧丢到角落里,“中午好,能问一问名字吗?”
猝不及防的的场静司低下头,只来得及看到自己空荡荡的手:“……?”
被询问名字的狐狸面具妖怪没有回答,他冷漠地开口道:“不能再往前了。”
“欸?为什么呢?”
“因为这里存放着很重要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是自愿在这里守护这些东西的?”
狐狸面具妖怪没有说话,可能太过困惑,也可能是不太擅长掩藏情绪,明明所有神情都被狐狸面具遮挡,他也依然在刹那间让人感知到他的迷茫,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愿的,从睁开眼到出现在这里,他好像没有愿意,也好像没有不愿意,有时候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活,就像笼罩在迷雾中。
“原来不是啊,”橘真夜话锋一转,“那么,就是有人要求你这样做了?是那些将妖怪转移到这里的人——”
话音猝然收住,橘真夜璀璨的眼眸骤然缩紧,紧接着,一点寒芒破风而来。
凌冽的寒意下,橘真夜只来得及侧头,扭曲空气的子弹划过他的脸颊,发丝扬起又落下,鲜红的血丝顺着伤口流下来。
“禁止往前。”
橘真夜:“……”
快到几乎看不见的动作,狐狸面具妖怪手里正握着一把枪,枪并不是新枪,有使用磨损的痕迹。
是一个非常很擅长使用枪支的高手。
橘真夜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他,他刚刚能不能更快的掏出枪械了?
答案是不能。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橘真夜惊奇的转过头:“所以,妖怪也会用枪的吗?”
的场静司:“……”
名取周一:“……”
橘真夜呢喃起来:“果然不是妖怪吧。喂,你——好吧,没有名字君,总觉得这样叫人很不礼貌啊,真的不能说名字吗?代号也可以啊,我实名推荐,会变得方便一点哦~”
狐狸面具妖怪没说话,他举起了枪。
橘真夜只好叹了一口气,随即,猝然的,在所有人都震惊的情况下,猛地往前冲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只是窄小的过道限制了路线,但狐狸面具妖怪也比想象中更沉着,他举起枪,瞄准,连点两枪。
行云流水的动作里,一前一后两个子弹几乎把空气搅碎——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是很擅长使用枪械的人,两枪之间的间隔短的可怕,就像完全不受后坐力干扰一样,而且,更要命的是,两颗子弹都精准的瞄准了橘真夜,如果橘真夜往左闪避就会被前一颗弹击中肩部,往右闪避就会被后一颗弹击中腰腹,都是能剥夺他行动的致命伤。
看到这一幕,名取周一焦急起来。
“不上去帮忙吗?”
“帮不了,”的场静司面无表情的举起空荡荡的手,“那家伙把我的武器丢了。”
名取周一:“……”
名取周一:“那他没有武器,一个人能搞定吗?”
“不知道,”的场静司更面无表情了,“八岁之后,我就再也没跟那家伙打过架了。虽然听说,他三年前暴起把同事打了一顿,连带着把司法机关局总部都拆了,司法机关局吓得连夜把他转移到异能者的大本营横滨,但是,我也没有亲眼看见,谁知道他同事是什么水准。”
万一那个人是个彩笔呢。
名取周一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但并不是很能理解。
“…………你们除妖世家好朋友的友谊是这么奇怪的吗?”
好朋友?友谊?
的场静司一时间好像被恶心到了,他努力的维持除妖世家的优雅,但忍不住,只能呵呵笑了两声:“你哪里看得出我们是好朋友了?这家伙小时候在上学路上堵我,长大后每次找我都是有麻烦事,连路过便利店买的棒棒糖都不会分享哦。”
名取周一沉默了。
名取周一抓住了重点:“所以,你的不高兴是他没给你分棒棒糖吗?”
的场静司:“我没有不高兴呢。”
名取周一:“……”
名取周一还想要说什么,但眼角余光忽然扫到一言不发的太宰,太宰垂低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此时,狭长的集装箱过道里,被连点两枪的橘真夜只能压身侧翻躲开飞过来的子弹,这个动作并不是很好的选择,因为这会减慢他前冲的速度,而速度一降下来对方会射击出更多的子弹。
没有选择的,橘真夜只能调动异能。
璀璨的光芒流动起来,就像炮弹一样,橘真夜的身影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砰地一声,拳头碰撞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眨眼之间,近到可以抓住对方鼻子的两人已经来回交手数次,狐狸面具妖怪拿着枪却丝毫没有被近身的慌张感,他偏头躲过橘真夜的拳头,反手就用枪托往下砸——他确实很擅长用枪,这把带着使用痕迹的枪就像他的手臂那样,可以顺着他的心意攻击到任何地方。
有点麻烦啊,几乎是一瞬间,橘真夜劈手就想要去夺他手里的枪。
这个意图是出其不意的,一闪而过,快到橘真夜自己都没来得及深想,但狐狸面具妖怪却像早有预知那样,在橘真夜出手的同一时间,闪电般手腕一旋,随即抬脚。
轰地一声闷响,橘真夜被踹了出去,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他只来得及在砸中集装箱时卸掉大部分的冲击力,而且才刚落地,另一颗出膛的子弹就破空而来一瞬间击中他的腰腹。
那一刹那,子弹穿过身体的闷响就好像在无限的回荡,鸢色的瞳孔一瞪,太宰忍不住往前走了一小步。
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因为名取周一忙着指挥着式神瓜姬,被抢走纸符的的场静司也搭起弓箭,蓄势待发——在此之前,的场静司也没有掏出武器,这把复合弓一直不起眼的背在他的背上。
作为一个除妖师,的场静司其实比较擅长实用复合弓,他会在箭矢上贴上的场家的符咒,这样弓箭只要射中妖怪就能当场完成祓除,只不过他的纸符被橘真夜丢掉了,所以他现在的弓箭只是普通的弓箭。
式神瓜姬在成为名取周一的式神之前,就是一个攻击性很强的妖怪,所以,在被名取周一呼唤姓名后,它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战场中央,和狐狸面具妖怪交起手来。
集装箱的边缘,尘烟散去,疼痛蔓延,盘腿坐起来的橘真夜忍不住嘶了一声,因异能消耗而舒展的桃花枝,此刻以血肉为滋养,一瞬间变成了妖艳的绯色。
橘真夜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大量的血液沿着捂住伤口的指缝滴落,滴到地面上,又一点点汇聚漫流,然后顺着重力牵引流进集装箱的缝隙里。
那一刹那,原本因封印而扭曲的黑雾一瞬间沸腾起来,集装箱里猛地响起让人心悸的震动。
一个妖怪,如果仅仅是被封印而不是祓除,很大程度上就证明了它的强大——当这个动静传出来,所有人都在顷刻间明白,被转移的妖怪觉醒了。醒的还不止一只,越来越响越来越多的心跳声就如同擂鼓一样。
“不妙啊。”
橘真夜呢喃了一声。
几乎是他声音落下的时刻,垒叠的集装箱集体爆开,面目狰狞的妖怪一拥而上的朝着橘真夜扑过去,橘真夜捂着伤口跳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转过头去想要确认太宰的位置。
然而,的场静司和名取周一的身后,太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失去了踪影。
*
港口的另一边。
因为离得远,受伤的橘真夜无法使用异能笼罩,于是又变成了万里无云的模样,不过,看不见的妖怪的气息依然存在,但这些气息并不能突破‘人间失格’沾染到太宰身上。
也许在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张牙舞爪的妖怪正潮水一样朝他淹没而来,太宰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终于,走到隐晦的角落,一只正在通话中的卫星电话突兀的摆在集装箱上。
太宰走过去,拿起电话。
“好久不见,能够重新确认太宰君的安全,这真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啊。”
电话传出问候的声音。
鸢色的眼眸压低,太宰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无比的冷漠。
“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卫星电话的另一端,某个不知驻地的阴暗房间里,戴着风雪帽的青年低声笑了起来:“失踪了那么久,太宰君还好吗?我可是听说,连港口黑手党都没办法找到你的讯息啊,他们不知道你已经转而为政府效力了吗?”
太宰一顿,没有说话。
费奥多尔却没有唱独角戏的自觉,他屈指敲着桌面,轻微的声音穿过话筒,轻而易举的能被太宰捕抓到。
“真是糟糕啊,如果太宰君还在港口黑手党的话,想必第一个偷渡的集装箱出现时,太宰就能知道我想做什么吧——不,就算不在港口黑手党,失去自己一手建立的情报网,太宰君也通过另外的办法知道的吧,只是因为没办法再调度港口黑手党的力量,所以就只能这样看着。那,为什么不汇报异能特务科呢,那位坂口君不是太宰君你的好友吗?”
没人能发现,在那一瞬间太宰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空气安静下来。
偌大的空间,仿佛连呼吸都没有。
太宰垂眸看着脚下的影子,像是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在那个过去的春天里,在他不曾诉说的血色记忆中,每一个细节都清晰而真实,真实到他没办法欺骗自己,因为被土壤埋葬的并不仅仅是死去的人……
再抬头,在橘真夜面前的伪装尽数褪去,阴翳的鸢眸透不出一点光,他又仿佛变成黑暗世界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与世界隔着无法跨越的深渊,“那么,做了那么多,忙碌的老鼠君又想要做什么呢?”
“只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而已,太宰君不也这么觉得的吗?没有趁手的工具,也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手,反正什么都做不到,太宰君不如维持现状,也这样安静的注视下去吧,也许会发生好的事情也说不定……”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太宰面无表情的把电话沉进海里。
“没有可以利用的人手嘛……”
太宰侧过头,远处碧海海天依旧,那些景色明明应该倒映在他的眼里,但实际上,只要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他眼底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点灰黑的沉寂。
四周重新变得死寂。
又在死寂之中,慢慢地响起微弱的呼吸。
安静的仿佛不存在的太宰重新迈开脚步,远处的战场还没停止,轰隆的响声昭示着事情正在滑向糟糕的境地,但他并不准备过去,他在思考着他能做什么。
他拿出手机,打开联系人名单。
名单上的联系人少得可怜,细长的指尖选来选去,最终,在坂口安吾的号码上停了一下,又向下一滑,停在渡边的联系方式上。
“这种时候,果然只能联系司法机关局了啊……希望他们来得及吧。”
*
战场之中,狰狞的妖怪已经全部苏醒。
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就仿佛百鬼夜行一样。
名取周一和式神瓜姬协力,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逐渐适应,慢慢的守住身后的防线,而的场静司……作为除妖世家的继承人,的场静司正被打的满场乱窜,一边蹿一边搭弓把突袭的妖怪串成烤串,还要一边寻找被橘真夜丢开的纸符。
“所以,你到底把东西丢到哪里去了?”
