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电话是沈知言的高中同学向非焱打来的。
她约沈知言明天见一面, 见面地点定在了华景国际酒店的顶楼餐厅。
沈知言刚认识向非焱的时候,还是在她念高二那年。
向非焱出身于沧江市的顶级门第向家,鹤鸣私立中学这样的贵族学校, 学生们普遍家中都是做生意的, 要么父母也是各行各业的业内精英,向家虽然生意做的一般, 但向非焱却有个名声赫赫的外公。
向非焱的外公人在京市,身份寻常人不敢轻易提起来,故而向非焱这位向家的二小姐, 也算是当年鹤鸣中学的风云人物。
王学升当年还和沈知言私下里开玩笑,有人若是惹了她沈知言,充其量是会被打一顿, 但若是有人惹了向非焱,那么对方背后整个家族的生意怕是都别想做了。
一开始沈知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和向非焱仅限于彼此都知道对方,但一开始俩人都不同班,完全不熟。
除了在操场升国旗的时候偶尔能撞上那么一两次, 普遍没什么交集, 直到后来向非焱放出话去,要追高一年级的校花谭静依, 这才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个鹤鸣开始彻底热闹起来。
几乎整个学校的学生们都知道, 高一年级的谭静依每天都跟在沈知言后面, 她每天早上都会准时去沈知言的班上,把买好的早点放到沈知言的课桌上。
整个鹤鸣所有人都在传, 那位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漂亮的脸颊上有个酒窝的单纯可爱的女孩, 喜欢的是沈知言。
鹤鸣私立中学那几年正在实行新政策,凡是成绩优异但出身普通的孩子,若是分数拔尖也能获得入学资格,学校能免去高中三年的学费不说,还会给学生家里出一笔高额的奖金,并且对家长保证,即将全力培养他们的孩子。
虽然招生政策是这样宣传的,然而鹤鸣终究是一所盈利性质的贵族学校,这也便导致了出身穷苦的学生进来,会沦为那些所谓二代们欺辱的对象。
然而即便如此,那笔钱他们的爸妈也已经收了,总没有退回去的道理。而面对校园霸凌的情况,学校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会闹出人命来,校领导自然是优先护着那些有家世的孩子。
从鹤鸣建校之初,风气便是如此,欺软怕硬本是常态。
谭静依人长得漂亮,看起来性格软软的,她一入学便被不少人注意到了她,甚至校园论坛上有人拍了她的照片传上去,说见了她就忍不住想要欺负。
这些人跃跃欲试,在贴子里谈论着怎么去把她骗到手当女朋友,他们越聊越兴奋,然而还没准备着手实施,谭静依便开始跟着沈知言这个‘年级大佬’混了。
虽然一开始沈知言对她爱答不理,但最后竟然默认了谭静依成为了她的小尾巴,谭静依每天早上来高二班上给她送早点,向来不吃早点的她竟然也慢吞吞的全都吃下去。
所有人都觉得稀奇,那么多人和沈知言告白,她无一例外全都拒绝,怎么就愿意接受这种穷苦女孩的示好?
论坛帖子里甚至有人大着胆子,对沈知言匿名调侃——
[难不成校霸大佬人均爱甜妹?]
出于沈知言那校霸的“好名声”,纵然是匿名论坛,也没几个人敢回复这个调侃。直到后来向非焱放出话要追谭静依,这个帖子又重新被人翻了出来。
学生们一致认为:[一个校霸爱甜妹不奇怪,但两个校霸一起爱甜妹,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从那天开始,所有人都在等着沈知言和向非焱打起来。
然而他们一连等了好几个月,这两个大佬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开始按兵不动。
这很诡异,也很不对劲。
到了后来,又开始有小道消息说,有人看到沈知言和谭静依走在一起的时候,向非焱默默的跟在俩人屁股后面,把痴情单恋的凄惨形象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事实上,向非焱确实后来找过沈知言,但并不是打架,而是约她在网吧见面。
向非焱主动请她上网打游戏,王学升他们一致认为这是鸿门宴,但沈知言还是去了。
那是她和向非焱第一次聊天,原本沈知言和她完全不熟悉,一把游戏打完,向非焱说:“她竟然有喜欢的人?”
“昂。”沈知言松开鼠标,歪头看她:“你和她告白了?”
“……”
向非焱果断否认:“没有。”
沈知言哼笑:“哦。”
“你哦什么?”向非焱瞪她,索性承认:“我告白了又能怎么样?不是?所有人都传你喜欢她啊,那个人竟然不是你?那你为什么不对大家否认啊?”
沈知言无语了一会儿。
和她解释:“她每天给我跑腿带早餐呢,就当保护费了。”
“……?”
向非焱琢磨过味儿来,沈知言是怕谭静依被欺负,才故意不否认传闻的。
“她家条件不好,她给你买早点,你都敢接受呢?”向非焱不服气的说完,又叹气:“她为什么不给我买啊,我也可以保护她呀。”
“……”沈知言无语解释:“我付钱了。”
“那——”向非焱不解的问她:“如果谭静依喜欢的不是你,那她喜欢的是谁?”
“我不知道。”沈知言耸了耸肩,说:“知道我也不告诉你,人家喜欢谁关你什么事儿啊?”
“啧啧,我还真以为人家能看上你呢。”向非焱嫌弃的看她一眼:“沈知言,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请你接下来一年半的网费,请到你毕业,你帮我去和她打探一下她喜欢谁?”
向非焱打着算盘,开出条件,甚至殷勤的给她开了冰镇饮料的瓶口。
沈知言接过饮料喝了一口,懒洋洋的说:“没戏,她连我都保密。”
“唉。”向非焱叹气:“那你能不能对她说,以后的早点把我的那份也算上,我也给她钱?”
沈知言果断拒绝:“你自己去找她说吧,我不当中介。”
“……”
直到后来,沈知言才知道,向非焱和向父的关系十分不好,已经和她父亲闹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所以向非焱才选择在鹤鸣中学住校,完全不想回家里。
后来沈知言担心她周末无聊,便偶尔周末的时候约她去学校附近的网吧上网,和她一起打游戏。
就这样,沈知言和她从此熟悉起来。
高中毕业之后,向非焱前往京市念大学,两个人一直没断了联系。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沈知言念大一那年的夏天,向非焱的外公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入狱。
新闻一经发布,向家这样的顶级门第瞬间变得门庭冷落,仅仅过了几年,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后来向非焱在电话里和她说,她要辍学做生意,沈知言对此也并未表达反对态度。
沈知言和她是朋友,但也无权干涉她的决定,毕竟向非焱此人眼光独到,且为人踏实肯干,极守信用,又有魄力。
然而这件事发展到了后来,却俨然变了一个走向。
追随着向非焱做事的发小,在她的影视公司刚起步的时候,卷走了公司的大部分资金,逃去了海外,从此查无此人。
任何行业的机遇都是这样瞬息万变,机会如果抓不到,接下来只会步步落后,更何况向非焱开的那家朵猫影视是娱乐行业这样风向几乎一天一变的行业。
向非焱的公司因为欠了一笔不小的债务,导致向非焱这个老板要打工还债不说,还要给员工发工资,这些事儿若不是沈知言上个月主动问了,向非焱显然是打算要继续瞒着她的。
沈知言对向非焱这个相识已久的朋友,还是有些唏嘘在的,本是天之骄子、令人欣羡的存在,最后却只能靠打零工维持生计。
然而这几年,她自己的情况也显然好不到哪里去。
“沈知言,我们可是好久都没见了。”向非焱带笑的嗓音在电话里传来:“我斥巨资给你定了一流餐厅,华景国际酒店那样的地方,坐在顶楼的餐厅里,能俯瞰整个沧江市的高楼大厦,就等您沈导明天赏脸,所以你两点能到吗?”
“……不用那样重视。”沈知言说:“吃火锅就行。”
“这怎么可以?你的剧本我来来去去看了好多遍,我也很确信它能让朵猫视频从此翻身,我可是把明天咱俩的见面当成我们事业的新起点,这样郑重的日子,怎么能够随便吃一顿火锅糊弄?”
似乎怕沈知言还要拒绝,在沈知言开口之前。
向非焱又道:“高档餐厅要提前预约的,我好不容易约上,换地方押金可不退了。”
“行吧。”听她这样说了,沈知言也就不再拒绝:“那我们明天见面再聊。”
“明天好像下雨降温。”向非焱提醒道:“你记得穿厚一点。”
沈知言笑着应了:“行,那我把外套翻出来。”
“我们明天见。”
沈知言正打算挂断。
想到什么,又喊了她一声:“我见福利院群里消息说,华景国际酒店的大老板,也是姓向,和你是本家。”
向非焱便开始不说话了。
沈知言还以为她已经把电话挂了,正要看手机屏幕。
“实话跟你说了吧,华景国际酒店的CEO,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向宸。”向非焱提醒道:“而且向宸她上个月刚来找过我,问我要不要去她大老板手下做事。”
沈知言微怔片刻,没想到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在。
便问她:“你的决定呢?”
“她是她,我是我。”向非焱道:“向宸也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气,我们向家本来都不行了,她却得了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老板的青眼,愣是一个人又把向家给撑起来了。”
“原来是你家姐姐。”沈知言笑起来:“华景国际酒店资助了未来福利院,群里说他们的老板向宸亲自带了员工过去,说这位向老板年轻的很,网上说她半年前空降了华景国际业务的CEO,极有手腕。”
向非焱说:“她本来就有野心,不过也全靠她那位大老板扶持。”
“原来是这样。”沈知言恍然应道:“原来华景国际酒店这样的顶级企业,幕后也是有大老板的。”
“当然了。”向非焱提醒道:“而且我猜,向宸背后的老板和华耀资本背后的老板,应该是同一个人,热搜你看到了吧,华耀资本收购卫城的元谊地产。”
“嗯。”沈知言应了一声,想到什么,说:“有网友还猜测说,华耀资本的黎总,会是明年新一届的世界首富。”
“这又怎么可能?”向非焱透露道:“华耀资本的黎珂应该也是为那个人做事的,我见向宸的时候,向宸正在和黎珂闲聊她们大老板的感情八卦。”
沈知言笑了笑:“还有这回事儿?”
“是啊……听说她老板在意的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孩。”向非焱笑起来:“我还以为那样地位的存在,会一门心思搞钱呢,智者不入爱河么。”
沈知言也不自觉笑起来。
“那估计是人家生意场上独孤求败,对钱已经提不起兴趣来了。”
向非焱啧了一声:“可能吧,谁知道呢。”
挂断了和向非焱的电话。
沈知言重新坐回到了电脑桌前,继续写剧本,她一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等她再一次从故事里收回思绪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夜里三点。
沈知言拿起电脑旁的手机,划开屏幕解锁。
点开微信软件,看到了秦清雾三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图片.JPG]
——[你要的薄荷糖。]
时间太晚了,沈知言想回复她。
又担心此刻她手机没有开静音,于是也只能暂时作罢-
翌日下午,沧江市果然开始变天。
昨天夜里已经热的不需要盖被子睡觉,结果到了今日清晨天气骤变,在狂风暴雨的席卷之下,气温陡然骤降。
沈知言穿了件稍微厚一些的外套出门,在小区门前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江中区的华景国际酒店。
她在路上查了酒店的地址,旁边就是一家大型购物中心,如果不出意外,等她拿到秦清雾给她买的薄荷糖的时候,还能进商场选个回礼送给她。
一个小时以后,沈知言到了华景国际酒店。
她进去的时候看到酒店的自动门前,几名身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严阵以待,显然是在冒着雨迎接什么大人物的架势,引得附近经过的人频频驻足观看。
沈知言收起雨伞,走进酒店一楼大厅,华景国际酒店作为沧江市的顶级星级酒店,能来此入住的显然都不差钱,堪堪验证了往来无白丁这句话,光是沈知言一路走进去,身边经过的便都是西装革履的经营人士,亦或是穿着随意却明显一身名牌的度假游客。
沈知言随着人流进入电梯,她要去酒店的顶楼餐厅见向非焱。
她一进电梯,和几个年轻的女孩靠着站在电梯最后的位置,她打眼一扫,其中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的是信封,无意间看到那个手持信封的女孩信封上用粉色的马克笔画了爱心的图案,爱心中间写着的是:To小皇子盛一隽。
据她所知,Y国首相曾经在华景国际酒店入住过,故而名声在外,有不少明星也会选择在此入住。
另外几个女孩手里也都捧着精美礼盒包装的礼物,估计都是那个名叫盛一隽的明星的粉丝。
事有凑巧,她去片场的时候,贺辞歌的小助理赵莹也说过,她很喜欢盛一隽。
电梯一路走走停停,不时的有人下电梯,那几名女孩却和沈知言一样,一路上顶层的VIP楼层。
下电梯的时候,那个手持信封的女孩问她:“那个,请问您也是一隽的粉丝吗?”
“呃……我不是。”沈知言停下脚步,对她说:“我是来顶层餐厅吃饭的,还要继续往上走一层楼。”
女孩似乎有些失望,点了点头说:“好吧。”
沈知言淡然颔首。
很多粉丝因为痴迷偶像,便会私下里打听那人的行程,继而偷偷跟踪。
唐宜倾便遇到过这样一个狂热的粉丝,那个粉丝似乎在圈内极有人脉,对唐宜倾的行程了如指掌,唐宜倾有一次在去往H国的飞机上,那名粉丝就在她后面的座位,一路跟着她去了H国。
唐宜倾当时什么都没说,只装作看不到,到了第二天工作室便发了公开声明,说不希望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名粉丝这才就此作罢。
这几名女孩看样子不是这样的情况,因为她们进来时候,酒店的工作人员没有拦下她们,就代表她们和她一样,出具了能够进入酒店的证明。
那么显然,是盛一隽这边主动放她们进来的。
沈知言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走了。
身后刻意压低的声音逐渐传来。
“那不是沈知言吗?”
“啊?你认识?”
“就是那个抄袭柏婳的导演啊……”
“什么!竟然是她吗?她来这里做什么?”
“该不会是她知道我们小皇子在这里住酒店,所以也是来找他的吧?”
“我觉得不太可能……她刚才不是说来顶层吃饭的?”
“有点晦气啊,天上下雨不说,还遇到抄袭狗!”
“你小点声啊!她那些爆料你没看吗,她高中的时候打断了同学的腿!”
“她这人品真的……”
“都说了让你小点声!”
“哦哦哦……好!”
沈知言权当什么都听不到,她缓步向前走去。
酒店的走廊地上铺着名贵的红色地毯,灯光明亮,哪怕外面是狂风暴雨,在这里也感觉不到丝毫的冷意。
她来到走廊尽头的楼梯处,一路上了楼梯,这一层是酒店的办公楼层,虽然此刻十分安静,没有一个工作人员经过,但她看到了身侧那个房间的门上挂着总经理办公室的指示牌。
沈知言不自觉皱眉,右侧是直达电梯,再往前是一个安全出口,似乎没路了,她正打算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向非焱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我好像迷路了。”
向非焱一愣:“什么?”
“嗯。”沈知言犹豫道:“就是你听到的这样,我迷路了。”
“笑死我了,你这个路痴属性还没好?不过也不怪你,你是不是坐客梯上来的啊?从客梯上顶层是容易绕,我第一次来也走错了,你现在到酒店办公楼层了吧?”
