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加更13)
【第一百零一章:“三百二十六颗炸弹。”】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在横滨居住的这些年里, 一开始橘真夜对港口黑手党是没什么偏见的,因为不喜欢管事, 他对横滨几大势力变动毫不在意,对横滨会到来的灾变也不在意——虽然现在想想,会觉得如果他能早几年关注横滨变化,说不定就会早一点在某个街头转角遇到太宰。
但现在不同,现在他是港口黑手党一生黑。
没别的理由,全是个人情绪,哪怕太宰已经脱离港口黑手党,哪怕织田作确认存活,他也没有办法去理解体会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曾经以MIMIC为陷阱逼迫织田作成为刀剑,再以友人的血液迫使太宰离开栖身之所的决定,或许森鸥外看来用这些换取一张异能许可证是值得的,但,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太宰和太宰的心情更重要。
因为这样的情绪, 他对港口黑手党的憎恶几乎是不可消除的,所以,他甚至都没有选择, 就以势不可挡的态势率先朝着中原中也冲过去。
橘真夜的速度很快,快到视线快要无法捕捉, 中原中也并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但他能感受到杀意,而同样的杀意早几天在中华街已经显现过一次。
作为拥有敏锐第六感的武斗派, 他能够确认, 橘真夜其实并不是针对他,他是平等的讨厌每一个港口黑手党人, 看看那个一照面就被打趴下,打到坑里扣都扣不下来的芥川龙之介吧,他的伤势至今都没有养好。
但这是为什么呢?
虽然他能够明白在横滨这样的地方,不会有人真的爱戴尊敬港口黑手党,但,那要命的攻击性到底从哪里来?港口黑手党也没有对他,对司法机关局做出过什么事情吧?唯一的过节大概就是三年前,橘真夜在港口黑手党的私人港口里被妖怪袭击?但那又不是港口黑手党的行动,他们也很无辜的,中原中也想不明白。
虽然想不明白,但他的反应也同样快,在橘真夜的攻击抵达时,利落地往后跳开。
脚边崩碎的石屑扬起,落地的橘真夜完全没有就此停止的打算,再一次朝着中原中也冲去,旁边的港口黑手党成员吓了一大跳,连忙举起手里端着的冲锋-枪,但橘真夜和中原中也的身影都太快,而且狭窄的巷子里很容易反弹子弹,他们拿不准要不要开枪,就在这时,旁边幽幽传来一声:
“出于人道主义,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开枪。当然,如果你们非要开枪的话——”
港口黑手党成员们闻声转过头,先是对上犯人西本的眼睛,因为组织近期在西本手中低价购买了很多的炸弹,所以他们都认得西本,但……几双眼睛一齐向下看向一手拿着炸弹,一手拉着拉环的西本,不仅如此,西本肩上腰上还手里挂着的七八个炸弹,看起来像是要跟他们拼了一样。
空气一时间很沉默。
西本也沉默了。
西本努力压制嘴角,并试图为自己辩解道:“如果你们非要开枪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们要明白没有人是想坐牢的,现在,减刑的机会就摆在我的面前,我不得不去思考这是不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如果我能在这里保护好小真夜,司法机关局一定会努力为我减刑的吧。”
港口黑手党成员:“……”
这就是你一抬手就搓出七八个炸弹的原因吗?
另一边,橘真夜的攻击并没有因为被抢瞄准而止歇,但他也并没有使用异能,而不明不白也不想攻击司法人员的中原中也也没有使用异能,两人就靠着纯粹的体术在狭窄的巷子里搏斗,就在这时,忽然由远及近的几声轰鸣,房屋剧烈的晃动,就连脚下的土地都站不稳了。
是炸弹。
橘真夜霎时透过巷子的夹角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炸弹爆炸的火光映耀在眼里,没等他们做出反应,身后另一个方向又是几声爆炸声,甚至更远的地方也有爆炸响起的声音,听着这些声音,忽然意识到什么的橘真夜朝着西本看去,和他同样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大声问道:“喂,你这段时间制造了多少炸弹?”
顶着两道注视,西本亚历山大的回忆:“三百……二十六颗?”
“三百二十六?”中原中也扬高了声音,“横山翔太不是说只有三百颗吗?”
西本:“……”
橘真夜哇哦了一声:“三百颗炸弹啊,你们港口黑手党是想要把横滨炸飞吗?”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恶声恶气回头:“不要在这种地方公报私仇啊,我们港口黑手党现在是合法的异能组织!”
蓦地,橘真夜脸色都淡了下来。
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到橘真夜的攻击性更强了,那样凌冽的杀意几乎要掩盖不住,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直到眼角余光瞥见橘真夜脖颈上缠绕着的绷带——钴蓝的眼眸一瞬间缩紧,虽然可能世界上还有像太宰那样喜欢缠绷带的怪人,但是他脖颈上缠着绷带的方式,怎么看都是太宰最常用的手法吧!
怎么会这样!
莫名其妙感觉被踹了一脚的中原中也一瞬间震惊在原地。
橘真夜扫了他一眼,径直朝着巷子外走去。落在身后的西本看了看一直没开枪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不得不收回遗憾的目光,并趁机快步朝着橘真夜追去。
走到巷子外,下午的烈日投下影子,街道有些空旷,竟意外的,没有一个被炸弹惊吓住的路人。
橘真夜停在路口,想了想,问:“三百二十六颗炸弹,其中三百颗给了港口黑手党?”
身后的西本点了点头,又猛地摇头:“炸弹是横山翔太给港口黑手党的。”
橘真夜没接话,拿出手机拨通了织田作的电话。
“真夜?”
电话里传出织田作的声音,隐约还有人员骚动、警员呵斥的声音传来,橘真夜应了一声,立刻问:“织田作,你现在是跟侦探社的大家在一起吗?”
“嗯!侦探社刚刚接到求救电话,说是有炸弹被安排在加油站,我们花费了一点时间找到地方,现在正在处理,但结果不是太好,附近忽然来了很多的人,兴致勃勃地说是想要见证炸弹爆炸花海盛开的画面。”
橘真夜:“……”
织田作大概是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又补充道:“因为是在加油站,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都尽可能地派出可以调用的疏散人手——”
“等等,你说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都抽调了人手?”橘真夜骤然打断,“织田作,你立刻通知国木田先生,相似的炸弹还有二十六颗,必须要在炸弹爆炸之前,尽快地将这些炸弹都找出来才行。”
与此同时,同一家咖啡厅内。
蔚蓝的海面一层不变,游乐场的摩天轮依旧转着,桌上的咖啡被端了起来。
“太宰君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呢?是笃定侦探社的大家能够将二十六颗炸弹都找出来吗?”
鸢色的眼眸恹恹地侧向一边。
“二十六颗?费奥多尔君是耳朵不太好吗?明明是十八颗,另外八颗不是已经爆炸了吗?”
端着咖啡的费奥多尔一瞬间扬起笑意。
“虽然已经离开港口黑手党,但是太宰君果然还是有足够的情报渠道呢……现在,舞台已经搭好了,大家都已经站在牌桌之上,面对这样的局面,一向不太在意横滨的橘君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是不是还会像两年前在酒店面对妖怪的报复那样,一念之差选择拯救呢?
没有说出口的话,但他们都明白。
太宰没有回答,掩盖在桌下垂落的手指不知觉动了动。
第102章 102
【第一百零二章:“会接受你的卡很奇怪。”】
“被掩藏的二十六颗炸弹会出现在哪里呢?”
无人的十字街头, 橘真夜陷入沉思。
“按照前一段时间被发现的炸弹分布地点来看,商场、车站、学校、公园, 这些都是人流量最多的地点,费奥多尔如果想要制造更大的混乱,那么必然会选择这些人多的地方,但是,在事件发生之后,司法机关局和异能特务科都有所防范,靠横山翔太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把那么多炸弹按照到位的。”
特别是刚刚爆炸的几颗炸弹里,还有一两颗的位置是在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里。
可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港口黑手的势力范围内呢?横山翔太,或者说费奥多尔,和港口黑手党的关系应该是合作:由横山翔太绑架西本,西本制造炸弹供应港口黑手党,而港口黑手党为横山翔太提供短暂的庇护。
“难道是反目成仇了吗?”橘真夜试图理解,“又或者说, 费奥多尔背刺了港口黑手党?”
……不。
不太可能。
虽然费奥多尔擅长筹谋,但如果港口黑手党是这么容易被算计的一方,那在横滨这样的地方, 港口黑手党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而且,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啊。”
身后的西本一脸迷茫, 因为被关在地下室太久, 他根本不知道此时的横滨发生了什么事情。
橘真夜没有为他解答,穿街而过的微风扬起他垂落的碎发, 碎发搭在脖颈的绷带上, 时间过去有些久了,绷带掩盖的桃花其实早就消沉下去, 但他也没有要摘绷带的打算,就任凭那雪白的绷带沿着脖颈一路藏进衬衫领口之下。
领口之下的心脏跳动着,虽然已经隔得很远,但他仿佛依旧能够感受到通过心跳链接的另一端属于另一个人的存在。
这种感觉很幽微,而且是在他重新凝聚因果苏醒后才出现的——他隐约意识到什么,这或许就是费奥多尔想要知道的答案,他再一次在横滨诱发腥风血雨就是想要知道他是怎么从死亡里苏醒。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橘真夜呢喃着,“在司法机关局和异能特务科的防守下,仅仅靠着横山翔太一个人是绝对没办法把二十六颗炸弹送到人流量大的公共场合里的。”
也就是说,费奥多尔必然还有帮手,而,能做到这样的事情的,并且会帮助费奥多尔,还不走露风声的……只有果戈里了吧。
原来如此,原来他也还没死啊!
冷冽的杀意一瞬间浮现,但又仅仅只有一刹那,西本都还没反应过来,橘真夜就大步朝着街道的另一边走去。
西本愣了一下,忙不迭追上去,边追边喊:“等等,我呢?小真夜我要去做什么?别把我一个人丢在街上啊,港口黑手党会把我抓回去当炸弹生产机的。”
他喊得很大声,因为了解橘真夜知道橘真夜懒得安排细枝末节,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的喊叫里,橘真夜居然真的停下来了,西本一瞬间好感动。
“你的话,知道我家的位置吗?”
“啊?”
橘真夜又重复了一遍:“我家的地址。”
西本感动但茫然:“知道。”
“那么,你现在就去我家,然后进入花园。”
西本倒抽一口凉气。
“然后,把花园里的花都摘下来。”
西本呆滞了,眼里的感动变成巨大的恐慌,甚至已经开始无意识颤抖——这不能怪他,上一个敢进他花园薅花的人还是上一次。
橘真夜领会到了他的惶恐,他沉默了片刻,几近于无的良心诈了一下尸:“冷静点,我死了两年,那里现在开得都是蒲公英,当然,蒲公英比早年我种过的所有的花都要珍贵,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西本抖成了筛子:“明、明白的。”
“那就好,那么你现在去把蒲公英摘下来,做成炸弹,”橘真夜一边说一边在手机里打出地方和时间,“放到这几个地方,然后在这个时间引爆。”
交代好之后,橘真夜摆摆手,和一脸呆滞的西本道别,然后在路边随机挑选了一辆港口黑手党的防弹车,启动。
空旷无人的街道,车子闪电般开了出去。
倒转方向盘,橘真夜想了想,又给渡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渡边就像留守老人那样,声音都激动了起来:“真夜!”