因为近距离挨了一枪,橘真夜只能坐在爆炸的集装箱上捂伤口,不过妖怪太多了,海风又大,的场静司的话他只能靠猜,刚准备要回答,余光就瞥见的场静司连搭三支弓箭,箭矢破空飞去,两支串中狰狞的妖怪,第三支却隐秘的越过妖怪,朝着最后方的狐狸面具妖怪飞去,橘真夜想也没想,闪电般抓了个妖怪丢过去,呆滞的妖怪啪地一下撞到撞到弓箭的尾端,弓箭受力一歪,化成流光,消失在海天之间。
的场静司:“……”
名取周一:“……”
橘真夜:“……”
心虚的橘真夜摸了摸鼻子,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啊?你刚刚问什么,你的纸符?我不知道啊。”
的场静司:“…………”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场静司再也维持不住除妖世家的优雅,冷笑出声:“你是对面派来的卧底吧?”
橘真夜:“…………”
“所以,你到底在搞什么?十年都没关注妖怪,却突然大发善心想要减轻除妖师的负担?这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橘真夜沉默了。
橘真夜狡辩:“我可是一直待在正义的一方。”
的场静司都被气笑了:“正义的摆烂?”
橘真夜:“……”
“不管你以什么样的心情,想为那位太宰君做什么,妖怪就是妖怪……”
橘真夜:“可是还不能确定他是妖怪呐。”
的场静司:“……那是重点吗?!”
“嘛嘛,别那么生气嘛,优雅,要优雅。你可是除妖世家的未来,不过,快想想办法解决一下问题吧,”橘真夜指着自己的伤口,“我快不行了,伤口太大,血马上就要流干了呢。”
的场静司:“……”
名取周一:“……”
“你要不还是快点死掉算了啊。”的场静司咬牙切齿。
随着愤怒的声音,带着流风的箭矢一下命中距离橘真夜最近的妖怪。
顶着跟死人无异的苍白神色,脱力的橘真夜又重新跌坐下来,他捂着还在流血的伤口,越过拥挤的妖怪,和还提着手-枪戴着狐狸面具的身影对视着,失血的冰凉即将剥夺意识,他看着对方往后退了一步,很快消失在集装箱的阴影里。
终于,橘真夜撑不住的,一头栽进黑暗里。
……
…………
无法述说此刻的感受,橘真夜觉得自己好像被包裹在无垠的空洞里,四周很黑,很静,也很冷,冷得让人难受。
如果能多盖一张被子就好了。
或者打开空调。
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晒太阳更好。
但好像,既没有被子,也没有空调,更晒不到太阳,没什么力气只想要睡觉的橘真夜在意识里纠结起来,最终,因为实在冷得受不了,他只好费劲的睁开眼睛。
一睁眼,迟钝的意识回流,四周大片的白色倒映在眼底,橘真夜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夏日的阳光照到床尾,照在他身上盖着的被子上,透明的点滴一点点滴进血管里,橘真夜忽然就奇怪的不得了。
“我身上明明晒着太阳盖着被子,为什么还会觉得那么冷啊?”
守在病床前的渡边因为他的清醒才正要呼唤医生,听到这句话登时跳了起来:“会觉得冷是正常的啊!你的血都快要流干了!还有,我只是出个差,为什么你会搞成这个样子啊?!”
橘真夜:“……”
橘真夜撇开头。
啊,这个啊,他也不知道啊。
医护人员来得很快,他们井然有序的给橘真夜做完检查,换上新药,又离开了。
因为失血过多,橘真夜没什么精神,他躺在病床上,总觉得自己下一秒还会再撅过去,但迷迷蒙蒙之中,又不肯立刻昏过去,最后,强撑着身体将最后的力气用在表达困惑上:“好奇怪,为什么没看到太宰呢?”
渡边:“……”
橘真夜没看清渡边的一言难尽,他甚至没来得及等到回答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黄昏了,守在病床上的是正在玩苹果的太宰。
鲜艳的红苹果被抛到空中又坠落,橘真夜的目光跟着苹果一起落下太宰身上,太宰停住动作,脸上还是一贯的笑容,“太好了,橘先生醒来,感觉怎么样,需要叫医生吗?”
橘真夜认真的想了想,表情十分诚恳:“感觉还不错,就是特别想吃一个冰淇淋。”
太宰:“……”
太宰:“…………如果我现在给你吃冰淇淋的话,半个小时后,我就会被渡边先生挂到病房门口,脖子上还会挂上‘死有余辜’的牌子。”
橘真夜一时没忍住,笑了出来,一笑又拉扯到伤口,登时表情都狰狞了。
太宰只好放下苹果去找医生。
等到医生再离开,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病房变得很安静。
橘真夜没说话。
太宰坐在看护椅上,目光却看着窗外。
橘真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了一会儿,问,“怎么样了?”
太宰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就挑了重点讲:“目前没出什么大问题,的场先生最终在犄角旮旯里捡回自己的符纸,然后和名取君协力清理了大部分的妖怪,不过,有一部分的妖怪逃走了,随后司法机关局的科员们赶到,把你送到医院急救。”
橘真夜估摸着也应该是这样,不过他没去追问司法机关局为什么会在那时候出现在哪里,太宰也没有要讲这个的意思。
第二天。
收到消息的的场静司和名取周一来探病。
在司法机关局的特工层层审核下,拎着果篮的名取周一走进病房,身后是臭着脸的的场静司,这两人都穿着校服,大概是刚放学。
橘真夜笑眯眯的打了招呼。
名取周一放下花篮,因为没见到太宰,又问了一句。
橘真夜掂着手里的新鲜的红苹果:“被他的顶头上司叫出去了,大概要问清楚港口的事情吧。”
名取周一知道他们和政方部门有关,但并不了解确切的情况,更不知道太宰的顶头上司是谁,但这种事不需要细问。
简短的关切橘真夜的伤势后,名取周一才说起港口妖怪的后续事件。
“因为是妖怪的事情,我想你们可能没办法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所以就擅自过来了。的场一族临时召开除妖师集会,号召除妖师对逃逸的妖怪进行祓除,这段时间里,大概会有很多的除妖师进入横滨。”
橘真夜哦了一声,然后又感到困惑,“除妖师怎么进横滨?”
横滨的混乱程度远超想象,随处可见的犯罪,大大小小鱼龙混杂的各种势力,其中就有让政方都要让利三分的港口黑手党。
名取周一看了的场一眼,臭着脸的的场一言不发的背过身去,名取周一只好代替他解释,“的场君代表家族和司法机关局联络,司法机关局作为政方机构,会暂时的给除妖师们出具必要证书。”
虽然那些证书不是免死金牌,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他们免受非法组织的干扰。
想明白这点,橘真夜向名取周一道了谢,很快的,名取周一和的场静司也道别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橘真夜一个人,因为失血过多,虚弱的他被严禁离开病床,连到窗边晒太阳都不被许可。
养病的时间太过无聊,无所事事的他开始翻渡边从家里带来的漫画书,翻了一会儿又去打游戏,不到半个小时,收获一片红的惨痛战绩后,只能悻悻的丢开手躺回床上,躺了一会儿居然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想到什么,整个人一蹬,坐了起来。
看护椅上,看书的太宰一瞬间转向他。
窗外夜沉如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点了,两人隔着空气,安静的对视了三秒。
橘真夜揉了揉鼻子,被子一掀,就要爬起来。
恰好,这时,和医生交流伤情的渡边拉开病房的门,下一秒,发出尖锐爆鸣。
“你在干什么啊!!!”
这一声爆鸣把橘真夜吓了一跳,他脚一歪毫无预兆摔回床上,一动不动了。
“哦呀~”太宰鼓起小掌,惊奇的探身去看橘真夜,“感觉怎么样。”
橘真夜眼里的光消失了,他捂着摔到的伤口,面无表情的回答:“痛,伤口尤其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渡边要来了。”
太宰眨了眨眼:“你也没问我啊。”
这是他最常用来应付太宰的话,橘真夜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只能默默地把头埋进枕头里,试图躲避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因为渡边的一声哀嚎,夜班的医生闻风而来,又再一次的处理了橘真夜崩坏的伤口。
本来那道伤口愈合得很不错的,这一崩,直接回到解放前,橘真夜只觉得本来就很痛的伤口更痛了,痛得都失去了颜色。
*
在第一次探病之后,名取周一时不时会通过邮件,给橘真夜和太宰发一些关于除妖师祓除妖怪的进度,比如今天的早上,哪个除妖师在什么地方祓除了什么妖怪,比如哪个妖怪又在哪里吓到了什么人。
尽管已经高三了,升学考试在即,有责任心的名取周一还是会尽可能的抽空到横滨处理逃逸的妖怪,有时是和的场一起,有时是一个人。
除此之外,他还会定期从情报网上读取与妖怪有关的情报,对这些情报感到不解和困惑时,就会发邮件询问橘真夜。
橘真夜会一边给他解答一边困惑他为什么不问的场静司。
名取周一侧头看向正在横滨的暗巷祓除妖怪的的场,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说,因为他不是很赞同的场静司的理念,他并不认为妖怪是只能利用和祓除的东西,妖怪里也有温柔的存在。
看到这封邮件,橘真夜直接给名取周一打电话,发表赞扬:“你说的没错,的场那家伙他完全不懂什么叫亚撒西呢?”
