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好奇者有,惊疑者有,后怕者有。
“天呐,你们听到了吗这方管事杀了人”
“到底能当赌坊管事的人就是不一样,杀人都敢”
“别说,这方管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赌坊里多少伙计都被他赶走了最近有多少赌徒不由分说就被方管事让人丢出去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走罢走罢,这种赌坊谁还敢来怕是不要命罢。”
“但兄弟,全上京城的赌坊,说白了不都是一家吗你不
“也是。”
嘈杂声质疑声此起彼伏,纪云汐喊来坊里除方远外能力最强的人,把德昌暂时交给了对方接管,并且仔细交代了一些事项。
吴惟安想起自己的马车,
结果,外头本该停着一架新马车,一匹瘦马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的马,拉着他只坐了一回的新马车,跑了。
跑了
跑了
吴惟安停马车的旁边,纪云汐那辆致宽敞的马车却还
那头毛皮顺滑,膘肥体壮的千里马帅气地甩了甩马头,耐心等着它有钱的女主人。
吴惟安仔细辨认了一下,纪云汐也没给她的马系缰绳。
所以她的马,怎么就没跑偏偏就他的跑了
正想着,纪云汐的车夫从一旁的小巷道钻了出来。
看见吴惟安,车夫行了一礼。
吴惟安问他“你看到我的马车了吗”
车夫一愣,摇摇头“小的没看见。”
吴惟安问他“你不
车夫有些委屈,有些难为情“小的上茅厕去了啊。”
吴惟安无话可说。
他总不能不让人上茅厕吧
小孩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拿着串冰糖葫芦,仰着张脏兮兮的小脸,舔着糖葫芦,正
吴惟安盯着小孩,一大一小两眼对两眼地看了会儿。
他记得,他刚刚进门前,这小孩就站
吴惟安走过去,
小孩点了下头。
吴惟安眼睛一亮“那你可看见马儿往哪跑了”
小孩犹豫了一下,朝街道左边右边看了看,而后朝街道左边一指。
吴惟安道了声谢,就朝街道左边跑去。
他的瘦马跑不快,说不定现下还能追上
小孩看着吴惟安跑动的背影,擦了擦手指,摸了摸头,又看了看右边,晕乎乎地咬了口糖葫芦。
纪云汐处理完德昌的事后,从里头走了出来。
她现下已经没什么逛赌坊的心情,她得回去想想方远这事该怎么办。
纪云汐站
奇怪,捕快到那会儿,他明明还
毕竟吴惟安看起来就很喜欢他那辆新马车。
而且这些日子,据宝福说,他没少去车行中盯着人伙计干活。
伙计都被他盯怕了。
纪云汐也能理解,毕竟古代的马车大概等同于现代的车。
现代不少男人对车都有不一样的感情,她当年熟识的不少商界名流,也都挺爱车的。
纪云汐问马夫“大人呢”
马夫答道“禀三姑娘,大人的马车好像丢了,大人去追了。”
纪云汐“”
纪云汐揉了揉眉心“那我们先回罢。”
结果马车刚行不久,便停了下来。
纪云汐正疑惑怎么停下了,车帘被掀开,气喘吁吁的吴惟安爬了上来。
这六月的天,
纪云汐给他倒了杯凉茶递过去,问道“没找到”
“嗯。”吴惟安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情绪看起来不太高,很是失落。
真是见了鬼了,他那一向跑不快的马,他追了一路,居然连个马屁股都没见着。
他还问了不少行人,但没一个说见过的。
刚巧看到纪云汐的马车经过,他便去拦了下来。
错过了追马的最佳时段,那马车怕是不太好找了。他又不能用轻功,只能靠双腿跑。
这个天,太热了,以前还能忍受,可如今
如今看来,只能回去
纪云汐给自己也倒了杯凉茶,但她没喝,就放
见到他唉声叹气的模样,纪云汐想了想“找不回来,我让车行那边再给你做一辆罢。”
“不。”吴惟安吐出一个字,眼神冰冷,“能找回来。”
他不信了他会找不到他的马车
最近这些时日,他画了多少图纸,跑了那车行多少趟,和那些愚笨的伙计商量了多少回,费了多少力,才出的这么一辆,非常非常非常合他心意的马车。