“渡边,你在赶往加油站的路上吗?”
渡边迅速反应过来:“是的,那边聚集的人员太多,市警不得不……”
“别过去了,”橘真夜言简意赅,“我已经找到西本了,依照他的说法,只有二十六颗炸弹流失在外。”
渡边倒抽了一口冷气。
二十六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数字,但那是炸弹,而且还是一个牢底坐穿的异能者出品的炸弹。
“这段时间,司法机关局的大部分人手都在市区出入口以及人群流动大的地方排防,这时候抽调人员去往加油站很容易造成其他地方被突破。”
渡边当然明白这些事情,但是加油站现在已经挤满了无关人员,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些早前被鲜花炸弹降低警惕心的市民一窝蜂拥到加油站,一旦那是颗真的炸弹,一旦那颗炸弹爆炸,那造成的死伤将不可估量。
“我知道,我现在正在过去。”
渡边愣了愣,随即露出震惊的表情,“真夜,你……”
“不会有平民死者的,”车厢的后视镜里倒映出近乎温柔的笑脸,但橘真夜并没有察觉,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笑,“我会保证没有一个平民在爆炸中死去。”
他能做到这点。
也只有他能做到这一点。
无法言喻的触感涌上心头,渡边觉得自己像是完全失去控制语言的能力,这一刻,他好像回到第一次见到橘真夜的时候,那个穿着病服的年幼的,没有办法存储一点生命力的孩子,他看得很开,因为看得开所以也不曾珍视什么,就这样一直过了很多年,他都认为橘真夜会这样一直摆烂下去,但是,现在,橘真夜却主动的站到保护者的位置上。
电话被挂断,轿车风驰电掣般拐过无人的车道。
而此时,人潮汇聚的加油站内。
各色的相机都被举高,人群里都是欢闹的气息,甚至不停地有人扬高声音问炸弹什么时候回爆炸。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织田作以司法机关局在职公务员的身份从附近的警署抽调上来的警员艰难地维持着秩序,防止数以千记的人们越过禁行线闯入加油站内。
而加油站里,有且仅有的一位员工被锁在堆满炸弹的储藏室里,储藏室的大门被锁着,织田作就在门前尝试开锁,他没有徒手开锁的天赋,但也无法用子弹把锁崩开——这里可是加油站,一点火星火苗都容易引发燃烧和爆炸的地方。
而且除了门锁之外,他还要考虑门内的炸弹,以及门外越来越多的人。
如果是以前,在他还是一个杀手,还是一个港口黑手党的底层成员的时候,他或许不需要顾及太多,但现在不同,现在的他已经复活,是一名代表正义的司法机关局的在职特工,他有权利和义务去救助无辜的人。
而这样的权利和义务,是他的友人太宰和真夜耗费无数为他争取来的。
“救救我!救救我!!”
“请再冷静一点。”
织田作苍白的语音已经没有办法再发挥安抚作用,门内的员工越来越崩溃,以至于织田作不得不放弃研究锁,开始寻找其他进门的方法。
就在这时,一道汽车剎停的声音。
织田作闪电般回头,没一会儿,就看到熟悉的,脖颈顶着绷带的……橘真夜走进来。
“真夜?”
“下午好,织田作,情况很糟糕吗?”
“确实有一点,仓库的钥匙不见了,我们没办法开门展开救援。”
“这样啊,”橘真夜轻快地招手,“让我来试试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
“……?”织田作看着这根眼熟的铁丝,然后,又看向橘真夜脖颈缠绕的绷带,脸上只剩下茫然又震惊的表情,“等、等一下,真夜,你也会用铁丝开门?”
“嗯,学过。但还是第一次尝试。”
织田作更茫然了,“学过?”
橘真夜已经在用铁丝尝试开门了,“是哦,两年前了。当时要从保险柜里把银行卡取出来送给太宰,但是忘记了密码,后来是阿治把保险柜打开了。我觉得这个技能超酷的,就提出想要学一下。”
然后太宰就花了一点时间教他,不过后来他也没有使用的机会,现在还是第一次。橘真夜认真地钻研着,回过神就发现织田作很久都没说话了,他诧异地回头,就看到织田作用难以言喻地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是觉得我会向阿治学习很奇怪?还是觉得阿治会教我很奇怪?”
一贯没什么表情,但此时却显得很沉重的织田作摇了摇头:“不。都不是。是太宰会选择接受你的银行卡很奇怪。”
何止奇怪,这简直是……
太宰会坦然接纳他人的馈赠,这是他认识太宰这么多年以来,都闻所未闻的事情!
在刹那间领悟到织田作的震惊,橘真夜也愣了一下,就在这时,坚固的门锁啪嗒一声,打开了。
洞开的门内,存储的石油罐中间,陌生的人质的惊恐表情和一颗绑着鲜红的倒计时的水银炸弹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103章 103
【一百一十三章:“分内的工作罢了。”】
悠扬的音乐在空气里回荡, 阳光穿过落地窗打下大片的光影,咖啡厅的桌边, 百无聊赖的太宰闲到开始玩简单的手指游戏——这样的游戏看起来属实有些低级,对座同样悠闲的看圣经的费奥多尔多看了两眼。
“太宰君好像完全不担忧呢,是认为侦探社的同伴们一定能够控制炸弹的爆炸范围吗?”
虽然在口头上达成合作,要用炸弹制造大范围的混乱迫使橘真夜再一次陷入救人的难题里,到时如果橘真夜选择动用异能,那他们就能从测量到的异能数据里推测出橘真夜的真实状态,但,事实上,费奥多尔并不认为太宰会认同他的做法。
尽管太宰一路来都很沉默,没有特别的举动,就像一个旁观者,不仅没有联系同伴提供应对措施,也没有为即将到来的灾难留下应对后手。这明显就是不对劲的。在离开代表血腥暴力的港口黑手党,走到光明的一方之后, 太宰君就不得不对自己的本性做出裁剪,他无法再使用一些简单直接但不够正义的手段,但, 那也不意味着他什么都无法做。
四目相对,笑意勾勒出来。
双手交叠撑着下颌, 所有微弱的表情都能被转换成讯息, 太宰一瞬不瞬地看向费奥多尔:“这不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吗?这个时间点,横山先生的炸弹已经安装好了吧, 剩下的只是引爆问题。”
费奥多尔也笑出来:“确实是这样的呢……”
同一时间。
被无知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的加油站里。
洞开的仓库大门内, 惊恐的人质和鲜红的账单倒计时倒映在眼底。
“救救我救救我!”
也许是看到生的期望,惊慌的人质黑色的眼睛在橘真夜身上扫了一圈, 就几步径直冲到织田作身边,织田作只能再安抚他。橘真夜越过他们,朝着仓库中间的炸弹走去,鲜红的倒计时还在跳动着,显示的数字从01:00跳到00:59,并且还在一点一点的减少。
“来得很及时呢~”橘真夜在炸弹面前蹲下来,“但是,我不会拆弹啊,织田作你会吗?”
织田作思索了一下,也朝着炸弹走来:“以前,在还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时拆过。”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非常平静,就好像什么可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样,橘真夜收回视线,“织田作你还真是……和阿治一样都选择了翻篇吗?”
虽然没有具体的说明,但织田作明白橘真夜所指,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始检查那颗炸弹,“毕竟是已经过去的事情。而且我们也没有办法再去做什么。”
就算能够抛下三刻构想的大义,不在乎横滨是否会再一次变得混乱,但作为个人,面对那样庞大的黑手党组织,难道他们还能发起复仇吗?
鲜红的倒计时还在跳动着,但无论是织田作还是橘真夜都没有很严肃的神情,甚至,橘真夜看着织田作,愣了两秒,还笑了出来。
“你说得对,作为个人确实没有办法复仇了。但是醒来之后,渡边给我看过你的入职申请和升职经历,你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以近乎百分百的成功率拦截了港口黑手党未登记入镜的军火船,港口黑手党为此不得不支付了超过两千万的罚款了呢。”
织田作拆弹的手一顿。
橘真夜露出思索的表情:“港口黑手党军火船的行动路线是安吾先生给的?”
织田作淡定又无辜的眨了眨眼:“分内的工作罢了。”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司法机关局员工,有编制的,所以为了能够保住饭碗,努力工作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绝对没有公报私仇的原因,更没有为了给自己和友人出气而增加罚款的原因。
橘真夜更大声地笑出来。
炸弹鲜红的倒计时已经从00:20跳到00:15,橘真夜一瞬间活力满满地握拳激励道:“那我也得好好工作才行,争取早日篡位,成为司法机关局的二把手,光明正大的给港口黑手党穿小鞋!”
“嗯,确实是很不错的办法,渡边先生听了一定会很开心的,不过话又说回来,”炸弹倒计时只剩下10秒,织田作重新继续手上的拆弹工作,“你脖子上的绷带是太宰缠的吗?”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个缠绷带的姿势跟太宰一贯缠绷带的手法是一样的吧。
数字5秒一下跳到4秒,可是再鲜红的数字也比不上橘真夜乍然变红的耳尖,他揉了揉鼻子,在织田作过分平静的态度里似乎想要辩解些什么,但,就在这一刹那,尖锐的刀光一闪而过,猝不及防的停在织田作的脖颈上——
这个动作很突然,但织田作没有一点反应。
刀也停住,没有了反应。
阴狠的黑色眼睛骤然一缩,挥刀的人质愣了一下,旋即朝自己握刀的手看去,不,不仅仅是握刀的手,还有他的四肢关节和身躯要害的位置上,全都布满了金色的,不仔细看就完全看不到的因果线。
是异能。
橘真夜的异能。
“拆弹正到关键时刻,不管怎么样,横山先生还是稍微安静一点好了。”
橘真夜是笑着的,甚至他的耳尖还是红的,但此刻,人质,或者说横山翔太却只觉得浑身冰冷,缠绕在他身上的因果线让他无端产生了一种自己是提线木偶的错觉,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那些因果线甚至可以无知无觉地切断他的四肢和头颅!
惊恐让横山翔太颤抖起来。
“你怎么会……”
“怎么会知道吗?”橘真夜歪着头,“当然会知道了。毕竟门都打开了,如果是慌张的人质的话,一定会第一时间逃跑的吧?你觉得呢织田作?”
“确实是这样的,”卡着最后一秒把炸弹剪下来的织田作重新站了起来,“那么,我先把他送回司法机关局——”
话还没说完,异能天衣无缝传出警报,他猛地抬头,就看到半空出现了奇异的空间裂缝,一颗正在爆炸的炸弹穿过裂缝跌到他们的脚边。
璀璨的金色眼眸骤然缩紧。
五六秒的预防时间几乎是转瞬即逝。
轰地一声,炸弹炸开了。
巨大的冲击波在狭窄的仓库里回荡,窗户破碎,门外喧闹的人群一瞬间欢呼起来。
“爆炸了爆炸了!”