同在横滨暗巷,的场静司一松手,占着符纸的箭矢正中妖怪面门,不幸的妖怪来不及尖叫就化成烟尘,完成工作的的场静司优雅的回过头,眯着眼睛,笑得杀气四溢:“阿啦阿啦,早晚有一天要把那家伙当成妖怪杀掉呐~”
不幸处在风波现场的名取周一:“……”
虽然磕磕绊绊,但祓除妖怪的进度还算喜人。
在这整个期间里,只有橘真夜是最闲的,就连渡边都忙得脚不沾地,他处理妖怪逃逸的后续,他要顺带收尾,还要写案件汇报——虽然他明明没有参与整件事,但总不能指望异能特务科派来的太宰吧?指望橘真夜就更不可能了,虽然橘真夜不经常当少爷,但并不是不会当少爷,他能从橘真夜口里掏出一点现场回忆都算是橘真夜积极配合了。
除此之外,他还要钻研更多的东西;比如,整个妖怪事件背后的主导人有哪些,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等待,这些事情,异能特务科也在同步推进度,这使得他完全不敢松懈。
当然,橘真夜对上层的领导会讨论出什么结果并不关心,他比较关心的事,在一众忙碌的人里显得格外清闲的太宰。
他清闲是因为他是少爷,他在养伤。
但太宰不同,太宰是异能特务科派给他的监管者,但除了最初一次被异能特务科召回后,太宰居然就也跟个没事人一样整天在病房里乱晃,搞得每次渡边过来都幽怨得不行,最后更是直接将看护的任务全权交给他,自己投身到哪些数不清的工作里去了。
对此,太宰是没有异议的。
橘真夜看不下去了,恨铁不成钢的指责他为什么不向司法机关局也要一份工资。
本来就很颓丧的渡边听到这句话,气得当场回头问他到底是哪边的。
橘真夜眨了眨眼睛,表情十分无辜。
但渡边不吃这一套,他愤怒的表示要扣掉橘真夜半个月的报销额度。
橘真夜点头好好好,然后点名要一台新的顶配电脑和游戏手柄,因为他要跟太宰打游戏。
渡边气到绝倒。
当然,最后电脑还是被运到病房。
不过,使用电脑打游戏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橘真夜还要休息的,他休息的时候,电脑的使用权就落到太宰手里。
于是,隔天他清醒过来发现太宰不在时,并没有感到很困惑。
恰好渡边有事过来,意外发现橘真夜病床前居然没人,橘真夜连眼睛都没眨就说他让太宰去买冰淇淋了。
渡边虽然困惑,但选择了相信。
随后,向医生简单的咨询橘真夜的病况,忙碌的渡边准备要走了,才拉开房门却被橘真夜叫住。
“渡边。”
“嗯?”渡边困惑的回头。
温暖的阳光穿过阳台,橘真夜侧目看着窗外的树影:“绕过异能特务科,帮我弄一份太宰的详细情报。”
夏天的风呼啸着吹过,远处的横滨街道一如既往。
从病房下来,陷入思绪的渡边穿过医院的电梯,刚好撞到回来的太宰,又看到他手里提着的冰淇淋,登时愤怒的跳起来:“看护病人就给我坚定一点,别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太宰:“……”
刚刚给出一台顶配电脑的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最后,在渡边的注视中,太宰只能回到病房,当着橘真夜的面一口一口把冰淇淋吃掉。
失去冰淇淋的橘真夜当场失去颜色,石化碎掉。
在那之后,橘真夜果然又安分了几天。
因为安分,身体得到休养,被子弹贯穿的伤口慢慢愈合,重伤的橘真夜一改苍白神色,快速变得生龙活虎起来——这是不可思议的,要知道橘真夜被送到医院时,全身血液流失近半,生命体征降到最低,整个人只剩一口气,要不是横滨素来人杰地灵,医护们都见过大世面,很可能就直接让送进太平间了。
这样严重的伤造成的后果是,尽管他已经活蹦乱跳了,但基于为病人负责的态度,医生还是无情驳回他的出院申请,要求多留院观察。所以,橘真夜依旧不能离开他的病房,他只能每天早晨起床踢踢腿,练练腰,然后再哼着小曲给床头花束浇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橘真夜每天浇水的原因,他收到的探病花束总是开得比别人的更长久,也更绚烂,甚至因为开得太久,导致花束挤满病房,无奈之下,橘真夜只好抱着花坐在病房门口给每个路过的闲人分发。
渡边收到两支康乃馨,太宰收到两支向日葵。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因为实在没办法在橘真夜身上找到毛病——他连腰腹的伤口都愈合得看不见痕迹了,严谨的医生只好在出院申请上签字。
出院那天,被迫躺了半个月的橘真夜踏出病房时差点没哭出声,对他来说,住院比坐牢痛苦多了,起码入狱还能越狱,住院却连病房门口都出不去,穿着白大褂的温柔护士说话细声细气,但只要他有任何违背医嘱的意图,温柔护士就会在刹那间变身狂战士,镇静剂跟不要钱一样。
办完出院手续的渡边去地下室开车,橘真夜走出医院大门,凉风拂面而过,橘真夜才发现,夏天都过去了,明媚的秋日阳光在行道树上落下阴影,橘真夜伸了个懒腰,转头就给旁边的太宰放假。
太宰立刻双手合掌,眼底都是布灵布灵的光。
橘真夜看了看时间,又问:“大概下午才能回去,要带点什么吗?”
太宰更感动了:“冰淇淋。”
渡边开的车在身前停下。
“行,”橘真夜应了一声,拉开车门,又想到什么,“那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车票留一下,回头报销。”
车门阖上,车子重新启动。
渡边往倒车镜里看了一眼,又转向后座闭目养神的橘真夜,“我以为你要叫他一起去?”
橘真夜睁开眼睛,很是诧异:“叫他去干嘛?司法机关局难道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渡边沉默。
“……司法机关局才不是玩的地方,”渡边打着方向盘转弯,“真是的,你到底清不清楚今天的任务?今天去局里,除了重新监测你的身体体征之外,还有今年的高危异能者危险性评级。异能特务科那边,也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两个‘高危’评价说要介入评价——你说他们哪里弄出来两个高危啊?”
橘真夜:“……”
橘真夜摸了摸鼻子:“是啊,哪里来的高危啊,我明明是很遵纪守法的好人。”
渡边没察觉到他的异常,只能安慰道:“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他们没办法拿去确切的证据证明‘高危’的真实性,就没有办法对你发布逮捕令。”
因为是毗邻的城市,开车的时间不算长,从司法机关局的停车场出来,负责监测的人员已经等候在旁。接下来的体征监测并不是传统医学意义上的监测,还包括了许多复杂的项目,橘真夜还算配合。
体征监测结束后,是危险性评级。自从橘真夜被司法机关局监管,为了保证稳定性和安全性,局里每年都会定期进行危险评级,评级的主要目的是判断橘真夜是否有失控并危害环境的可能。
评级地点在主办大楼的顶层,渡边陪送橘真夜上楼,摁亮电梯的同时还不忘叮嘱细节,用着手机打游戏的橘真夜听得很不认真,给出的反应也很敷衍。
直到,电梯门在途中的某一层楼打开,一个穿着职业西装,打扮精致,但看着很面生的男人走进来——难得司法机关局里居然还有不认识的人,橘真夜歪了歪头,就看到旁边的渡边隐晦的脸色变了变,“坂下副局长。”
新来的啊,难怪不认识。
心情还算不错的橘真夜觉得应该礼貌的打个招呼,但是没等他开口,新来的副局长就觑着眼上下打量渡边,随即笑道:“渡边助理官是吧?听说最近发生了许多的事情,渡边助理官是否真的在认真执行监管职能呢?”
渡边的笑容一僵。
这位副局长笑意又扬高了一些:“如果认真完成了工作,下次报告会上,期待渡边助理官能够对此做出合理总结,如果没有完成,那在渡边助理官的管理下,是否会再次发生三年前那样的事?”
第025章 025(修)
【第二十五章:“一直希望你能找到同伴。”】
三年前的事, 指的是异能者涩泽龙彦叛逃,毁坏司法机关局总部, 并于横滨引发龙头战争的一系列事故。
与该事件有关的所有资料都封存在司法机关局的绝密情报室里,只有局长、副局长,以及特定的要员拥有调阅的权限。渡边就是其中之一,因为在三年前,他同时担任着涩泽的监管职能。
虽然涩泽叛逃的事完全怪不到他的头上,但因为事故的影响大,危害范围广,司法机关局内部分化出许多的声音,造成的结果是:本应该在三年前晋升理事官的渡边,现在依旧还是助理官。
虽然还是助理官,但却被授予理事官的牛马工作。
因为工作太多,忙碌到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的渡边压根没时间纠结这种的问题,他僵笑了一下,假装没听到的要道别, 就听到橘真夜突兀地笑了一声。
“你是在教他怎么做事吗?”璀璨的眼睛眯到一起,橘真夜半倾着身体,“也就是说, 你也想教我做事?”
明明是很轻的一句话,但浓烈的危机一下占据整电梯轿厢, 坂下副局长终于把目光定在橘真夜身上。他才空降两周, 对异能者橘真夜的了解仅限于占据太多特权——无论是异能特务科还是司法机关局都给予异能者太多优待,明明他们应该是被管理的人!
他们应该像被政方驯养的家犬, 拴着狗链, 摇头摆尾地等待下一个命令!
但现在……坂下副局长脸色变得难看,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对危险的感知让他只剩下恐惧感,得离开这里,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因为他忽然想起,在他能调阅的情报里,在涩泽龙彦叛逃之时是身受重伤的状态,而让他重伤的,正是眼前这个笑眯眯的魔鬼。
“我…我只是在提点下属。”
“是吗?”橘真夜又笑了一声,“你真把自己当他的长官啊?那我是谁?”
渡边:“……”
坂下副局长:“……”
不……不行。
可怕。
好可怕。
明明面前的人还是笑着,但坂下副局长忍不住的又往后踉跄一步,就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了,门外站着的事全副武装的危险性评测专员。
坂下副局长想要大声的斥责,想让评测员将面前的橘真夜抓起来,但他根本无法开口,瞳孔微微颤抖,冷汗沿着他的鬓角流下来。
全副武装等候在外的危险性测评专员敏锐的察觉到气氛僵持,立刻往后退半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三十秒后,电梯重新启动。
厚重的门在提示音里一点点阖上,隐约还能听到一些声音。
“真不经吓啊……啊!”
一个爆栗砸到头上,渡边捏紧拳头,试图补救,“……川崎专员请相信,他不是没有任何失控的倾向,请不要在报告上写不合格。”
“哈?我什么都没做。”
“给我好好反省一下!真是的,明明前段时间都很少抓弄人了——其他时间就算了,今天评级不合格,未来一年都要在局子里过!”
空气沉默了一下。
随即,橘真夜阴森森地侧过头。
“喂,你——是叫川崎吧?”