这不是再订一辆马车能解决的事儿
纪云汐摇摇头“不过马车怎么会跑”
吴惟安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一时之间没回。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反正那会儿,他就是没系缰绳。没系缰绳,对他来说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吴惟安轻叹“我也不知,我明明系好了。可能是路边小孩贪玩,帮着解了罢。”
纪云汐颔首,绕过这个话题,问他“方远这事,你怎么看”
闻言,吴惟安敛去脸上诸如悔恨懊恼气愤的神情。
他看了她好几眼,又看了看手中空了的茶杯。
他就说呢,她怎么好心给他倒了茶,还主动提出要再送他一辆马车。
原来
吴惟安低头,给自己续了杯凉茶,拿
风吹起车帘,给凉快的车内带入一丝外头的燥热。
吴惟安从被吹起的帘缝中,望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行人,轻抿了口凉茶,不紧不慢开口“方远这事,冲你们纪家而来。”
纪云汐微低着头,轻晃着杯中凉茶“我知道。”
吴惟安回视线,目光落
只要别管,背后之人就没法陷害纪家。顶多牺牲一个方远。
那方远,就算再有能力,可也不过就是一名普通人。这世间,向来最不缺人,也不缺有能之人。
再多点时间找找,也能找到合适的管事,说不定比方远更好。
只是
吴惟安轻轻勾了勾唇,看着他那似乎很淡然的夫人“你能做到别管么”
纪云汐抬起头,那双明亮坚定的眼,安静看着他,红唇轻启,轻飘飘把问题抛回去“换做是你,你管吗”
吴惟安将杯盏放下,
纪云汐挑起好看的眉,明艳的脸上露出几分惊讶“这倒是挺出乎我意料。”
吴惟安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别看他面容良善,但善良二字向来与他无关。
人
方远这枚棋子,分量并不重。她以为他会说不管。
吴惟安弯了下眼,面容平和良善,语气温柔缱绻“救一人,安万人心。他们会心甘情愿为你卖命的,何乐不为”
纪云汐听懂了他的意思“也不知当你的人,是幸还是不幸。”
吴惟安耸耸肩,他向来不想这种问题。他看她,随口提醒一句“刑部大牢怕是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纪家自投罗网,你可以管,但要另寻他法。否则你非但救不回方远,反而会把自己赔进去。”
至于让他想办法帮忙方远又不是他的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方远暗自将他的四家店生意,引流一部分到纪云汐的四家店下了。
纪云汐看着他,挑眉,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你当我傻”
吴惟安失笑“我就提醒一下你。如今你我已成婚,你可莫拖我吴家下水。”
纪云汐没忍住,轻轻翻了个白眼。
她沉吟片刻,和他商量“我要借用一下你的人。”
吴惟安嗯了一声“做什么”
纪云汐道“方远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背井离乡来到上京城,而且通赌术。我猜测,她爹嗜赌将她抵给了赌坊,故而她小时候可能
吴惟安颔首“会试中,方远是最后一名。”
纪云汐“从方远当我管事到现
吴惟安看她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欣赏。
他眸中带着笑意“可以,刚好我要找马。但亲夫妻,明算账”
纪云汐看向他“知道,你开个价。”
吴惟安想了想“市面上找人一般一千两,我要两千两。”他老神
纪云汐哦了一声,淡淡问他“一千两和两千两区别很大”
老神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挺大的,哪怕同床共枕,也是天差地别。