“嗯,不过没看到人。”沈知言无奈的望着远处的安全出口:“那我怎么办啊?再下去吗?”
“没看到人?他们这一层平时都是有人的啊?”向非焱疑惑:“我上次来的时候,误打误撞来到这一层,立刻有一个经理把我喊住了,然后告诉我这种情况经常发生,为我指了路。”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啊我好像知道了,他们酒店的领导是不是下去接人去了?我看我姐的朋友圈说,今天她会来这家酒店视察,估计他们是在等我姐来。”
沈知言顿了顿。
问她:“那我怎么上去?我身旁是一部电梯,似乎是从一楼直达的,感觉是他们酒店领导专用的。”
“你这样,你顺着这个电梯向前走,走到尽头会看到一扇黑色的门,门口墙上挂着有卡,你刷了卡进门,就会看到楼梯了,你顺着楼梯一路往上,就是空中餐厅。”
“啊……这样合适吗?”沈知言问道:“这里是办公楼层,我随便走能合适?”
“当然合适。”向非焱笑着说:“那不然你以为我上次怎么上去的?尽管过来,你就算遇到工作人员,他们也会给你指同样的路的。”
沈知言一边向前走,一边笑着说:“行。那我先挂了,待会儿见。”
“好,你慢慢来别着急。”向非焱说:“我再看一会儿你发我的剧本,等你到了再点单。”
沈知言挂断电话,向正前方的方向走去。
她来到那扇宽敞的门前,从墙壁上取下来一张黑卡,刷了卡推开门。
身后,走廊中间位置的电梯到了,电梯门徐徐敞开。
一众西装笔挺的工作人员愣是不敢擅动,等到电梯中的三名女人缓缓走出,其他人才迈步而出。
被众人簇拥着的女人一袭深黑色得体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睛,斯文矜贵,身上的淡漠气息似是与生俱来,让周围一众商业精英愣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出了电梯,眸光略向前方,脚步略一停顿。
所有人不自觉跟着停下脚步,一众人不约而同停在了电梯前,心中不自觉诧异,大老板在看什么?
是酒店环境哪里有问题?
一想到这个,负责这家酒店的总经理冷汗开始在脖颈往外冒。
他下意识去看身侧一袭白色西装的短发女人,那是华景国际酒店的CEO向宸。
向宸接到了他的求救信号,笑着问秦清雾:“怎么了这是?”
黎珂也笑着追问:“看到谁了?”
秦清雾的目光望向前方,那人已经进了房间。
那是……沈知言?
沈知言的那件深蓝色外套她有印象,最近天气转热,她极少见她再穿那身偏厚款的外套,但沈知言似乎很适合蓝色,高领外套穿在身上,遮住一截下巴,把她白皙的脸衬的更加白皙,脸蛋也显得更小。
“没什么。”秦清雾淡声吩咐:“走吧。”
她说完,迈开步子向前。
向宸对经理打了个眼色,经理立刻快步跟上,小心翼翼的解释:“秦总,是这样的,顶层的空中餐厅一向是咱们酒店的特色,但是偶尔会有客人不坐直达的电梯,会选择在一楼坐客梯上来。”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嗯。”
让经理意外的是,惜字如金的秦总应声过后,又主动问:“客人会直达办公楼层?”
“不不不……”经理以为她要怪罪,连忙解释:“是客人在到达了顶层VIP那层的走廊……走……走廊的时候,他们……”
向宸见他吓成这样,只能立刻出声提醒:“秦总向来待人温和,你有什么话直接说。”
“是,好的向总,我知道了。”由不得他不慌,他这是第一次见大老板,连忙解释:“客人到了顶层,然后顺着楼梯上来,就会到办公楼层,这样的情况偶有发生,我们为了方便客人,便会让他们直接上去。”
秦清雾淡声应了。
却又缓声吩咐:“尽量避免这样的情况。”
“是是是……是我们疏忽了。”经理连忙保证:“办公楼层确实不应该让人随便上来,我现在就吩咐下去,立刻把通道封死。”
秦清雾顿了顿。
淡声:“明天。”
经理一愣,迟疑一声:“……您说什么?”
向宸顿时觉得这个下属有点蠢。
她不自觉补充提醒:“明天再封,也不差这一会儿了,而且已经有人进去了。”
“明白明白……”
经理战战兢兢,望向走在前方的女人。
黎珂跟在秦清雾身侧,小声问道:“什么情况?你看到谁了?”
秦清雾没应。
黎珂脑子里琢磨了一圈,她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影,怎么瞅着和秦清雾家的小孩儿那么像?-
沈知言走进去,身后的那扇门被关上,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适应了黑暗过后,狭窄昏暗的通道尽头,依稀能见到不远处楼梯台阶的模糊轮廓。
沈知言正打算开手机的手电筒。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前方有个男人在说话。
“是你主动配合我,还是……”那人的语气十分不耐烦,听起来嗓音中似乎有很浓烈的火气,又带了几分玩味:“还是你喜欢我对你用强?”
沈知言脚步一顿。
下一刻,她便听到了一个女孩很低的啜泣声。
“你这是犯法的……盛一隽!”
沈知言眉心一缩,盛一隽?
她下意识打开了手机录像功能。
缓步摸着黑向声音的源头靠近着。
“犯法?”盛一隽似乎觉得好笑:“我犯得哪门子法?是你说因为喜欢我,所以来给我当助理,也是你亲口说,从我选秀出道那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粉丝,怎么?”
紧接着,沈知言听到了前方传来一阵衣物褪去的摩擦声,伴随着女人的惊呼:“别碰我!你真让人恶心!我对你的喜欢不是男女的喜欢,是粉丝对偶像的喜欢!”
她声音似乎有些虚弱,每说一句话都用尽全部的力气。
沈知言推测对方是不是被盛一隽束缚住了手脚。
“那不都一个意思么?”盛一隽淡声问她:“你喜欢我,不就是想跟我上床的意思?”
女人怒吼:“滚!”
“挣扎是没用的。”盛一隽漫不经心的笑起来:“在这里刺激吗?嗯?是不是比在房间刺激?你不是说喜欢我吗?”
“喜欢拿出点诚意来啊?”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过后,前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随后,盛一隽兴奋的笑出声来:“打得好啊!我就喜欢你这种烈的,我就喜欢你这种刺激的!”
他愤怒之下,一只手用力抓着女人的手臂,另一只手开始粗暴的扯她的领口衣服,丝毫没察觉到身后竟然有人在不知不觉间靠近。
女人的挣扎和哭喊显然刺激到了他,让他的动作愈发激烈。
就在这时,他的侧脸忽然被人用拳头猛砸了一拳。
那拳头力道极大,竟然一下就把他打懵了一瞬,等他反应过来回头的时候,来人已经揪着他的领口,一个用力把他扯到一旁。
他甚至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人的拳头就劈头盖脸的落在他的脸上。
“喜欢刺激是吧?”
那人淡漠的说着,一拳一拳的挥动着右拳,向他那张被粉丝夸赞天真阳光的面孔上疯狂招呼着。
“这样——”那人一拳在他脸上打下去,冷声问他:“够不够刺激!”
盛一隽气疯了。
他听出来对方是个女人,而且身高似乎比他还要高上一些,落在他脸上的拳头格外疼,让他整张脸都开始发麻。
他想要反抗,然而对方却死死抓着他的领口位置,小臂抵着他的前胸,对方力气极大,他根本动弹不得。
“回答啊!”那人问他:“现在觉得刺激吗,啊?”
“草!”盛一隽怒吼出声:“你踏马谁啊?知道我是谁吗?”
“不回答是吧……”女人哼笑出声。
下一刻,“砰”的一声响过后,盛一隽只觉得自己脑子里都跟着嗡了一声。
对方用力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揪到了一边,死死把他摁在了墙角的位置。
而墙角旁边,正蹲着那个刚才他手中仿若待宰羔羊一般的年轻女孩,也是他新来的助理,宋瑜。
只是现在,攻守异形。
在这个不速之客到来之后,他成了任人宰割的那一个。
沈知言对那个蹲在地上哭的女人说:“你,来揍他。”
女人愣了愣,闻言竟然一时间忘了哭。
沈知言重复:“他不是要找刺激么,你来教他,什么叫刺激。”
她说着,在角落里找了一圈,果然看到了灭火器。
沈知言对她说:“看到那个了吗,拿起来往他胳膊上打,别打头,也别打后颈,或者是他如果还觉得刺激不够,就往他……”
沈知言说着,视线下移。
“你他妈疯了!”盛一隽瞬间慌了:“草!你他妈谁啊?关你他妈什么事儿啊?”
沈知言随意一挥手,在他脸上删了一巴掌。
冷声警告:“你再吐一个脏字试试?”
她的这句警告极有作用,对方果然不敢开口了。
盛一隽挣扎着想要推开她,沈知言却右脚一个用力,踹在他膝盖的位置,随后一圈打在他肚子上,盛一隽整个人腹部和膝盖同时吃痛,完全站不稳了,下意识就向地上蹲下去。
沈知言收回手,嫌恶的往墙上擦了擦,似乎是被他恶心到了。
她又走到一旁,扯着那个女人的胳膊,让她站起身来。
盛一隽反应过来,似乎想立刻站起来出门。
沈知言视线扫过去,声音中的警告意味明显:“你敢动一个试试?”
盛一隽眼神下意识躲避。
等他低下头他才反应过来,被打的是他,他怕个什么?
想到这里,他立刻鬼哭狼嚎的大喊大叫:“快来人啊!打死人了!”
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总而言之他还是求救出声来。
这时,楼梯上方似乎正在有人举着手电下来,那人听到声音,手电的光线照过来。
身着保安制服的男人一愣。
什么情况?
手电的光线下,站着的是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上身的衣服显然已经被人撕扯坏了,她被一名眸光冷漠的女人护在身侧,看样子似乎是在哭。
而她们身旁的地上,手电筒的光线逐渐照过去。
竟然是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人,那男人蹲在地上,眼睛似乎都被人打肿了。
竟然是小明星——盛一隽?
保安不敢擅作主张,盛一隽身份特殊,他立刻就喊值班的保安经理过来。
沈知言听了他喊人,望向身侧的女人的上衣,脱下了自己上身的外套,递给身旁的女人。
“谢谢你……”对方愣了愣,接过来,小声说:“我……我叫宋瑜。”
不过一会儿,保安经理带着四五名值班的保安赶到了。
盛一隽索性缩在地上不起来,也有人去控制室开了这边楼梯处的灯。
一瞬间,灯光大量,盛一隽已经看清了把他劈头盖脸打了一顿的女人的脸。
“我当是谁啊,原来是你这个抄袭狗!”他仗着人多,直接冷笑出声:“沈知言,这个事儿决不能这么算了!”
沈知言静默着没说话,转而去看旁边的灭火器。
盛一隽瞪大了眼:“草!”
沈知言走上前踹了他胸口一脚:“再骂一句?”
盛一隽直接对保安经理怒目而视:“你在看热闹吗?”
保安经理立刻反应过来,想到盛一隽是他们这某个经理的侄子,他连忙走到沈知言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位是沈小姐是吧,您把我们酒店的客人打成这样,这像什么话啊?”
沈知言轻飘飘的一声:“那你们报警吧。”
随着她话音落下,身侧的女人已经下意识抓住了她的胳膊。
沈知言微怔。
——她不想报警。
盛一隽显然也是不想报警的,然而当她看到宋瑜也不想报警的时候,顿时明白了过来,笑道:“那行啊,你若是不私了,就干脆报警,反正大家一起死,谁怕谁?”
沈知言冷眼望过去。
盛一隽条件反射一样的站起身来,躲在了保安经理的身旁。
保安经理也觉得这件事苦手,眼前这个打人行凶的,看起来不像是个好惹的,但是盛一隽显然也不好惹。
“那这样吧,若是不报警,不如您几位随我去办公室,见我们盛经理?他负责处理这些纠纷。”
盛一隽笑出声来:“我没意见。”
沈知言挑了下眉梢。
盛经理?
盛一隽这样得意,是有什么关系吗?
一般来说,但凡是艺人不会蠢成这样,在酒店的楼梯处对女孩非礼,除非是他有恃无恐。
若是这样的话——
宋瑜又不想报警,盛一隽显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里,沈知言关了手机的录像,这时候向非焱给她发来了微信消息:[你怎么还没到?]
沈知言直接把视频给她发过去。
回复:[出了点事情。]
沈知言发完消息,直接关了手机。
保安经理笑道:“沈小姐,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不如您移步随我去办公室?而且我这边只负责治安,这种事不归我管。”
他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沈知言向身侧的宋瑜看了一眼,对方轻轻点了头。
沈知言说:“好。”
保安经理闻言,立刻刷了门卡,把几人请了出去。
盛一隽站在走廊上,一边捂着脸,一边大声嚷嚷:“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算了!沈知言,你这样的人果然除了使用暴力,什么都不会!果然啊果然,能高中把同学的腿打断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东西!”
“裴泽川他是个孬种玩意儿,被你打断了腿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逃出国,我不一样。”盛一隽高声叫嚣:“你死定了这次!”
沈知言顿了顿。
淡声开口:“其实,我已经很多年没和人动手了,有点手生。”
盛一隽一愣:“什么?”
沈知言上下打量着他肿了半边的脸,抱歉的笑道:“发挥的不太好,您见谅啊。”
“……”
她话音刚落,几名保安不自觉笑出声来。
盛一隽觉得没面子,暴怒之下就要继续大嚷,保安经理连忙提醒:“闭嘴!”
盛一隽气急了:“你他妈也敢吼我!你算个什么东西!”
保安经理耐着性子,皱眉提醒。
“有贵客在这里,你若是打扰了贵客,你知道后果。”
他的话点到为止,盛一隽却明白了。
对方的意思是,如果他继续这么嚷下去,他的叔叔都保不住他。
“三位,这边请吧。”
保安经理引着他们三人去办公室。
经过总经理办公室的时候,保安经理刻意放缓了步伐,似乎是生怕吵到里面的人。
盛一隽也潜意识的放轻了脚步,他不禁有些后悔,若是早知道今天有酒店的贵客来,他也不至于这么色急。
可谁让那个宋瑜长得太好看,又总是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端茶倒水把他照顾的殷勤备至。
想到这里,他歪头去看宋瑜,谁知道那人被沈知言挡着。
而且宋瑜身上还穿了沈知言的外套,那人头发凌乱,脸上还挂着泪,看着楚楚可怜,更让他心动了。
沈知言察觉到他不干净的视线,冷眼向他望过去,抬高了音调:“你是真的想死在这儿吗?”
盛一隽冷笑出声,想反驳,然而碍于刚经过总经理办公室不久,他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忍了下去。
心中又不自觉奇怪,那位贵客到底是什么人啊?