川崎专员一个战栗:“……请、请放心,我们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定会公正测评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在一片绿灯下,橘真夜拿到了优良评级。
新的评级要递交到局长办公室盖章认定,盖好章后还要送到信息室秘密保存,这些工作都需要渡边亲自操作。
在他忙碌的时候,橘真夜就坐在局长办公室里。
一杯茶放到茶几上,年迈的局长在旁边坐了下来。
“最近怎么样?”
橘真夜抬起头,又端起茶:“谢谢。还不错吧,最近的生活挺有趣的。”
老局长露出一点意外的神情,但又很快的收敛下去:“那就好,异能特务科的监管者还算尽责。你爷爷离世之前,就一直希望你能在除妖师之外找到能同行的伙伴……”
结束所有的工作,渡边再返回办公室时,发现老局长已经去开会了,办公室里只有橘真夜正心情不错的在自己跟自己下棋。
返回横滨的路上,兴致依旧很高的橘真夜还顺便打包了两盒冰淇淋。
午后的天气很好,海风穿过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城市的中心,高耸的五栋大楼就如同凶恶的野兽那样伫立着。
位于这栋建筑的最高层,昏暗威严的办公室里,代表着黑夜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正坐在办公桌前。在他的面前,红木的桌面凌乱不堪的放着各种报告书和待批复的文件,文件的最底下压着一个大号的黑色烫金信封,信封里是前不久才从异能特务科取得的异能开业许可证。
为了这份证件,港口黑手党可是付出了许多呢。
一旁汗流浃背的部下垂低头,竭力维持声音重复刚刚说过的话:
“胆敢违背组织,私自参与走私的叛徒已经被裁决,但,因为司法机关局的介入,涉事港口的关键情报无法获得,除此之外,市区内突然发生的诡异事件也在中也先生的领导下得以解决。”
诡异事件大多和妖怪有关,只不过普通人看不到妖怪,也不知道事件发生的原因。
森鸥外起初是不知道的,但因为安插在高层官员里眼线,他迅速得知叛徒走私的空箱子里装满了妖怪,并且这些妖怪都被惊醒并逃逸的事情——虽然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迅速联合除妖世家的场家进行应对,但卧榻之侧,他怎么可能让危险降临,于是,迅速召回出差在外的最强战力,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好在,随着除妖师们的到来,逃逸的妖怪大部分都被处理掉了。
看着桌面上摆满的事件报告,森鸥外还是没有说话。
窒息在蔓延,在这片黑夜的疆土之上,没有人能够坦然的面对这个比恶鬼还要可怕的组织的首领,恐惧几乎是不可遏制的。
部下忍不住颤抖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森鸥外才屈指拿起摆在前面的报告:“司法省的司法机关局……吗?”
作为一个非法……不,他们现在是合法组织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非法武装组织,森鸥外当然知道司法机关局,他也知道司法机关局是代表传统正义的,掌管审判和量刑的政方机构,他甚至知道同为政方机关,管理着异能者的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之间互相扯头花的历史由来。
但他同样知道,在异能特务科成立之后,司法机关局的势力范围就绕开横滨。
因为是掌管审判和量刑,整个国家的警察和检察系统都在司法机关局的统御范围,甚至,在一定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申请调度军警行动。司法机关局的局长源先生年轻的时候其实是个正直且雷厉风行的人,只是随着时间老去慢慢变得内敛和低调。
但这仅仅只是在横滨,在别的地方,比如东京,名古屋,九州岛,在那些相对安全的地方,警察机构依然拥有绝对的统治能力,不然,两年前叛逃司法机关局的涩泽君为什么会选择在横滨挑起战争呢——虽然那历史八十八天的龙头战争,也有他和太宰想要洗牌横滨势力,因此将计就计,放任蔓延,甚至推动发展的缘故。
“是的。”部下大声的应答,“涉事港口-爆发战斗之后,司法机关局的特战部队以超常的速度赶到,并直接接管那片土地,姿态强硬的连异能特务科的作战部都没能进入。”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有办法了。”森鸥外不走心的苦恼起来,“毕竟那是正经的‘代表正义’的组织,连异能特务科都被阻拦的话,我们的人手确实做不到更多……咦,你怎么还没退下,是还有什么事吗?”
部下一颤,绷紧的身体都要僵硬了。
“是、是关于太宰先生的消息……首领,信息部门传回消息,身为组织‘干部’的太宰先生已经失踪超过三个月,是否需要召开‘五大干部会议’,决定下一任‘干部’……”
“啊,都已经过去三个月了啊……”无意义的叹息,森鸥外将手上没意义的报告叠起来,“不过,我不会召开‘干部会议’的,太宰君的位置就让它空悬着吧。”
部下无法干扰首领的决定,于是,大门开启又阖上。
办公室里又只剩下森鸥外一个人。
报告叠成的纸飞机飞了出去,但飞不到一小段距离,就因为受力而跌到地上,森鸥外支着下颌,低声言语。
“虽然被利用走私妖怪,引发了一些比较恶劣的后果,但是突然行动的司法机关局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想要掩盖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事情?说起来,因为太过低调,市面上流传的与司法机关局有关的情报都少得可怜啊,嘛,要是太宰君还在就不会这么苦恼了……”
第026章 026(修)
【第二十六章:“到底要摆烂到什么时候?”】
橘真夜的危险性测评的结果由司法机关局向上递交, 上层官员审批后,又将报告同步到异能特务科。
异能特务科对这个结果十分不认可, 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聊胜于无的派出几个小科员和司法机关局打擂台,司法机关局正向追究那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险些让橘真夜被送到局子里的‘高危’,于是,也出动了几个成员。
两个职能雷同的政方机构再次展开传统艺能。
当然,这些和橘真夜完全没关系,他又变成无所事事的家里蹲,每天睡觉睡到大中午,再优哉游哉的爬起来吃口饭,浇浇花,看看漫画,打打游戏,觉得天气好了就大摇大摆的脱离监控, 到十字路口的便利店里进货,偶尔心血来潮还会和公园的小孩哥们一起打篮球——虽然,小孩哥们的篮筐都没有橘真夜高。
司法机关局上下对橘真夜这种生活状态一直都持放任态度, 对他们来说,只要橘真夜不卷入非法案件里, 不被异能特务科逮捕, 那高危异能者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高危异能者,就是渡边的血压有点高, 因为他每天睁开眼都要担心橘真夜会不会因为吃冰淇淋把自己吃到进医院。
橘真夜觉得很冤枉, 他最近明明很少吃冰淇淋,毕竟已经秋天了, 冰淇淋这种食物只有夏天和冬天吃才最好,春天和秋天都没意思,所以,他最近比较钟爱酸奶。
在渡边‘马上就要吃饭了’的咆哮声中,橘真夜不为所动的拉开冰箱,取出两瓶酸奶走到露台边坐下,“给。”
坐在露台看花的太宰接过酸奶。
天气已经凉下来了,但花园还是郁郁葱葱的,时令的菊科植物正含苞待放,围墙边的向日葵也生机勃勃,特别是种在最中央的桃花树,常绿常新的冠幅打下大片阴影,无论什么时候这片阴影都会刚好落在露台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哪怕是夏天最热的时候,这个露台都是凉爽宜人的。
这种细微的特别一般人其实很难察觉,要不是在这里住了一个夏天他也发现不了,太宰沉默的敛下眼眸,不止怎么的,忽然就想起橘真夜腰腹那个快速恢复的伤口和的场静司说过的橘真夜被诅咒的事情……
“在想什么?”
冷不丁喝完一罐酸奶的橘真夜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
鸢眸侧向他,太宰好没气的耸了耸肩膀,“工作啦工作,没工资的社畜人想的当然是工作的事情啦。”
橘真夜有点惊奇:“难道你现在不是在工作吗?”
太宰忧愁的叹息:“确实是在工作,但橘先生你太悠闲了,每天的行动规律简单的令人发指——这样简单的工作是绝对没办法升职加薪的,所以,为了接下来的生活,我得思考一下怎么开辟可行的副业才行。”
橘真夜沉默了。
橘真夜大吃一惊:“什么!政方人员还能搞副业的吗?”
太宰:“……”
太宰:“你的反应就是这个?”
橘真夜眨了眨眼。
“那你的副业联系好了?”
“嘛,算是吧。午后就会出发。”
露台边沉默了一下。
“可以哦,”橘真夜一边说一边跳下露台,绕着花园剪下一束半开的小雏菊插瓶,才又像想到什么,“那晚上回来吃饭吗?”
“回。”
“嗯。”
饭后,太宰果然要出门。
负责接送他的还是熟悉的坂口安吾。
目送着太宰上车,坂口安吾开车离去,纠结的渡边欲言又止地回头,却发现橘真夜已经无所事事的靠在露台上翻漫画书了。
看完一页的橘真夜翻开下一页:“为什么盯着我看,你不需要工作吗?”
忙到起飞的渡边:“……”
……算了,不管了啦!
愤怒的渡边愤怒的脱下围裙,提起公文包,走到玄关又想起什么,探身回到只有翻书声的客厅,问:“你今天还要出门吗?”
“不出。”
“为什么?”
“的场静司说要过来。”
的场静司要来的话,橘真夜确实不太可能出门了。
渡边给的场发消息,确认的场静司的拜访时间后,又致电通知驻守在门外的司法机关局特工,让他们别把找上门来的的场家少爷一枪秒了,引发除妖师反叛大战后,最后才放心的驱车返回司法机关局总部。
随着汽车驾驶的声音远去,沉寂的客厅里,翻书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在无人能察觉到的地方,舒展的桃树树枝微不可闻的移动了几毫米,落下的阴影刚好替橘真夜遮挡住恼人的阳光,橘真夜没说话,他靠着玻璃门边,静静的看着随风摇曳的桃花树。
时间无声流淌,大概是高中生放学的时间,门铃再次响起。
是的场静司到了。
橘真夜给他打电话,让他自己从门口的花盆下拿钥匙进门,还打发他开冰箱拿零食。
这种小跑腿的工作的场静司是不爽的,毕竟他是少爷,但一转头看到仿佛死鱼一样的橘真夜,又只能放下书包拉开冰箱。
死鱼一样的橘真夜继续指挥:“别拿酸奶,就剩两罐了。拿旁边的汽水。”
一进门就血压飙升的场静司额头又蹦出两个井字,他把汽水远远丢到橘真夜手里,“我说你啊,到底要摆烂到什么时候?”
