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掌心的疼痛缓解过后,纪云汐才抬起了头。
吴惟安蹲
他轻叹“你说你,何必和自己过不去”
一边这么说着,他一边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指节。
纪云汐没回手,她安静地看着他。
忽而,她低下头,扬了扬唇,浮现一个微讽的笑意。
到如今这个地步,纪云汐已经很少生气了。
也应该说,很少会有人能惹到她生气的点。
结果吴惟安三番两次都准踩到她的点。
不得不说,聪明人总是擅于观察人,更拥有调控他人情绪的能力。
这点上,吴惟安更是翘楚。
刚刚
可这会,疼痛唤醒了她的理智。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相通的。
生意场的谈判也好,犯人的刑讯现场也罢,便是要打破对方平静如水的情绪,让对方有心绪上的波动。
有波动,就有迹可循。
包括男女间的相处。
现代的ua学里,大概就有这么一种手段。
这个男人,自然不会听过这个概念,但人家也许能无师自通呢。
她不信,吴惟安不知道自己
纪云汐回神思,看看他。
他低着头,
他这个人啊,一向如此。看看刚刚的尖荷便知道了。
掌心微痒。
纪云汐恢复平静,甩掉了他的手,从美人榻上起身。
吴惟安跟着起来。
刚刚墨水溅
吴惟安伸手,想将她擦掉。
可纪云汐避开了。
她瞥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抬脚想出门拾一xia身上的残局。
吴惟安下意识
刚刚她还满脸怒容,可一会儿的功夫,她又恢复了如往常的冷静。
吴惟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纪云汐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鼻尖,只能先跟着再说。
纪云汐走几步,他就跟几步。
纪云汐停下,他也停下。
纪云汐的手已经落
吴惟安距她两步之遥,见此轻声问“怎么”
纪云汐抬眸,声音微冷“你跟着我干什么”
吴惟安心里叹了口气“抱歉,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纪云汐眉目平淡“哦,所以”
吴惟安顿了顿,打量着她的脸色“所以你能别生气了么”
纪云汐“小事罢了,你都不是故意的,我为何要气”
她刚刚想通了,自然就没太大感觉了。而且这确实只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事。
地图上的选址,她待会清洗回来再仔细看看,总是还能找到的。
吴惟安张了张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这下,他也有点看不懂她了。
“所以我能去洗脸了么”她问。
吴惟安“当然可以。”
他指尖微蜷,仔细寻思着,又加了句“不过这么晚了,就不麻烦你的丫鬟了,我帮你罢再怎么说,你脸上这墨迹,也是因我而起。”
纪云汐看了看他,眸光微闪,道“不用,不过有件事你说对了。”
吴惟安“”
纪云汐朝他笑了下“我打算
吴惟安懂了“我帮你圈几个虽说我确实没能挣到什么钱,但我眼光不赖。”
他一向认为,自己只是缺点财运,并不缺经商的眼光。
纪云汐颔首,便出门洗脸去了。
回来时,吴惟安正坐
“正好,我刚圈完两处,你看看如何。”
纪云汐走过去,站
她一看便知,其中有一处,赫然便是她刚刚想圈的那一处。
而另外一处,也和她看好的那个地方不相上下。
纪云汐一地只打算开一家分店,专门面向当地的平民和小康家庭。
至于类似东蕴这样昂贵的衣裳,分店并不直接出售,只接受从上京城的东蕴布庄调货。
也就是说,当地富豪可通过分店,来买上京城东蕴布庄的衣物。
根据消费者心理,这样的方式,那些富豪非但不会觉得麻烦,反而会觉得这钱花得值。
虽是只开一家分店,但有两个选择,到时反而可以
纪云汐向来不吝于自己的夸赞“不错,还能有第三处么”