总经理办公室内。
向宸向秦清雾汇报完工作,她目光不自觉落在秦清雾搁置在办公桌上的那一袋薄荷糖果上。
秦清雾专注的翻看着财报,整个办公室内所有人噤若寒蝉。
向宸的口袋里传来了来电的震动声,她忘了开静音,她拿出了手机,来电显示是向非焱。
这个妹妹一向和她不怎么亲近,而且她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好,又因为同父异母的关系,和她极少联系。
她其实也很少关注这个妹妹,后来听说她开了家影视公司,名叫朵猫娱乐,还上线了一个视频APP。
结果生意还没做起来,就被亲信卷走了公司的钱。
这个妹妹在她的印象里,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虽然也有能力,人也聪明有魄力,但是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轻易相信别人。
向宸挂断了电话。
刚要开静音,那人竟然立刻又打了过来。
向宸顿时无奈,她下意识的去看办公桌后的秦清雾。
那人的视线已经略了过来,淡声提醒:“若是有急事,可以先接电话。”
“没什么重要的事。”
向宸笑着说完,连忙再次挂断,随后开了静音。
秦清雾已经垂下眸,继续看文件了。
向宸考虑到向非焱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便稍微侧过身,打开微信给她发消息。
[死孩子,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大老板在呢!]
向非焱:[姐,救命,我有个朋友在酒店英雄救美玩脱了。]
向宸:[?]
向非焱迅速解释:[盛一隽在华景国际酒店的楼梯间非礼一个女孩,然后被我朋友打了,现在应该已经被带到你们有个姓盛的经理的办公室里去了,你能不能帮帮她?]
向宸:[哪个姓盛的经理?]
向非焱:[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啊?姐!救命啊!我都没求过你什么!]
向宸:[……等我开完会。]
向非焱:[不行!必须现在啊!那个苦主不想报警!盛一隽那个男的肯定要坑我朋友钱!她叫沈知言,求你了姐!求你!!!]
向宸无语的收起手机。
看秦清雾的意思,显然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可她现在要是贸然离开,那显然也不合适啊。
想到这里,向宸愈发的无语,这些小孩儿……怎么长大了还在打架啊?
就喜欢惹麻烦是吗?
所以刚才外面那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就是向非焱的那个朋友沈知言和盛一隽?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有人敲门。
总经理亲自把茶水和精美的糕点摆放在办公桌前,秦清雾看他一眼,淡然颔首道谢。
总经理连忙恭敬的笑着开口:“您客气了,秦总。”
他正要转身,却听秦清雾淡声问道:“方才外面什么事?”
“啊,是这样……”总经理为难的解释:“有个艺人在楼梯间被人打了,手下的人正在处理,我下次一定会谨记,不会再让闲杂人等随便上这一层来。”
秦清雾淡声询问:“艺人叫什么名字,被谁打的?”
“盛一隽,打他的人似乎叫……沈知言?”
秦清雾表情微动。
总经理持续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平时大老板不来,不会发生这种事儿,大老板今天一来,怎么什么坏事儿都赶在今天了?
秦清雾抬眸望过去,问他:“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总经理犹豫着不敢说。
向宸提醒道:“说。”
“是这样的。盛一隽和他的助理,不知道在楼梯间发生了什么,看样子似乎是有了什么误会吧,然后那位沈小姐遇上了,就打了人。”
向宸不禁嗤笑:“有了什么误会?怕不是直接非礼吧?”
“这……向总您——”
他一时间竟然摸不清,身为他顶头上司的向宸,究竟是站在哪一边的。
秦清雾淡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他犹豫着试探:“而且盛一隽是娱乐圈的艺人,若是他在我们酒店闹出什么事儿来,对我们酒店影响不好,索性大事化小,小事化——”
他话音未落,秦清雾直接淡声打断:“她不会随便打人。”
“——什么?”
向宸也略感诧异,却还是蹙眉提醒:“没听秦总说吗?沈小姐不会随便打人,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别搞小事化无那一套,更何况非礼女孩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小事。”
“是是是……我明白了。”
到了这会儿,他要是再不明白,那他这个负责人干脆就别干了。
所以秦总的意思是……她和那位沈小姐有些什么交情?
不但他在想这个问题,向宸也在想这个问题,她歪着头去看黎珂,黎珂笑了笑,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沈知言就是秦总家的小孩儿,那包糖,也是买给她的。”
向宸愣了愣,下意识就去看办公桌上的那包糖果。
所以……自家妹妹向非焱,对她说拒绝在“大老板”手下做事,是因为想着走亲属路线?
总经理正要出门。
秦清雾却淡声喊住他:“稍等。”-
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内。
“她把我打成这样,五百万吧,五百万私了。”盛一隽冷笑,对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开口:“以及让她向我道歉。”
盛经理看着自家侄子被打成这样,也是心疼,蹙眉对沈知言道:“沈小姐,是你打人在先。”
沈知言挑眉望向他:“所以,他和畜生一样,对人非礼,试图强|奸,就这样算了?”
“什么强|奸!”盛一隽想到什么:“你在剧组那些事儿,我也记着呢,逼人跳河自杀,你和我半斤八两吧?”
“而且……你问她。”盛一隽望向宋瑜,笑着开口:“我强|奸她了吗?”
沈知言蹙眉,望向宋瑜。
她顿了顿,问她:“你希望报警吗?”
她这话问出来,盛一隽也是一愣,宋瑜低着头,眼眶里全是泪。
她在犹豫,如果报了警,盛一隽能不能身败名裂还要另说,她虽然还没大学毕业,但是经纪公司的洗白手段她最清楚不过了。
到时候盛一隽背后的公司一定会把污水泼向她,劈天盖地的污水泼过来,会把黑的说成白的。
但是……
如果不报警的话,帮了她的沈知言就要赔偿五百万。
想到这里,她鼓足了勇气,颤抖着唇,然而那句“可以”明明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沈知言顿了顿:“好,我明白了。”
“不!”宋瑜慌乱的看向她:“我愿……”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房门不知道被谁用力推开。
随着外面那名身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进入,原本稳坐钓鱼台的盛经理连忙站起身来,满脸赔笑:“您怎么来了?”
男人气的咬牙,没理他,却望向盛一隽怒声开口:“盛先生,出于您品行不端,我们公司总部的意见是,您接下来关于我们度假村的代言取消。”
盛一隽愣住了。
“什么总部?!啊?什么品行不端!”
中年男人冷冷的看他一眼,又看向办公桌后的男人:“老盛啊,你这个侄子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你这尊大佛我这里也留不下了。”
盛经理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僵硬在了脸上。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您说什么?”
盛一隽捂着被打疼的脸。
怒声开口:“这个事儿刚出来,你们总部就能知道吗?而且被打的是我!凭什么我的代言取消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已经有几名保安进来,把他们二人请了出去。
伴随着盛一隽骂骂咧咧不甘心的声音,随着房门被关上,逐渐陷入了安静。
“沈小姐。”眼前的中年男人极为恭敬客气,他满脸堆笑,对沈知言道:“您这是要去哪儿?”
沈知言顿了顿:“去顶层餐厅吃饭。”
“那我送您过去?”男人殷勤的笑道:“出于您在我们酒店遇到了这样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这边愿意主动赔偿您三年入住的贵宾卡,以及这位小姐——”
男人又笑着去看宋瑜:“您也会获得三年入住贵宾卡。”
沈知言迟疑了片刻。
问他:“是谁帮了我?”
总经理笑起来。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样干脆。
“是我们老板。”
沈知言恍然点了头。
就在这时,她手机上微信提示音响起。
向非焱给她发来消息:[我跟我姐说了,她说她们大老板亲自过问的,你已经解决了?]
沈知言回复:[嗯,我马上上去见你。]
向非焱:[行。]
酒店的经理殷勤的笑着,主动伸出手,请沈知言和宋瑜一起出门。
站在走廊上,沈知言问:“你们老板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我们老板说。”经理笑着开口:“若是您问起,就说她是您的粉丝。”
沈知言:……
这家酒店吗?
她名声差成这样,竟然还有真情实感的粉丝?
沈知言顿时心情有点微妙。
一直走在她身侧的宋瑜却是不发一语,沈知言顿了顿,对经理道:“我自己去餐厅就可以了,不用麻烦您。”
“那成。”他说着,接过身后下属递过来的两张会员卡,恭敬的递给沈知言和宋瑜,随后又解释说:“至于盛一隽那边,碍于这位小姐似乎没有想报警的意思,除了取消掉他的代言之外,我这边实在不好再多做些什么。”
沈知言没吭声。
宋瑜却开口道:“谢谢您……”
“哎吆,不敢当不敢当。那您二位先聊着,我先告辞。”
一时间,走廊中只剩了沈知言和宋瑜二人,走廊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敞开了,外面忽然雷雨声大作,有夹杂着雨气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沈知言不自觉冷的瑟缩了一下脖颈。
宋瑜沉默着不肯出声。
沈知言顿了顿,正要开口。
“对不起……”宋瑜忽然看向她,抱歉的说:“是我刚才没有勇气,对不起……”
沈知言轻轻摇头:“我理解你的顾虑。”
宋瑜一愣。
她迟疑的望向沈知言。
沈知言缓声开口:“以后记得保护好自己。”
她说完,不等宋瑜说话,已经转过身,向楼梯的方向走去了。
宋瑜这才想起来她身上还穿着对方的外套,对方显然已经送给她了,也没有留下她的联系方式。
她呆愣的望着对方的身影,直到对方走到楼梯口的位置转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她才收回视线。
她摸了摸下衣口袋的位置。
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微博,开始编辑内容:
[对不起,为我曾经丝毫没有的个人判断力,轻易被人带了节奏。
对不起,为我的人云亦云。
如果你能看到的话,请收下我微不足道的道歉。
@写离歌。]-
顶楼的餐厅布置的极为奢华,四周都是玻璃墙,此刻正在下雨,能顺着头顶上方的透明玻璃,清楚的看清雨水落下来的场景。
两侧的玻璃墙镂空,虽然雨水被阻隔在外,但是却有风能吹进来,诚然,在本市最高的一处建筑顶楼用餐,的确能够俯瞰本市最美的风景。
然而今天降温,冷也是真冷。
沈知言丝毫没有闲情逸致赏景,她上身只剩了一件卫衣。
和向非焱多年不见,对方身上的气质似乎变了很多,多了几分成熟,一身不修边幅的休闲装挂在身上,清瘦的身材一如往昔,但是脸倒是没怎么变,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沈知言慢吞吞的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向非焱正想着怎么和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说开场白,沈知言瞥了瞥嘴,无语的说:“我可算知道今天为什么这里只有咱们一桌了。”
向非焱望着她这单薄的穿着,不自觉笑了:“你把外套给那个女孩了?”
刚才沈知言发来的视频她都没细看,吓得立刻给向宸打电话,幸好顺利解决了,不然她和沈知言这顿饭真的吃出事儿来,那她真的百死难赎其罪。
“是啊。”沈知言啧了一声:“好冷。”
“我说,你怎么和以前一点都没变?当年你念书的时候,就总是多管闲事,到头来鹤鸣那些傻逼领导就总喜欢,把什么事儿都算你头上,总是给你记过。”
向非焱说完,想到什么,又不自觉沉默下去。
她打量了一下沈知言的脸色,对方眸子里变得冷淡,似乎也和她想到了那同一件事儿。
顿了顿,向非焱主动笑着转话题:“说来也怪啊,你当年那么能惹事儿,竟然没被退学呢?”
沈知言懒散笑笑:“羡慕吧?”
“羡慕死了。”向非焱笑着看她:“今儿想吃什么啊?这里的牛排不错。”
她说着,向不远处挥了挥手:“您好,麻烦您。”
不过片刻,身穿西装马甲的服务生立刻便缓步走了过来,奉上菜单。
向非焱把菜单递给她:“吃什么?”
沈知言已经被冻的不行了。
“不吃了……就我们聊工作吧。”
“啧。”向非焱问那男人:“帅哥,能不能给我家姐妹来个毯子?”
“好的。”服务生应了,转身离开。
沈知言真的觉得她要冻死在这里了,怎么忽然一瞬间降温的这样厉害。
过了有五分钟,那名服务生又回来了。
他手里正拿着一件雾蓝色的长款大衣,看材质应该是山羊绒,这个牌子沈知言认得,价格应该不低于五位数。
“小姐,没有毛毯了,只有这件外套了,是全新的。”
沈知言微怔。
“什么?”
这酒店服务,这么好?
“呃……”她愣了愣:“也是你们那位大老板?”
服务生恭敬笑道:“是,我们总经理说,是她亲自吩咐的,这一件也是她的衣服。”
沈知言:……
那她这个粉丝,还挺贴心的。
“虽然我很感谢她的好意,但是算了。”
沈知言礼貌拒绝,然而服务生却为难的说道:“小姐,您收着吧,不然我这边不好交代。”
沈知言顿了顿。
也只能说:“麻烦帮我多谢她,顺便转达,等回头我洗好,再送到这里来。”
“好的小姐,等您二位点单结束,我就去和我们总经理说。”
服务生说着,把外套递上前,静静等候着沈知言穿上。
沈知言只能接过来,站起身来把衣服穿上,等她穿好重新坐下来,才意外的发现这件外套格外合身,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向非焱都惊呆了,她的惊讶程度一直在持续,直到点完单,服务生离开了。
向非焱才惊讶的望着她:“你这什么情况,我姐的大老板,为什么对你这样照顾?”
沈知言顿了顿。
“可能是她见不得我冻死在这里,而且应该是知道了我没有外套吧,是她人好?”
“……嗯,可能吧。”向非焱砸吧砸吧嘴:“这种人赚这么多钱,那我现在理解了。”
向非焱说完,她目光望向自己身前桌上的几页剧本,话题又回到了沈知言的剧本上。
“虽然你的剧本我很看好,短剧的赛道目前也只有几家公司在做,若是我们能先人一步,把朵猫视频APP做成专业短剧软件,这无疑是绝佳的顶级思路。但是……”向非焱顿了顿:“但是姐妹,情况是这样的,目前咱们这个朵猫视频APP,她没人下载啊,没有人关注,这个月新增的下载就不到20个。”
沈知言随手拿起了手机:“没关系,我来想办法。”
“呃——”向非焱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你刚拿到编剧报酬,比我有钱,当然了,我也绝对相信你的剧本能足够吸引眼球,但是……就算买热搜,他们也未必愿意下载,你懂吗?到时候钱砸出去了,下载的人寥寥无几,这也不行啊。”
“我当然懂了。”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随手点开了微博。
她特意切换了[写离歌]的微博号,随手点开了热搜。
果然和她预料的一样,随着《寂寞如雨》预告片铺天盖地的宣传,今日的热搜词条便成了:【柏婳说,一切都过去了】
是柏婳那一天在沧江一院去见林秉仁的时候,她所说的那句话。
是一个名男粉丝问她,为什么封笔两年,忽然复出了。
柏婳便是回答的那句:一切都过去了。
她这边用这样的宣传方式,沈知言丝毫不觉得奇怪。
点开热搜词条,最热门的一条微博是柏婳新发布的微博自拍照,照片中的女人笑容甜美,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沈知言勾起唇角,随手点了个赞。
顺着她这条微博向下,词条中被辱骂她的人的微博所占领。
随便一往下滑,便是她那段采访的视频,伴随着网友们的评论。
[其实我有点欣赏柏婳的态度,就算是遭遇那样的不幸,她仍旧原谅了那个抄袭狗,试想一下,创作者都把自己的作品当做孩子一样,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自己的孩子被人改的面目全非吧?]