“摆烂什么的,”橘真夜一边盘腿坐起来,一边打开汽水,“你说话还真是难听啊,我难道不是一直有在好好生活吗?”
“你这样也叫好好生活?”嫌弃的的场静司也坐到露台上。
橘真夜很不满:“每天遵纪守法,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甚至还保持积极乐观的学习态度,怎么就不是好好生活了,我们家老爷子活着的时候都不敢想我还能过上这样的好生活呢。”
的场静司一顿,沉默下来。
橘真夜仰头喝了一口汽水,又懒洋洋的靠到玻璃门上,璀璨的眼眸里倒映着迎风摇摆的桃树。
“要知道,在他们死去的时候,眼睛里可全都是‘这个孩子以后就要颠沛流离的生活,每天都会被怀抱仇恨的妖怪追逐,恐吓,伤害,直到某一天彻底死去了啊’的悲伤,嘛……你怎么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表情,的场家的少爷感情这么脆弱吗?那,除妖师的未来可怎么办啊!”
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呵呵,你能活到现在真的是一件很让人觉得震惊且困惑的事情啊。”
橘真夜:“……总感觉你在骂我。”
的场静司:“不用感觉,我就是在骂你。”
橘真夜:“……”
橘真夜笑眯眯的撑着下颌:“所以,你今天是特意过来骂我的?”
的场静司:“……”
“看来确实是特意来骂我的,”橘真夜笑眯眯的指着自己“但是,我最近没惹你吧?难道是迁怒?是因为最近在横滨清理妖怪太过忙碌,还是因为名取君依然在拒绝你的组队申请?”
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努力优雅微笑:“你是不是真的很想死?”
橘真夜顿了顿,抬手做了个自己给自己禁言的姿势。
但禁言没两分钟,又再次开麦:“我记得,你是去年遇到名取君的吧?也是在除妖师集会上?”
“嗯。”
下午的阳光依旧耀眼,凝结的水珠顺着汽水罐流到露台上,的场静司第一次见名取周一确实是在除妖师集会上,那时的名取周一都不算入行,一个单独的少年,没有基础的知识,也没有合适的引导者,只是凭借着追踪到的一点蛛丝马迹就闯进除妖师集会里,还不巧遇到找茬的妖怪。
后来,他们同路,一起祓除了一个作恶的强大三角妖怪,他就顺势提出邀请——作为的场一族未来的族长,肩负着家族的未来,他确实需要一些强大的下属,但名取周一拒绝了他。
短暂的同路后分道扬镳,真是很遗憾,不过,不得不说,名取周一的天赋确实很好,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成长到独当一面的地步。
“毕竟,名取家也曾经是除妖的名家。”
橘真夜表示理解。除妖师和异能者有很多的不同,异能者的诞生很随机,至今没人能够整理出异能者诞生的规则,倒是有些走歪的组织机构暗地里做着人体研究,据说横滨内的擂钵街就曾是某个人体异能研究机构的遗址;除妖师则不同。
除妖师的传承是偏家系传承,一个强大的除妖师孕育的后代,很有可能也是强大的除妖师,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他自己就是例外,而且是比较离谱的意外,因为,他是诞生在除妖世家里的异能者。
“名取家是擅长御‘纸’的名家,曾经也很辉煌,只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后来为了不被妖怪报复就抛弃了除妖师的身份,还被业内嘲笑为‘胆小的一族’,却没想到新生代却诞生了被诅咒的孩子。”
橘真夜诧异地回头。
的场静司沉默了一下,“和你的不同,周一君的身体里是一只妖怪‘壁虎’,他就是因为想要了解身体里的诅咒,以及想要消除诅咒带来的不安和恐惧,才会想要成为除妖师的吧。明明已经三年级了,面临升学的压力,但还是一有空就到横滨去清理从港口逃逸的妖怪。”
“欸——”橘真夜拉长了尾音,“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啊。”
远风扰动檐铃,发出清脆的细响。
第027章 027(修)
【第二十七章:“你该不会是变态吧?”】
在今天之前, 橘真夜并不知道名取周一也被诅咒的事情。
毕竟,游走在名取周一身体里的‘壁虎’是妖怪的形态, 而他自己是异能者,开异能的情况也只能通过对因果的观察看到妖怪的踪迹——‘壁虎’藏在名取周一的身体里,并不具备完整独立的因果线。
不过……
“话又说回来,”橘真夜眨了眨眼,“你今天突然跑过来是想要问我妖怪的诅咒是怎么回事吗?”
的场静司顿了顿。
橘真夜弯起眉眼:“不知道哦。我身体里的诅咒和名取君的诅咒不同啊,我身体里的诅咒扎根在心脏里,已经变成了我异能的一部分,名取君的‘壁虎’显然不是,嘛,这也是很正常的吧,毕竟世界上的妖怪这么多种,人类甚至没办法将他们完全记录下来。”
怎么记录呢,人类的生命这么短,而妖怪的生命那么长。
的场静司不说话了, 他仰起头看着花园里的桃花树,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就是随便问问。
风里又安静了一下。
气氛有些沉凝。
“那个……”橘真夜忍了忍, 没忍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你说你一年前遇到名取君的时候, 是因为觉得他的天赋高低算是天才,所以才想着邀请名取君加入的场一族的吧?但是在一起祓除妖怪的时候, 名取君认为你很难相处——”
的场静司:“你说谁很难相处?”
橘真夜从善如流改口:“名取君认为自己没办法接受你的除妖理念, 于是分道扬镳。”
的场静司:“……”
虽然有吃瓜的嫌疑,但橘真夜十二万分的诚恳:“所以, 我很困惑啊,你是怎么知道名取君想要成为除妖师的原因跟身上的诅咒有关呢?”
的场静司:“…………”
橘真夜:“欸,这难道就是特别关注吗?”
杀气一瞬间飙升,的场静司都气笑了。
“你在质疑什么,”黑化的的场少爷原地开大,“这种事情不是有眼睛就能看见?你那位形影不离的监管者要是在现场的话,可能只要三分钟就能把名取周一的底裤扒下来——所以,说起来,太宰君呢?”
“……去打零工了。”
“……”
“……”
沉默的的场静司沉默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橘真夜手里。
茫然的橘真夜茫然的看着他。
“这是这段时间祓除妖怪的赏金,”的场静司目光怜悯,“没钱用可以找我接两个除妖师的单子,实在不行,你就叛逃去异能界扬名立万吧。别担心司法机关局会找的场家的麻烦,因为你叛逃的下一秒,我就会继承家业,然后立刻发表断绝关系的声明的~”
橘真夜:“……”
橘真夜:“…………”
扳回一城的的场静司悠然起身,他捡起自己的书包,离开时又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啊,对了,横滨的妖怪已经基本清理干净了,只剩下一两个诱饵,虽然还没有京极夏彦的踪迹,但你让帮忙寻找的那个红发的狐狸面具妖怪已经有些眉目了,后续有新进展我会再通知你的。”
“嗯,谢了。”
橘真夜应答了一声,他依旧坐在露台上,太阳渐渐西沉,身后却没有响起离开的关门声。
感到奇怪的橘真夜侧过头去,就看到的场静司站在客厅的阴暗处,从困惑一点点变得清明的目光落在随风摇摆的花园里。
“橘真夜。”
“啊?”
“你该不会是变态吧?”
“噗——”一口汽水喷了出来,橘真夜满眼都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的场静司指着花园里摇曳的桃树,完全没有恶语伤人的反省:“因为我忽然发现,你对待太宰的方式和养花的方式很像,你该不会是恶劣到把人当花养吧?”
橘真夜:“……”
“啊,你玩完了,”咬牙切齿的橘真夜开始变得狰狞,“我叛逃到异能界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带着异能者将满森林乱窜的除妖师都抓起来,然后关到大城市里当社畜!”
的场静司:“……”
的场静司的表情也狰狞了:“呵,你是真敢想啊?”
“呵呵。”
“呵呵呵。”
源源不绝的杀气开始满地乱爬,就在这时,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提着公文袋进门的渡边被杀气冻得冷不丁一抖,茫然又无助的问:“……你们这是在干嘛?的场君还没走吗?要留下来吃个晚饭吗?今天是真夜指名要吃的海鲜料理。”
的场静司理所当然拒绝了。
谁要跟橘真夜这个混蛋吃饭啊!
目送着不爽但维持除妖世家优雅的的场静司扬长而去,渡边却没有直接进厨房,他走到露台边,安静又沉默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你要的文件。”
橘真夜抬起眼睛,急促的晚风掠过平地,扬起他细碎的额发,璀璨的金色眼眸映入落日夕阳,一瞬间居然给人一种奇异的预知感。
就好像他知道这份资料里会有什么一样。
但,这怎么可能呢……
甩开奇异的念头,渡边压低凝重的声音,继续说道:“能查到的内容很少,除了他在担任你的监管者时由异能特务科提交的基础资料之外,他从哪里来,做过什么事,引发了什么后果,这些都没有,他就像……就像是突然从异能特务科里冒出来的一样。”
“果然如此啊。”
“果然如此?”
“嗯,”随手翻开文件,单薄的几行情报映入眼底,橘真夜笑了笑,“因为经常被异能特务科逮捕,所以我知道他们有一个十分擅长清除犯罪证据的异能者,啊,对了,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那位异能者还曾说如果有机会一定免费帮我清理一下案底呢~”
渡边:“……”
渡边:“…………”
慢慢地吐出一口凉气,然后渡边整个人弹起来,他抓着橘真夜的领口疯狂摇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才告诉我啊啊啊啊啊!!”
“……大概是因为你也没问过我啊!”
已经失去理智的渡边完全听不到,整个客厅和花园和街道四周都是他崩溃的声音。
夕阳完全沉入地平线,远处的霓虹亮起。
大门再次被打开,太宰踏着欢快的脚步走进门。
“我回来啦,今晚吃点什么呢?”
