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时, 蒙羔跳下自行车,两只手紧紧攥着,眸光殷切地看向周崇原。
大概是真的走投无路, 只能破罐子破摔找他帮忙。
周崇原面无表情“走了,下午放学再来接你。”
“周崇原。”
“你再喊一遍”他回头道。
看着他不太高兴的脸色,蒙羔斟酌改口, 小声喊“哥哥。”
周崇原“”
周崇原快要被他打败了,他无可奈何走上前, 抱紧了蒙羔咬牙切齿道“不就是一窝羊, 值得你松口喊我哥哥它们比我更重要吗”
蒙羔不知他吃哪门子醋, 语气困惑“你怎么会和羊妈妈比你们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它们重要还是我重要”周崇原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要和一窝羊比地位
“我要给羊妈妈养老的。”
“”说了和没说一样。周崇原无可奈何, 让步道“帮你可以,我确实有办法护住你的那窝羊,但是我凭什么帮”
蒙羔眼睛一亮, 就知道他一定有办法“如果你帮我护住羊妈妈, 我可以欠你一个条件, 以后你有任何困难,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你。”
哪怕他想要长寿, 蒙羔倾全力也可以帮他多续两年的命。
周崇原看着他,仿佛不确定道“任何事只要你能做到的, 你一定帮我”
“对”蒙羔重重点头。
“哪怕将来你不愿意呢如果我要你,你肯吗”
“什么”蒙羔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
“算了。”他犯不着趁火打劫诱拐一个懵懵懂懂的小羊羔。
等到蒙羔长大,长成他印象中青涩又漂亮的模样,他自然不会放过这只熟透的羊羔崽子。
周崇原站起身,最后问了他一个问题“我可以帮你。但你要和我说实话,曲南沟的羊, 对你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有的,羊妈妈很重要。”
蒙羔迫切地希望他出手帮忙,他大着胆子,拉住了周崇原,
周崇原震惊“你”
“你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蒙羔摇头,脸上难掩失落,“我真的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
周崇原几乎没法想象这样的场景,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怔愣半晌,忽然便想起了从前和蒙羔亲密相处的那八年。
他无意间
他第一次拿出烤羊串故意诱他馋,反而吓得那羊羔崽子脸都白了。
周崇原闭了闭眼,不敢再往后想,他眼里有些抑制不住的潮湿,抬头看向蒙羔,哑了声音“你怎么、怎么从来不和我说呢我不知道这些”
蒙羔茫然“我现
太迟了,若是早些知道,若是早些知道周崇原定了定神,他现
他心绪大起大落,抬起手,习惯性地轻轻碰了下蒙羔的脑门“别怕,这次我帮你护着羊妈妈。你安心上课,下午我带你回曲南沟。”
“哦”蒙羔语气惊奇,看着他头也不回离开。
周崇原骑着自行车消失
寒风凛冽,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
他看着地上皑皑白雪,恍然想起两人最初相遇的那一年,那时候的蒙羔似乎并没有那么怕他,他虽然眼盲不爱说话,但很懂事。
因为住
周崇原也不知他盲着眼是怎么折的,总之那折纸繁复美,细节之处相当复杂,看起来堪称栩栩如生。
他至今还记得那时到礼物的乍然欢喜,他把那装满折纸的玻璃罐放
然后就是那一晚。
他们
每每蒙羔摇头抗拒,对着他又咬又踢,他心情不渝,随口提一句烤全羊,那羊羔崽子便怕得白了脸,不得不抱紧了他呜咽着掉眼泪。
那时周崇原初次开荤,他一向冷清冷心,一直孤身一人,没想到不碰则己,碰了才知道其中滋味。