[柏婳说一切都过去了,那沈知言呢?她不打算给柏婳道歉吗?]
[真是想想就觉得恶心啊,写离歌那些短片点击量那么高,就算后来被平台下架了,她也赚到钱了吧?不打算把钱吐出来?]
[其实我觉得……柏婳的作品很一般啊,写离歌抄谁不好,偏偏抄她?]
沈知言看到这里,觉得这条微博格外与众不同。
她顺手点开了评论-
[你有病吧?不懂欣赏别说话。]-
[喷子真有意思,就你想法与众不同是吗?]-
[傻逼,你觉得柏婳写的一般你上呗,你既然长了张嘴这么厉害,你咋不自己写呢?]-
[写离歌都烂成这样了,竟然还有粉丝呢?]
博主显然被柏婳的粉丝喷怒了,直接回复:[牛啊,这年头还有脑残粉说你行你上那一套呢?咋地,我觉得一个电视剧不好看,我不能说了?难不成我说电视剧不好看,傻逼粉丝还要说让我投资拍电视剧呢?既然你们觉得我是写离歌的粉丝,那好,从今天开始,老子就粉写离歌一个!]
不过十秒钟,沈知言发现自己粉丝多了一个。
“……”
心情着实变得有点微妙。
“我说,沈知言。”向非焱疑惑地望着刷手机的她:“你该不会是下载朵猫视频呢吧?啊?你多加一个软件下载,好像也……”
沈知言充耳不闻。
她直接点开了微博,开始编辑内容:[#柏婳说,一切都过去了#@柏婳学姐,给您两周时间,向我道歉,坦白您抄袭我的事情,不然——]
她直接点了发送。
下一刻,已经有人发现了她发布的这条微博-
[我草?我看错了吗?]-
[什么鬼啊,被盗号了?]-
[……抄袭狗还敢作妖?]-
[好诡异啊,在这个词条下面,说这种话,倒反天罡?]-
[嚯,装死两年的人,复活了!]-
[神他妈让我们婳婳和你道歉,你疯了吗?看看你在说什么屁话!]-
[好奇,她不然后面是想说什么,是威胁吗?]-
[搞笑死了,写离歌是说柏婳抄了她吗?]-
[威胁个屁啊!她如果有证据,不早放出来了?我们婳婳能怕她威胁?]
沈知言眼见着评论逐渐增加,心满意足的收起了手机。
“你说什么?”她问对面的向非焱。
“我说,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咱们软件的下载量。”向非焱顿了顿:“而且你之前电话里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帮我承担百分之六十的债务,然后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这破公司现在根本不值那个钱,你可想清楚了啊……”
沈知言笑了笑:“已经开始了啊。”
“什么?”向非焱愣住了:“什么已经开始了?”
沈知言顿了顿。
“免费的午餐吧。”
“……?”向非焱无语的望着她:“你冻傻了吗?还是饿傻了?”
沈知言笑起来:“我明天想去你的公司看看,顺便把钱给你。”
“……去公司没问题,反正就那么几个员工。”向非焱顿时竟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苦口婆心道:“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我欠了那么多钱,然后你帮我还那么多……唉算了!”
她有点说不下去,想到沈知言的剧本,也便道:“这样吧,你只出力就行,我直接分你一半股份。”
“那不行,朵猫视频以后是会去M国敲钟的上市集团,是我在占你便宜嘛,向总。”
沈知言这句向总直接把向非焱说乐了。
“那你还真是,有自信啊……”
沈知言也跟着她笑。
另一边。
大雨滂沱,雨水冲刷而下。
小区内部一栋住宅的顶楼阳台处,柏婳原本在悠闲的一边赏雨,一边刷着微博,然而,她忽然看到了那条全新的热搜词条。
——[写离歌说,柏婳才是抄袭者。]
这个词条的热度逐渐攀升,柏婳甚至相信,不出半个小时,这个词条后面就会出现“爆”这个标志。
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手指,甚至都不敢点进去。
窗外大雨如注,雨声噼里啪啦落下,既然让她觉得莫名刺耳。
孙明玉端着洗好的草莓走进来,她一眼便看到了正在用力揪扯着自己头发的柏婳。
她赤脚踩在阳台上,目光空洞的望着窗外的雨,手机被扔在了一边,孙明玉愣了一下,连忙快步走过去。
柏婳这样的情况,只有在当年,抄袭事件刚出来的时候,她才失态成这样。
孙明玉关心的问她:“怎么回事儿?”
她说着,拿起了被柏婳丢在一边的手机,果然就看到了写离歌刚刚发布的那条微博。
“这……”孙明玉往下手机,连忙去抱蹲在阳台的柏婳:“婳婳——”
柏婳忽然崩溃,她用力堵上自己的耳朵。
她大声的哭喊出声,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她到底想做什么……”
“婳婳!你冷静一下!”
“她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为什么!沈知言!!”
——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沈知言离开了酒店,前往隔壁的购物中心。
她一路来到三楼,在一家玩偶店,选了个一人高的白色小熊。
付完了钱,她一个人抱着小熊在步行电梯下楼,果然不出意外的,吸引了无数客人的回头率。
她买完东西,一路来到商场大厅,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秦清雾离开酒店之后,黎珂便拉着她来这家商场买香水,秦清雾原本正在营业员的介绍下试香,不经意一抬眸,便看到了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女孩。
那人面容清秀,皮肤格外白皙,身材高挑,精致秀气的整张脸似乎都被那个白绒绒的玩偶所遮挡,只露出了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手指骨节分明,手臂牢牢环着她怀中的玩偶。
她每走出几步,就下意识的看一眼地面的方向,生怕玩偶小熊的两只脚落在地板上。
那人显然也发现了她,从小熊后面探出脸来,四目相对,沈知言似乎是对她轻声笑了笑。
秦清雾也不禁随之莞尔。
等沈知言来到近处,她停下脚步,挑了挑眉,望着秦清雾问:“你不是微信上说,要晚上回来吗?”
秦清雾望了眼她怀中抱着的小熊玩偶。
随后,她手臂轻抬把手中的糖袋拎起来,轻轻晃了晃,语调轻快上扬:“是你说想快点吃到糖果。”
沈知言怔了一下。
想到自己微信的发言,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
“那你……”她收回落在对方脸上的视线,不自觉小声嘟囔:“那你也不用提前回来,而且还要改机票,好麻烦啊。”
秦清雾不自觉笑了:“这只是一方面,是我行程有变。”
“哦,是这样。”沈知言抬眼看她,也跟着她笑:“你是自己一个人来逛街吗?我陪你?你想买什么?”
秦清雾动作微顿,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问她:“你不是要回去忙工作,有时间吗?”
“今天的任务大概已经完成了。”沈知言想到什么,笑着告诉她:“而且还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秦清雾望着她清澈眼眸中的笑意,想起了方才黎珂对她说的那条微博热搜。
秦清雾好奇的问她:“被人在网上那样说,也很开心吗?”
“……”
沈知言顿了顿,没想到秦清雾竟然已经知道了她发微博的事,她还以为秦清雾是不会关注的,便道:“算是吧,我对柏婳说,不搞阴谋诡计,那就干脆搞阳谋。”
秦清雾垂眸打量着她。
静默片刻,问她:“你是有什么计划了?”
沈知言正要开口。
身侧位置忽然传来一道女声:“我买完了,你呢?”
循声望过去,从一旁走过来的,是一位身穿酒红色西装的女人,沈知言觉得她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黎珂一见她,顿时笑了。
热情道:“是你啊,上次请我们吃焦糖舒芙蕾的那个沈小姐,对吧?”
沈知言闻言,恍然记起来了。
是那天在景颐小筑的餐厅一楼,秦清雾要等待的两个朋友之一。
——不过对方竟然记得她吗?
明明只是远远见了一面,就记性这样好吗?
黎珂说完,又望着沈知言怀里的玩偶:“你这可爱的小熊玩偶,是买来抱着睡觉的?”
沈知言轻摇了头:“不……是我送给秦清雾的礼物。”
黎珂一愣。
她看看秦清雾,又看看沈知言。
尤其是在看到秦清雾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表情的时候,她差点直接笑出声来。
开什么玩笑!
在秦清雾的字典里,就从来不会有可爱这两个字啊!
黎珂顿时憋笑憋的不行,直到秦清雾冷淡的目光向她看过来,她才终于有所收敛。
但是真的很搞笑啊!
昨天在谈判桌上,那个不苟言笑,却轻而易举三言两语,把对方说的哑口无言的,清冷矜贵的秦总。
谁能想到今晚回了家,就要抱着可爱小熊睡觉呢?
沈知言望着秦清雾的眼睛,迟疑的问她:“你不喜欢?”
“没有。”秦清雾打量那个小熊片刻,语气随意的补充:“很可爱。”
“你要是不喜欢小熊,我自己抱回去也行,”沈知言顿了顿,对秦清雾说:“下次再给你买别的动物。”
黎珂瞬间:“噗嗤!”
她实在没憋住。
有没有一种可能,根本就不是动物的问题!
秦清雾淡扫了黎珂一眼。
黎珂立刻抬手,给嘴巴做了个拉死拉链的姿势。
“没有不喜欢,只是从来没买过。”秦清雾解释完,对沈知言伸手:“给我吧。”
沈知言正要递给她,黎珂连忙主动说:“我来我来,我来帮你抱着!”
秦清雾却拒绝了,她直接伸开手臂,从小熊的两条胳膊下穿过去,随后把它抱在了怀里。
黎珂望着秦清雾一袭高定西装,戴着金丝眼镜,一派高冷女神的姿态,怀里却抱着一只超大只的小熊。
这实在太好笑了!
尤其是周围人向秦清雾看过来,又窃窃私语的时候,黎珂忽然觉得这个事儿更好笑了,她甚至想拍一张照片留念。
沈知言顿了顿。
“那我先走了,你们先逛吧。”
秦清雾淡声喊住她:“稍等。”
沈知言迟疑一声:“什么?”
秦清雾说:“你的薄荷糖。”
沈知言反应过来,她伸手去秦清雾手里拿装糖的袋子。
她觉得既然卫城的薄荷糖那么出名,显然一定是极好的口感。
想到这里,她问道:“秦清雾,你吃过了吗?要不要吃一块?”
秦清雾还未应声。
黎珂便笑着调侃:“她抱着你的小熊怎么吃啊?你来喂吗?”
“……”
沈知言的脸不自觉开始发热。
大庭广众的,这真的合适?
如果秦清雾说吃,那她怎么办?
幸好,秦清雾此时淡声开口。
“吃过了,都是你的。”
“哦……”沈知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笑起来:“那二位姐姐你们先逛着,我先回了哈。”
她迈开步子,走出去几部。
又不自觉回头,发现秦清雾和她朋友还在望着她。
沈知言笑了笑,提醒道:“看样子待会儿还要下雨,你们最好别在这里呆太久,或者去那边的商店买把雨伞。”
秦清雾从善如流。
应了:“知道了。”
等沈知言走远,黎珂这才收回视线,她歪头望了眼抱着小熊的秦清雾.
忽然有点想犯欠,她故意拖长了音调问:“我说,不如咱们再去楼上看一圈衣服?”
秦清雾淡淡的视线落在她脸上,警告意味明显。
“好吧好吧……”黎珂憋着笑:“那我们回吧。”
黎珂说着,便主动向商场外的方向走去。
她一边走一边说着:“华景国际酒店的那件事,他们处理的也不是很好,毕竟是盛一隽非礼那个叫宋瑜的女孩在先,你家小孩打死他都算轻的。”
秦清雾思索片刻。
淡声开口:“他是哪家公司的艺人?”
“啊……这我没注意,他——”
这种小角色,如果不是他被沈知言打了,黎珂甚至都不会在乎他是谁。
“不如这样,回头我让人去跟进一下,这人如此行径,就别让他出来害人了。”
黎珂说完,电话铃声响起来,她接起电话。
等她和电话另一边的人聊完。
黎珂收起玩味的表情,压低了声音对秦清雾道:“等走完流程,元谊地产便会彻底成为华耀资本的囊中物,你家老爷子和江家的那位老爷子,他们已经舒服了太久了,是时候该给他们一点危机感了。”
秦清雾不置可否。
眼下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黎珂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小熊。
试探问她:“不如我帮您抱着?”
秦清雾淡声拒绝:“不必。”
“……?”
秦清雾没那么幼稚吧?
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黎珂觉得一定是她想多了,秦清雾不是那样的人。
“可你一个禁欲系抱着个小熊,我感觉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全世界好像都在看您啊秦总!”
秦清雾表情淡然,丝毫不把周围人的打量放在心上。
“我说,你竟然也会有喜欢小熊的一天?”
“不可以?”
“哈哈哈哈。就是觉得这么可爱的东西,和你也太不搭了。”
第72章
下了九号线地铁, 再向前走上一站公交,就能见到朵猫娱乐的办公大楼。
昨天夜里,沈知言在写写剧本的时候, 向非焱就是在电话里这么和她说的。
沈知言从一路向前, 她走了一站路,站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脚步。
她眯了眯眼, 打量着眼前那条狭窄破旧的无人街道,午后的阳光照在人身上,不由得晒得人发困。
街道左边是一面墙, 墙后面似乎是在施工,它能听到大型机械运转的声音,墙的右边很多店铺都倒闭了, 她目之所及只能看到,这附近的一家电脑维修店铺和一家小商店还敞着门在营业。
她盯着那个从小商店刚买了烟走出来, 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吞云吐雾的中年男人,不自觉开始心想:她不会来错地方了吧,这附近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有办公大楼的样子?
巧合的是, 那中年男人一边吸烟, 一边四处打量着这附近。
他忍不住怒骂了一声:“这他妈鸟不拉屎的地儿,怎么可能有人!该不会是骗老子的吧!”
沈知言不自觉啧了一声, 太阳实在是太晒了,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进超市买瓶水。
但考虑到她极有可能走错了地方, 她还是先拿出了手机, 重新看了眼向非焱给她发来的微信消息。
上面有朵猫娱乐的地址定位,沈知言把地址点开, 发现自己所在的就是朵猫娱乐附近, 她甚至从地图上看到了这家小超市的名字。
——也没错啊。
她身形高挑, 腰细腿长,纵然两条长腿被休闲长裤松松垮垮的遮挡着,她醒目的身形和亮眼的五官还是让小超市的女老板探出头来。
她刚才在店铺里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必然是个小美女,走出来一看果然如此。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去聊几句话,毕竟他们这地方偏的很,平时很少有人来,除了对面工地上的工人们偶尔来买烟,几乎少见外人。
然而女老板还没想好搭讪的开场白,从她店铺里买烟的中年男人已经踩灭了烟头,快步向那小美女的方向走过去。
沈知言正在低着头给向非焱发消息:[我快到了,看到一家小卖部,然后再怎么走?]
向非焱还没回,她就听着身前有个粗犷的声音问她:“小姑娘,你是不是也迷路了?”
