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中,顾里安静静伫立着,看着那栋燃烧的房子。
那火并未被滂沱的雨水遏制住,相反早已烧到屋子里头去了。
一旦火烧到木头结构里,那就意味着屋子没救了。
事实上在他们杀出来前,那些燃油瓶就已经渗烧进木头里了。
野蛮的火焰继续攀升着,就算在暴雨中也毫不退缩,继续蚕食着那栋木宅屋顶。
雨水肆无忌惮地坠在顾里安身上、脸上,但他无动于衷。
那双疲惫眼眸中,只是静静映着那明晃的火焰。
看着那些饥饿又贪婪的火光,继续摧残着那栋建筑。
纵使再怎么浇水抢救,到最后也只能剩下一堆残骸,没用的。
他知道,酒馆算是在今夜毁了。
轻闭双眼,脑海中不禁涌现出无数回忆,从初见这老宅,到翻修,再到营业...
这酒吧见证了他们这几年艰难的岁月。
他还记得,自己曾信誓旦旦地告诉坎格列,他们会从这里开始,发展出他们自己的产业。
他们会以此为荣。
可现在呢...它们在燃烧,赤红色刺眼的火光,焚烧着的一切。
这一切已无力挽回,正如过去已无法改变般。
无数复杂的情绪从内心涌出,可他只是无言。
就像往常那样,他将情绪深深掩埋在心底。
他做错什么了吗?
自己没有背景,只想凭借双手,在这残忍的世道里缓慢积蓄发展,生存下去。
他秉持着自己做人的底线,从未抛弃人性中最后的善,也从未烧杀劫掠不择手段地往上攀升。
可为什么现实如此残忍,就算做好准备却依然灾祸连连,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思绪飞逝,那些不甘和悔恨如雨滴般,从他的衣角滑落。
顾里安明白,这些并不是问题的关键。
在这乱世中,纵使弱者再怎么谨慎、如履薄冰,也会被强者无意间的一扫彻底击垮崩溃。
这世界从来都对弱者有着天然的恶意,现在的他太弱了,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正如无数死循环般,他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和真正的强者间相差的远不止是资源。
更是内心的某种决绝。
顾里安微微闭上眼,内心深处中,某些微弱的坚持松懈了。
内心那抑制着滔天恶意的牢笼产生了细微的裂痕,那名为野心的火种在他心底萌发根芽。
某种顿悟和通透感在想通的瞬间,从内而外延伸着,重塑着他的性格和自我。
他内化了很多不可言说的东西,内心默默对自己发誓着。
绝不会再让眼前的事情重演,绝不。
微微睁开双眼,只到看见坎埃文缓步走来。
“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坎埃文走近,看着顾里安的的淡漠的表情微微发生了改变。
映在他眼眸中的火焰甚至变得有些冰凉,那股让人后背颤栗的威压感似乎依然在他周身盘旋。
不过坎埃文还是走近,微微低头,等待着顾里安的吩咐。
“收拾残局,把尸体都扔进屋子里,让火烧了,别留下证据。”
顾里安看向屋内,知道坎埃文意向所指,“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坎埃文眼里带着杀气,“那咱们就去干吧!干死这帮狗杂种,他们欺人太甚!”
他哥现在就躺在那屋里,背后还有三个血淋淋的弹孔,他只觉得那股怒火已经填满胸腔,快将自己燃烧!
“有咱们俩就够了,老大!”
“直捣他们东边港口的老家,把他们全杀了!所有人一个不留!!”
看着坎埃文怒瞪布满血丝的双眼,顾里安眼神直直地看向他,微微摇头,“不够。”
“怎么不够!咱们大不了跟他们鱼死网破!”
“我要把那些人渣的脑袋全都用枪打爆,我绝对做的到!!”
坎埃文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在雨中咆哮起来,他现在就想干死这帮卑劣的狗杂种!