选择毕竟越多越好。
吴惟安稍微思索片刻,摇头“此地我去过,适合开布庄的这两处位置最佳,其他都稍微次了点。你折中选最佳便可。”
纪云汐点点头。
难怪她洗个脸的功夫,他就圈好了,原来是实地走访过。
她垂下眉眼,心里寻思了会,问道“你可是去过很多地方”
吴惟安微微一笑,颇有几分隐士高人的高深莫测“嗯,大瑜朝几乎都走遍了罢。”
纪云汐又夸了一句“不错。”
吴惟安脸上笑容还未浮现,便忽而一顿。
美人榻位置不算小,一个人躺着绰绰有余,但若是两个人就有些挤了。
吴惟安
而纪云汐此时却弯下了腰,从他背后倾过身往里。
鼻尖皆是女子香气,两人的寝衣擦过间,闪了点小火花。
秋日干燥,容易起静电。
纪云汐将放
刚回过神的吴惟安“”
纪云汐垂眸,一双极好看的眼静静望着他,语气微柔“你看看,你今晚能不能给我都圈好”
吴惟安“”
他低头看了看,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拒绝“今晚”
这里几十卷地图,虽说圈个选址对他而言并不难,可这么多,至少也要花点时间罢
他现下已经有些困了,他想念温暖的被窝。
纪云汐点头“嗯,明日我起来,便可挑第二轮。开分店之事,越快越好。”
吴惟安向来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虽是如此,但也不差这一日两日,这样,我明日睡前给你弄好如何”
纪云汐轻笑了下。
她缓缓摇头“不,我就要今晚。”
吴惟安唇微扬“若是我不呢”
纪云汐低头,
吴惟安的耳尖轻轻颤了颤,整只耳朵慢慢红了起来。
纪云汐站直,随意扫了一眼,仿若什么都没
行走间,脚步轻慢,盈盈一握的腰若隐若现。
早说了,她不是什么纯情姑娘。
昨日夜间,吴惟安圈了大半夜的地图。
晨间去翰林院时,都差点迟了。
晚上,他回了趟家,纪云汐不
吴惟安自己用完晚膳后,去了某位大人府中。
他到的时候,其他大人都已经到了。
吴惟安低调地坐
昨晚他没睡好,不是圈地图,而是他心里有一个疑问越来越大。
据他所知,纪云汐和上京城的公子小姐交往都不深,她向来忙于生意。
哪怕和她前未婚夫杨卫添,那三年也见不了几面。
这些消息,是吴惟安之前和纪明焱混
她从小与男子交往的机会不多,她也不是那种性子。
这样的人,为何,会如此的,懂呢
上次宫宴,
只是那时,他没怎么放
可昨晚,同样的疑惑又出现了。
她似乎太懂了一些。
那样的耳侧低语,那样的吐气如兰,那样的无形之中的微微魅惑。
吴惟安若有所思。
刚巧,席间有大人问到了他“此处五皇子一事,小吴大人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言语之中,带着恭敬。
这次五皇子一事,算起来,前前后后都是吴惟安一人控局。
而且对方算无遗漏,一出手就是狠辣无比的杀招,让大家都颇为忌惮。
若这小吴大人不是他们的同伴,而是他们的敌人,那如今五皇子一党的局面,便是他们的局面啊。
吴惟安还真有话要说。
他喝了口水“击鼓鸣冤状告刑部和大理寺那二十几人,听说你们事后都给了赏银”
大人们点点头,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是。”
吴惟安神色淡淡,不怒自威“为何要给”
大人们被他问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啊不是都会给吗”
“是啊,我们以前都是如此行事,帮我们做事的人,给点赏银不是应该的吗”
“而且给的也不算多,一家二十两银钱罢了。”
吴惟安放下茶盏,面有不喜之色“二十三家人,一家二十两,便是四百六十两银钱。四百六十两可以买多少东西,成多少事了积少成多的道理,各位大人想必比我更清楚才是。”
大人们这就不依了。
他们是敬吴惟安不假,但并不代表他们没自己的脾性。
“这二十两算是封口费啊那些人若是把我们拾掇他们击鼓鸣冤这事传出去,那岂不是多了很多麻烦”
吴惟安朝这位说话的大人看了一眼,语气冷冷的“二十两银钱,你以为能封住谁的口会说的人始终会说,不会说的人怎么都不会说。况且这事,可不是他们帮我们,是我们帮他们翻案。我们没他们钱都不错了,结果你们还给钱”