沈知言一抬头,就见身前两步远位置的中年男人正在和她搭话,对方身上的烟味儿被太阳一蒸,带着热气的微风吹入她的鼻息,味道说不上好闻。
她不动声色的向后仰了下身子,淡声道:“嗯,定位显示是这里。”
但这附近不太像是有办公楼的地方,向非焱能不能出来接她一下啊。
男人也有些泄气的道:“我也是,我是帮老板来收债的,结果我都在这条街转悠了好几圈了,什么都没看着,不过前面有个狗洞。”
“……”沈知言还是耐着性子问:“你也是找个办公楼?”
男人点头:“是啊,我就指望着这笔债能帮客户要回来,如果能要回来,我就能顺利送我家姑娘去国外念书了。”
沈知言顿了顿。
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们帮人要债的,提成这么高吗?”
男人嘿嘿笑起来:“也没你想的那么高,不过送到M国念书还是够的。”
沈知言就不禁再次沉默了。
把孩子念书,算上生活的各项开支,一年少说也有20万,而且出国念书又不止念一年,所以提成真的这么高?
见她不说话了,男人还以为自己太过炫耀,让小姑娘的自尊心受挫了。
毕竟对方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一看就是刚大学毕业没多久,显然是辛苦在社会上打拼的上班族,不然谁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工作。
想到这里,他又说:“你别只看我这行提成高,其实也不稳定,而且是过得刀口舔血的生活。”
沈知言疑惑:“怎么说?”
“上回我去帮一个客户收债,那欠债的直接拿着刀出来砍我,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他跟发了疯一样追了我大半条街,最后警察来了他也是那套说辞,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沈知言默了默。
颇为同情的道:“那您这行,确实风险有些大啊。”
男人叹气:“谁说不是呢,有时候真的不太想干了。”
沈知言正要继续安慰。
男人忽然自豪道:“不过,上上回我提了一百多万,给我家姑娘存了套房子。上上回提成是30万,给我家姑娘提前存了辆奔驰。”
沈知言觉得,或许她的安慰也没那么大的必要。
她好脾气的说着:“那你家姑娘还挺幸福的,有您这么疼爱她的父亲。”
男人乐呵呵笑起来:“可不就是这样么,做家长的总希望孩子能过的好,我们苦点累点没什么的,幸亏我这工作赚的多,不然在沧江市这种发展迅速的地方,她又在沧江六中那种地方念书,要是没点钱还真容易让人欺负了去,等你将来有了孩子就懂了,操不完的心。”
沈知言认真思索了一下。
——孩子么?
这个话题距离她也太遥远了。
“幸亏我把我家姑娘送进了沧江六中,她妈妈一开始还想送她进鹤鸣呢,哎吆,鹤鸣可怎么行啊?听说前几年他们那有个叫沈知言的学生,把同学的腿都打断了,看着这新闻我就害怕,现在的孩子年纪轻轻的不学好啊!”
沈知言沉默。
男人聊着聊着,打开了话匣子。
索性一时间找不到那栋楼在哪儿,干脆就和这漂亮的小姑娘聊一会儿。
但对方似乎是不太想和他聊的样子,而是持续低着头看手机,男人掏了下口袋想要摸烟,但是想起来女儿总是骂他抽烟难闻,眼前的这个女孩显然也比自家孩子大不了多少。
沈知言望了眼手机屏幕,电话也没能打通,向非焱也还没给她发来回复。
倒是秦清雾的消息发了过来。
——[抱歉,接下来一周都有应酬。]
沈知言临出门的时候,问她周三晚上有没有时间,她想约秦清雾一起吃饭。
她昨天熬了个通宵,一口气给董凡卿导演发了一集的拍摄剧本,这也就意味着她接下来能空出足够的时间,来写朵猫视频那边的短剧剧本。
看到对方的回复,沈知言手指打字:[你工作重要,改天我们吃饭也可以。]
秦清雾秒回,问她:[你有很重要的事找我?]
沈知言想了想。
赶忙回复道:[没有没有,就是你出差特意帮我带特产,那我就请你吃顿饭嘛。]
秦清雾回她:[不必这样客气。]
沈知言一顿。
回她:[不是客气,就是……礼尚往来,你对我好我肯定要有所表示的。]
过了大概有二十多秒,秦清雾的消息才回复过来。
——[你的小熊不算回礼吗?]
沈知言笑起来。
告诉她:[那我又不傻,你收下小熊的时候,你朋友是不是在调侃你?我猜你平时或许不喜欢这种东西?]
秦清雾回她:[要开会了。]
顿了顿,她又发了一条消息:[和领导开会。]
沈知言反应过来。
连忙回复:[你先忙吧,工作要紧。]
秦清雾:[嗯,开完会再回你。]
沈知言默了会儿。
[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你先忙,不用管我。]
她发完消息,正要收起手机。
对方的消息又发过来:[现在喜欢了。]
沈知言一愣。
什么现在喜欢了?
——小熊吗?
她心情有点微妙。
回:[对,它抱着睡觉真的还挺舒服的。]
见沈知言收起手机,中年男人正要考虑要不要进小卖部问个路。
虽然看样子,他要收债的那家公司极有可能已经搬走了,这附近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公司?
如果已经搬走了,那他这次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你们是不是要去附近的办公楼呀?”
听着动静,沈知言和中年男人纷纷回头。
小卖部的女老板已经走出了门来,见沈知言点头,她笑眯眯的指着前方说:“那边有个通道,从那个小通道里穿过去,就能到另一边办公楼了。”
中年男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问道:“妹子,你说的那个通道,该不会是那狗洞吧?”
“……”女老板白了他一眼,无语的说:“对,就是那儿。”
沈知言道了谢,转身就要准备走。
这时候就听中年男人对女老板问道:“妹子,你们家有没有斧头之类的?”
纵然老板娘见惯了世面,还是有些惊讶问他:“你要斧头干什么?”
“哎吆妹子,我是个收债的,我怕待会儿上去被人砍了,所以先下手为强。”
老板娘压根没搭理他,直接扭头回了店铺。
沈知言也心情有点微妙,收债要打打杀杀的吗?
不过一会儿,那男人已经跟了上来,许是见沈知言一声不吭,他下意识解释:“我只是以防万一,吓唬吓唬对方,万一那老板不想还债,我肯定先礼后兵,也不会杀人见血的。”
沈知言望着前方的路,脚步不停,眼睫微微垂下。
“不用和我解释。”
“……”男人尴尬一笑:“我就是怕你误会我是坏人,而且咱们又一路同行,也算是缘分嘛。”
沈知言没应声,转眼间已经来到了男人口中的那个所谓的“狗洞”前。
墙壁上不知道被谁破开了一个狭窄的方形小洞,她虽然长得瘦,但是身量狭长,钻过去尚且有些吃力,她有点怀疑身后的中年男人过不去。
沈知言走上前,微微弯下腰,过去的时候除了袖口位置被蹭了一点土,倒也算是顺利。
她过了方形小洞,直起身来,拍打着袖口上泥土的同时,打量着眼前的建筑,里面是一栋栋的二层小楼,一栋房子挨着一栋,房门前挂着不同公司的招牌,显然是个小型的产业园。
“哎吆!这破地方!”
身后传来中年男人的粗嗓门。
沈知言回了头。
对方身材有些偏胖,正吃力的从洞口里挤进来。
他直起腰来,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配上黝黑的脸庞,也顾不上拍身上蹭的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墨镜戴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匕首,藏在袖子里。
沈知言收回视线,向产业园里面走去。
她看了眼手机,考虑要不要提前报警。
毕竟这个中年大叔看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正常人走在大街上,谁会带匕首啊?
男人一边四处打量,一边跟上她。
“小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啊?”男人在后面说着,见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沈知言没应声,他又不自觉解释:“小姑娘,我真不是坏人,你刚才看手机,不会是想报警吧?”
沈知言没应。
男人继续嘟囔:“我这行头真是为了撑场面的,而且那家公司的老板都欠了我客户三四年的钱了,对方一直还不上,每次我客户催对方都说快了快了,结果也不还,不然我客户也不会找我。”
沈知言望着前面那栋二层小楼的招牌。
——朵猫娱乐。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
随着她停下来,身后男人也眼前一亮,捏了捏袖子里的匕首,同时停下脚步。
“我到了。”男人嘿嘿一笑,要分别了,他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来这做什么的?”
沈知言顿了顿。
回答:“不出意外,是来当老板的。”
“老板?”男人走上前来,不自觉四处看看:“小姑娘你来这当老板?不会被骗了吧?正常好人谁把公司开在这儿啊?”
沈知言没应声。
男人赔笑道:“那也没事儿,你已经到地方了,你再慢慢找吧。”
然后,他就连忙说:“你别报警啊,没必要啊,我真不是来杀人的!”
他说完,也不管沈知言答不答应,快步走向了朵猫娱乐的玻璃门。
男人快步迈上台阶,用力一把拉开玻璃门,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对年轻的前台小妹妹怒目而视:“你们老板呢!叫他出来!”
前台小姐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来,她被眼前这凶神恶煞的男人吓到了。
犹豫着小声回答:“我们老板出去接朋友了,还没回来……”
“少他娘的搪塞我!”男人怒声道:“这种老掉牙的借口糊弄谁呢!你老板今儿要是不出来,我就把你这大厅给你砸了!”
“您……”前台小姐慌了,她又不敢上前,伸手拿起座机电话,好声好气的说着:“先生您稍等,我这就联系我们老板,您找她是为了——”
“我就和他说,宋先生那笔账,现在要还!今天必须还!不然老子就弄死他!”
男人威胁完,冷笑着站在原地。
前台小姐迅速播了个号码出去,等了半分钟,她也没能打通。
她慌乱的挂上电话,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这可怎么办?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就不好惹,而且对方长得就凶,进来就喊打喊杀,看着就不太像是一个善茬。
就在她心慌意乱的时候,大厅的玻璃门忽然被人轻轻拉开,那人身形高挑,一身慵懒闲散的休闲装扮,身高腿长,五官精致,眸子澄澈干净,然而对方淡漠的眸光却给人以不好接近的冷漠感。
那人推开门,缓步走进来。
淡声对男人说道:“你找我?”
男人听着身后的嗓音,有点耳熟……
他愣了愣,回过头去。
看到那张的熟悉面孔,顿时惊讶住了。
而就在此时,他袖口里的匕首也有点兜不住。
“哐当”一声,匕首掉在一楼客厅的干净地板砖上。
和来人四目相对,男人看看她,又不自觉看看掉在地上的匕首。
男人:……
要不要这么尴尬?
前台小姐看到对方的刀子,顿时连报警的心思都有了,她下意识就要立刻报警。
谁知道这时候,那位进来的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开口了。
她问中年男人:“你是来这里讨债的?”
“……”男人心情有点微妙,尴尬问道:“你是来这里当老板的?”
沈知言默了默。
回他:“算是吧。”
前台小姐发现。
这两个人诡异的对话过后,一时间男人也不喊打喊杀了,而那名漂亮女人也一起沉默下去。
空气中莫名是分外尴尬的气氛。
过了会儿,男人率先反应过来。
他换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似乎为了缓解尴尬,主动自我介绍:“我姓周,不知道……这位老板,您贵姓啊?”
沈知言顿了顿。
淡声:“免贵姓沈。”
“哦,沈好啊,这姓氏好。”男人乐呵呵恭维完,说:“我叫周贵,您呢?”
沈知言默了默。
“沈知言。”
“……”
男人想了想,问她:“该不会是……鹤鸣——”
不等他说完。
沈知言轻点了头:“嗯。”
“……”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前台小姐看看中年男人,又看看沈知言,完全搞不明白这俩人到底是哪一出,她只觉得这位漂亮的年轻小姐是进来解围的,但是……
似乎哪里就是不太对劲啊!
就在这时,公司的玻璃门再一次被人推开,前台小姐见了来人,都急得要带上哭腔了:“向总,您怎么不接电话呀?”
向非焱完全不明所以,她三两步走到沈知言身边,简单打了声招呼过后,望着眼前的中年男人:“大叔,您找谁?”
前台小姐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向总这声大叔喊得太过亲切,那个叫周贵的中年男人笑呵呵的主动伸出手来:“向总是吧,果然年轻有为啊……”
向非焱不明所以的和他握手。
问他:“您是——”
她说着,又看向地上的匕首。
疑惑的去看沈知言:“什么情况?”
周贵连忙弯下腰,把地上的匕首捡起来。
他笑着对向非焱解释:“给孩子买的玩具,不小心掉地上了。”
“哦,这样啊。”向非焱迟疑的点头。
沈知言开口解释:“这位周先生是来找你收债的。”
向非焱闻言,不自觉蹙眉,问周贵道:“帮谁收的?”
“宋建生。”周贵说出一个名字。
向非焱思绪有些复杂,宋总那笔钱金额不小,她之前只还了一部分,还是在她做剪辑熬夜加班加点赚出来的,当时对方只说看往日向家的面子,不急着她还,到了这会儿竟然直接反悔,找了催收的过来。
况且沈知言第一天来公司,就让她见到自己这种窘况,着实有些没面子。
向非焱正要说话,这时候沈知言往她手里递过来一张卡片。
向非焱一愣,竟然是一张银行卡。
她们之前聊的时候,沈知言就说要帮她承担债务换股份,没成想对方今天真的就送来了钱。
向非焱皱了皱眉,她刚要说些什么,沈知言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里面的钱足够了。”
说完,沈知言直接起身,走到饮水机前,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从里面拿出了一次性纸杯,她接了一杯水,站在一旁小口的喝着。
向非焱瞬间有了底气,便带着周贵前往二楼办公室去闲聊。
沈知言在一楼喝水的时候,接到了董凡卿的电话,对方让她明天去影视城一趟,明天剧组开机,让她一起去和大家吃个饭。
沈知言欣然应了。
她挂断电话,一抬眼,才发现前台小姐在偷偷打量着她。
沈知言微微一顿,挑眉向对方望过去。
对方愣了一下,连忙脸红的低下头。
她拿出手机在工作群发消息。
——[我靠!我们公司来了个新同事!长得比明星还漂亮!]
没过一会儿,群里热闹起来。
[什么同事啊?]
[咱这破公司不破产都谢天谢地了,还能有新同事?]
[多漂亮?无图无真相。]
前台小姐无语的打字:[你们自己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她就在一楼呢。]
[行,等我。]
[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那要债的走了吗?如果走了我下去了。]
前台小姐冷笑:[你们是不是人啊?刚才那么大动静,让老娘一个人应付!]
[啧。万一像上回一样,遇到带刀的怎么办?]
[就是就是……多恐怖啊,我妈就我一个女儿。]
[您苏小姐可是散打冠军呢,您肯定不怕。]
苏乐赢冷笑回复:[少儿组冠军也算冠军?]
[你们别逗她了,苏小姐快气死了哈。]
[我们刚正打算找家伙下去帮你呢。]
[就是,我连摄像机都扛起来了,他要是敢动手我就砸他!]
群里正热闹聊天的时候,向非焱一路从旋转楼梯上把收债人送下来。
沈知言抬眼看了看,显然是聊的不错,毕竟向非焱狭长的眸子里挂了明显的笑,而那个叫周贵的中年大叔也连连笑着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大家都不容易。”
等向非焱一路把他送走,她才转过身来,带沈知言前往二楼的办公室。
她一边迈上台阶,一边对沈知言笑道:“你这钱来的还真是及时,不然我今儿还真的有点麻烦了。”
沈知言笑了笑:“你欠了那位宋老板是多少?”