他轻叹口气“那就说定了,两千两,先付一千,事成再付一千。”
纪云汐弯腰,打开了另一处小暗格,从里头叠得满满当当的银票中抽出二十张,递了过去“不用,我现
吴惟安“”
就,本来他还挺开心能入账两千两。
可现下,他忽而就没那么开心了。
但吴惟安还是第一时间放下了二郎腿,接过了银票,揣进了兜里。
刑部大牢外,一身伤的方远被一桶水泼醒。
水顺着长
方远五官不是很致,是非常普通满大街的长相。
牢外,一对头
面容刻薄的老太婆激动地指着方远“就是她她就是我家那贱丫我家老头子当年赌钱,赢了点小钱,刚好看到这贱丫
老太婆捂着心口,想起自己那本该有大好前途的小儿子,便悲痛欲绝。
她声音尖锐,
方远微微动了动,艰难睁开眼看了看,而后又吃力地阖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双唇,勾出讥讽。
方远咬紧了牙,听从三姑娘的吩咐,痛晕过去也不承认她杀了方远。
她如果真的认了,三姑娘怕是也没办法救她了。
三姑娘说会想办法救她出去。
说实话,三姑娘的身份与她天差地别,这些时日,她其实也没见过三姑娘几面。
赌坊对她来说是全部,但并不是三姑娘的全部。
可莫名的,她就是相信三姑娘。
方远从未信过他人,她知道,她能依靠的向来只有她自己。
可这回,她信三姑娘。
既然三姑娘这么和她说了,那三姑娘一定能做到。
所以哪怕方远确实是她杀的,她也死不松口。
因为她想活着,她一直一直想活着。
哪怕以前的日子再苦,再难捱,她也从来没有放弃过生的希望。
从来没有。
更何况,这三个月的日子,让方远看到了生活本该有的样子。
让她知道,她并不比男子差,她看到了属于她的广阔天空。
她每天睡前都充满着对明日的期待。
可这样的日子,她只能过三个月吗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方远那种人,本就是死不足惜
方远没有名字,所有人都叫她贱丫。
她六岁被父亲卖给了赌坊抵债,就为了十文。她到现
她小时候长得很丑,青楼都不肯她,赌坊只能把她留着端茶送水。
然后她被方父用十五文买下,带回家当了童养媳。
方远是方家最小的儿子,但身体有隐疾,不能人道。方家父母怕小儿子长大后娶不上媳妇。
贱丫到了方家后,日子过得比
她要负责整个方家的所有活计,方家所有人,都可以打她骂她。
贱丫逃过很多回,但每回都失败。
她身子从小瘦弱,跑不了多远,而街坊邻居,总是帮着方家。
而后,她变得乖巧,她不再逃了。她
那方远,虽身有隐疾,但为了成为官老爷,成为人上人,一直努力书,还成了举人。
只是他书压力大,便折磨她泄愤。
不过没关系,她可以忍。
后来,有一天,
仿佛上天都要帮她,方远想起有样东西没买,也出门去了。
她简单拾了一下东西,怕路上遇到危险,还
可方远忘带银钱,去而复返。
方远毒打她的时候,她把刀拿了出来。
她插得很准,非常准,直入他心口,一刀致命。
而后,她处理了尸体,留下了信,反正方家人除了方远都不是书人,认不出笔迹。
她成了方远,她来了上京城。
所以,她会怕严刑逼供吗
不,她不怕。
反而,她很开心,她很轻松。
她的心,从来没有这般轻松过。
因为她很清楚,只要她能熬过这最后一劫,往事都将了去。
从此之后,迎接她的,便是真正的人间。
也许没有那么好,但一定不会那般坏。
那便足够了。
纪云汐和吴惟安两人刚到家,纪明双和纪明焱已经
这个消息,当然不是他们探听到的,他们手没这么长。
是家里大哥的手笔。
事情来龙去脉和纪云汐猜得差不多,她将复刻的案卷起,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纪明焱看纪明双一眼,抢
纪明双看了看天,默默往旁边走了三步,远离纪明焱,才道“我认识些江湖上的人,他们如今有不少人
从小到大,纪云汐的性格,几个哥哥都知道。
而妹妹的事,自然便是他们的事。
纪云汐一向冷淡的脸柔和了下来,吴惟安还是第一次见她笑得如此温婉“谢六哥,谢七哥。确实是要你们帮忙。”