“花瓣呢?”
“这次的炸弹里藏着什么鲜花呢?”
“我也好想知道呢,网上关于鲜花炸弹的赌注已经快要破万了吧!”
“一定是玫瑰吧!只要能在花瓣里找得到一片玫瑰,我就能将赌债还完了!!”
骚动一经出现便再也没办法控制,为了得到答案的人们一窝蜂地越过封锁线朝着加油站冲过去。
与此同时,相隔此处不远的另一个车站内。
国木田接到了中岛敦的电话。
“不、不好了,国木田先生!我现在在商场内,原本应该在这里的炸弹忽然消失不见了!”
国木田愣了一下:“不见了?”
“是的!”中岛敦的回答非常快,“而且,还有更坏的情况,周边忽然闯入大量的普通人,他们好像是在网上参与了什么活动,正在大肆的寻找着炸弹。”
诡异非常的现象,国木田刚要张口回答中岛敦,脱口而出的话却一瞬间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无比僵硬,身体的动作也完全停住,因为在他的面前,才刚清空不久的车站各个出入口,大量的普通人涌了进来。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手里拿着地图、相机、指南针,还有棒球棍之类的趁手工具,正兴奋地越过他,在车站的各个角落散开,专心致志的在每一个角落寻找可能出现的炸弹。
第104章 104(加更14)
【一百零四章:“你们什么都不明白?”】
因为受网络言论挑动的普通人受到突然出现, 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市警的□□人员, 还有渡边在内的司法机关局行动人员都不得不在人群中暂停所有的行动步调。
就在这一刻,整个横滨完全地陷入到混乱之中。
而炸弹爆炸的加油站仓库内,冲击波的余威扫过,烟尘扬起,屋顶震荡,碎石跌落,头顶的灯电花闪烁,漆黑的石油一点点从储藏罐里渗透出来。
刺鼻的味道冲刷着鼻腔,靠着异能及时卧倒的织田作飞快地跃起,入目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他身侧的横山翔太,因为躲闪不及横山翔太被炸弹碎片正中心口,已经完全丧失生命体征,意识到这一点,织田作又立刻转向另一边, “真夜?”
“我没事哦。”
遮蔽视野的尘土落下,同样及时卧倒的橘真夜也拍拍尘土站起身,因为卧倒时旁边有掩体, 他的情况甚至比织田作好一点。
“你呢?”
“我也没事。但是横山翔太死了,石油罐也破了。”
破损的石油罐很快会引发火灾和二次爆炸, 而附近挤满了人, 疏散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甚至都不能让那些人知道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 否则还可能会引发踩踏事件。那么, 就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长舒一口气,橘真夜伸出手, 璀璨的金色圆阵自他脚下亮起,因果的光辉涌现出来,覆盖在渗漏的石油上,那一刹那,半空之中,奇异的空间裂缝再一次出现了——那是一把尖锐的刺刀,出现的位置还是橘真夜的背后。
察觉到不对的织田作反手开了一枪,几乎是同一时间,橘真夜就地一滚,因果线肃然铮鸣着。
“是果戈里,”璀璨的金色眼眸压低,金色的光芒在橘真夜手中跳跃着,‘因’与‘果’发生转换,易燃易爆的石油顷刻间就消失了,“他的异能极限范围是三十米。他在人群里。”
织田作闻言立刻往门外追,但门外的人太多完全分不出果戈里的行踪,兴致勃勃寻找炸弹的人们看到织田作甚至都没有停下,就在刹那间,因果的异能光辉再次亮起,凝成的因果线围绕在每个人身侧,清理完仓库内的危险的橘真夜越过织田作,留下一句‘这边交给你后’就直接追了出去。
将异能的范围维持在三十米外,橘真夜可以轻易地通过对因果的感知捕捉到果戈里的位置,果戈里仿佛也能感知到身上的因果变化,逃跑的路线七扭八拐,反复横跳,橘真夜本身的速度不慢,周边因为地势偏僻也没有高楼大厦——等等,为什么会没有高楼大厦?
这个加油站是费奥多尔选的,看重的是石油爆炸会引发大混乱,但是能同样引起混乱的地方不少,他为什么要选一个不适合逃走的地方?
不对——
意识到不对的橘真夜刚要停下,前方借着异能逃走的果戈里先一步停了下来。
“当当当——好久不见啦,橘君是不是还记得我呢~没错,就是两年前深夜的酒店里朝着你连开三枪的人~”微风带起魔术师的披风,白色的辫子垂在身后,一如既往浮夸的橘真夜抬手模拟出开枪的动作,“一枪正中手臂,一枪正中腹腔,一枪正中心脏,没想到这样都还能再见到橘君,真是……真是像妖怪一样啊。”
相隔近三十米的距离,停在道路尽头的橘真夜完全没有被台阶高处的果戈里挑动,他警惕的环视四周,脚下的道路有些陌生,因为死了两年,这两年时间横滨发生数次动乱,以至于周边的环境都发生了极其显著的变化,不过,远处应该有个游乐场,因为他看到了旋转中的摩天轮。
“……因为诅咒的关系无法死去,灵魂被束缚,身体也无法得到自由,这是多么可怜啊。”果戈里的脸上适时带上一点诡异的悲悯
橘真夜忍了忍,没忍住:“也没有那么不自由,你开枪的时候我确实已经死了。”
“欸~~是真的吗?”
“嗯,真的。”
“那么,又是怎么突然活过来的呢?以后死去还能复活吗?每一次死去都能复活吗?”因为实在好奇,果戈里半个身体都往前倾倒。
海边的风吹拂着,西坠的太阳在周边的高楼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同样是金色的两双眼睛在半空对视着。
“你是真的想要知道吗?”橘真夜往前踏出一步,落脚的刹那,金色的圆阵刹那间展开,因果的线在半空铮鸣着,“那么,你想要用什么来换取答案?”
“欸——还要支付代价吗?”
夸张的表情浮现出来,大声说着话的果戈里突兀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因果缔造的箭矢射到他原本所在的位置,几乎是同一时间,橘真夜反手从腰后取出枪支,推弹上膛,冲了上去。
“当然了。”
两种截然不同的金色光芒在半空闪耀着,果戈里的‘外套’是空间型的异能,通过这个异能他能够传送自己也传送别人,甚至是各种各样的武器,就比如加油站里的那个爆炸的炸弹,而现在他也正一边闪躲,一边源源不断地从披风内掏出各种各样的东西用于投掷。
“但是但是,费佳说,太宰君获取情报就很轻松呢。”
躲开砸来的闪光-弹和手榴-弹,橘真夜冷静地连点两枪,然后又猛地侧身闪躲——他刚刚打出去的子弹通过‘外套’转换,又朝着他打来。
躲开自己打出去的子弹,橘真夜连脸色都没变,利落地换上新的弹匣。
“你跟阿治又不一样。”
果戈里歪着头:“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橘真夜理直气壮,“他好看,他能精准地踩中我最喜欢的蝴蝶兰,还会给我送仙人掌。”
果戈里:“……”
果戈里:“???”
“所以,你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
橘真夜更理直气壮地又连开三四五六枪,射出的子弹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果戈里飞去,同时,半空之中,铮鸣的箭矢也射了下来。
四面八方的攻击接连不断,‘外套’的传送能够转移子弹,但却没办法转移橘真夜的异能攻势,他只能自己跳开,但四周都是开阔的公路,能落脚的地方不多,远处的橘真夜已经举着枪瞄准了。
视线再一次在半空交汇,微风涌动着,下一刻子弹出膛的刹那,鲜血飞溅,‘外套’闪动,橘真夜甚至都没看子弹打中了果戈里哪里就飞似的朝前冲去——
果不其然,果戈里再一次出现的位置是三十米外。
追逐再一次拉开,橘真夜越过台阶往上,子弹再一次从橘真夜手中射出,被瞄准的果戈里还在半空中,但他奇异地笑了出来,‘外套’再一次发挥作用,下一瞬,他就出现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上,会做旋转木马的大多都是孩子,他们被突然出现的果戈里吓了一跳,又顺着果戈里的目光看向已经追着进入游乐场的橘真夜和橘真夜握着的枪,面对着枪口,顷刻之间,哭声响起。
骚动再一次兴起,游乐园里大多数都是孩子和带着孩子的父母,他们慌乱的奔跑起来,无助的哭喊声穿刺耳膜,在这样的一片嘈杂中,橘真夜再一次看向果戈里。
隔着人群,被注视着的果戈里露出微笑,他悄无声息地扬起披风,往后退了一步,完美的融入混乱之中。
第105章 105
【第一百零五章:“就像也被世界眷顾一样。”】
距离游乐场不远, 位于高空,能俯瞰全局的咖啡厅内。
“依据加油站到游乐场的路上采集到的数据, 橘君的异能数据和两年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从本质上可以判断,和两年前的织田君不同,橘君并非异能体复活,而是真的重新活了过来呢。”
以咖啡杯为掩盖,费奥多尔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太宰,悠扬的音乐仿佛不会停歇,那双阴郁的鸢眸掩盖绝大多数的情绪,而泄露出的微毫完全不足以成为评判的依据,费奥多尔觉得有些可惜,但机会难得,他应该要再努力在太宰的伤口上撒一把盐。
于是,他想了想,“说起来, 织田君过得还好吗?他也是在两年前存活下来的人,依照这两年司法机关局采集到的,他的体征的相关数据, 他依然还是异能体吧,只是维持他存在的执念变成了‘因果’。‘因果’虽然是一种概念, 但外在的体现是人与人、人与世界万物的联系,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再与织田君产生联系的, 只有太宰君和那位异能特务科的坂口理事官了吧。”
司法机关局这两年确实一直在研究织田作的体征数据, 就像异能特务科也在同步研究涩泽龙彦的以异能存活的原理,但那些都是不会被外人知晓的绝密信息。基于这一层关系考量, 织田作加入司法机关局,一直到现在。
太宰重新看向费奥多尔。
“也就是说,现在织田君是完全依托于太宰君你和坂口理事官而存在的,但带来这种结果的,是橘君的异能力,”不知道从哪里推测出这些信息的费奥多尔笑了笑,“在两年前,橘君死去之时,最后以异能下达的敕令就是希望太宰君能够得到世界的眷顾,为了支付这一条敕令所需要的代价,橘君失去所有的生命体征。随后,世界的眷顾果然落到太宰君的身上呢,因执念消除而走向灭亡的友人在‘因果’的维系下存活,工作轻松,生活顺利,天上会掉馅饼,走在路上能捡到钱——太宰君就是从这些小细节上判断出橘君还活着吧,以某种形式。”
时间仿佛安静了片刻,落地窗外,如血的夕阳落在脚边,微弱的光影掩盖了阴郁的眼眸,太宰忽然笑了起来。
“收敛一下吧,费奥多尔君,嫉妒都快要掩盖不住了。”
费奥多尔蓦地一顿。
半空之中,四目相对。
又过了片刻,费奥多尔才从容地耸了耸肩:“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是橘君那样的强者。太宰君真是幸运啊。话又说起来,在子弹已经命中心脏的情况下,还能够复活过来,无论怎么想都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吧。所以,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因为那份寄居在心脏里的诅咒?”