“~~嘛,是~海~鲜~料~理——”
被摇成海带的橘真夜发出海带一样的声音,然而,他璀璨的眼眸却落到花园之外,和站在马路上的坂口安吾对上视线。
安吾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安吾率先点了点头。
橘真夜也眯着眼睛,友好的抬手打招呼——在太宰进门的时候,那份他手里的文件就已经顷刻被折好收进口袋里了。
同一时间。
相隔一座城市,与繁华的闹市一街之隔的住宅区内,昏暗的房间里仅有电脑透出些微光亮,戴着风雪帽的好心俄罗斯人靠在桌上,目光停在飞速闪动的网页上。
“一连清扫了好几个安全点,虽然不趁手,但异能特务科也勉强算一把可以用的刀……真不愧是你呢太宰君……”
没有应答,因为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缱绻地缩回椅子上,被惯性啃咬着的指甲渗出一些腥咸的血液。
“看来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了,在找到这里之前,该给太宰君留下什么礼物呢……”
费奥多尔站了起来,凌乱的头发遮住一部分视线,但他依旧精准地销毁了电脑上的所有痕迹,拉开门离去前,电话响起。
十一个陌生的号码。
费奥多尔笑了起来:“莫西莫西……嗯,是哦,就这样完成任务吧……”
挂断电话,费奥多尔拉开门,走过阴暗的街角,如同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年轻人一样融入人群,与此同时,异能特务科的行动人员恰好闯入那间开着电脑的房间。
黑夜降临,远处的霓虹明明一层不变,被黑暗笼罩的地方却像是有什么笼罩着那样。
对此一无所知的人们行走在街上,醉酒的客人跌跌撞撞的拉开小酒馆的门,踉踉跄跄的走进阴暗的巷子,走到一半,他忽然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迷茫地回头一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穿着精致和服的绝色女子正朝着他微笑,然后猛地张开布满尖牙的嘴巴。
十秒后,徒然响起的刺耳尖叫,在喧闹的城市中如此不起眼。
城市的街道上,有黑手党列队跑过,在他们的前方,仿佛有所感的褚发青年侧身回望,又在扬起的大风中不得不抬手摁了摁帽檐。
第028章 028(修)
【第二十八章:“以一己之力抵挡入侵。”】
晚饭是海鲜料理。
出乎意料的, 隔着花园,橘真夜向坂口安吾发出邀请。
坂口安吾停在车前, 想了一会儿,居然也神奇的同意了。
于是,目瞪口呆的渡边只能脱下代表精英的西装外套,一边换上家居围裙做饭,一边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这顿饭会不会背叛入职的信仰、领导的栽培,会不会对得起他十年漫漫的社畜生涯。
不得不说,其实渡边做饭挺好吃的,虽然都是家常手艺,比不上五星级大厨,橘真夜偶尔会挑剔,但也从来没有想过换掉他——要知道,但凡渡边做饭难吃一点,橘真夜很可能会在涩泽之前,就扛着电车连夜叛逃到横滨去扬名立万了。
厨房里很快响起开火的声音, 作为一家之主,邀请客人的人,橘真夜招待他人的知识十分匮乏, 他拉开冰箱,上下找了一圈, 最后拿出一盒渡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回来的粗点心, 问:“吃嘛?”
安吾:“……不用了,谢谢。”
橘真夜哦了一声, 然后把粗点心塞回去, 阖上冰箱前拿出最后的两罐酸奶,路过沙发时把其中一罐递给太宰。
太宰接了。
那一瞬间, 安吾的神情有隐晦的诧异。虽然因为隐蔽性需求,太宰的每次出行都由他接送,但他很少介入太宰的任务,因此也不知道太宰原来是这样跟橘真夜相处的,但……这是合理存在的吗?
太宰他会……这么轻易的接受一个人的食物吗?
安吾一时间有些迷茫。
太宰和白天出去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路过他身后的橘真夜却很敏锐的察觉他的衣服上沾着一点水滞,还有一点硝烟的气息,尽管那一点气息很微弱,大概是路过什么战火纷飞的地方,但是,什么地方有战火纷飞呢?
最近的关东地区应该还算和平吧,难道是逃逸横滨的妖怪?
不,妖怪应该是不会用热-武器的。
那就只剩下横滨本地的黑手党了啊……
“橘先生。”
忽然的声音,沉思的橘真夜抬头,就看到喝完酸奶的太宰十分自觉的拿起游戏手柄。
“其实呢,一会儿还要出去。”
橘真夜愣了一下,也拿起游戏手柄,“这样啊,那就去吧,不过,异能特务科给你涨工资了吗?”
安吾:“……”
太宰:“还没有呢,大概是要干完这一票吧。”
安吾:“……”
“欸,真是抠门啊。需要我帮忙吗?我可以帮你打进异能特务科的财政部,让他们把当季拨款都划到你的名下。”
“……还能这么做吗?但是,拿了这些钱就一定会被天涯海角的通缉吧?”
安吾:“…………???”
当着面,你们在聊些什么可怕的东西啊!
还有,说着打进财政部的你为什么这么熟练,还有混蛋太宰,你那遗憾但跃跃欲试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没等安吾实名的震惊,一个爆栗打到橘真夜头顶。
捏紧拳头的愤怒渡边勉强挤出一个笑,对安吾说:“见笑了。不过请放心,真夜已经长大了,他已经很久没干过这么混账的事情了!”
安吾:“………………”
所以,还是干过的对吗?
你们司法机关局到底是什么成分啊?!
心力交瘁的安吾艰难撑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休息了。
横滨确实是个容纳百川的城市,偷渡者,流浪客,普通人,异能者,甚至是除妖师……人一多,犯罪行为也会同步增加,管理难度更是直接拔高,虽然过去的夏天称得上和平,但作为管理者的异能特务科依旧有很多的事情要忙碌,特别是他还是一个解除卧底,空降领导层的新晋理事官。
——对于别人来说,他可能是有长官破格提携、风光无限的理事官,但实际上,他过得还不如一个人打三份工的卧底时期,起码卧底的时候,偶尔一天美美睡上四小时!
而现在,睡觉?那是什么东西?他已经被焊死在岗位上了!
就在他已经如此忙碌的时间点里,才获得‘异能许可证’的港口黑手党居然发生偷渡妖怪并致使妖怪逃逸的恶性事件——虽然港口黑手党认为那是叛徒的行为,但谁在乎啊,叛徒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叛徒。
既然是港口黑手党的叛逃,那就应该由港口黑手党承担后果。
基于这一点,异能特务科这段时间的主任务都是跟港口黑手党对话交涉,交涉的内容大到要求港口黑手党交出港口的使用权,小到清理逃逸妖怪的后续,细碎而繁杂——因为势力范围主要在横滨的原因,司法机关局倒是没有发表什么观点,但他们发出了账单。
是邀请除妖师进入横滨,并清理逃逸妖怪的账单。
那份账单被发到了安吾的办公桌上,然后,安吾面无表情的把这份账单快递到港口黑手党。
另外,因为清理逃逸妖怪的事情是以的场世家为首的除妖师在处理,而除妖师的工作进度全都汇总到司法机关局手中,等到情报传到异能特务科,再加班加点连夜分析,最后发现,那些逃逸的妖怪并不是四散而逃,它们是有预谋有规律的朝着靠近山林的地方涌去,而那个地方是一栋坐落在栎树丛的废弃小洋楼——在过去的春天里,这栋小洋楼才发生过一起足够血腥和暴力的事件。
那个事件被记载在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的绝密文件里,而事件引发的后果是,异能特务科向维护了横滨安定的港口黑手党颁发了代表规则许可的‘异能许可证’。
夜色一点点沉寂。
饭后,太宰再次和坂口安吾离开。
太宰离开后不久,忙碌的渡边也准备离开了。
司法机关局的总部设立在东京市中心,东京离横滨并不算远,渡边时常两边跑。
今天也如同往常那样,渡边提着自己的公文包,一边出门一边叮嘱橘真夜少打游戏早点睡觉,然后还问第二天的早餐想吃什么。
橘真夜想了想,没有特别的偏好,就说随便。
听到这句话的渡边拳头都捏紧。
玄关的大门被拉开又阖上,晚风从陆地涌向海洋,花园里的桃树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在驻守的特工的观察镜里,橘真夜一如既往的拉开花园的门,检查花园植株生长的情况,确认没有问题后从新回到客厅,打开投影仪,找出游戏手柄。
如果没有意外,他还会到冰箱翻出喜欢的零食,然后打一晚上的游戏——过去的许多时间里,橘真夜都是这么度过休闲的晚上的。
准备轮班的特工谨慎地观察了一圈,直到投影仪上亮起游戏界面才侧开目光,通过耳麦汇报了一句正常。
耳麦内对接员也一如既往地回复他。
然而,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谁都没注意到,二楼的某个房间,窗户被打开,柔软的窗帘正随着风轻轻的摇摆着。
霓虹闪烁,横滨的街道带着夜晚特有的硝烟气息。
仿佛散步一样的橘真夜穿过漆黑的巷子,走进开阔的公园,因为是夜晚,喧闹的公园变得十分沉寂,清凉的月光洒落,橘真夜猝然停下脚步,在他的视野的尽头,一个戴着风雪帽的青年朝他眯着眼睛微笑。
“晚上好,亲爱的客人,这是您购买的情报呢~”
橘真夜安静的看着对方走近,然后递给他一个文件袋。
文件袋是密封的,橘真夜径直将其拆开,然后就看到文件的开头赫然是港口黑手党的信息。
“依照客人您的要求,横滨所属非法势力的近期动向都收集在内了,其中大部分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嘛,毕竟他们现在是黑夜的主宰呢,据说掌控着许多强大的异能者,组织的势力庞大到可以和政方的异能特务科相提并论了……咦,客人你在看这个吗?这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青年,啊,我想起来了,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呢,在过去的春天里,他曾经以一己之力抵挡来自欧洲的非法入侵组织MIMIC。”
费奥多尔的声音适时的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笑起来。
“虽然最终战死,但是因为他成功守卫横滨的出色表现,异能特务科破例将‘异能许可证’颁发给了他所在的港口黑手党呢~”
清晰的字句落进橘真夜的耳朵,橘真夜没有动,垂低的璀璨眼眸安静的看着纸张上的照片。
名叫织田作之助嘛。
个人状态是战死啊。
难怪那天太宰会问他死去的人会不会变成妖怪呢。
第029章 029(修)
【第二十九章:“其实很讨厌麻烦的事。”】
横滨的夜晚带着一点凉意, 汹涌的浪拍打礁石,橘真夜沿着山路穿过山丘, 最后在面向大海的方向看到几个并排立在树下的墓碑。
墓碑是新的,白而小,没有刻名姓,一束盛开的白花摆在碑前。
花也是新的,放置时间应该是午后。
大概能猜到是谁放的,橘真夜在碑前蹲了下来,捻了捻尘土,清凉的月光将照得一清二楚,成片的草坪没有被挖掘刨开的痕迹——也是,如果被挖开,傍晚的时候,太宰和坂口安吾就绝对不可能若无其事的回家吃饭了。
对着墓碑盘腿坐下,橘真夜开始翻手里的那份情报文件。
文件是通过情报网买的,卖家是一个来自俄罗斯的好心人, 名叫费奥多尔——在达成交易前,他从司法机关局的内网抽调出费奥多尔的情报。
司法机关局虽然远离横滨,但情报能力并不弱, 橘真夜只是翻了几份横滨大事件的报告,从最早的世界剧场‘杀戮天使’事件, 到血色的‘龙头战争’, 居然都有费奥多尔的影子,作为一个家里蹲, 橘真夜都忍不住要为他旺盛的搞事能力点个赞。
开玩笑的。
毕竟, 他现在搞事的对象是他的监管者。
花钱买来的文件很详细——他购买的时候并没有点名要织田作的情报,而是花大价钱买了整个横滨非法武装势力的近期动向, 费奥多尔也很识趣,把大部分的情报都打包送了过来。
抽出港口黑手党的那部分,橘真夜又专门翻到与织田作之助有关的那几张,上面记录着:在过去的春天里,一个名为MIMIC组织从欧洲入侵横滨,作为黑手党的非法武装组织港口黑手党为了保护横滨与之作战,而他们派出的成员就是织田作之助。
最终,织田作之助在某个栎树林深处的废弃小洋楼里,成功将入侵者剿灭。代价是自己的死亡。
港口黑手党仅以一个底层异能者的生命为代价保卫横滨,异能特务科为了表彰港口黑手党将到来的灾难扼杀在摇篮里,遂颁发了具有合法组织异能活动的证件‘异能许可证’。
该许可证是异能特务科成立十年来,颁发出去的第二张合法证件。
第一张……橘真夜想了想,从犄角旮旯翻出不在意的情报,好像是好几年前年前,颁发给同在横滨的一个主张正义的侦探社吧。
大概对于港口黑手党来说,消灭MIMIC是一件值得称赞的功勋,所以他们并没有将消灭MIMIC的过程加密掩藏,橘真夜可以轻易从情报中理清整件事的脉络,并找出疑点。
“……现在是九月多,二月初就在横滨境内发现MIMIC的成员了吗?欸,横滨虽然是自由的土地,但这么大一个组织是怎么悄无声息进入城市的?”橘真夜嘀咕着,又翻到下一页,“而且,世界这么大,位于欧洲的MIMIC居然直接就冲着横滨来了?”