纪明焱非常激动“三妹你说要什么毒,我都有那蒙汗药我最近又改了改,随便一点就能迷晕一大票人,绝对很适合劫狱”
纪云汐沉吟片刻道“一切还是要慎重。两位哥哥先帮我探查一下刑部周遭,千万不要急躁,等我想好具体法子告诉你们之前,你们不要私自动手。”
纪明焱疯狂点头“好我接下来几日就跟着大理寺的朋友们去刑部四处转转。”
纪明双时常为他六哥担忧,不放心地叮嘱“你小心些,别冲动。”
纪明焱摆摆手“放心,我只看看,我不说话,我不带毒,我离得远远的。”
纪明焱虽然脑回路清奇,但很听话。
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会很小心。
而纪明双向来就是个谨慎的人。
纪云汐也不担心,交代了几句,就让两位哥哥走了。
毕竟,她只是让他们去演演戏罢了。
吴惟安悠悠道“你为何不明说”那两位哥哥,怕还真以为纪云汐要劫刑部大牢呢。
纪云汐回目送两位兄长的视线,转身回房“他们演得没你好。”
吴惟安笑意盈盈,双眼弯弯“多谢。”
人家夸他呢。
吴惟安没跟着进房,他喊来圆脸管事,吩咐道“让城里的人准备动一动,两件事,找人找马。找马
圆脸管事作揖“是。”
吴惟安交代完后,才进了房间。
纪云汐坐
吴惟安没打扰他,走到她的梳妆镜前,拿了把剪刀,看着自己没穿几日的新衣服,挑了几处剪了些口子。
然后,他弯着腰
等纪云汐从案卷里抬起头时,便
衣衫又脏又破,面色又憔又悴。
他朝她眨了眨眼睛,
林凤是春闱放榜之日,
那日殿试,林凤也
现下他也同和吴惟安
而且吴惟安人也很好,
故而林凤如今已经将吴惟安当成了自己的榜样,他更是坚信,日后这吴编修,必定大有所为。
这日,他
而且对方衣服都破了,看起来就像是逃难的难民。
林凤忙放下酒杯追了出去“惟安兄,这是
酒肆位于闹市之中,不远处便是青楼,此时人非常多。
吴惟安停下脚步,唉声叹气“林凤兄,今日我丢了家中唯一一匹马,我
说完后,他擦了擦额间的汗,双唇抖动,面色焦急。
吴惟安那匹很瘦的马,林凤是知道的。
他又问了几句,便道“上京城很大,而且鱼龙混杂,恕
吴惟安面色一白。
林凤道“这样,我家中良马不少,惟安兄若是不介意,可上我那挑一匹。”
吴惟安摇头“不不不,多谢林凤兄好意。可我那马,对我意义非凡。
吴惟安大声道“我一定要找到它”
这一声真的极大,周围的行人不由停了下来。
他们以为这两名书生
林凤兄不由一愣,忙抱拳“惟安兄真乃性情中人”
吴惟安苦笑,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实不相瞒,当初家中贫穷,马买得最便宜最次的,也就花了八两。可若是有人能替我找到那马,我吴惟安愿以五十两白银作为赠礼”
五十两三字一出,围观人等不由惊呼出声。
虽纪家动不动就是几千两几万两,可其实
更何况是五十两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到市集之中买一匹普通马,差不多
这意味着,找到一匹不好的马,就能赚五十两
而且这人说他叫什么
吴惟安
之前的探花郎不就叫这名
那上京城有名的纪家三姑娘的夫婿,不就叫这名
那想来,确实出得起五十两,也不会赖账了
人群中传来声音“吴大人,您那马长什么样”
吴惟安便详细描述了一下他的马“黄棕色,长得极廋,眼睛极大,尾巴上有一半毛是黑的。”
人群中又道“吴大人,您能不能画一张我们大家给你找啊”
吴惟安便去了酒肆之中,用了林凤的纸笔,画了马。
而后这张画,被人转画了一次又一次,没多久,街上的乞丐都人手一份了。
全上京城,轰轰烈烈的,替吴编修找起了他的马儿。
作者有话要说马儿屁,主人从没喂过我,都是纪家六哥喂的。
晚了几分钟,本章掉落88个小红包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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