说到最后,吴惟安几近恨铁不成钢。
有点道理,席间大人们面面相觑。
又有大人问“但若是其他皇子,或是圣上知晓了背后是我们做的呢”
吴惟安轻嗤了声“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么他们早就知道是我们做的。故而此后,各位大人
这事揭过后,吴惟安又提了几件事。
都是很小的,和用钱有关的小事。
一直到吴惟安走后,各位大人才偷偷议论。
“三姑娘这些日子都未曾来过,我本还松了口气结果这小吴大人,用钱一事上比三姑娘还要严很多啊”
“唉,日后大家用钱都小心着罢,我看那小吴大人已有不快。”
“也只能这样了,三姑娘的钱,大家还是少用为好。”
蛊毒秘方到手后,毒娘子便和纪明焱没日没夜开始研制了。
各种药材用具,还是纪明焱的院里比较齐全,故而毒娘子便去了纪家。
这几日,吴家的饭菜是纪云汐的丫鬟烧的。
这日午后,纪云汐
用了午膳后,她特地去了纪明焱的院子。
五皇子死去,如今上京城风平浪静。
可风平浪静之下,
保险起见,吴惟安的毒还是得快解了。
万一被对方
纪明焱的院中,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长势可人。
偶尔,土里会有辛勤劳作的毒蜈蚣出没。
纪云汐目不斜视地走过,径直去了纪明焱的毒房。
毒房里头,瓶瓶罐罐堆满了一个小山坡。
纪明焱坐
找着找着,毒娘子大怒“纪明焱,你就不能拾拾这么多,我怎么找黑曼草”
纪明焱啊了一声,转头看了看,刚好看到门口的纪云汐。
他打了个招呼“三妹,你来啦”
纪云汐看着自己的六哥。
距五皇子死去已过了五日,这五日,纪明焱和毒娘子就没出过这处院子,一直如痴如醉地研究金蟾蛊毒。
这两人,此时,有些狼狈不堪。
纪明焱不知
毒娘子也差不多,披头散
纪云汐朝两人点了点头。
纪明焱打过招呼后,也没时间理他三妹,自己窜到小山坡,
毒娘子咬牙,一把抢过黑曼草,跑到她的药炉前,继续她未干完的活。
见两人忙的热火朝天,忘乎所以,纪云汐看了一会儿,问道“两位,如何了”
纪明焱用黑乎乎的手擦了擦额间的汗,异常兴奋“快了快了,就快了这金蟾蛊毒果然名不虚传我从未见过这般滴水不漏的毒真是太棒了金蟾蛊已死绝多年,但我感觉,我能重新把金蟾蛊制出来”他握着拳头,一张黑脸都是深深的向往,“甚至还能比金蟾蛊更棒”
毒娘子把黑曼草的空罐子砸了过去,叉着腰骂道“是制解药,谁让你研究金蟾蛊了你到底有没有
纪明焱接过空罐子,委屈道“当然有,和妹夫有关的事,身为长辈,我怎么可能会不管我的意思是,解药出来之后嘛。”
毒娘子翻了个白眼,这才对纪云汐道“这金蟾蛊毒极为复杂,还好找到了秘方。否则穷极一辈子,怕是都研制不出解药。解药涉及到72味草药,我们已试出了65味,还有最后的7味。等72味草药试好,且都集好后,解药自然就可以出来了。”
纪云汐轻轻颔首“那65味先让我看看。”
此后又过了两日,五皇子死后第七天,刚巧吴惟安休沐。
近来他无所事事,刚想趁着这日和纪云汐找个地方逛一逛,可纪云汐说她要去开泰庄忙活。
无奈之下,吴惟安只能去粮仓练功。
午后,他带着一身汗回来,刚沐浴完出来,便见家中四位下人都
包括去布庄染布的雪竹,也包括哪怕
吴惟安朝毒娘子看了眼“解药方子好了”
毒娘子点头,眼中有兴奋之色。
毒娘子的师父,是昔日毒三绝中的一绝。
可哪怕如此,对方也解不掉吴惟安身上的金蟾蛊毒。
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一向不徒的他,了个小姑娘,便是为了自己离世后,徒弟还能替他解吴惟安身上的金蟾蛊。
可以说,没有吴惟安,毒娘子就拜不了师,成不了毒娘子。
这么多年了,夙愿将了,连带着也能圆了师父的遗愿,毒娘子此时心绪难平。
圆管事就更不用说。
他这辈子,最让他操心的,就两件事。
一件是还欠给兄弟们的银钱;
一件便是公子身上的毒。
只要钱还欠着,只要公子的毒一日不解,圆管事睡觉都不踏实啊。
而雪竹和宅长老,却没有太多感想。