这些疑点都没能在情报里得到答案,橘真夜只能对着面前空白的墓碑干瞪眼,但墓碑和墓碑里躺着的尸体都不会回答他。
橘真夜瞪了一会儿,怏怏作罢。
虽然没能得到答案,但不影响他继续往下看,于是,他顺手又翻到下一页。
下一页居然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后续发展,而是一份织田作之助的个人情报。情报的首页是织田作之助的照片,几乎下意识的,橘真夜明白这是那位‘好心俄罗斯人’夹带的私货,但,他顿了顿,目光在照片上的红发停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看。
这张个人情报也很详细,它记载着织田作之助少年时担任杀手的光辉战绩,后来因为看到一本没有结局的书而诞生出不再杀人的理想,遂金盆洗手转职成为战地邮递员;但成为邮递员的几年后,又不幸被贪婪的非法组织盯上,平凡的生活被打破,为了不再被贪婪的鬣狗追着咬,最后,他经人引荐加入港口黑手党,成为港口黑手党的一名外围成员。
引荐人一栏上,写着太宰的名字。
橘真夜忽然就沉默了,他拿出手机直接登入司法机关局的内网,熟练的绕过防火墙,最终坂口安吾的大部分资料,他比对着两份情报,终于推断出被土壤掩埋的第一个真相。
“原来三个人是朋友啊……”
“难怪每次太宰出门,都是坂口安吾负责接送。”
然后,是第二个真相。
“我记得,坂口安吾最开始在港口黑手党卧底,随后,又被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派往欧洲MIMIC卧底,嘶,三重卧底啊,这就是社畜的力量?等等……这样的话,MIMIC入侵横滨时坂口安吾引路?”
第三个真相。
“啊,原来是这样,阴差阳错致死好友,难怪总觉得太宰有些排斥坂口安吾呢……”
沉寂的夜色,海浪翻涌着。
橘真夜顿了顿,又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重新看着面前的墓碑,墓碑安静而沉默。
话又说回来,其实橘真夜理解织田作之助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后,会止步在黑手党底层的原因,杀手和黑手党都是刀口舔血,直面生与死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最能激发人绵长而深邃的思考,经过那样的思考,人就会站上人生的岔路口,左边是生,右边是死,但放弃杀人的理想和代表暴力血腥的黑手党是相悖的,在那样的地方……
“……明明依靠着绝佳的杀手本能就能成为一柄绝佳的刀,但刀不杀人就失去了刀存在的意义,难怪会被上位者推出去啊,欸,情报上还说他收养了五个孩子……?”
橘真夜又默默侧向织田作之助的墓碑旁,那边还有五座无字的墓碑。
不远处的海浪依旧扑打着黝黑崎岖的礁石,橘真夜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漫长的夜色里,时间一点点流逝,不远处的海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
橘真夜终于阖上了那份文件,他沉默了一下,搭着墓碑重新站起来。
“说起来,其实我很讨厌麻烦的事,”橘真夜开口道,“我做过最麻烦的事情就是种花了。你不知道,种花其实很难的,因为花不会说话,它扎根在土壤里,沉默而无声,你需要很用心才能知道他缺什么,有时候是缺水,有时候是缺光照,更麻烦的是缺氮磷钾镁铁锌这样的稀有矿物质……”
而且,就算知道花缺什么,之后,什么时候补充,补充多少,都需要进一步考量,但凡出现过量的误差,那些娇弱的花朵就会毫不犹豫的在沉默中步入死亡。
“所以啊,”默然而立的橘真夜不再停留,他转身摆手道别,“虽然不知道京极夏彦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但果然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弄清楚你的意愿啊。”
万一是被强迫着从三途川拉出来……
嘛,后果可能会变得很麻烦啊。
离开墓地的范围,重新回到横滨的街道,橘真夜拿出手机,拨通了的场静司的电话。
电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没等橘真夜开口,电话里就响起的场静司充满怨气的声音:“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橘真夜看了看时间,回答:“凌晨三点半。”
“哈?原来你知道是凌晨三点半啊,明天还是周二。”
橘真夜眨了眨眼:“没办法,我们叛逃人士是没什么时间概念的。”
鼓励叛逃的的场静司:“……”
橘真夜:“所以,你留下的那几个充当诱饵的妖怪现在在哪里?”
的场静司:“你想要干嘛?”
橘真夜:“不干嘛。就是想找它们了解一下情况,随便看看能不能做个话疗。”
的场静司:“…………”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的场静司揉着眉头从床上坐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把妖怪的行动路线告诉我就行了。”
的场静司沉默了片刻,最终给他报了个地址,那是一个位于横滨郊外的,种满了栎树的废弃小洋楼。
月色沉寂。
光辉穿过装点着浮雕的窗子,毫无挂碍的照入废弃的小洋楼里。
洋楼腐败而阴暗,干枯的血迹遍布角落,然而就在那些注视不到的阴影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可能是觅食的老鼠,也可能是别的一些会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东西。如果有流浪客在这个时候进入这里,一定会在推门而入时就吓到夺路狂奔的,因为门后,被暗黑遮蔽的角落里,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安静的注视着——
那是一个落拓的青年,很高,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衬衫外是简单的沙色风衣,手边还有一张狐狸面具和两把使用过的手枪,因为大半的身体都挡在阴暗里,只露出一个留着胡茬的下巴。
“是在思考吗?”
一个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
青年迟钝的转头,没有落点的视线清晰起来——原来最初他并不是看着什么,而是在发呆。蓝色的眼睛循着声音看去,抬起头,在距离他不远的月光倾洒的前方,一个穿着和服的白发老者悄无声息的坐在椅子之上,灰扑扑的围巾在寒凉的秋季里显得恰到好处,是京极夏彦。
青年收回目光。
“没有。”青年回答道,“因为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说到这里,忽然皱起眉,内心里隐隐有什么在急切的催促着,但脑海一片空白——他想不起来,三个月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从沉眠的黑暗里睁开眼睛,璀璨的阳光照进眼里,他就一直很茫然,他不知道自己出现在的原因,也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更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他只知道,他有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是一件,内心里一直催促着他,但他却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的事情。
“呵……”
京极夏彦的笑声传了出来。
笑声里有些不为人知的隐晦恶意,还带着让人不能理解的展望。
青年本能的觉得不舒服,但没等他表示京极夏彦就继续说道。
“那真是让人遗憾啊,失去记忆,就想要找回记忆,如野犬那样庸碌的生存着就想要得到生存的意义……”京极夏彦唇边的笑意忍不住再次扬高,“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过,虽然是唤醒你的酬劳,但依旧很感激你在港口完美的完成了我的委托,织田…作君。”
仿佛嘲弄的声音,阴影下的青年抬起头。
落下的月光驱散阴影,平静无波的眼睛下,青年的面容露了出来。
就在这时。
小洋楼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
“打扰了,请问,织田先生在这里吗?”
蓝色的眼眸侧向一旁,那把被月光浸照的椅子上,哪里还有什么穿着和服的老者?