太宰没有说话。
费奥多尔一瞬间变换了表情,带上不满的叹气:“呐,明明是在合作,但是太宰君完全摆烂,只是喝咖啡,什么事情都不做的话,是会很容易引起合作方的抱怨的啊。”
太宰嫌弃地瞥了一眼,也换上颓丧的表情,“但是,这些已经得出结论的事情,完全没有讨论的必要吧。”
“说的也是呢……那么,现在应该要讨论的是,橘君到底为什么会重新活过来呢?难道是因为身上的诅咒?”费奥多尔再度思索起来,“那是一个从出生就寄居在心脏里的诅咒,因为得到式神的献祭才衍生出修复的能力,但修复是有极限的,当时的橘君异能已经要耗尽,因果崩坏,无法维系修复能力,这样的情况下,却依然能够以人类的身体存活下来,这简直……简直就像是也被世界眷顾了一样啊。”
混乱的游乐场。
海风掠过,如血的夕阳照耀下,事态再一次走向失控。
橘真夜看了看手里的枪,又看了看惊恐的人们,随即毫不在意地朝着果戈里消失的地方追去,至于身边惊恐的人们,反正都已经吓到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为了能够掩藏自己,逃走的果戈里并没有像开始那样过度使用异能,这加大了橘真夜寻找他的难度,橘真夜在场中巡视了两圈,丝毫没有犹豫地放开异能输出,璀璨的光辉一闪而过,微风里,半空中,璀璨如萤火的光辉落了下来,落到每个人身上,在盘结成因果的线条,线条再延长,连接到未知名的地方,而在这片因果限定的土地上,沉寂了两年的君王再次降临,他张开手,无数的因果落在他手中,等待他的裁决——
一无所知的人们无法判断落下的因果是什么,甚至因为好奇,还有人伸出手试图去抓住落在身上的无形的线,只有藏在人群中,明白一切的果戈里立刻反身避开——这个反身后退的动作在人群中那么明显,下一刻,提着枪的橘真夜杀到面前,躲无可躲的果戈里被横扫出去,落地的刹那,裹挟这杀意的子弹与橘真夜几乎同步到来。
速度太快了,快到果戈里没办法使用异能,只能侧头躲开子弹,然后抬手去格挡橘真夜近身的攻击。
刹那之间,快到眼花缭乱的攻击力,不太擅长近身攻击果戈里只能疲于应付。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所有的东西都变慢下来,在这样的视角里,果戈里奇异地发现,向自己发起攻击的橘真夜并没有愤怒之类的情绪,他的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睛只有平静,哪怕是最开始发现被算计,惊诧一闪而过之后,就只剩下平静,那种平静是定立了目标之后,无论周围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转移他的视线的平静。
而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挡在面前的果戈里,以及杀死站在这个城市的未知名的地方的费奥多尔。
意识到这一点,果戈里的神情亮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话刚出口,声音都还没落下,整个人就被一脚踹进墙里。
砖石倾倒下来,尘烟扬起,干净利落毫不留手的橘真夜又抬起了枪,下一刻光辉在他的手肘上亮起,紧接着,他的手和手枪消失在半空中。
咳嗽声和笑声响起,紧接着熟悉的枪口穿过尘烟,对准了握枪的橘真夜。
“原来是这样,”重新站起来的果戈里张开双臂,“呐,橘君在进入加油站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个阴谋了吧,但你之所以会一路跟着我来到这里,并不是因为想要保护那些无辜的人,你想要做的事情,不,应该说,你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有一个,你想要杀死费奥多尔,是吗?”
看着自己的手出现在果戈里的外套下,橘真夜尝试着操控,但失败了,异能‘外套’切断了他对手和手里的枪的控制。
“也不能这么说,”橘真夜依旧平静,“虽然最想做的事情是杀死费奥多尔,但我也确实是救人的一方。”
哪怕他最摆烂的时间里,他也是司法机关局的一员。
更何况,现在的太宰也坚定地走在正义的道路上。
幽深的蓝色遍布天际,如血的夕阳终于完全沉入地平线,璀璨的金色成为点亮一切的光辉。
“所以,”夜风再一次掠过,橘真夜抬起眼眸,视线落到果戈里的身上,“费奥多尔在哪里?”
果戈里朝着他的视线落点看去,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孔不入的因果线已经再一次束缚在他的身上。
“是啊,费奥多尔在哪里呢~”
果戈里低声地笑出来,笑声越来越明显。
“橘君真的是很有趣的人啊,如果是橘君想要知道的话,我也可以说哦,因为想要亲眼见证橘君的死亡,所以费奥多尔就在附近呢!”
这是未曾设想的答案,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那样,眼角余光里居然真的出现了眼熟的身影,橘真夜顷刻转头向人群看去,变故就在一瞬间,果戈里的披风高高的扬起,成吨的子弹射出来。
危机临近,超音速的子弹直冲他的心脏,反应的时间被压榨到极限,就在这一刹那,一个黑红的影子冲天而降,势不可挡地砸到地上。
脚下的石板砖被碾得粉碎,子弹夹杂在其中,也染上了黑红色的光辉,一片混乱里,橘真夜只来得及往后退开两边,那些溅起的碎石和尘土才勉强没有砸到他身上。
“喂,你没事吧?”
压着帽子,从天而降的中原中也恶声恶气地回头。
橘真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中原中也跳了起来:“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个游乐场可是有港口黑手党的股份的!而且你以为我想要过来吗?还不是因为那个混蛋青花鱼和BOSS达成了什么协定!”
具体的协定内容他没有说出来,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旁边的费奥多尔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原来和港口黑手党合作是太宰君的最后一手准备吗?”
第106章 106
【第一百零六章:“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隔着一定的距离, 但费奥多尔出现的刹那就获得了橘真夜全部的注意力。
“好久不见,橘君, ”费奥多尔微笑,“差不多两年了吧,能在这里再次见到你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是吗?但是能在战场的中心看到你却让我觉得很奇怪,我还以为要去到更安全的地方才能找到你。”
橘真夜一边应答,一边捡起脚边的小臂——在刚刚的战斗里,果戈里使用异能‘外套’将他握枪的手切断,随即他的异能也成功勒住果戈里的脖颈,但他们谁都没来得及发动下一个攻势,就被从天而降的中原中也打断了。
号称港口黑手党重力使的中原中也就像一个不讲道理的重型炮弹阻断战场,被盯上的果戈里陷入到另一场争端里,无暇再顾及他,于是,他断了一截的手臂也掉了下来。因为是被异能切断的,断臂的切口十分整齐, 血管、神经、肌肉纤维都保存地相当好,橘真夜将捡起的手臂对接上,随着微弱的光芒闪烁, 手臂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目睹一切的费奥多尔目光闪了闪,赞叹道:“真是神奇啊。同样的能力我只在武装侦探社的白虎少年身上见过。不过, 橘君的能力仿佛比他还要强呢~”
橘真夜想了想, 并不认同:“敦君的异能带来的是强大的再生能力,而我的只是简单的激活细胞活性, 增强修复能力而已。”
费奥多尔露出恍悟的表情:“原来是这样, 也就是说这种修复是消耗了生命力进行修复,那么, 织田君呢?”
橘真夜缓缓地抬起头。
前方的费奥多尔依旧保持着思考的样子。
“织田君的存活和橘君的存活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原因,织田君是由因果维系存活的异能体,虽然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但本质是异能体——说起来真是很奇怪呢,我原本以为,对于那样看重太宰君的橘君来说,让织田君随着执念消逝应该是最好的事情,这样的话,你给予了光照、养料和土壤,当成世界上最珍贵的花一样养着的太宰君就会是为你一个人盛开。作为一个足够强大的异能者,你在最开始的时候,不就是这样想的吗?但是,在你耗费所有,维持住太宰君和织田君的友谊之时,太宰君可是一次都没有去看望你呢。”
这样的对话并不是第一次出现,早在两年前的那个深夜,费奥多尔就说过同样的话。
风又汹涌起来,夜色完全笼罩了这片地区,远处的中原中也远远地隔开了能够空间跳跃的果戈里,四周依然有无能为力的普通人在混乱里大声的嚎哭着,橘真夜恍然回想起,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应费奥多尔的。
喜爱的本质不是压制,不甘和嫉妒也是正常,因为他只是普通人啊。
“能让他为我一个人开放……这听起来真的很吸引人,”就像被蛊惑那样,橘真夜呢喃着,“虽然感到厌烦,但你跟阿治是同样敏锐的人,我好像能够明白他为什么没有来看我了。但是,喜爱一朵花,将他栽种到土里,他能够成活,能够生长,能够萌发出新的枝芽,哪怕是在别的地方,那不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人类的感情那样复杂。
从来都不是可以简单的一言蔽之,甚至,人们有时都无法精准地解析自己,就像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太宰的第一眼就开花,没有来由,没有缘故,一眼,一起念,一个瞬间,在灵魂发生碰触之时,在无数个时间带来的片段里,他的喜欢就变成了永恒。
那么,阿治呢?
他内心里翻涌的,那些仿佛深海一样的,能把他淹没的思绪只会更复杂,他在蹒跚着离开港口黑手党接受异能特务科监管他的任务时想了什么?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想了什么?在他们第一次靠近,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想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可能阿治他自己也不知道。
难怪费奥多尔一直都没把他说出口的‘喜爱’当一回事,他预测了他的行动,却无法预测他内心深处的心情,因为这样,他理所当然地也把他的心情转变成为性格自带的喜好——就像涩泽龙彦喜欢收集宝石,所以就会不停地收集珍贵的宝石那样,在费奥多尔眼里他喜欢种花,所以就一直把阿治当成最名贵的花那样养着。
原来是这样……
……阿治也是这样想的吗?
阿治也没有把他的喜爱当真吗?