“两百多。”向非焱回答完,不经意一歪头,望着沈知言微妙的表情,疑惑:“你这什么表情?”
沈知言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站在二楼的走廊里。
她默了会儿,才说:“收债这个工作,能这么赚钱吗?”
向非焱:“……?”
沈知言:“嗯。那大叔说,收完你这笔债,他就有钱送孩子出国念书了。”
向非焱愣了愣。
顿时有些可惜的一拍巴掌:“哎呀!早知道我就不打工还债了,我干收债去啊!”
“……”
沈知言啧了一声,拍拍她的肩膀:“现在也不是很晚,你要是感兴趣,记得提前多买几把斧头。”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向非焱在她身后不自觉失笑:“那成本还挺低的。”
一路进了办公室,沈知言坐在沙发上。
向非焱没坐办公椅,也随着她在沙发上一起坐下来,不过一会儿,有个穿着休闲装的年轻女孩进来送茶。
她人长得漂亮,眼睛十分有神,她进来的时候眼睛就一直在盯着沈知言那张脸,放下茶水之后,沈知言对她颔首道谢,虚虚手挪到了身前位置。
年轻女人望着她修长白皙的手,不自觉眼前一亮。
人长得漂亮就算了,手也这么漂亮!
群里说的竟然是真的!
见她眼睛就像是定格在沈知言脸上一样,向非焱无奈的看她一眼,见对方站着不动,向非焱又咳嗽了一声。
年轻女孩如梦方醒,笑了笑:“那向总,我先出去忙啦?”
她说着,正要离开办公室。
“等等。”向非焱无奈的向沈知言介绍:“这是咱们公司之前签约的艺人。玲玲,这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合伙人,沈总。”
年轻女孩笑道:“沈总好。”
沈知言淡笑着颔首:“你好。”
“行,玲玲你先去忙吧。”向非焱提醒。
年轻女孩立刻点了头:“好的,向总,沈总,我不打扰你们了。”
她说着,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一出门。
她立刻拿出手机发消息:[天呐!确实超级漂亮!那温和又冷淡的气质!而且是我们公司的新合伙人!]
[温和又冷淡……你这是什么形容词儿?]
[合伙人?我们公司的新合伙人?]
[什么情况?向总新拉来的投资人?]
这时,前台小姐说:[刚才讨债的上门的时候,我看到那位小姐姐给了向总一张卡,然后那讨债的就笑着走了,应该是富二代?]
[我草!金主啊!]
[咱公司是不是要起飞了?!工资翻十倍!!]
[起飞个锤子,能有工资发就不错了,这年头影视软件竞争那么大,谁还下朵猫视频APP?]
“公司境况不好,像她这样身兼数职的也不止她一个。”向非焱介绍道:“我们公司的业务,最近变成了接其他娱乐公司外包的一些技术性工作,比如后期那些……上下员工都是这样,也包括我。”
沈知言应了一声。
“也就是说,朵猫娱乐的所有员工,任何一个拉出来都是全能?”
“全能有些夸张了。”向非焱顿了顿,又笑道:“不过也能这样理解,就是我们公司,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至少拍上几集短剧,是比寻常公司要有效率的。”
沈知言轻点了头。
“对了,你是说——”向非焱顿了顿:“让我们那款软件新增一个论坛版块是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
“嗯,论坛版块。”
“……这倒不是很难。”向非焱说完,又疑惑问她:“你确定增加了论坛版块之后,下载量就能上去?而且不需要花一分钱买营销?”
沈知言唇角挂笑。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自己微博上攀升的粉丝量。
笑着告诉她道:“当然,至少不会是一个月只增加20个下载,一天少说也有……两万吧?”
向非焱一愣。
连忙问她:“你说夺稍!真能两万?!”-
《风起时遇你》的演员都已经提前找好了,只是因为剧本需要重新写,故而才推迟了几天开机。
到了开机那一天,沈知言到达了沧江影视城,和演员以及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拍了合照。
本来拍这种合影她不用必须参加的,但根据董凡卿的意思,接下来《风起》要和《寂寞如雨》一起打擂,故而她很有必要出现在大合影上。
合照过后,沈知言收到了董凡卿递过来的红包,整组人都有,讨个好彩头。
接下来便是几名主演去忙着拍定妆照,贺辞歌离开之前,提醒她道:“过几天官宣的时候,恐怕剧组官微会@你写离歌那个微博,你做好准备。”
沈知言笑了笑:“没关系,你们不怕我连累就好。”
沈知言这话说完,贺辞歌笑着说:“怎么会怕你连累,你这个剧本虽然还只有几个镜头,但是大纲我们都看过了,每个配角都有发挥的亮点,我们很确信它一定能爆火,能写出来这种剧本的,又怎么可能是抄袭的那个?”
沈知言微怔。
“放心吧,我们剧组上下,都相信你。”
董凡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对她赞许的说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剧本放在现如今的市场上,它就是爆款的存在,而且你速度又写的足够快,甚至还附带了分镜。”
沈知言谦虚道:“可能是习惯了。”
“习惯?”董凡卿疑惑:“你以前这是这个速度吗?”
据他所知,编剧写剧本的速度绝对不可能几天就完成,更何况沈知言还是一个人,合作的剧本因为分公的缘故,效率有可能会提升,或者是改变小说出来的剧本,但如果是一个人担任编剧,能有沈知言这样的效率简直是天方夜谭。
“对……”沈知言顿了顿:“之前念书的时候,很多同学找我帮忙,尤其是老师的任务一下来,他们纷纷来付钱找我帮忙写,就这么练出来了——”
董凡卿一愣。
他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他刚拿到剧本的时候,还给林秉仁看过,坦言自己这回捡到宝了。
林秉仁也说《风起》这部网剧一定会火,只看大纲他就可以下此断言,看了第一集过后他便更加确信。
在贺辞歌等演员们去拍定妆照的时候,沈知言在片场,又拿着手机开始写剧本,等到了下午他们回来的时候,沈知言刚好又写完了半集。
她直接发到了董凡卿的微信上。
董凡卿看了眼内容,问她:“你这部分是山里的戏份,我不是你们本地人,这附近有什么方便拍摄的山吗?”
沈知言想了想。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
贺辞歌道:“有啊,江北郊区有个石老头山,旁边是游乐场,当年林秉仁导演还在那附近取过景呢。”
董凡卿思索了片刻。
果断道:“好,那我们结束了校园的拍摄过后,便前往石老头山拍摄。”
他说完,便估算了一下时间,安排助手去提前准备了。
贺辞歌的第一场戏是高中教室的戏份,她的对手戏演员也已经就位,对方名叫傅思思,是个网剧出身的科班演员,人长得温柔秀气,倒是很符合沈知言写的另一个女主,尤其是她穿着一身高中校服站在镜头下的时候,仿佛就是她笔下的角色本人活了过来。
沈知言站在摄影棚里,望着镜头里,两个女主穿着校服,坐在前后桌,正在听讲台上的“老师”讲课。
贺辞歌踢了踢前面女孩的椅子。
对方不满的回过头来瞪她。
贺辞歌唇角挂起坏笑,问她:“好学生,干嘛这么认真?”
她演到这里,董凡卿不禁蹙眉,他拿着对讲机喊:“CUT。”
沈知言也不自觉开始捏了捏耳朵。
董凡卿严肃道:“再来一条。”
镜头里,贺辞歌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一瞬。
导演果然不满意……
她对此早有预料。
她抱歉的对她的对手戏演员傅思思道:“傅老师,不好意思啊……”
傅思思温柔笑笑:“没关系。”
她说完,转过了身,继续认真的看向前方讲台的位置,准备重新开始。
董凡卿对着对讲机沉声道:“Action。”
镜头里。
前方,有工作人员配合念台词:“数学是一门极为有用的学科,虽然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只需要学会加减乘除,就可以解决生活中用到的大部分数学问题,但是——”
贺辞歌再一次去踢傅思思的椅子。
对方回过头来不满的瞪着她。
沈知言发现,对方不愧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哪怕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名气,但她能感受的出来,傅思思这个女演员是很有功底的。
她的表情恰到好处,把一个少女面对身后“坏学生欺负”的不满拿捏的恰到好处,又显得有些可爱的意味儿。
然而贺辞歌脸上的狡黠笑容还没挂起来。
董凡卿又是一句:“CUT。”
紧接着,他严肃的说道:“贺辞歌,你现在面对的是你感兴趣的女孩,你想欺负她,而不是你在菜市场买菜和人笑着砍价,你能懂吗?”
不止贺辞歌愣住了。
沈知言也心情有点微妙。
董凡卿看起来人长得帅气,而且私下里性格也十分温和,没想到在片场工作起来竟然如此严厉。
沈知言其实打心底里欣赏这样的人。
贺辞歌有些气馁,她明确的知道自己在耽误拍摄进度,考虑到三个月后沈知言就要和柏婳那部剧打擂,如果她持续这么下去,接下来可怎么办啊?
可她就是没办法……
沈知言给她的人物小篆她也看过了,她明确的知道这两个人小时候就认识,高中误打误撞,俩人又进入了一个班级,还是前后桌。
可她就是没办法发挥出来。
她和傅思思才刚认识不到一个月,对这样的人心怀爱意吗?
“对不起导演,我马上调整……”
然而——
她就算这样说了。
接下来一连拍了多少条,董凡卿就喊了多少次“CUT”,贺辞歌原本的自信也瞬间荡然无存。
沈知言顿了顿。
她试探的问董凡卿:“董导,我能去和她说几句话吗?”
她这话一出,整个摄影棚的工作人员都愣住了。
什么鬼?
您去和她说几句话,就能把一个演技毫无的人调教好?
开什么玩笑。
董凡卿应道:“嗯,可以。”
沈知言离开了摄影棚,快步来到了教室。
贺辞歌见她进来,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沈知言望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笑了笑,走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贺辞歌一愣,抬头看向她:“你确定可以?”
沈知言点了点头。
“你先试试。”
“行……”
沈知言见她答应,也不再多说些什么,转而离开了拍摄的教室。
她重新回到了董凡卿身边,站在她身后,望着镜头里的贺辞歌。
贺辞歌坐在原地,努力坐着深呼吸,前方的傅思思回过头来,笑着问她:“贺老师,刚才沈小姐和你说什么了?”
贺辞歌犹豫了下。
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她说,让我暂时把你当成她堂姐。”
傅思思一愣。
“什么?”
“对……暂时把你当成她堂姐,等找到感觉进入角色,就好一点了……”
傅思思顿了顿。
小声问她:“那她堂姐是——”
“哦。”贺辞歌告诉她:“我未来的女朋友。”
“……”傅思思无语了:“也就说你还没追到?”
“昂。”
“……你有点东西。”
“嗯我知道,谢谢。”
“……”
随着传来董凡卿的那声“Action”,工作人员又开始念属于“老师”的台词,傅思思察觉到身后有人踢她身下的凳子,不满的回头望过去。
只见穿着校服的那名女孩正目光灼灼的望着她,唇畔勾起几分若有若无的笑来,眸子里尽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天真烂漫。
那人坏笑着问她:“好学生,干嘛这么认真?”
傅思思恍惚了一下,她似乎真的在对方的眼眸里看出了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真的对她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欢,而且在这一刻,对方确实变成了课堂上的学生,而并非那个现实里,拥有着数千万粉丝的顶流网红,当红歌手。
“CUT。”
董凡卿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贺辞歌心中叹气。
果然还是不行么?
她还是拖后腿的那个……
这可怎么办啊。
董凡卿严厉的声音传来:“傅思思,请你调整自己的状态,你对她是反感,而不是迷惘好奇。”
傅思思:……
走神了。
贺辞歌:……?
董凡卿骂的不是她?
一整天的拍摄下来,剧组上下全体工作人员都惊讶的发现,似乎这位新来的编剧,她真的挺有东西的,虽然她网上的那些传闻大家也都知道,但随着沈知言在剧组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多,他们发现这个人似乎更像是一个导演。
众人甚至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她的能力和董凡卿不相上下,对于拍摄的各个环节格外清楚不说,甚至在董凡卿的允许下,开始兼职起了导演的活。
董凡卿下午离开了一会儿,也是沈知言在片场接过了她的工作,众人原本以为导演不在,他们能短暂的休息一会儿,然而万万没想到,这位小沈导工作起来的严格态度,和董凡卿不相上下。
一开始大家还都不服她,觉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可很快的,大家又不得不服气,因为她一个人能调动各个部门的工作,一切都尽在她的调度下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且大家惊讶的发现,她很有效率,原本要拖到半夜才能完成的拍摄任务,愣是提前了三个小时完成。
大家能早收工,自然全都对这个小沈导好感倍增。
沈知言原本来片场就仅仅是来参加开机仪式的,然而因为提前结束了工作,董凡卿便把酒店定的时间提前,请大家一起去吃饭。
沈知言不好推辞,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在饭桌上,随着一顿酒喝下来,沈知言彻底和剧组的工作人员以及演员们熟悉起来,尤其是另一名女主的扮演者傅思思,随着一天的拍摄下来,傅思思对她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生疏的“沈小姐”,变成了后来的“小沈导”。
一顿饭吃完,大家一起回酒店的时候,傅思思借着酒劲儿,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沈大神”。
沈知言也喝了几杯酒,但还没到醉的程度,便笑着说:“大神太夸张了,打游戏的话,你喊我大神还行。”
傅思思眼前一亮。
“你还会打游戏呢?”
沈知言笑道:“算吧,普通段位带飞没问题。”
“那回头带我啊!”
沈知言正要答应。
贺辞歌啧了一声:“干嘛回头啊,咱们回去开黑吧。”
时间已经来到凌晨,沈知言再回家显然不合适了,而且看董凡卿在酒桌上的意思,似乎是有意让她在剧组多留几天,而且还说可以多开工资。
沈知言没理由拒绝。
一行人回了酒店,坐了电梯直上顶楼。
沈知言的房间和贺辞歌靠着,傅思思则是在楼下那一层,酒桌上下来大家关系都拉近了不少,不再是老师老师的客气喊了。
“贺辞歌。”傅思思无语道:“为什么董导非要把我安排在你楼下啊?”
贺辞歌想了想:“大概是怕我们因戏生情,而且我长得那么好看。”
“你好看?”傅思思无语了:“好吧……确实也马马虎虎,不过我喜欢唐宜倾那样的,谁喜欢你这种幼稚鬼啊!”
“我哪幼稚了?”贺辞歌去拐沈知言的胳膊:“你问问你家沈大神,我幼稚吗?”
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
“你怼沈灼灼的时候,确实特别幼稚。”
“你——”
贺辞歌无语。
傅思思笑的不行:“哈哈哈!果然还是我们沈大神会聊天。”
几个人正在走廊聊天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聊什么这么开心啊?”
贺辞歌闻言一愣。
她下意识回过头,向她们几人走过来的女人一袭红裙,脚上踩着高跟鞋,长发及腰,是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眼里却挂着几分讥笑。
贺辞歌不等她走近,直接走上前。
她冷声开口:“姜施韵,你怎么在这儿?”
