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既已完成,现场随即进入下个章程。
黑军战士们把那些或是被捅穿要害流血致死,或是干脆利落斩首处决的金人拖下去,拿来扫帚和沙土,很快地把场地清理干净,当然,只是表面上干净了,空气中依然萦绕着淡淡的铁锈味。
村民们老弱妇孺挤着凳子,青壮席地而坐,都面色红润得很。
先是细数他们仇人的罪责,列出罪证,接着让他们完全参与进来,指证、痛骂、倒出苦水,然后在一切罪行都暴露在阳光下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目光,以审判的名义,肉体消灭之。
村民们的感觉,好似盛夏酷暑的烈日下当头淋浇一大盆冷水,酣畅淋漓的一激灵,整个人从头到脚到心窝窝都痛快了。
心里也似乎少了什么重压,无比地轻快。
连带着,对那些两个钟头前还怕得不行的黑军士兵怎么看怎么亲切。
尤其那个先前怕得要命,只觉得凶神恶煞的“匪头”,义军的将军,这会儿定下心来,都发现他分外好看,他们形容不来,但都觉得这俊后生怎么看怎么顺眼。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聆听他接下来的话。
“农会?”
直到他们听见一个无比陌生的词汇。
乡民们面面相觑,都感到莫名其妙,人群中某位上了年纪的大爷问陆大古:
“这农会,是个甚么啊?”
“农会,就是要你们团结起来,自己管理自己,当家做主的地方。”
他笑着答道。
“.....你们要走啊?!”
他们突然害怕起来。
在乡民们看来,这支自称【黑军】的义军和这位义军将军既然不肯管他们这块地方,那就是不想要这块地盘,这就等于失去了保护,可他们已经沾了金人的血,这要万一金人打回来,他们可怎么办呢?
“不,大家放心,我们不会走。”
陆大古先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然后说:
“我们只是要你们用村里的人搭个县衙门一样的地方,自己管事。”
“这,这多费事啊。”
有人乐了:
“您来管不就完了吗?”
在他们看来,肯帮他们主持公道的黑军和“将军”已经是他们的青天大老爷了。
这青天大老爷管事,不比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乡下人强?
还少了许多麻烦。
“诶,话不能这么说。”
陆大古用开玩笑的语气回他,随即直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摊开,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用村民们能听懂的措辞告诉他们:
“你们想想看,家里有一大堆铁钱、铜钱,你们是放心让外人看着,还是自己人看着?自己的事,你们肯定比外人清楚,这不比我管着稳当?”
“再说了,整地、栽秧、浇肥、打谷子里头的门门道道都能分出二十四个节气。”
“要管好事,这里头门道可多了去了。”
“你们自己人定章程,明白人干明白事,大家心里头都有数,你们我们都放心。”
“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是,是。””
他们都笑了。
“好,那么,话都说开了,农会就从今天起开办。”陆大古从怀里取出本纸册,笑道,“每家每户只能录一个人到农会里来,你们商量着办,选好人就到我这边来记个名。”
言毕,现场顿时炸开了锅,乡民们有说有笑地吵闹谈论起来,热闹程度堪比讨价还价的菜市口,每个人面对这开天辟地以来头一遭的事都好像有发表不完的意见,大古捧起册子,攥着笔,耐心等候他们,虽然只是个村子里的小“衙门”,但他知道,这对这些大概率这辈子不会离开村子二十里地的村民来说,已是天大的大事了。
再者,他也想多积累些和人民打交道的经验。
所以陆大古决定主持完此次的全程,把其他事务安排的时间挤一挤。
以后,等农会建立起来,他还会视各个村的丁口数量,留下至少五到十名战士,用于督导,防止农会的权力到了某些不该到的人手上,成为谋取私利的工具,村里出了什么要紧事也好向上传达,顺便,让战士们在当地协助治安、开展宣传教育、指挥训练民兵、指导农业生产-其实就是传达陆大古的农业科学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