“呵……”
压抑地流光在金色的眼睛里转动,不可遏制地,橘真夜笑了起来,笑里压抑着风暴,璀璨的金色圆阵一瞬间绽开,耀眼的光芒从半空落下来。
“费奥多尔君,其实我有些后悔了的。”
费奥多尔默然地看着橘真夜。
“世界的运行确实有既定的规则,而我的异能——”橘真夜抬起手,细如发丝的因果线漂浮在他掌中,“作为概念上的能力,所以我确实能隐约地感受到那些规则的存在,也能够隐约地感知到某些与世界规则有密切联系的人。”
紫红的眼睛微不可闻地颤动,那一刻的费奥多尔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我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司法机关局的绝密情报,是司法机关局毁于一旦也不会暴露出来的情报,按照司法机关局的规则,我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不过,既然你想要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吧,没错哦,你脚下站着的横滨确实是这个世界的重要锚点,这里生活的人,阿治也好,敦君也好,武装侦探社,港口黑手党,甚至是你费奥多尔君,都是与‘世界规则’有关的人。”
都是可以被称为‘重要’的人。
因为重要,所以使用因果的异能时,需要支付的代价变得不可估量。
但那也无关紧要了。
橘真夜再一次勾起唇角,随着笑意蔓延,异能笼罩的地方,璀璨的因果丝线一瞬间绷紧,万籁俱寂,图穷匕见的杀意里,傲慢的君王再一次降临。
“我知道,费奥多尔君,你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内心的想法应该和两年前一样,认为我会顾忌不可估量的代价,所以会放过你——确实呢,现在的我才苏醒没多久,消耗生命力的异能还没有恢复到巅峰的状态,这样的情况下,出于考量,确实不应该杀死你,但是我感到了后悔。”
话音还没落下,橘真夜骤然失去了身影。
巨大的危机感从内心深处浮现出来,费奥多尔只来得及往后一避,仿佛陨石降落一样的冲击迫使他踉跄的倒下,在倒下的过程里,他紫红的眼眸里终于再一次倒映出橘真夜的影子。
因为异能,橘真夜一如既往的平静里带上了一点愤怒,火焰在他眼中灼烧着,因为激烈的情绪,寄居在心口的诅咒沿着血管浮现出金色的纹路。
“我后悔没能在两年前就杀死你,不管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
紫红的眼眸一瞬间瞪大,疼痛的感知一瞬间传到脑海里,费奥多尔侧过头才发现自己就像被丝线吊起的木偶,绷紧的丝线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下一瞬,他就看到自己的左手被粗暴地扯开,血液飞溅出来。
断开的左手在因果的异能里,被从根源上,从本质里,从有到无的完全抹消了。
要不是脑海里的疼痛反复提醒,费奥多尔几乎要认为自己从来没有左手那样。巨大的恐惧冲上脑海,没等他在做出反应,面色带上一点苍白的橘真夜就再一次举起手,因果的丝线再一次绷紧,直到这时,被木偶一样吊在半空的费奥多尔却一反常态地笑了出来。
橘真夜感到了一丝诧异,举高的手还没落下,忽然,脚下坚实的土地一松,一个巨大的坑洞凭空出现,失去平衡的刹那,他看到一个白色长发的青年挡在费奥多尔的面前,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脚下的土地和石块正随着他的操纵发生变化。
没有支撑地坠落,头顶还有巨大的石块准备封锁洞开,在这样的情况下,最重要的应该是自救,但橘真夜连一秒钟都没有犹豫,拽着手中的璀璨丝线,借着那微不可闻的拉扯力飞似的朝着费奥多尔扑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特别是放在费奥多尔面前的伊万·冈查洛夫,他下意识地更大的输出异能。
整个游乐场的土地都发生了变化,绝望地人们在或升起或落下的土地里失去支撑,然后爆发出濒死地哭泣声,那样的声音,橘真夜不得不朝着他们看了一眼,于是,金色的圆阵再一次爆发出更大的距离,光芒笼罩着整座游乐园,来自君王的敕令再一次下达。
这一刻,所有人都违背重力规则的悬浮起来,包括战场另一边的中原中也和果戈里,他们飘在空中,就像羽毛那样。
因为没有了重力,中原中也完全没有办法发挥能力,而旁边的,同样漂浮起来的果戈里则是高兴的叫起来,还要拍打着双手模拟出飞鸟的样子。
重力也是世界的规则之一,强行的大范围的扭转规则,特别是,在这个范围里还有一个‘重力使’,橘真夜的神色一瞬间变得无比苍白,但就算是这样,浓烈的杀意依旧不减,他踩着伊万手中源源不断升起的石块障碍,丝线凝聚成匕首的样式,自下而上,势不可挡地扎进费奥多尔的腹部。
束缚的因果崩碎,血液渗流而出,完全没有办法闪躲的费奥多尔捂着伤口踉跄着后退了一步,白色的风雪帽跌落到地上。
这样的伤势并不会一瞬间剥夺费奥多尔的生命,橘真夜再一次朝着费奥多尔走去。
他是想要杀死费奥多尔的,而且为了保险,防止出现涩泽那样的,异能体复活的事件发生,他还需要从因果里从本质上将费奥多尔抹杀,哪怕他会因此支付庞大无比的代价。
一步,一步,他朝着费奥多尔走去。
因为维持着大范围的异能,源源不断流失生命力的他已经无法保证速度,一旁的伊万再一次发起攻击,橘真夜甚至没有回头,漫天的因果线就如同利剑一样,将伊万杀死在原地。
橘真夜的神色变得更苍白了,与之相对的是更凌冽的杀意。跌坐在地上的费奥多尔捂着伤口,疼痛与笑意组合成复杂的表情,但唯独没有惊恐。
“利用因果改变规则啊,真是——”费奥多尔低声的笑出来,“真是强大到让人畏惧的能力啊!来吧,想要杀死我的话……”
周围的景象已经变成炼狱,坑坑洼洼的崎岖土地,失去重力的漂浮着哭喊的人们,但这些都没有办法影响橘真夜,他坚定的,决然的举起手,随着他的思想兴起,异能在身体内流动,标志的天平在手背浮现,才苏醒的,本就不太多的生命力一瞬间仿佛决堤的河流那样从身体消失——
就在那一刹那。
一只手猛地扣住他。
微白的光辉亮起,流动的异能就像被强行掐断的电流。
消逝的生命力不会返还,变得虚弱的橘真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硬地力道猛地拽进怀里,熟悉的气息覆盖而来,但却不停歇,就像抓不住流沙的人不停地用力收紧,再收紧,仿佛只要他足够用力就能够把橘真夜的灵魂抓出来,在珍藏到自己的身体里那样。
“阿治……”
被束缚的橘真夜试图侧过头,然后就对上那双阴郁的,愤怒的,也绝望的眼睛。
第107章 107(加更15)
【第一百零七章:“你讨厌我了吗?”】
对上那样一双眼睛, 被费奥多尔激怒的橘真夜一瞬间冷静了下来,山崩海啸一样的情绪将他完全淹没。
胸腔的心跳重叠着, 一声接一声,这一刻,从灵魂里,他清晰地感知到太宰的情绪,无助与痛苦,愤怒和绝望……酸涩一瞬间占满他的心肠,什么才被激发的愤怒,什么杀死费奥多尔的决心,所有的情绪都顷刻被抛到脑后,他手足无措的试图说话,试图转过身安抚太宰,但太宰勒住他的手那样用力,就像不可撼动的钢铁一样箍在他的腰腹上,支撑着他, 也像牢笼一般锁住他。
无法挣脱。
因为丧失生命力,只能把全身重量放到太宰手上的他也不想挣脱。
“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想要跟他同归于尽,我只是……”
所有的话语都戛然而止。
因为牢牢禁锢着他的太宰一言不发地抽出枪, 报复那样扣响扳机, 一枪,子弹打在费奥多尔的腹部, 又一枪, 子弹打在费奥多尔的右臂上。
空气沉寂,那样熟悉的中弹位置, 橘真夜愣了愣,只是因为被束缚着他看不到太宰的神情,但狼狈的费奥多尔看得见,他看得到太宰脸上那仿佛暴风雨来临的神情,诧异在他脸上浮现,他的目光滑到橘真夜身上,瞳孔里都是震惊,随即,他就好像明白了什么一样,但已经来不及了,太宰再一次扣动扳机,这一次,枪口对准地是他的心脏。
子弹飞出,空气被扭曲,撕裂。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子弹上。
但,就在子弹打中心脏地瞬间,费奥多尔猝不及防地被往上提了提,子弹打中了他的肺部,剧烈的疼痛让他止不住呛咳出红色的血沫。
阴郁的目光一点点上移,太宰看到了果戈里——因为异能被‘人间失格’禁止,所有敕令都被抵消,失去的重力规则重新回到他们身上,所以他也能够及时赶到。
“啊,”果戈里浮夸地跳起来,“真是抱歉呢,亲爱的费奥多尔,虽然本来能够直接把你传送走,但是那边的太宰君看起来实在太生气了,我怀疑如果不让他打中这一枪,我们可能没办法跑出去。”
因为肺叶破损,只能不停呛咳着的费奥多尔完全没有办法回答他。
果戈里只好又好心提醒他:“呐,你看呐,周围都是他们的人哦。”
远处的道路上果然响起了警车特有的鸣笛声。
果戈里的动作足够浮夸,但太宰完全没有配合演出的心情,那双完全被阴霾笼罩的眼睛移向旁边的因为解除漂浮而摔到地上的中原中也:“发呆结束了吗?如果结束了,希望你那个几乎没有用的脑子可以回想起你的任务是什么。”
“哈?!你这个混蛋青花鱼在说……”
话语声被掐断,因为中原中也忽然发现,太宰的脸色已经阴郁到可怕的地步,他认识太宰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在太宰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愤怒的,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珍宝又要再一次失去了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下,站起来,朝着提着费奥多尔的果戈里走去。
笑嘻嘻的果戈里完全没有要继续战斗的打算,他拎着费奥多尔转身就跑。
看着濒死的费奥多尔,橘真夜一下就急了,他也想要追,但踉跄的脚步还没迈开,禁锢在腰腹的手又猛地勒紧,反作用力迫使着,将最后一点力气也消耗干净的他完全跌进太宰怀里,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看清了太宰的神情。
那一张熟悉的脸上,再也没有一成不变的笑,那些曾经仿佛凝固在他身上的用于掩盖自我的东西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有眼眸里积攒的,化不开的情绪就像囚徒的锁链将他困住,鸣笛的市警车在游乐园外围停下,他好像听到了渡边的声音,但也只有一瞬,下一刻他就被太宰塞进车里。
接到太宰的信息堪堪赶到的渡边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风驰电掣开出去的轿车糊了一脸尾气。
因为遍及全城的炸弹,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油门踩到底的轿车简直像是在飞。
巨大的惯性让橘真夜猛地往前倾倒,要不是太宰把他塞进车里的时候没忘记给他扣安全带,他一定会一头撞到挡风玻璃上的,但安全带并不能让他停止头晕脑胀,等到车子停下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又失去了半条命,彻底虚弱底靠在副驾驶座里,然后被太宰抱进客厅。
虽然苏醒之后只待了半个晚上,但渡边已经尽责尽职地把房子打扫干净,甚至,站在客厅入口都能看到露台之外大片大片盛开的蒲公英,橘真夜看着那片蒲公英很想说点什么,但太宰径直地上楼,踹开门,一把把他塞进浴室里。
温热的水流淌着,直到这时,橘真夜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泥土,因为战斗时眼里只看得到费奥多尔,他还被操作泥土和石块的伊万暗算了好几下。
想到刚刚因为过于愤怒而想要彻底抹消费奥多尔的念头,满心酸涩的橘真夜又小心翼翼地去看太宰,但太宰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神情了,那双鸢色的眼睛垂低,无声的就着漫过的水流,一遍一遍地清洗他的右手。
沾染在他手上的费奥多尔的血迹随着水流消失,而那曾经被果戈里切断的位置也已经看不出伤痕,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除了他苍白的神色和缺失生命力带来的虚弱之外。
宽阔的浴缸里已经积满了水,被打湿的橘真夜完全顾不上自己,他迫切地靠近太宰,更迫切地开口解释:“我刚刚不是想要跟费奥多尔同归于尽。”
阴沉的眼眸蓦地抬起,淤积的黑泥翻涌,还未消弭的情绪再一次登上顶峰。
橘真夜改口道:“我只是想要杀死他。他给你带来了很多的麻烦。”
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想杀死费奥多尔,而是从一开始到现在,从太宰还在港口黑手党到太宰加入武装侦探社,费奥多尔给太宰带去太多的麻烦,一点麻烦兑换一点厌恶值,到最后,他想要杀死费奥多尔的心意就变得无比浓烈。
“所以,你就想要耗费全部的生命力去杀死他?”