现
从前不知他和羊群有这番渊源,知道了才明白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他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
欺负人欺上瘾了,重来一世居然也改不了这破习惯。必须改。
蒙羔还不知某人下定决心不再拿烤全羊吓唬他的事情,他托着下巴坐
陆生听得打瞌睡,蒙羔也想睡。
这小学一年级的课程对他来讲太简单了,若不是害怕引人注意,蒙羔都忍不住想提出跳级的想法了。
此时此刻,相隔三条街的红星矿区。
周崇原回了宿舍,拿出自己压箱底的存折,里面存着大几千,都是他奶奶给他存的老婆本。
拿着存折去买曲南沟的那一窝羊,应该也不算挪为他用
即便不算这一世,上一世的蒙羔属实算得上周家的一份子了,花这钱理所应当。
他拿上存折,去了矿区车间找江望,“出来,找你帮个忙。”
周崇原一来,江望大松一口气,忙不迭摘了劳保手套,和前面带他的师傅讨好道“师傅,原哥找我有事,我出去一下啊。”
“少磨蹭,说完了事就给我回来。”
“哎行。”江望转头就跑。
两人凑车间外不远处,江望苦逼地连番吐槽,“原哥,你真得救救你兄弟”
“你知道带我的那师傅有多认真我就是一负责采买的后勤小科员,他居然带我下车间,下车间那车间那咔咔的切割刀,我看着都慌”
周崇原这会倒有点庆幸他是干采买的了,“你帮我个忙,我知道你那儿是集体采购,能不能给我开一个证明,最好能盖矿上公章的。”
“不是,你要什么证明”江望一时没听明白。
“我想把曲南沟的羊群买下来。”
“哦,买羊群啊。”他随口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当即提高了嗓音,“你买羊”
周崇原踹他“小声点,嫌事情不够大是吧”
江望快哭了“原哥,你得说清楚啊,那集体采购的单子可不是随便开的,你不能害我犯错误啊。”
不是周崇原非要害他,现
他若是想买下曲南沟的那窝羊,必须想办法披一层国营矿场食堂集体采购的壳子,不能私人买卖,否则那生产队大队长绝不答应。
周崇原拿出存折,压低了嗓音道“听着,我必须买下曲南沟的那些羊。你只要给我一张采购条子,就算事后传了出去,那买羊的钱是我一个人出的,矿上又没损失,他管我买羊做什么”
江望骂“你说得轻巧那羊是公家财产,你这是盗窃公家财产抓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抓住了又如何”周崇原满不
说是这么说,安全起见,他还是得想想办法,督促着曲南沟的人把这笔钱早点花了才好了呢。
江望好说歹说,拦不住他,只能硬着头皮去了办公室,参考从前的集体采购证明,自己照猫画虎写了一张,然后背着其他人偷偷盖上公章。
出来以后,江望止不住心虚“原哥,你家老爷子知道你这么虎吗”
“你放心,他的胆子比你大多了。”
“”一山更有一山高啊。
江望抹把脸,当即松了一口气,不怕,天塌了也有周老爷子过来顶着,算不上大事。
顺利拿到采购证明,周崇原去矿上请了假,然后去城郊走了一趟。
羊群的安顿也是一个麻烦。
幸好从曲南沟到县城,这进城的路上有不少荒废的院落,他仔细问了问,找到其中一个围墙还算完整的小院,里面有两间没人住的窑洞。
周崇原越想越头疼,眼看下午放学的时间快要到了,他不得不放下这些事,先去了学校接蒙羔放学。
今日放学似乎格外的早,蒙羔抱着小书包蹲
“你喊什么”
“周崇原。”蒙羔高兴地扑上来,他是只不记仇的小羊羔,哪怕周崇原三番两次吓唬,但只要肯帮他护住羊妈妈,怎么样都好。
于是周崇原破天荒地头一回,怀里主动钻进了一只小羊羔。
那羊羔蹭着他胸膛,声音软乎乎道“周崇原,你是不是要带我去买羊妈妈”
“你猜到要买了”
“我知道,”蒙羔仰头看他,又拿出了自己的记账本,“我把这次答应你的话记上去了,一个你可以随便提的条件,我长大以后一定还你。周崇原,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