隔着一段距离,沈知言问傅思思:“那是谁啊?”
傅思思压低了声音解释:“姜施韵,和贺辞歌之前在一个演戏类综艺上遇到了,节目组故意使坏,似乎为了收视率吧,故意让贺辞歌各种出丑,来捧姜施韵,而节目播出之后,贺辞歌被群嘲,而姜施韵则在微博上小作文暗示说,最后决赛输了是对手演员总是找借口不排练。”
“所以……”沈知言问:“姜施韵的对手戏演员是贺辞歌?”
“是呗。”傅思思低声道:“而且姜施韵是……秦岸渡那位道家帝君的女朋友,节目组肯定捧她。”
沈知言愣了愣。
“秦岸渡吗?之前《军魂》热搜,被林秉仁赶出剧组那个?”
“就是啊……江北秦家的大少爷,本身就是资本,但是姜施韵家世很差,而且之前似乎还打胎来着……她想进秦家当少奶奶,结果秦家看不上,秦岸渡就是为了她去道观清修的。”
沈知言迟疑的点了点头。
她再去打量不远处那位身着一袭红衣的女人时,顿时就觉得这个女人颇有手段。
“贺辞歌。”姜施韵笑的温柔,却极为挑衅:“你在拍董凡卿导演的戏吗?听说董导严格的很,若是您像以前那样,总是挨骂,不如来找我?”
贺辞歌冷眼看她:“找你做什么?”
“我可以教你呀。”姜施韵笑了笑:“上个月我还和唐宜倾吃饭呢,在饭桌上,唐前辈可是传授了我不少演技秘诀,你若是想听,我也不是那样小气。”
贺辞歌冷笑着不吭声。
“别害羞嘛,我会大方的传授你的,毕竟现在你这部戏刚拍还好说,等到将来播出来的时候,那被观众放大镜那样的看,到时候你又要因为演技差被骂上热搜……”姜施韵笑眯眯的望着她,说道:“虽然我觉得耽美作品很另类,也觉得百合作品很掉价,但是——”
贺辞歌听了她这挑衅十足的发言,正要动怒开怼。
“一个月前吗?唐宜倾吃饭的女星是你?”沈知言忽然淡声开口:“我怎么记得那天的情况是,资方请唐宜倾吃饭,而有个十八线蠢货女星故意假装醉酒,要倒在地上博取媒体的镜头……”
姜施韵一愣。
她下意识向说话的人看过去,不解的试探:“你是谁?”
为什么知道那天的情况?
沈知言微微笑道:“那个女星是谁?”
姜施韵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她身上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冷眼望着她:“你是狗仔?”
“不是哦。”傅思思这时候走过来,对她笑着解释:“这位是我们剧组的小沈导。”
姜施韵冷笑一声。
她仔仔细细的望着沈知言那张脸,对她警告道:“小导演是吧?我记住你了。”
沈知言淡然颔首。
礼貌微笑:“荣幸之至。”-
随着剧组上下人员的逐渐熟悉,拍摄任务也变得格外顺利。
接下来一连两天,沈知言都呆在剧组,第三天董凡卿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儿,他一整个上午都没来,仍旧是沈知言接手片场导演的统筹拍摄任务。
到了晌午的时候,剧组的盒饭到了。
贺辞歌和傅思思原本是见沈知言一边负责片场拍摄,一边回了酒店还要写剧本有些辛苦,她们原本是打算和沈知言开小灶的。
然而到了饭点,有个老人家端着一份盒饭走过来,对沈知言笑着说:“你是导演是吧,这一份是俺送你吃的。”
沈知言疑惑地抬头看过去。
眼前是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老人,皮肤黝黑,脸上全是苍老的痕迹,他上身的黑色外套有些破旧,洗的发白,脚上穿着黑布鞋,手上的指甲里满是泥垢。
他持续维持着给沈知言递着盒饭的姿势,脸上的笑容就没落下来过,他慈祥的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让沈知言顿时不好拒绝。
“祝大叔。”老人家身后走过来一个年轻男人,他外套上套着白色的大褂,头上戴着厨师的帽子,笑着对沈知言道:“导演您别介意,我们祝大叔可能是见你不和大家伙一起吃饭,这才——”
沈知言笑了笑:“没事,不介意。”
她说着,接过了那位祝大叔的盒饭。
随后取出钱包,拿出来一张50的纸币,递给了那位好心的老人家。
祝大叔不肯接,沈知言强行递给他。
无奈之下,他也只能接过去。
沈知言见他收了钱,便重新低下头,提前查看着下午的拍摄内容。
但莫名的,她察觉到有道视线正持续落在她的身上。
她疑惑地抬头,望向眼前的老人家:“还有事吗?”
祝大叔连忙摇了摇头,吞吞吐吐的望着她道:“小姑娘,俺们家丫头从小就走丢嘞,如果她没活着,就肯定像你这么大嘞。”
沈知言顿了顿。
宽慰道:“希望您和女儿早日团聚。”
“哎呀!真是巧嘞。”祝大叔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和俺们家三丫,长得还真像嘞。”
沈知言疑惑的望向他。
“哦……俺们家三丫也在这个影视城,她叫祝来……祝莱。”
沈知言顿了顿。
祝莱?
她脑海中下意识的浮现出来,在隔壁剧组,被同组的演员欺负的女艺人。
这几天她在片场,也经常听到她被同组人排挤的消息,就连董凡卿都略有耳闻,听贺辞歌说,贺辞歌所扮演的角色的姐姐,原本定的是祝莱来出演,只是因为她档期排不开,这才换了演员。
沈知言应了一声:“这样啊……”
“对嘞!”
祝大叔还想说些什么,便被他身边的厨师拉走了。
沈知言等他们离开,才再一次抬起头来,向那位老人的方向看过去。
对方走路似乎腿脚有些不利索,刚才他说话的时候,牙齿泛黄,显然是经常喜欢抽烟,而且说话的时候会咳嗽。
看他的衣着,右边袖口都破了个洞,但是对方却依旧穿着这身衣服,显然是经济状况有些不好。
厨师一边走一边说:“哎吆,您别给我惹麻烦行吗?我这全是看祝莱小姐的面子,才让您在我这里做工,您别谁都搭讪啊。”
“俺就是看她长得像俺家四丫么……”
“人家那位一看就是有钱人,怎么可能是你家四丫!而且她不是被人贩子拐走好久了!”
“俺家四丫和她一样大,而且她和三丫长得像……”
“哎吆!祝大叔,您别绕了,我这快让你绕糊涂了!”
二人的聊天声逐渐消失不见,沈知言却不自觉有些失神。
她和祝莱长得像……
且那位祝大叔是祝莱的父亲,听他话里的意思,祝莱的妹妹也是走丢了。
“沈知言。”贺辞歌走过来,望着她桌上的盒饭:“哪来的?”
“祝大叔给的。”沈知言解释:“给咱们剧组送盒饭的,那位祝大叔是祝莱的父亲。”
“哦,他啊。”贺辞歌哼笑一声,疑惑道:“还真是稀奇啊,祝莱锦衣玉食,开着豪车一身名牌,她的父亲却一副老农民的形象,她老家哪儿来着?茅竹村吗……这是闹哪一出啊?”
贺辞歌话里的意思十分明显。
贺辞歌在暗示,祝莱似乎是在苛待自己的父母。
贺辞歌嗤笑:“她网上所营造的形象可不是这样的啊,前几天营销号不是还说,她母亲生病了么?她哭的声泪俱下的……”
沈知言拆开了盒饭。
贺辞歌打量着那份刻意加了双份红烧肉的量,被盛放的满满当当的盒饭。
一愣:“你这……祝大叔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沈知言顿了顿。
没吭声。
她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
对贺辞歌说:“下午的拍摄,你有哪里不明白的,赶快问。”
贺辞歌连忙谄媚一笑:“得嘞,沈导,我马上给您说。”
沈知言的剧本写的极为迅速,而有了她的辅助作用,剧组上下像是开了加速器一般,拍摄任务进行的极为顺利。
今天下午拍摄结束过后,明天剧组便会转战石老头山拍摄。
沈知言也就能从酒店收拾收拾,然后回去了。
秦清雾这几天似乎是一直在和领导们开会,对方和她一样忙的脚不沾地,沈知言每晚回了酒店偶尔会和她聊天,对方似乎是在进行一个什么特别重要的项目,每天除了开会就是应酬。
下午的拍摄董凡卿依旧不在,片场上下似乎全都已经习惯了沈知言来掌舵,对她的尊重程度简直和对待董凡卿一样,丝毫不敢懈怠。
几天呆下来,众人对沈知言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们纷纷在心中产生了一个疑虑,能短短几天就把剧本写完的,而且保证情节精彩,在片场近乎全知全能的那么一个人,她真的能抄袭柏婳?
而且她大学的时候,放到网站的那几部短片虽然点击量高,但是应该也没多少收益吧?
她有这抄袭的功夫,为什么不直接进组当导演?
有这能力在,还犯得着抄袭别人?
当然想归想,在片场,众人全都默契的遵循一个定律,对沈知言抄袭的那件事只字不提,毕竟在沈知言的调度下,大家都在各司其职赶进度,谁还有时间闲聊那些?
随着下午的拍摄结束,董凡卿导演终于回来了。
沈知言见他回了剧组,便和他打了招呼,要回酒店收拾东西回家,剩下的拍摄任务便是夜里的戏份了,她索性直接交给董凡卿。
她这几天在剧组虽然过足了拍戏的瘾,但是工作强度实在太大了,每天睡都睡不够,晚上回去加班写剧本,白天还要负责拍摄任务,短短几天似乎就瘦了一圈。
沈知言回了酒店,趁着天还没黑,便开始收拾东西。
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敲响了她的房门。
沈知言去开了门,就看到董凡卿站在门外。
沈知言请他进来,董凡卿直接说明来意。
“知言,你能否晚几天离开?”
沈知言疑惑:“我吗?明天剧组是去石老头山拍摄,您的意思是……”
片刻之后,沈知言问:“我也要跟着您去石老头山?”
董凡卿欲言又止。
却还是点了头,温声道:“实在抱歉,我爱人的父亲生病了,我要回港城,如果你能帮我拍摄两周……”
沈知言迟疑了会儿。
“可以是可以,但是接下来是两位女主的重逢戏份,这样的重头戏也由我接手吗?”
“这个我自然信你。”董凡卿温和笑道:“或许比起我,现在他们更习惯你。”
沈知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朵。
“也没这样夸张,可能是因为我在剧组好说话吧。”
董凡卿笑看着她。
问道:“你觉得自己工作的时候,好说话?”
“啊……”
沈知言一噎。
她工作起来的时候,似乎确实挺严肃的。
就连贺辞歌都在结束拍摄后调侃她,每次在片场她见了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下一刻就要皱眉头。
“我实在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如果你不拒绝。”董凡卿顿了顿,说:“那就先这样定下来?”
沈知言耸了耸肩。
笑道:“当然可以。”
“我今晚就要回港城,老人家病重我实在不能不走,他年纪大了,而我爱人在拍戏,他走不开,只能是我回去。”
沈知言理解道:“您放心离开就好,我会每晚给您发片场情况。”
“好。”董凡卿想到什么,温和一笑:“等我回来的时候,为你带港城的糖果,听说你喜欢吃糖。”
沈知言一愣。
是谁说的?
贺辞歌?还是傅思思?
董凡卿笑道:“关于你的报酬,回头我再和你一起算。”
沈知言笑了笑:“这个不着急。”
她又问:“您现在是要去机场吗?”
董凡卿歉意道:“是。”
“好,那晚上的拍摄由我继续负责。”
董凡卿点头道谢。
沈知言送他出了门。
走廊上,董凡卿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秦清雾打来的。
他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
手机另一端,秦清雾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透明的落地窗外,视野极好,抬头望去,天边尽是一派夕阳西下的火红色,若不是身处整座大楼的顶层,显然是看不到这样的好景致。
秦清雾问他:“听说林爷爷又身体不好?”
董凡卿沉默了会儿。
应道:“劳烦你挂心,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会来沧江松济医院来就医。”
“嗯。”秦清雾应了一声,道:“若是他来,提前知会一声,我让人向医院那边打招呼。”
董凡卿感激道:“我先在这里谢过你。”
“客气。”
挂断电话。
秦清雾放下手机,她此刻正穿着一袭黑色的西装,双腿交叠的陷在沙发里。
和上面的领导开了一整天的会,她着实有些疲惫,修长的指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有佣人进来送咖啡,秦清雾淡声道了句谢。
佣人赵姨望着她身前一大堆的文件,有些心疼的劝道:“秦小姐,您不如今晚好好休息吧。”
秦清雾莞尔玩笑:“您知道的,没办法。”
赵姨叹了口气。
还是劝道:“您总这样劳累,怕是会累垮了身子。”
然而她知道自己说了也不顶用,干脆又离开了客厅。
秦清雾端起咖啡,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眼前天空迤逦的景色。
一杯咖啡喝完,桌上又传来了手机铃声。
是秦雪柠打来的。
她直接挂断没接,对方锲而不舍又打来了第二个,秦清雾依旧挂断。
她实在没有任何心思来和秦雪柠说上一句话,在秦雪柠的世界里,似乎除了爱情,便再无其他。
下一个电话是黎珂打来的,秦清雾划开屏幕,接起来。
“秦总,您和上面几个领导开会,是已经敲定了茅竹村的项目了吗?”
秦清雾应了一声:“嗯,接下来便是我们集团前往先行考察。”
“是我们LK集团全权负责吗?”黎珂语气兴奋起来:“若是这样的话,打造生态竹林新型生态村计划将来一旦试点实施成功,那上面也会看到我们集团落实生态经济的决心,接下来上面必然会对你——”
秦清雾淡声提醒:“先做好了再说。”
“是,我明白。”黎珂顿了顿:“那领导们的意思是,你亲自前往考察?”
秦清雾应道:“嗯。”
“好,那我这就安排下去。”黎珂顿了顿,又问:“保镖安排多少?我听说那个村子的民风不太好,虽然你到了那里有专人接待,但是……”
秦清雾淡道:“你来决定。”
“好,我知道了。”
——
秦雪柠把车开进沧江影视城,她坐在车里,望着手机上被对方挂断的电话,顿时心中的火气翻涌起来。
秦清雾一连挂断了她两个电话。
她今天来影视城,是为了见秦岸渡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友姜施韵的,对方正在这里拍戏。
秦雪柠的计划很明确,她想要秦岸渡从天机观回到秦家,就势必需要解决姜施韵,毕竟只有秦岸渡回了秦家,秦清雾才不会再居高临下的看不起她。
秦岸渡才是秦望山认可的继承人,只要秦岸渡一回去,那么相应的,秦清雾这个继承人就会彻底沦为笑话。
秦清雾不是总看不起她吗?
秦清雾不是觉得,在她的脑子里,除了情爱和小算计,就再无其他吗?
那如果秦岸渡回了秦家,那她该如何自处呢?