橘真夜苍白的张了张口,“也……也不是全部的生命力。”
“是多少?”
“……”
“二分之一?三分之二?四分之三?”巨大的压迫感从太宰身上涌现出来,“回答我,真夜,你需要耗费多少的生命力才能从因果的本源上消除费奥多尔?杀死费奥多尔后,你又要在司法机关局的救护室里躺上多少年?”
要再躺多少年呢?
要他再看着身上落下的眷顾过几年呢?
明明距离上一次拥抱不超过半天,而他在牵制费奥多尔的最后,稍微花了一点时间联络渡边准备收尾,事情就发展到这样的地步——橘真夜不仅仅让费奥多尔失算,也让他出乎意料,他都无法去形容,当他开着车子赶到时,看着无数的生命力从橘真夜身上消逝的场景。
那一刻,他甚至无可避免地对这个世界产生出怨憎的情绪。
如果他像一开始那样不曾得到,那么面对这个腐朽生锈的世界,他或许能够承受,但他已经得到过,那又怎么忍耐失去?
明明他拥有的东西那么少,为数不多的,需要用心珍藏的友谊,还是橘真夜用命给他换来的……
无可避让,直切要害的质问,橘真夜无法回答,作为异能的拥有者,他无法准确地向太宰表达使用异能需要支付多少代价,但他也不是一言不合就爆异能的笨比,他比谁都清楚生命力是生存的根本,所以他成长至今,也只爆发了两次异能,一次是他年幼时应对漫天的妖怪,另一次是两年前身中三枪濒临死亡。
生命力耗空到最低,又接连中了三枪,他不知道自己倒下之后要过多久才会醒来,也不知道他倒下之后太宰会不会失去最后一个朋友,所以他才想着再最后做点什么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以最后的生命力向世界下达了最后的敕令——这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是自愿的,且从来没有后悔过,但现在面对太宰,感受到太宰翻涌的情绪,他的内心的深处,却油然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
他更靠近太宰,额头互相抵靠着,对视的眼睛可以轻易地看到对方瞳孔深处。
“你讨厌我了吗?你会因为我做出不受控制的行为讨厌我吗?但喜欢没有办法控制呀,哪怕是到现在,我还是会想要保住织田作,我还是会想要杀死费奥多尔,我还是会……会想要靠近你,我想要你看着我,想要你能够得到世界眷顾,想要你能够得到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东——”西
抵靠的额头猛地分开,橘真夜没能反应过来就被推到水下,下一秒,伴随着窒息感,所有的挣扎都被强制抵消,唇齿之上传来的刺痛全是无能为力的带着报复性质的宣泄吮咬。
第108章 108
【第一百零八章:“我以为你离开这里了。”】
因为太过猝不及防, 窒息感淹没的时候,整个世界变成一副奇妙的抽象画倒映在他眼里, 耳边只剩下清晰的水流涌动的咕咚声,沙色的风衣漂浮在水面,覆盖而下的身影不容拒绝,唇瓣的刺痛夹杂在柔软的碰触,让他止不住沉迷。
直到背脊碰到浴缸,生命力空耗的身体还带着一点虚弱感,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完成沉进水底,而在这片安宁的与世隔绝的水下世界里,太宰的手正牢牢地抵在他的脖颈上,迫使他毫无保留的仰起头。
被逼到绝境放弃挣扎的野兽露出獠牙,犬齿压抑地撕咬,舌尖穿过防御一路攻城略地,那些掩盖在无数漫长岁月里的, 不曾被外人知晓的,灰暗的,猛烈的, 仿佛沼泽黑泥一样的终于将他击溃,他举起了白旗, 然后图穷匕见地展露出自己的恶劣和狠戾, 他是不喜欢橘真夜吗?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恨不得把橘真夜锁起来,锁到最深的黑暗里——他一直都不是什么好人啊, 哪怕已经走在拯救的道路上, 哪怕能够教会后辈正义的成长,但他的血液还是黑色的, 他的本性里依旧潜藏着掠夺和占有。
那些是他怎么也掩盖不掉的本质,是在橘真夜第一次走向他,第一次将玫瑰递给他,第一次带他看花,第一次自作主张地牵起他的手,他将最这个世界里最纯粹最真挚的东西捧到他的面前,他看见了,他听到了,他言不由衷地走上去,然后从心底生出可怖的怪物,他都不记得是哪个深夜梦中惊醒后,恍然发现自己心底是那么的想要发起掠夺,他想要独自一遍一遍占有他,逼迫他,让他盛开,让他哽咽哭泣,颤抖挣扎,然后无可奈何的妥协,接受他的一切给予。
他尝试挣扎,他压抑着本能接下大马士革的玫瑰,他在深夜的桃花树下为他披上毛毯,他忙碌的工作减少见面,他克制地打断有可能到来的告白,但他又无法克制的将玫瑰插进花瓶里,在黎明的清晨留下证明去向的纸条,在忙碌的工作之中回到别墅里陪他吃一顿可有可无的午饭。
所以,怎么会讨厌呢?
该被讨厌的明明是暗中怀抱这样的感情的他啊。
能感受得到吗?那些藏在他血液里的恶劣的人性,那些丑陋的,自私的,一直被藏得很好的东西……水下的世界那样沉寂,窒息剥夺了橘真夜对世界的所有感觉,只剩下唇瓣间交融的碰触,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困住,轻揉慢捻,带着一点茧子的指尖摩擦,从未体会过的地方每一寸都被细细地描摹,绯红漫上眼角,奇怪的感觉堆积,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兴起反抗之心,就在心上人的掌控里丢盔弃甲的爆发。
那一刹那,他止不住弓起身体。
最艳丽的桃花自心口一瞬间绽开,太宰俯下身,将这朵因他盛开的花拥入怀中。
波荡的水流吞噬了一切的声音,脖颈的绷带散开,环绕着他们在水中自由漂浮。
失力的橘真夜沉入水底,下沉的身体又猛地被抱住,在波光游荡的水里,那双凝望他的眼睛阴沉而压抑,像是在投降之后,带着孤注一掷,玉石俱焚的放纵出内心的野兽,逃避无用,没办法再闪躲挣扎,所以只能一起沉沦,一起坠入那不知名的地狱里去。
不知名的,只有他们能够到达的地狱。
“我爱你。”
就如同你爱我那样。
声音无法被听到,但心跳可以,胸口的桃花一瞬间漫过脖颈,迷蒙之中,他被带到水面上,甜腻的亲吻和空气充斥着肺部,而后又被再一次拖进水里。
……
…………
【省略很多很多内容之后】
…………
……
妖艳的桃花一瞬间开放到极致,那是比那个春夜还要惊艳的景色。
窗外风起,漫天的蒲公英扬起,那些柔软的花朵没有任何庇护的,再一次被迫舒展,而自心口舒展的桃花终于开始向下延展,漫过胸腔,漫过腹部,最终在小腹上悠然地盛开。
时间东升西落。
橘真夜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迷迷蒙蒙的苏醒,又在强烈的感觉里被迫断绝感知,隐约之间,天好像亮了,好像又黑了,太宰给他喂了一点水,又把他抱起来,他们去了很多地方,床上,桌上,窗边,门口,浴室……放纵内心的野兽之后,太宰不仅仅是占有-欲爆发,就连控制欲也膨胀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他就像是想要确认所属权那样,一遍遍的欺凌着橘真夜,掌控着橘真夜的所有反应。
他迫使橘真夜吞咽,迫使橘真夜哭泣,甚至迫使橘真夜放出寄居心脏的因果线,那条能够勾连两个人的灵魂的线条让橘真夜坠入到另一个深渊,灵魂和身体的双重冲击,几乎让他的意志土崩瓦解。
身体的保护机制,橘真夜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哀求了几次,哪怕是这样,哪怕都已经满溢,剥夺灵魂的感知升起又落下,他依旧会被牢牢地压制着,他的一切反应都被太宰握在掌心里,舍不得松开。
终于,明媚的阳光再一次穿过窗台,照在床尾,柔软的被子在宽敞的床上一路延伸到尽头,阴影覆盖的地方,受尽委屈的身影缩在角落,他看起来非常可怜,暴露在被褥之外的脖颈、手臂全是宣示的痕迹,那大片的无法败落的桃花与人为留下的痕迹交织在一起,光看一眼就能知道他经历了多可怕的事情。
就在旁边的太宰安静地看着他,那些璀璨的因果线还盘踞在橘真夜的身侧,他忍不住伸手挥开,但指尖触碰的刹那,灵魂里的感知又升了起来,橘真夜就像受到惊吓那样,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不……”
太宰没忍住凑上前接吻,覆盖的被子抖落下来,从心脏延伸的桃花在他的身躯上灼眼的盛放着。
“等、等一下……”
……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黄昏了。
火红的落日出现在窗外,睡不安稳的橘真夜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里,他猛地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居然穿上了家居服,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愣了一下,忙不迭下床,脚踩到地板上,更强烈的异样酸痛感直接创翻了他,但他管不上,他跌跌撞撞地下楼,终于,在客厅的露台上看到了太宰。
四目相对,橘真夜脚一软,然后,在栽到沙发里之前,被太宰捞住。
“还是不舒服吗?”
橘真夜愣了愣,答非所问的呢喃:“我以为你离开这里了。”
被时间冲淡的委屈又满溢出来,太宰顿住,他猝不及防地将橘真夜完全地揽进怀里,窝进沙发中,下巴也搁在橘真夜的肩膀上,呼出的气息打在盛开的桃花上,他也答非所问地说:“所以说,这就是真夜你会被欺负得那么惨的原因啊。我又想把你锁起来了……”
那样深刻的记忆,哪怕是才经过无法言说的饕餮盛宴,他的内心,他的灵魂又不可避免地陷入到贪婪里,无法餍足。
橘真夜一顿,脸色顷刻绯红。
“等、等一下!!已经过了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吧。”
“很久了!”
“诶……所以不能了吗?”
