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意瞬间平静下来,像
游暄小鸡啄米般点头“一直陪着,我不走的。”
“那提亲答不答应”
“答应,答应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举办婚宴,我想”
游暄脸热起来,觉得石洞里面闷得慌,开口打断他的话“这要等你从这里出去以后,再和师叔商量。”
曲长意半信半疑,他看看石洞,显然还有些顾虑“所以到底为什么要
游暄推着他坐回去,替他倒茶哄人“不是关禁闭,只是你的魂魄不稳,这里是温养的地方。”
曲长意盯着茶水,看着黑浓浓的汤色道“你确定不是想毒死我。”
游暄推到他面前去“这也是温养神魂的灵药,师叔花了好多心思呢,好不容易才凑齐。”
曲长意有些嫌弃,见游暄趴
游暄一口气提到嗓子眼,见他又放下杯子,气恼说“师尊胡说什么呢,呸呸呸”
曲长意被迫吐掉不吉利的话,终于放下心来,一口气将杯中的药水喝掉。
味道难以言喻,简直苦到骨头里,他瞬间露出嫌弃的表情,游暄没忍住笑,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酥糖给他吃。
“这真的是人能喝的东西吗你们蛇妖的味觉是不是有问题”
甜味
游暄笑得不停,他也是不久前与
带腥气与苦味的东西半口不沾,反倒是喜欢酸酸甜甜的果酿,糖吃的不少,清脆的果子也讨他喜欢。
师尊贪食。
游暄心里默默想,那几天曲长意手里就没少过吃食,果匣子装得满,反倒正餐少吃很多。
现
只是原来的师尊过于严肃,让他压根不敢多做分析。
游暄一直笑着,银白长袍绣着大朵大朵的金线云纹,看起来比酥糖还甜,曲长意忍不住凑近,吓得他立时不再笑了,扯出棋盘问“师尊无聊嘛,我们来下棋”
他这显而易见的防御姿态让曲长意有些不满,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点点棋盘,游暄很久没有和师尊下棋,胜负心起,却是被杀得片甲不留。
一连输了十几盘,游暄没了神,恹恹地撑着下巴钻研,意图看出来自己究竟是怎么输掉棋局,冷不防被弹了额头。
游暄输傻了,晕乎乎地抬眼。
曲长意笑起来,与摇晃的暖色烛光相融,又伸手指按了按他被弹过的地方说“很晚了,去睡吧。”
游暄有些讶异,脸上的表情很好理解,这些日子曲长意闹腾的很,他都已经做好了留下
陪人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听到这话。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好像你为了迎接一个困难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正准备全力以赴的应对,却见这个巨大的困难变成了轻飘飘的气泡,然后啪地一声自己碎了。
曲长意扬眉“这是什么表情,真以为我这么流氓,会把你扣下陪我”
游暄想点头,但是不敢。
曲长意捏捏他耳朵,声音温柔“虽然也想,但你家人还
他想想,又坏心眼说“还是说你们家人并不
“
游暄急忙开口“师叔很
曲长意被他这模样逗笑,眼中映着烛光,像是点缀着星河。
游暄忍不住看他,想扭过头不一会又不自觉转过来,师尊这样子也很少见,好似真正意气风
他恍惚地转身,正要离开时,曲长意却又叫住他,跑到书案旁写什么。
今堂缔约,相配同称。
两姓之姻,良缘永结。
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尾处是他二人的名字,靠得很近。
竟是婚书。
游暄看了几眼,顿时愣住,浑身的血都滚烫起来,让他觉得烧灼。
见他走过来看,曲长意难得露出几分胆怯,心虚道“本该是由父亲写的,只是我无人可托,只能自己来,从前没写过这东西,希望不会出错。”
他这话是解释,恐怕游暄觉得自己轻浮,没将这事情真的放
游暄沉默看着,许久没有讲话,曲长意心中忐忑,正要说话,游暄却说“我能拿走吗”
他心中稍安,道“自然可以,只是先写来给你看看。”
游暄将这张纸走,也没再说什么。
曲长意心里猜测是那婚书写得不好,便掌灯一直不停写着。
内容或不一样,落尾却一直是他们的姓名。
或许是这灵阵与药起了反应,待他写到四更天时,忽然间便清醒过来。
曲长意像是混沌了许久,头脑方才清明,墨迹滴
烛光轻闪,许多记忆一股脑的灌进来,这滋味并不好受,很快叫他冷汗直流。
他盯着面前的婚书,才渐渐想起自己连日来的荒唐行径。
同时也想起了一些旁人所不知的事。
他的飞升并没有失败,而是
曲长意活过了很久很长的时间,许多人从他的生命中走过,有的人浓墨重,有些人仿若蜉蝣。
可他很难定义游暄。
游暄总是很安静,又非常具有存
与他漫长的生命相比,游暄并没有陪伴他很久,曲长意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目光总是落
游暄有什么不同吗
他总是仰慕着看自己,总是平静的接受所有的苛刻对待,会以最大的善意去理解身边的一切。
也许是从他的身上看到以前的自己。
游暄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说来可笑至极,他修行的理由很直白纯粹,只是想获得久一点而已。
可说到底,人与天争与命斗,也都只是想活的更久,更好一点而已。
曲长意觉得安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能
直到飞升之后,曲长意也总是喜欢回头看向身后,曾经有一个人会站
如果自己回头,游暄会第一时间
后来没人站
曲长意难以分辨这是不是一种可怕的习惯,或者说依赖,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断给予的善人,如今却
当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过了很久。
他后知后觉明白,思念的形式有时候也并不是瞬间的,而是堆积、叠加、不停的膨胀,最后堵
人说最先忘记一个人,会先忘记声音。
曲长意却好像总也忘不掉,时常会幻听,有人
他最厌恶离别,也不喜欢有人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因为他无法回头,现
曲长意变得很想知道游暄此时的情况。
应该是很顺利的,他为此准备了许多,也许他经历了许多,结识了更多的人,会过得很快乐。
应该是很快乐的,游暄的朋友很多,疼爱他的长辈也有许多,一个对他苛刻的师尊并不是那么重要。
可曲长意又期待着他的思念,也许有天听池中就会出现游暄的声音,
这样的幻想都会让曲长意轻松很多。
于是他
然而被他惦念着,牵挂的人
游暄死了。
万箭穿心,四个字轻描淡写。
他只是接下来一切事情
曲长意觉得手指
游暄众叛亲离,凄惨死去的未来。
很早之前,曲长意就已经混淆了死亡的概念,逝去的人归于天地,终究还会回来,也许他还能看到新的游暄,
怎么可能有新的游暄。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游暄了。
曲长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神台,那是他飞升而来的地方。
他必须回去,回到以前,回到游暄身边。
这是执念,是心魔,是不该出现
“可能会失败,如果失败,你也会消失
曲长意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他的状态很不好,千百年来都没有这样疯魔过。
直到意识消失之前,他听见有声音
“我说过的,他渡不过。”
“看来的确是这样。”
曲长意穿过层层雷云,每一滴血液都
去他的飞升,去他的渡劫,去他的成神
剥开那些虚有图表的壳,他只是一个贪生畏死、有血有肉会伤会痛,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