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崀山,旭日东升,光幕洒进山顶一破落行宫。
三年前,也是在这,栖族灭族那日男子来此,任凭那些人乱杀无辜,而男子只是视而不见的默然走过,目光找寻着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终于找到了,那是一对紧紧相拥的夫妇,他们任凭乱剑劈砍也要在死前紧紧护着的东西。
死人堆中的濒死少女,而男子注视着她的那双目光就正如草原上的秃鹰盯着濒死的猎物那般,渴望又贪婪。
男子也同样享受那种感觉,可一连几日,少女的气息从微末到有。
男子脸色随少女气息好转渐渐阴沉。
小少女大概也是看出了男子的失落,那张血污的脸微微笑道,“我叫栖梦。”
在她自己一人安葬了她的族人们后,她却是黏上了男子,无论男子到何处她都保持着一定距离跟随着。
当栖梦亲口告知男子自己身怀绝症时日无多时,她与男子间也达成了协议。
她死后的尸体任凭男子处置,而男子也必须无条件的陪她过完最后的时光。
男子生来体会不到活人的喜怒哀乐,此生唯一的乐趣,就是旁观生命逝去的那刻。
对于男子来说,栖梦为何能在遭受双亲罹难、亲族被屠的变故后却仍能活的如此开心,或许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还没请教大哥哥你的名字呢。”
大概是栖梦那双眼睛有着特殊的亲和力,一向谨慎、性子冷淡的男子也道出他的名字。
“肖墓。”
三年是多么漫长,可当那天真正来到时才明白它又是如何短暂。
行宫深处,这里有唯一保存完整的建筑“栖梦阁”。
阁中央,一女子尸身悬浮于半空。就如她说的,死之后是死之后的事,怎样死要由她自己决定,也正如她所想的那样,穿着她自己最喜欢的衣裳。
肖墓也想过尸傀术,可那样的她仍是她吗?大概率还是一具只拥有她容貌甚至没有记忆的尸傀。
“肖墓哥哥,告诉你个秘密,不过你先得保证不许生气。”
肖墓点点头,肖墓总是这样,不是点头就是摇头,除此之外再和栖梦没有过言语交流。
栖梦也大概是习惯了。
“你得先保证你不生气!”
“说吧。”
肖墓难得第一次开口说话。
栖梦笑了,她也收起了往日假装的那副傻萌样子,从他们第一次相见时栖梦就在演,直至前一刻。
“你父母的事,过去我曾在族内听闻过一些。”
栖梦看向他,他那双眸子依旧平静。
“你都知道的,对吧?”
肖墓没有否定。
“那,还有个问题,当初你来是为了复仇的吗?”栖梦问道,此刻她自己又期待又害怕。
肖墓犹豫了,他也忘了他当时为何会在那里。
肖墓的反应让栖梦误以为他就是来复仇的,不过庆幸的是当时他没出手,这就够了。
“你一直知道我的心思的,对吗?”
肖墓点点头。
“但不理解。”
“如果这个世界有死神,我希望那个人会是你。”
栖梦闭上眼,双臂从肖墓身后穿过交叉,下颌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安静等他送自己最后一程。
她若死了身旁再也没有人会叽叽喳喳,这个世界也没人再懂自己,家族里的人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了工具,而在她身上,肖墓却找到了一丝自己存在的慰藉,可当这些将会永远失去时,一时一股奇怪的感觉席卷全身。
可天命难违,自栖梦死后,大概也正是因此肖墓才肯与那个女人做了一笔交易。
阁内,肖墓坐在一处可以看见栖梦的地方自顾自言,殊不知栖梦的那具尸身已慢慢有了活力。
……
旭沐神桥,发生在这里的一切都逃脱不掉那双眼的监视。
旭沐城,地下空间,一座庞大如山庭般的镇魂碑被一条深渊裂谷横切而过。
裂谷两壁在哀风的蚕食下以百年为单位缓慢后退。而哀风中的那些随风飘逐的低阶鬼魂、灵体,仿佛像是溶于河溪中的泥沙,随风溪将涯壁不断冲蚀、磨蚀。强大点的沙砾、砾石们也同样逃脱不了相似的命运。前者造就了裂谷的宽度,而后者造就了深渊本身。
镇魂山之外的孤山,其高度远不及镇魂山巍峨,令人惊诧的是,每一座孤山都宛如一尊神邸,它们奋勇争锋,尽管它们身死,却仍在诉说着昔日属于他们的那一份精彩。甚至有几座孤山有隐隐要冲击镇魂山地位的趋势。
镇魂山两侧崖壁上刻蚀有的近万尊雕像,它们与那些孤山一一对应。每一座孤山便是一座囚牢,对于困于其中的它们,这身份既是荣誉也是枷锁。
旭沐神桥外,死寂海方向,亿万冤魂厉鬼化作最凌冽的波涛时不时从上游沿深渊冲击而下最后经镇魂山汇入落海,途中之势势要席卷沿途一切。一时间,整座深渊峡谷竟有些装不下了。
如此雷钧之势,被冲击到两侧崖壁的悲惨家伙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化作黑色的灰雾,可谓是当真灰飞烟灭。
可无论再多么奋勇,逾接近镇魂山他们也安静老实了一些。局部地方,很难想象他们竟乖乖排起了队,这其中可不缺乏那些不老实的千年之灵。
被吸引汇集而来的猎食者们盘旋在镇魂山那道缺口之上,伺机抢夺那些被卷出峡谷的残渣剩饭。镇魂山本身没有颜色,但却因此添了几笔色彩。
“原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旭沐神桥。”
镇魂山顶,一女子有感而发。
“你可知你所放走之人将会在人间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汝摇质问道。
刚刚女子来的方向正是孤山编号前十的一座。
女子转过身与她对视。
“我不在乎那些,我所拥有的一切早已逝去。”女子摊了摊手,“我早已没有该失去的了。”
女子说着话时,汝摇眸光中就已隐约可见到她身后那缕庞大的兽影。
“兽神“彷徨”,你这性子也难怪会被它所选上。”
“我所信奉的是等价交换。”汝摇继续道。
“放心,我人自会留下。”女子话语十分平静,好似她早已接受了一切,包括那个人的背叛。
“但你是个例外。”汝摇侧过身,给她让出道路。
见女子迟迟不动汝摇不免多说一句。
“我这可没茶水,就算有,也招待不起你这尊大佛。”
女子动了,但与汝窑擦肩而过时问道,“是雪姐姐吧,对吗?”
女子走后汝摇看向落海。
何为桥?,便是由此番争渡之中磨砺而出,即是通往新生也是通向死寂。若想要变得更强,唯有此法,弱肉强食也在这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其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