顾里安不再解释,环顾四周。
大雨滂沱下,酒馆前有四五具较完整的尸体,一具马尸,还有一小片在泥泞中漂浮燃烧的油火。
他脑中飞速运转着,跳出自身,淡漠掉所有的情绪,将问题的关联间迅速思考着。
仿佛一台冰冷的机器,只是刹那间,一个串联一切的想法就在他脑海中诞生。
他眼神中泛起寒芒,准备迅速执行起来。
“坎埃文!”
“在!”
“去把那刚才惊散的三匹马找回来,速度要快。”顾里安直接下达命令。
坎埃文微微一愣,马上点头动身,在泥泞的路面上飞奔起来。
卢茨从屋内持枪而出,看着酒馆前一地的残骸内心不由得内心惊骇。
但他视线马上看向顾里安,等待着这位老大的指令。
顾里安看着滚滚冒烟的酒馆,推测再有个三四分钟,火势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卢茨,等马找来后,准备把坎格列带走,带回老宅。”
“在此之前,我要你帮我做这个。”
他指了指地上燃烧的破碎油瓶。
“做这個,在酒馆里找最常见的酒,撕下窗帘的布,能做多少做多少。”
“速度要快!”
卢茨猛地点头,直接向后身跑去。
顾里安并不再问其他,时间有限,他直接拖拽着尸体往酒馆内走去。
坎格列依然躺在角落,没受太多波及,屋内开始泛起些许烟雾,时间紧迫。
顾里安继续把外面的尸体拖拽回屋内,顺便能看见卢茨熟练地用酒瓶制造着燃烧瓶,速度麻利又快。
之前坎格列还跟他说过,说自己救卢茨是捡了个宝,顾里安还没太当回事。
但看卢茨在酒馆里那快速上弹和找掩体的素质,就知道这人确实能派上用场。
“噫!吁!!————”
马匹的嘶吼声从屋外传来,那是坎埃文骑马归来,他两手还握着其他两马的马绳。
卢茨也装填迅速,几分钟就装填了三四十瓶啤酒,几个窗帘都尽数被撕光。
几人动作都迅速地很,顾里安也搜罗完了尸体,太散落的就扔在附近不管,他没那闲工夫应付。
那三匹马依然惊得厉害,要不是坎埃文已经接近觉醒期,还未必能把这三匹拽来。
顾里安走出酒馆,对着马匹伸出手掌。
不知道是由于晋升到启明三阶,还是刚才通透的顿悟感影响,他竟直接能感应到眼前几匹马匹的连接。
更恰当的说,是那股躁动受惊的灵体,他依稀看得见!
“安静。”
他手掌伸向马匹,那躁动跃起前蹄的马匹眼睛瞪大,表情似乎极为抗拒。
但下一刻就像猛地顿住般,马匹惊愕的神情立刻变得胆怯顺从了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后,那马匹便低下了头颅,不再喧闹,仅在雨中吐息着缕缕热气。
但坎埃文牵着马绳能感觉到,那匹马在剧烈的颤抖着,似乎强撑着惊恐,但浑身不停地打颤!
顾里安并未在马前多做停留,他来到另一匹马前同样伸出手掌。
那手掌都还未接触马头,就令那马匹低下头颅,颤栗地顺从着。
“卢茨,装箱!”
顾里安大声地喊着,卢茨身着雨衣,背着坎格列迅速成箱地搬出燃烧瓶。
邓普帮那几人来时马匹后座上就在两侧捆绑着放燃油瓶的绑袋。
坎埃文下马帮着卢茨一起填装着,不到半分钟就都填装完成。
“卢茨,坎格列就交给你了。”
“把他带回老宅去,我和坎埃文晚点回去。”
“务必注意安全,谨慎!”顾里安吩咐着递过马绳,卢茨点头,“放心吧,老大。”
他对着顾里安行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礼,载着坎格列直接上马而去。
坎埃文看着那两匹装备着几十瓶燃烧瓶的马匹,又看向顾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