仿佛从来没有人出现过的空气里,只剩最后的话语。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了……”
……
同一时间。
横滨的某个十字路口,一辆低调的轿车停在路边。
微弱的光线穿过防弹玻璃,暗淡的车厢里坐着两个人。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沉寂中又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锋芒。
最终,是坐在驾驶室里的人率先打破沉默。
“无论是国内国外,是异能界还是除妖师一脉,所有有记载的资料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死者复生的案例。”
这是一句陈述句。
但没有人接他的话。
坂口安吾顿了顿,继续说,“太宰不管怎么样,织田作他……”
副驾驶室里的太宰骤然转向他。
坂口安吾的话霎时停住。
因为注视着他的鸢眸冰冷得可怕,那是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和在橘真夜面前的收敛和防御不同,此刻,这双眼睛里堆满了淤泥一般的,幽深的让人分不清是对着谁的复杂情绪。
沉默蔓延。
坂口安吾的脸色也一点点变得冰冷起来。
两个明明应该是好友的人,坐在同一辆车子里,却连一句能说的话都没有。
直到车门被推开,死寂被打破。
冷漠的太宰站在车边,声音已经听不出一点情绪,“根据司法机关局的情报,京极夏彦与费奥多尔联合,二者利用港口黑手党的走私线偷渡妖怪,这些妖怪最终因为除妖师的场静司和名取周一的到来而四散逃逸——”
坂口安吾顿了顿,没说话。
他不用说话,无论京极夏彦和费奥多尔有什么目的,牵扯到已经长眠地底的织田作都不可被原谅……这一刻,无论是车外的太宰还是车内的坂口安吾,都不可遏制地带上了冰冷而沉默的怒意。
第030章 030(修)
【第三十章:“他一个人翻越了山与海。”】
“织田先生——, 你是在这里吗?”
穿过法式大门,橘真夜沿着长廊往前走, 这是一个足够大的洋楼。
根据那位好心的俄罗斯情报商夹带的私货,这栋华丽的洋楼似乎曾是某个外国贵族的住所,因为十多年前的异能战争,洋楼的主人被查抄资产,返回了自己的国家,在那之后,这栋洋楼就被搁置荒废,直到,过去的春天里,这里迎来那个名叫MIMIC的主人。
能看得出,这里确实经历了很严重的战争,颓塌的墙体,遍布弹坑的天花板,角落里没有清理干净的弹壳, 还有随处可见的血迹干枯后留下的痕迹。
清冷的月光从欧式风的格窗照进来,四周好像只有清脆的脚步声,橘真夜也不着急, 依旧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
“嘛,这个房间也没有人啊……”
推开一间窸窸窣窣的房间, 适应黑暗的眼眸将内部的空间收入眼中, 最后定格在破败的窗子外飞舞的窗帘上。
“欸,居然是风嘛?还以为能找人了呢, 呐, 织田先生,能出来一下吗?”
橘真夜反手关上门, 继续往前走。
“稍微有些和过去有关的事情想和你谈谈,能出来见个面吗,织田先生——”
转过长廊,又沿着楼梯往上——看着很随意,但他走动的路线却并不随机,他是沿着弹孔分布的路线走的。
也就是说,他走的是织田作之助曾经走过的路线。
楼上是更黑更破败的存在,就好像随时都会从那些看不见的黑暗里冒出吃人的鬼怪一样,窗外的风好像更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哪个窗户没关好,整个楼层都发出呜呜的低鸣声。
“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真的能生存下去嘛……”
橘真夜保留意见,然后继续用最笨但最简单的办法,空着手去打开面前的房间——如果非要说的话,他其实真的不像来作战的,他更像是来春游的,虽然三更半夜的出行更像梦游。
推开的空房间里依旧什么都没有,他叹了一口气,又继续往前走。
再往前是一个空旷的舞厅,舞厅很破败,落地窗边一把椅子,生锈的枝形吊灯半死不活的挂着,四周蔓延的的弹壳呈放射状分布,应该是曾经有一个人带着枪越过重重阻碍到达这里,然后和舞厅里等候的某个人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从情报上看,应该是织田作之助和MIMIC的首领,安德烈·纪德。
橘真夜在舞厅的中央停了下来,明明并没有见证那场激烈的战斗,但他却好像能够越过时间旁观一样。
愤怒,绝望和疯狂。
悲伤,怨恨和报复。
所有会构建因果的复杂情绪依然盘踞着。
橘真夜默默地站立了片刻,随即再次迈开脚步,“织田先——”
脱口而出的话被突兀地掐断,眼角的余光里,与月光决然不同的寒冷一闪而过。
是子弹。
几乎是同一时间,橘真夜猛地侧开。
仿佛能把一切都撕碎的子弹穿过空气,砰地在身后的墙体留下一个洞——如果橘真夜还站在原地,那么这一刻,他的心脏应该破了一个洞了。
跳开的橘真夜重新落地,空气里除了他的脚步声什么都没有。但,他把他侧向左边,在那里,在舞厅的深处,浓墨一样的黑暗里,他想要找到的目标就悄无声息的站立着。
“啊,终于找到你了,织田先生。”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点氪金的超能力,请不必在意。啊,对了,差点忘了自我介绍,虽然你可能早就从其他人那里知道我的事,我姓橘,橘真夜,目前在司法机关局就业,生活比较简单,兴趣爱好是养活一些喜欢的花草。”
很简单但诚恳的介绍。
对面沉默了一下,也传出声音。
“织田作……之助。”
“很高兴认识你啊,织田先生——我能叫你织田作吗?”橘真夜一瞬间扬起笑,“我觉得这个名字起得超棒,能问问是谁帮你起的吗?”
织田作又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是一个友人。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这样啊,那一定是关系很好的友人吧。回来这么长时间,没想过去见见他吗?”
织田作再一次沉默下来。
“不想去吗?为什么呢?总不会觉得对方交了新朋友吧?”
“他真的有新朋友了吗?”
橘真夜被反问的一愣。
“唔,真是不好回答的问题啊,可能他有把对方当朋友吧。”橘真夜眯起了眼睛,“你知道的,他那样的性格。不过也不必太担心,据我的观察,他已经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翻越了山与海,漫长的道路都独自蹒跚着走过了,只等着春天到来就能在合适的土壤里扎根、发芽、开花——虽然,有时候打着游戏浇着花会遗憾没能更早发现他,但这样也挺好的,这样他就是他自己,不是有什么哲学家说过吗,成长是一个人的事情。”
因为是一个人的事情,谁都无法介入,无法帮忙。
“……无法介入,也无法帮忙,那该要怎么做才好?”
呢喃微声,橘真夜没听清,就看到黑暗中织田作忽然捂着头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没事吧?”
橘真夜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又紧急的停下来,因为又一颗子弹滑出枪膛,直指橘真夜的眉心。
扳机扣响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橘真夜猛地往后一仰,子弹擦着他的鼻尖飞过,径直嵌入身后的墙体里,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他侧过头。
潜藏在黑暗里的人走到格子窗下,苍白月光倒映着他的影子,还有他手里的枪。
“抱歉,”织田作的脸上敛去神情,他垂头看着手里的枪,又过了一会儿,“很抱歉,但是,有人要求我尽最大的可能杀了你。”
空气一瞬间变得很沉滞,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被扼制了。
橘真夜也沉默了。
他看着织田作手里的枪,问:“按道理,我好像应该问一句是谁。但是我好像知道是谁,是那位京极先生吧?”
织田作停了停,最终点头承认。
“那么,你呢?你想杀掉谁吗?”
这个问题,织田作没有回答。他沉默了。
“那些杀人的技巧刻在我的灵魂里……”织田作说,“我确实不想杀掉谁,不过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话音落地的顷刻,织田作消失在原地。
不,不是消失,他是朝着橘真夜冲了过来,是因为速度太快,才显得像是消失在原地了一样,枪火的闪光同时亮起。
在被子弹击中的瞬间,璀璨的金色眼眸一动,橘真夜侧开身体,但紧接着凌冽的袭击从上而下的落下来——
作为一个曾经被赞誉为从不失手的杀手,织田作最被人们畏惧害怕的是他从不射偏的子弹,无论从什么方向,从什么的角度,他打出的子弹都像死神的镰刀那样,但其实,和他的子弹一样厉害的还有他的体术,能单枪匹马绞杀一个组织的人,他怎么可能不擅长战斗呢?
但是,就在那一刹那,在用枪托击中橘真夜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打空了,他愣了一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啊,下手真是重啊,就因为刚认识吗?”
“但是你躲开了。”
跳开的橘真夜眯了眯眼睛。
如果不堪场合的话,他这个笑其实称得上温和。
他其实挺喜欢笑的,大概是家族遗传,毕竟他爸爸,他爷爷都很喜欢笑,不过,渡边和司法机关局的大家都不怎么喜欢他笑,每次他在局里一笑大家就草木皆兵如临大敌。
橘真夜遗憾的叹气,反手从腰后抽出一把格洛-克,然后拨弹上膛,“其实,不用说抱歉,因为我也是来杀你的,不过,我没想用枪,我更希望的是,你去见见好友,唠唠嗑话话旧,将遗憾的事情处理掉,然后再不受惊扰的沉眠下去——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嗯,”织田作想了想,点头,同时也抬起枪口,“挺好的,所以,在找到我的朋友,找到我想要做的事情之前,我得活着。”
橘真夜:“……?”
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月光照耀下,橘真夜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所以,你不知道你的朋友是谁,”橘真夜抬起眼眸,直直的看着前方重新举起枪的人影,“你失去了记忆?那,你到底是怎么被唤醒的?”
织田作没有回答他。
织田作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举起的枪就如同闪电,橘真夜往后一退,他的动作同样很快,就如同在海港那样,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拳脚撞击,子弹横飞。
从体术上讲,两人都能够看出彼此的动作并做出反击,但不同的是,织田作可以预知,他的异能‘天衣无缝’可以预知五秒以上六秒以内的未来,单这一点,橘真夜的所有攻击都会落空。
所以,没一会儿,失手的橘真夜就被一个横踢击飞出去。身体撞上破败的墙体,尘烟扬起,同时扬起的还有璀璨的金色光芒。
随着光芒盘桓,在废墟里,在空气中,代表因果的光点汇聚成线,柔软的盘踞尘烟里,等到尘烟落下,金色的因果线一半融进橘真夜身体,一半就如同箭矢一样铺天盖地的落下来。
格窗边的织田作瞳孔骤然一缩,是异能的预警,金色的光箭几乎要铺满整个废弃舞厅,织田作只能往后挑起,但往后——
几乎是下一瞬间,消失的橘真夜骤然出现。
举起的拳头已经砸了出来——看得出他确实不想用枪。
电光火石里,织田作只有这个想法,他抬起手刚要格挡,忽然,一阵阴风刮起。
隐秘的黑暗里,似哭似叫的嘶吼声响起。
橘真夜和织田作都愣了一下,异能的预警才在脑海亮起,反应更快的橘真夜拽着织田作的手往后一拉,然后整个人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道贯飞出去。
一道一道的墙体被砸穿,倒塌,直到最后的力道消失,橘真夜和织田作一起倒在废墟里,仿佛百鬼夜行一般,妖异的火光从那个看不见的世界里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