橘真夜可耻的沉默了。
在濒死的愉悦和濒死的恐惧里,橘真夜迟疑地选择了命要紧,他不怎么坚定地滚动着喉结:“今天不能了。明天……不,后天!”
回应他的是太宰低低的笑声。
两人都没再说话,太宰一手禁锢着橘真夜的身体,一手温柔细致地替他揉软放松酸胀到难以承受的小腹。橘真夜绷紧到难受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下来,落日沉入地平线,周围也变得黑暗下来,那样温馨的时刻,没来由的,橘真夜忍不住想转过头去亲吻太宰,他那样想就那样做了,柔软的触碰不带一点狎昵,但交融的气息升腾起来。
“阿治……”
“嗯?”
“我爱你。”
“嗯,”太宰顿了顿,他抬起头,对上橘真夜凝望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哪怕知道他内心藏着什么野兽之后,他忍不住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深深凝望他的橘真夜摁进怀里,“我也爱你。”
喜爱不受控制,一切缘由都诞生于此。
是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啊。
“那我们算是交往了吗?”
“不然呢?”
“不分手那种?”
“你想要跟我分手吗?”
压抑的嗓音又带上危机感。
橘真夜沉默了。
橘真夜爆发了。
“明明我才是被分手的那个吧!我醒过来发现家都没有了,你知道我发现被分手的时候心里有多茫然吗?”
太宰:“……”
太宰呢喃着,试图辩解:“我也没说过分手啊。”
橘真夜:“……”
太宰更深地将橘真夜禁锢到怀里,“现在已经没有分手的余地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永远……
第109章 109
【第一百零九章:“现在是你们的问题!”】
朝阳再一次升起, 柔和的风穿过庭院,盛开的蒲公英顺势飞起来, 飞到客厅轻飘飘的落进沙发。
门外的门铃凄厉的响起,窝在沙发里充当尸体的橘真夜蠕动了一下,很艰难地爬起来,然后身残志坚的去开门,只是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又整个被人拉进怀里。
门应声而开,门外提着早餐的渡边刚要说话,结果一抬眼先是看到了太宰,然后看到被太宰恶龙吞宝石一样亲昵的抱住橘真夜,以及橘真夜四肢、脖颈,甚至是面颊上大片盛开的桃花和淤痕,过度的震惊让他到抽一口凉气,“你们……”
“早上好,渡边先生。”
下巴枕在橘真夜肩上,酒足饭饱的太宰异常开朗的打招呼。
橘真夜也打了一声招呼, 然后驮着太宰让出过道的路。
因为两人的神情都太过正常且平静,丝毫不觉得他们之间跨越式的亲近有什么问题,满头雾水的渡边走进客厅走进厨房, 打开微波炉给新鲜的早餐装盘时才骤然醒悟,整个人跳起来:
“你们!”
客厅里, 橘真夜和太宰已经拿起游戏手柄, 窝在一个沙发里开始打游戏,听到他从厨房蹿出来的声音, 还步调一致的诧异回头——这模样看起来跟两年前没什么不同。
“怎么啦?”
“早餐撒到地上了吗?”
“欸——是这样吗?”橘真夜拉长了声音, 也异常宽容平和的安慰道,“没事, 随便吃一点就行了,我不挑食的。”
渡边:“……”
渡边暴跳如雷:“现在是早餐的问题吗?现在是你们的问题!”
太宰歪着头:“我们?”
橘真夜也歪着头:“的问题?”
渡边:“…………”
渡边只觉得要吸不上氧了,甚至还有一种自家养大的小猪被另一头猪拱了的奇怪错觉,但是他明明只是花了两三天的时间处理公务,在游乐场的事件之后重伤的费奥多尔被具有空间异能的果戈里救走,中原中也依照太宰和港口黑手党的约定展开追捕,作为司法机关局的管理者,他也迅速封锁各个出入口——早前太宰联络他就是为了推算出费奥多尔可能的逃离路线。除此之外,他还要处理市区内炸弹引发的后续,预防连锁灾害的发生,又要整理情报,开会,向上层汇报,一直忙到今天,回头一看,家没了!
这个一开始是港口黑手党的,然后是异能特务科的,最后又加入了武装侦探社的混蛋,居然把他家给偷了!!
血压开始飙升,渡边捂着心脏颤颤巍巍地指着太宰,慷慨陈词地控诉:“司法机关局待你不薄!这两年里,横滨大小事故,无论是街头抓小偷,还是飞船撞塔桥,引发的后续民生问题都是我给你解决的,不仅如此,我还管理着你的吃饭问题,我还给你发工资!”
太宰:“……”
橘真夜:“……”
太宰十分震惊:“欸?那难道不是真夜的工资吗?”
渡边瞪着他,然后又转向橘真夜,语气更痛心疾首了:“还有你,这就是你两年前跟我说过的,要把人策反到我们局里来吗?”
太宰:“…………”
橘真夜:“…………”
恍然想起两年前,渡边询问他为什么会对太宰那么好时,他随口敷衍的话,橘真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冷静点呐渡边,太生气容易中风的。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时候,你看,我们局里不还捞到了一个很好用的织田作吗?织田作一出马,港口黑手党都得好好的交罚款啊……”
渡边顿了顿,被说服了,虽然时隔两年,但橘真夜敷衍暴怒大家长的手段不减,于是,很快的,早餐被端上桌。
吃过早餐,依照惯例,渡边要带着橘真夜去司法机关局做身体监测和危险性评级,太宰同行。太宰很自然地拉开车门上车,然后让还有点倦怠的橘真夜半靠在他身上,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透过后视镜,渡边能很观察到两人之间过去轻松和谐的氛围,虽然,那如出一辙的缠在脖颈上的绷带实在刺眼。
因为橘真夜脖颈上的花和印记实在没办法消下去,橘真夜本来是打算就这样出去的,反正要去的地方是司法机关局,要见的人也只有监测人员,而且他都是成年人了——但太宰很不同意,他就像想要藏匿珍宝的人那样,拿出几卷绷带,一圈一圈的把有可能展露在外的桃花和印记包裹起来。
等缠好绷带再出门,时间已经很晚了,渡边看着升高的太阳,一时间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作为接触最多,堪称橘真夜亲人一样的人,他能够感知到橘真夜的变化,在此之前,橘真夜一直有很好的生活,过好每一个普通的日子,不是说这样不好,而是太过怠惰,就像一条在海滩晒太阳的咸鱼,而现在,咸鱼蹦回海里多游两圈里。
意识到这点,渡边咽下所有的话语,认命地启动汽车,打转方向盘时,望向后视镜,意外地和太宰对上视线。车子开入司法机关局,三人乘着电梯,路过的司法机关局成员会向他们致意问好,全过程没有人为太宰的出现感到诧异,一直到登上高层,电梯打开,入目是排成排的安保防御特工,而领队的居然是织田作。
身带编制,手握铁饭碗,一跃成为人生赢家的织田作异常严肃,他目不斜视地目送橘真夜走进监测室,又目送渡边下楼走进局长办公室,才不着痕迹地朝着等候在旁的太宰眨了眨眼。
心情很好的太宰没忍住,笑了出来。
织田作只好让部下先去巡防,自己则走到太宰旁边,同样守在监测室的门外。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
“嘛,算是吧。”
织田作抬头看了看亮着红灯,显示正在运作中的监测室,也低声笑了笑:“那就好,之前安吾担心的都要掉头发了。”
太宰顿了顿,没再说话。
监测室的红灯转绿,完成身体监测的橘真夜还要去做危险性评估,那个任务是另一个特工小队的任务,不需要织田作再跟进。在离开之前,织田作又回过头,“对了,过两天的假期,再一起去喝酒吧,这两年我还发现了一些好吃的店铺,到时候可以四个人一起去点评。”
说完,他摆摆手走进电梯。
恰好橘真夜从检测室走出来,走到太宰旁边。虽然同龄,但因为躺了两年,营养没跟上,橘真夜会比太宰稍微矮两厘米,不过这两厘米完全没给他们牵手增加一点难度。
被握住的橘真夜愣了一下,才低声问:“怎么啦。”
太宰摇了摇头,尾音拖得很长:“没什么,就是忽然很想抱你。”
橘真夜顿了顿,脸色一瞬间炸红。
高危异能者的危险性评估需要再专门的区域,那个地方也只能由橘真夜一个人进,等到他再从专门的房间出来,渡边已经带着他的体能检测报告回来了。这份报告主要监测方向是他的异能消耗,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报告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毕竟在游乐场里,试图抹杀费奥多尔的异能还没有成型就被人间失格无效化,因此,除了一些生命力的消耗之外,橘真夜身上并没有其他的损失。
至于生命力,已经损失的生命力会给橘真夜带去虚弱的debuff,但那也没办法,只能靠他多吃饭多睡觉补充了。
因为没有出现大的变故,心力交瘁的渡边松了一口气,因为还要继续开会进行下一项工作,他甚至没办法把橘真夜送回横滨,只能叮嘱秘书调一辆车给橘真夜和太宰,让他们自己回去。
秘书是个新秘书,负责的也是局内简单的工作,她从前辈口中听过橘真夜不灭的传说,所以心存敬畏,很是自然地把钥匙递给太宰。
太宰接到钥匙,眼睛都亮了,几步走到新的防弹轿车驾驶位,刚要拉开车门,就被橘真夜一把握住。
四目相对,前几天才被那极致车技甩的头晕目眩的橘真夜脸色非常凝重,“我来开吧。”
太宰眨了眨眼,没动。
橘真夜顿了顿,他更凝重地开口:“求求你了,让我开吧!”