他们完全就是被圆管事喊来的。
雪竹还
两人都盼着这次小议能早点结束,他们好回去干自己的事。
毒娘子将解药方子递给吴惟安。
接过方子的吴惟安扫了眼,手一顿,下意识道“这么长”
毒娘子“一共72味,每一味都不是寻常药材。不过纪明焱那院子里好东西不少,我从他那拿了20味过来。还有52味需要集。”
吴惟安不是很想看,他直接递给了圆管事“你看着处理。”
说着,便进了卧房,眼不见为净。
大概半个时辰后,院外,纪云汐的马车停下。
她回到院中时,便
吴惟安那四个下人罕见都
年迈的圆管事低声道“公子,我刚刚重新理了下药方,您看看。前20味都是我们已有的,第21、22、23味都可让青州那边的兄弟帮忙
吴惟安闲闲坐
听见纪云汐进来,他朝她看了一眼。
纪云汐没说什么。
她到桌前坐下。
宝福手里抱着箱东西,放于一边,而后又忙前忙后给纪云汐斟茶。
纪云汐慢悠悠喝完第二杯茶,准备喝第三杯时,圆管事终于交代到第66味了,他咽了口唾沫,脸上都是操心的皱纹“公子,这火翎鸟尾花大概要我们亲自去一趟。”
毒娘子
纪云汐垂眸,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吴惟安,没插话。
吴惟安的声音响起,他微叹口气“这也未免有些劳民伤财了。”
那些他安排的人,可都不是采药用的,这药一采,便有可能露了行踪,之后再用就有些麻烦。
而且各地送过来,期间耗的时间多就不提了,途中需要的银钱,也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圆管事也陷入了沉默。
近来赌坊和布庄都有盈利,但那些钱砸到各处,便剩不下什么了。
公子欠的差银他前几日算了算,还有七座城,十六个县,三十三个乡的兄弟没还完。
不但如此,弟兄们一直
圆管事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看了眼纪云汐,甚至想让公子找夫人拿点银钱。
但他想想,这也不是钱的事。
药材运送的银钱,圆管事还是能从其他地方运转过来的。
这事最难的是,人力啊。
要各个地方的弟兄去帮忙找药采药,那些药材都不好采,甚至有性命之忧,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算了,只能如此。”吴惟安将整理后的药方递回去,“你做的挺好,就照你这个安排。至于火翎鸟尾花,我会想办法。”
纪云汐放下茶盏,又朝吴惟安看了眼。
他的面色平平淡淡,但纪云汐就是看出了几分心如刀绞。
她特地多欣赏了一会儿,才抱着那盒子起身,朝他们走去。
吴惟安连带圆管事五人,都下意识看向她,面有疑惑。
一般而言,他们谈事的时候,夫人向来不打扰,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这回,夫人是想做什么呢
吴惟安下意识看向她手里的盒子。
里头不会是银钱罢为了补贴他各地找药
可直到盒子被打开,吴惟安才
里头是药材。
用了特质小盒密封的药材。
毒娘子下意识吞了口口水,眼睛沾
只有她最最最清楚,这盒子药材,到底意味着什么。
纪云汐淡淡道“还有十几味
他下意识问“你怎么拿到的”
纪云汐挑眉“买的啊。”这不废话,否则呢她又不会采药。
圆管事惊了,一向稳重的他,一时之间都失了分寸“这些也能买到”
纪云汐嗯了一声。
望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神态却举重若轻的脸,吴惟安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穷人思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反正这些药材是用钱买不到的。
富人思维花钱办事,只要钱够多。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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