垂落的手指动了动,太宰慢吞吞地把钥匙递过去。
车子平稳的开出去,一路穿进横滨的车道,回到别墅,刚好是黄昏,近秋的落日斜照在花园里,橘真夜走进玄关,钥匙都还没放好就被推到门板上,灼热的气息和亲昵的吻一起,缠绕的绷带落到地板上,濡沫声与低吟仿佛能透过骨髓,就在这时,凄厉的电话声响了起来。
被吻到迷瞪的橘真夜接起电话,对面就传来凄厉的喊声。
“小真夜!!你还活着吗?!你让我制造的蒲公英炸弹到底什么时候放啊,我已经在天台上蹲了四天三夜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橘真夜才猛然想起他好像还委托炸弹星人西本先生帮忙制作炸弹的事情,他对着手机道:“现在就放。”说完拉着太宰一路跑上楼,跑进房间,来到阳台,遍布城市的炸弹爆炸声恰好响起,遍布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齐齐抬起头,就看到漫天的蒲公英悠扬的落下。
白色的纯洁的伞朵顺着风扬起,吹进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就像在侦探社的那一天,看着顺风飘散的蒲公英,太宰楞在原地,胸腔跳动的心脏漏了一拍,奇异的暖流一瞬间涌上来,甜的让人忍不住要勾起唇角。
橘真夜垫着脚抬起手接住落下的蒲公英,献宝一样举到太宰面前,“好看吗?我思来想去觉得最开始的送给你的炸弹不够盛大,于是又让西本先生多做了几个炸弹,这样,整个城市的人都能看得到,这是属于你的蒲公英炸弹。”
落日余晖挂在肩上,他没发现凝望他的鸢色眼眸聚起了新的风暴。
“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整个花园的蒲公英,这些蒲公英都是从你最开始扦插的玫瑰里长出来的——”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拉进房间里,很快的,有什么东西落了地,被截断的低吟声与低微的水声混杂在一起,无法挣脱的橘真夜坠进心上人的甜蜜深渊里,缠绕在太宰脖颈上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绳索束缚在他的手臂上,他连短促的呼吸都变换出另一种意味……
第110章 110
【第一百一十章:“一直不停地开着。”】
绚烂的蒲公英炸弹在横滨电视台上一连挂了三天, 直到第四天,才由‘罪魁祸首终落网’的固定项目取代。
早晨, 排除万难早起的橘真夜裹着一身绷带在客厅上一边给烤面包涂草莓酱一边看电视落网新闻,在新闻记者的摄像头里,作为罪魁祸首的炸弹星人西本先生被异能特务科的科员从角落里薅起来拖向警车,被迫流浪了一个多星期的西本先生就一边挣扎一边嚷嚷着什么自己为组织流过血自己为组织流过汗——虽然没有人知道他说的组织是什么。除了橘真夜。
好在,虽然自己也过得很艰难,但良心还没有完全死掉的橘真夜还是选择捞一手,他在空档里花了一点时间联系异能特务科。
异能特务科一反常态的,接受了调解,主要是解除卧底任务回归之后,晋升理事官的坂口安吾作为新生力量接手异能特务科大部分的工作,而他完全无法理解异能特务科和司法机关局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而巧的是,橘真夜也不能理解。
于是,他们一拍即合, 很愉快的达成调解关系。
众所周知,在司法机关局里橘真夜就是绝对的少爷,没什么人能拦住他, 助理官渡边也不行。所以,在听到司法机关局和异能特务科有和解的苗头之后, 大惊失色的渡边天还没亮就连滚带爬冲到横滨, 堵在门口摁了半个小时的门铃,摁到隔壁的绫辻行人都愤怒地泼了一盆水后, 他才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给橘真夜打电话。
电话也过了很久才被接起, 而电话那头的气息很低沉,喘息也很压抑。
又过了半个小时, 门才打开。
他走进客厅,看到了仿佛尸体一样的橘真夜,以及神清气爽开门的太宰,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他们司法机关局辛辛苦苦养了一辈子的小猪被人堵在墙角炸了一遍又一遍,偏偏他们还没什么办法,于是,噎了好半天,渡边才在崩溃里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说了,你的状态需要好好休息吗?”
迈着轻快脚步的太宰熟练的从厨房里端出热好的牛奶递给橘真夜,“有在好好休息哦。”
端着牛奶的橘真夜也回过头,很诧异地看着渡边,“因为前几天腰部的肌肉损伤,阿治在帮我做按摩疗养,啧……渡边啊,总觉得你想了很多不应该的事情啊,是不是工作太少了?”
渡边:“……”
“我已经加了半个月的班的!!”渡边几乎要跳起来了,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橘真夜,“而且这能怪我吗,你看看你浑身冒粉红泡泡的样子!还有,明明在好好休息,为什么会腰部肌肉损伤啊!给我好好反省一下!!!”
橘真夜:“……”
太宰:“……诶嘿!”
最终,虽然渡边很愤怒,但橘真夜能被司法机关局养成少爷,渡边要付一半的责任,因为他轻而易举地被一块涂满草莓果酱的烤面包收买了。深谙孩子大了会自己飞的道理,他一边感动一边唉声叹气地吃完烤面包,然后忧愁地开着车子返回司法机关局,虽然手法如当头棒喝,但往好处想局里实实在在收获了一个炸弹异能者,从这个角度看,他们家真夜还是向着他们的,而且有在好好的努力的为局里谋发展。
送走渡边,橘真夜回到客厅,因为已经坐实了司法机关局的二把手身份,一直驻守监管的特工都撤离了。
吃过早餐,把餐盘都收进洗碗机的太宰就坐在露台边,时间还很早,海天交接的地方璀璨的朝霞还没散去,橘真夜走了过去,迎面一阵风来,花园里大片的蒲公英又扬了起来。
太宰抬手接住落下的花朵,“还在开着。一直不停地开着。”
“嗯,会一直开着,开到我老去,然后死掉的那天。”
橘真夜也坐到露台上,他微仰着头去看漫天飞舞的蒲公英的样子映入太宰眼底。
“为什么呢?”太宰拉着他跳进花园里,整个花园除了最中间的桃花树外,所有的土地都长满了蒲公英,他一路走,走到原本种着草莓、蓝莓和西瓜的地方,最后蹲在种着大马士革玫瑰的遗址上,“为什么是蒲公英呢?我以为你会种上大片的玫瑰。”
如果大片的玫瑰开满这个花园,春天的时候就会有蝴蝶飞来,甜蜜的香气会顺着风吹到每一个角落。
“不是我种的,”橘真夜停了一下,“那时候我刚醒过来,身体的状态并不是特别好,只能令种子开花,但是来到花园发现所有的花都枯死了,给你种的草莓和蓝莓也都败落的连枝叶都看不到,只有玫瑰的枝丛下有一枝很细的扦插枝条,你是想要移栽那株玫瑰吗?”
太宰微不可闻地顿了顿。
“不是。我只是看到玫瑰倒下,想要把它扶起来。”
是扶玫瑰还是扶送玫瑰的人的心意,又或是扶起接受玫瑰的自己一直压制的没有传达的感情,那已经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橘真夜低声笑了笑,他凑到太宰身边:“那之后我们再跟织田作一起去那家孤儿院里寻找新的草莓苗吧,我再给你种草莓呀,还有蓝莓,西瓜,小番茄也种一点,苹果你喜欢吃吗?苹果和樱桃也种上吧。”
无人可以察觉地地方,贴近的手十指紧扣。
太宰都没意识到自己笑了起来:“不种花了吗?”
被笑意蛊惑,橘真夜没忍住凑上前亲吻着太宰的唇角。
“嗯,不种花了,”他低声呢喃着,“之前,看着你喜欢吃草莓的时候,我就想着要把你喜欢吃的所有的水果都种上,这样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
呢喃的声音里,亲吻因反客为主而骤然加深,失去任何抵抗之心的橘真夜倒进花海里,漫天的蒲公英悠扬的飞起,亲昵的拥抱里,宽阔的风衣几乎要把他遮住,靠在橘真夜的肩窝里,太宰蹭了蹭,尾音也拖长:“所以说,蒲公英为什么会从玫瑰里生长出来,而且还一直永不停歇的开着呢?”
橘真夜顿了顿,开始吞吞吐吐。
“因为……我下达了敕令。”
太宰嗯哼了一声。
就像隐晦地告白被人窥探,橘真夜耳尖飞上薄红。
“因为,我的敕令是:当思念满溢到无法遏止,玫瑰就会以此为养分开出遍野的花。”
所以,这里开的每一朵蒲公英都不仅仅是蒲公英,还是他满溢到无法容纳的思念,是他满溢到无法藏起的喜欢和爱意,而以思想和爱为养分生长的蒲公英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占据花园的每一个角落,它们会一直开着,无论冬夏,一直开到属于他们的时间的尽头。
没有预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太宰只觉得灵魂都战栗了一下,那种比过去几天毫无节制占有带来的餍足加在一起都多的,巨大的喜悦和满足感充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忍不住灵魂里的低-吟,也忍不住更重更牢固地锁住怀里的恋人。
是的,他明白得到就意味着失去,世间的一切都如同流沙,但有一些东西,是哪怕心里清楚也会忍不住地想要握紧,想要撷取,想要掠夺——纵使那会带来不安和恐惧,但那些也是人的本性啊。
“所以,随着异能的展开,你把玫瑰变成了蒲公英?”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笨蛋,”因为被重重的圈抱着,柔软的感知和疼痛一起传入脑海,橘真夜忍不住蹭了蹭肩颈处的太宰,“虽然也不是不能无中生有的塑造玫瑰,但是我当时太想要见到你了,那样做可能又会毫无征兆的倒下,违背想要见到你的心情。”
只有没有理智的笨蛋才会做出本末倒置的事情,而他想要的是能够陪伴在太宰的身边,久远的,直到时间的尽头。
柔软的内心里,才刚升起的不安和恐惧还没显现就消失了,越收越紧的怀抱停了下来,顺风起舞的蒲公英围绕着他们,又过了一会儿,太阳也升了起来,温暖的阳光落了下来,橘真夜又听到了太宰的声音。
“所以说啊,橘先生,你得做好准备,总觉得未来某一天,你会被我锁住,关起来,关到没有人的地方,除了我没有人能够再找到你,你的心里眼里都只能装着我……”
仿佛恶魔的低语,橘真夜眉眼都柔和下来,他伸出手也抱住克制内心野兽的恋人,“那也挺好的。”
那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太宰思索了一下:“然后我就会被司法机关局追杀到天涯海角?”
橘真夜也想了想:“那我们到时候就一起天涯海角的私奔,不过私奔之前,可以先花钱雇佣的场静司,让他跟司法机关局对着干,那样可以为我们争取很多看风景的时间。”
太宰终于忍不住,大声的笑出来,因为笑得太过,收紧的手松开,整个人在蒲公英花丛里滚起来,橘真夜也笑着坐起来,虽然已经入了秋,但他还穿着简单的衬衫,璀璨的眼眸柔和的看着太宰,跳动的胸腔里,舒展的桃花又蔓延开,从早晨才缠上脖颈的绷带里冒出来。
太宰看到了,太宰坐起来,他重新把橘真夜圈进怀里,带着凉意的手触碰着盛放的花。
橘真夜忍不住痒,瑟缩了一下,无形的因果线顺从才养成的惯性冒出来,勾连的灵魂传来熟悉的感触,他手忙脚乱地摁住探进衬衫下摆轻抚心口的手,不带一点狎昵,他的手触碰到的地方,是他窥探过无数次的桃花盛放的根源,那里印刻着平衡的天平,也如永不停歇盛放的蒲公英那样,是藏不住的爱的证明。
“可惜啊……”
太宰开始叹息。
“嗯?”橘真夜迷茫的看着他。
“可惜你需要更多的休息,而我请假只请到今天,如果再不去上班的话,国木田君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太宰继续叹息,“所以说,我们政方不是提倡寿退社吗?我都是司法机关局的少夫人了,为什么还要每天艰苦上班?就因为我们没有签结婚届吗?”
橘真夜:“……”
橘真夜结结巴巴:“那、那要签一个吗?”
“哦呀,又脸红了呢~”太宰仿佛发现新大陆那样,“比被限制在浴室里的时候还要红啊!”
橘真夜:“…………”
就在这时,太宰的电话刺耳地响起来。刚接起,国木田的声音就爆炸一样响起。
“混蛋太宰,都几点了,给我滚出来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