她这个继承人,到头来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她想告诉秦清雾,她来剧组见秦岸渡的女朋友了,可是对方拒绝接她的电话。
一想到这个,秦雪柠顿时心中憋了几分火气。
她心情极差的下了车,迈开步子,向姜施韵的剧组走去。
对方正在拍一个民国戏,她似乎演一个舞女,最后被军阀看上,前几天,她似乎还因为一场采访上了热搜。
有记者问秦岸渡,对女朋友拍摄吻戏怎么看。
秦岸渡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眸子却逐渐转冷,他对这镜头放话:“吻她的人,尽管试试。”
记者愣了愣。
随后立即笑着打圆场:“秦帝君真会开玩笑。”
秦雪柠想到这里,不自觉愈发确定,姜施韵在秦岸渡心中的地位,若是能控制她,那么相应的,等到秦岸渡回了秦家,必然会被她像拿捏江旭阳一样的拿捏。
正这么想着,她已经来到了片场。
姜施韵早已经等在那里,秦雪柠笑着走过去,亲昵的挽着她的胳膊:“堂嫂,这里风大,你穿成这样不怕冷吗?”
姜施韵还穿着舞女的戏服,她身后还跟着助理,见秦雪柠这样贴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这不是为了等你?”
秦雪柠笑着,姜施韵把她迎接进去。
姜施韵一边走,一边问:“你说的那个,要去天机观劝岸渡回去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秦雪柠微笑保证:“当然是真的,岸渡堂哥在外面那么久,爷爷其实早就想他了。”
一听秦雪柠提起秦望山,姜施韵不自觉停下脚步。
脸上的笑容也敛了几分:“秦老爷子看不上我,我是知道的,我夹在岸渡和秦家之间,也是难做。”
“爷爷是心疼岸渡堂哥的嘛,毕竟是他的亲孙子,更何况他早就不生岸渡堂哥的气了,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我会尽量从中调解,希望爷爷能松口,愿意答应让你进秦家的门。”
姜施韵一愣:“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了。”秦雪柠笑道:“爷爷最近正忙着对付元谊地产,他根本没精力来应付其他。”
担心姜施韵一个混娱乐圈的女星头发长见识短,秦雪柠主动解释:“元谊地产最近被华耀资本收购,一下抢了科兴集团好多生意呢,爷爷已经气的焦头烂额,他说了好几次,若是岸渡堂哥在就好了,至少能为他分忧呢,我就趁机提了下你,我估摸着,他已经有松口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姜施韵笑道:“那我可真要多谢你了。”
“都是一家人,不用提谢的。”秦雪柠亲昵的揽着她向里走。
姜施韵又问道:“秦家不是有秦三小姐在?我听岸渡说她为科兴集团打工,一向做的不错,如果那个什么地产在打压科兴集团,为什么秦老爷子不找她来?”
“哦,你说这个。”秦雪柠冷笑:“她这阵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爷爷打她电话,她也不接。”
“这样啊……”
“可不就是?”秦雪柠冷哼一声:“她终究是要嫁出去的,空有秦家人的身份,到了将来她就不在秦家了,也不是秦家人,但是岸渡堂哥不一样,将来整个科兴还是会交到他手上的。”
姜施韵还没说话。
秦雪柠又笑着看她:“而你将来便是董事长夫人。”
“哎吆。”姜施韵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就你会说话。”-
到了夜里,沈知言终于结束了拍摄任务。
她和剧组的众人告别,又嘱咐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早一起前往石老头山拍摄。
天气预报说没雨,不过这几天天气一向不稳定,明天会不会下雨还要另说,只盼着明天是个好天气。
她拎着包,和贺辞歌还有傅思思一起,一边讨论着明天上午需要拍摄的任务,如果顺利的话,她们上午拍摄结束,到了下午还能一起去附近的未来福利院待上一会儿。
贺辞歌对此颇为开心:“我姐也是从那家福利院出来的。”
沈知言一愣。
傅思思也愣了愣,问道:“你们家还有领养的孩子吗?”
“是啊,我姐人可好了,她小时候刚来我们家,一句话都不肯说,目前她在国外度假,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好玩的。”贺辞歌一提起她这个姐姐,笑着说:“我们家全家上下都可宠爱她了,就像是我才是那个领养的一样,不过她对我们是真的好,虽然她刚来家里的时候,对所有人都很防备,像是小时候经历过什么很痛苦的事一样。”
沈知言插话道:“可能在那里长大的小孩,纵然院长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但在他们去了福利院之前,在家中所经历的伤痛却始终难以治愈。”
傅思思唏嘘的感叹:“是啊,被抛弃的小孩心里总是不好过的。”
“沈知言。”
几个人正这么聊着,忽然听到身前传来一道女声。
沈知言闻声抬头,前面暗沉沉的,她看不太清前面那人。
对方已经走上了近前来,是一张看起来有些熟悉的面孔,但是她又不太能想得起来了。
沈知言还以为是什么熟人,等对方快步走过来,她客气问道:“您是……?”
“你——”果然还是把我忘了。
秦雪柠眼里涌出了浓重的失落,有些不满的望着她,却温柔说道:“我是秦雪柠。”
沈知言一怔。
随后,秦雪柠就在她眼睛里涌现出了浓浓的厌恶。
她是为了什么而厌恶自己呢?
是因为她有女朋友了吗?
林思梵……
一想到林思梵,秦雪柠心中的不甘心愈发明显。
贺辞歌和傅思思彼此对视一眼,同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茫然。
眼前这女人……是谁啊?
沈知言的追求者?
秦雪柠望着贺辞歌和傅思思,眼中充满了敌意,不解的柔声问沈知言:“这两个人是谁啊?”
沈知言没应声。
她下意识想起了对方曾经私下里调查她,然后逼着她连夜搬家的事情,这个女人实在让人反感,行事作风十分过界。
她绕过秦雪柠就向前走,丝毫不想给对方再说话的机会。
贺辞歌和傅思思连忙追上她:“哎呀,等等我们。”
等走出一段不小的距离,秦雪柠还在呆愣着望着沈知言的背影。
她身边,总会有很多美人相伴吗?
似乎从高中开始,就一直没变过,她身边一直会出现很多人,那些人要么人品好,要么家世好,似乎沈知言身边总围绕着很多人。
她当时一度很羡慕这样的她。
可是到了现在,她烦透了这一点。
这便意味着沈知言的选择会变得很多,所以她选了家世最好的那个,她选了港城林家的千金,林思梵。
“沈知言。”秦雪柠在她身后,大喊:“林思梵不适合你。”
果然,在她的这句话过后。
前方那人缓缓停下脚步。
对方转过身来,秦雪柠心中一喜。
结果,她却看到了对方正眸色冷漠的望着她。
随后,她口中冰冷的吐出几个字,带着浓浓的厌恶。
“你有病吧。”
她说完,直接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只留下秦雪柠一个人呆愣的留在原地。
她现在满腔的怨恨,一时间不知道该对谁诉说。
她很想哭。
秦雪柠望着沈知言逐渐远去的背影,她拿出了手机,给江旭阳打了个电话出去。
一连打了三次,对方都没接。
以前,江旭阳都是秒接她电话的。
今天秦清雾也没有接她的电话。
秦雪柠不明白,最近是哪里出现了问题,总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超出她的掌控。
但还好……
秦岸渡就要回秦家了。
一切仍旧是可控的-
拜秦雪柠所赐,沈知言的心情实在坏透了。
她回了酒店洗完澡,写了会儿剧本,却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幸好接下来一周需要拍摄的内容她已经写完了,所以干脆合上了电脑。
她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了条消息过去:[我们董导演家里长辈生病了,他要回港城。]
秦清雾似乎在忙。
她消息发出去过了半小时,都不见对方的回复。
等到她快睡着的时候,对方的消息才发送过来。
沈知言被手机上忽然发出来的亮光晃醒,拿过来手机看了眼消息。
秦清雾:[我明天休息。]
沈知言调侃:[我感觉你一连忙了好久,工作好拼的样子。]
秦清雾:[你不也很努力?]
沈知言勾着唇角笑起来。
她问:[你这算夸我啊?]
秦清雾:[不然呢?]
沈知言唇畔的笑容弧度逐渐扩大。
问她:[你之前不是说,对江北郊区那边的风景感兴趣吗?]
她想了想,又手指打字补充:[我接下来两周都要接替董导的工作,明天进石老头山拍戏,你要不要顺便来玩一下?明天下午我有时间,如果上午顺利的话很快就可以拍完,下午陪你看山景。]
秦清雾回复:[好,正好放松。]
沈知言笑起来:[对的,我就是这个意思,明天正好周末,而且山里空气好。]
过了五分钟。
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那提前预祝沈导明天拍摄顺利。]
沈知言心情大好。
[姐姐真会说话~]
——
第二天一早,沈知言随着剧组的车前往江北郊区的石老头山。
清晨下了小雨,车辆一路驶来仿佛仿佛周围朦胧了一层雾气,沈知言提醒几个司机开的慢一些,接下来她就开始闭目养神了。
快到石老头山的时候,沈知言睁开眼,拿出手机给秦清雾发消息。
[今天天气预报说有小雨,我们改天再约吧。]
片刻后,秦清雾给她回复过来。
[那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沈知言想了想:[回酒店休息吧。]
秦清雾问她:[你要在山里拍摄几天?]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回复。
[如果顺利,四天就能拍完,剧组接下来去住附近的酒店,房间已经定好了。]
过了会儿,秦清雾的消息回复过来。
[我查了天气,下午似乎没有雨。]
沈知言问她:[那不然你来?]
秦清雾回复她:[可以。]
沈知言收起手机。
看来秦清雾是很想来山里看风景的,不过这样也好,她也好多天没见秦清雾了,正好陪着她玩上一圈,还能聊会儿天。
在剧组持续拍戏的日子实在是有些疲惫,她也正好有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放空脑子。
正这么想着,司机已经把车停了下来。
因为天气原因,野外的山里没什么人来,哪怕是个周末,市区想要来郊游的人显然也打消了这个想法,沈知言下了车,只能看到几个村民带着孩子进山里。
董凡卿已经选好了拍摄地点,等进了山里,剧组一行人来到一条小溪旁。
周围山清水秀,小溪上方有石壁,有水流从上方倾泻而下,形成了一方小瀑布,配上阴雨朦胧的雾气,竟然颇有些心旷神怡之感。
剧组的人开始扎帐篷,沈知言也一起帮忙,等帐篷扎完,众人这才开始在帐篷里吃早点。
过了会儿,沈知言所在的帐篷外忽然有个女孩在外面喊她:“沈导。”
沈知言起身走到外面。
问她:“怎么了?”
眼前的女孩是傅思思的助理,年纪不大,听说刚大学毕业没多久。
女孩手里捧着几个红彤彤的小果子给她:“这是赵哥他们在那边摘的,没有毒,甜的,可以吃。”
沈知言望着那几个红色的果子,她认得,确实可以吃。
她眼里染了点笑,问她:“你们吃过了吗?”
“嗯嗯!我们都有,这份是您的。”
沈知言笑着接过来:“多谢。”
“他们还打算下河抓鱼呢,等雨停了咱们就开始拍摄,我觉得现在雨下的已经小一点了,估计用不了半小时就停了。”
沈知言笑着提醒了一句。
“注意安全,你们。”
“知道知道。”小姑娘笑的格外灿烂,转过身飞快跑远了,说着:“我去看他们抓鱼去!”
沈知言笑了笑。
她转身回了帐篷,离开沧江影视城拍摄就这一个好处,可以到处见到不同的风景,她也明白剧组上下这几天一直在赶进度,实在是忙坏了,趁着这个机会索性放松一下。
沈知言吃完早点,拿了几个果子放到手心上。
她给秦清雾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山里的野果,帮你留了几个。]
秦清雾回复她:[你自己吃过了吗?]
沈知言眼里染了笑。
[吃过了,很甜,不甜就不给你留了。]
她发完消息,又把刚才拍摄的小溪瀑布图片发给她。
[我们在这里拍,等雨停下来就开始拍了。]
她又把小木桌上的地图,拍了张图片给秦清雾发过去。
[问题来了,考验我们秦小姐地理知识的机会来了。]
手机另一端,秦清雾点开那张地图的图片。
她垂下眸,指尖轻点屏幕,随后找到了小溪的位置,点击了编辑图片。
随后,她把那个位置用红圈标示出来。
沈知言等着对方回复。
没过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对方精准的标示出来她所在的位置。
沈知言啧了一声,手指打字回复:[我真心爱学霸。]
秦清雾:……
默了片刻,秦清雾回复她:
[很难?]
沈知言敛下眉,叹气:[嗯。]
秦清雾眸子里浮现出几分笑。
[哪里觉得难?我可以教你。]
沈知言想了想,有些无力的回复她:[就这种小型纸质地图,我觉得不如手机上的地图好用,因为它可以展示你向哪里走,这样就不会迷路,但是如果只看地图,我东南西北就分不清了,但是这个山不算小,电子地图不如纸质地图详细。]
秦清雾似乎被她的方向感惊讶到了。
过了片刻,她回复:[知道了。]
沈知言疑惑的问她:[什么知道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秦清雾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是一张指南针的图片。
沈知言手指点开,那个精巧的指南针就被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沈知言透过茶几的反光,甚至能看到秦清雾正穿着一身轻薄款的紫色贴身睡衣,模糊的五官有些辨别不清,但朦朦胧胧的反而很漂亮。
沈知言:[……]
秦清雾问她:[下午给你带过去?]
沈知言沉默了会儿,心情微妙。
[那谢谢?]
手机另一端,秦清雾的眼睛里浮现出几分笑。
[不客气。]
沈知言研究了一会儿地图,接下来拍摄地点还会换到其他地方,她身为导演,绝对不能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
也就能记一点是一点,石老头山虽然算是比较出名的景点,但是远在郊区,除了冬天下雪时候的雪景格外漂亮,前来拍照的人格外多,但其他季节人迹罕至,只是附近的村民经常进来。
雨停的时候,拍摄任务正式开始。
今天的第一场戏是拍摄重逢的戏份,贺辞歌此时已经换好了一身西装,她长发散在身后,身后扮演下属的女演员为她撑着雨伞。
而傅思思则是穿了一件白大褂,身后跟随者几名扮演学生的群演。
这是第一集的中部的那场戏,也可以说是第一集最重要的一场戏,破镜重圆的题材最重要的是重逢之时两个人的氛围。
对两名演员来说都是不小的考验,其实不止是对演员来说,对整个剧组来说都是考验。
好在这两个主演今天的状态都不错,在重拍了七次之后,沈知言终于满意的给她们过了。
接下来便是下一个镜头,剧组需要换位置拍摄。要往山的深处走,沈知言手里拿着地图,一行人浩浩荡荡向里走,沿路的风景十分不错,不时有人拿手机拍照。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怎么没信号了?”
沈知言一愣,也拿出了手机。
果然,手机上一点信号都没有了。
幸好还有地图,一行人虽然绕了几次弯路,但还是很顺利的到达了拍摄地点,已经有工作人员等在那里接应。
短暂的修整过后,拍摄继续。
山中绿树成荫,太阳照不进来太多,时间不知不觉间过得飞快。
等到第二场戏拍完,沈知言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了。
沈知言先让大家去吃饭,等吃完了饭继续拍。
沈知言慢吞吞的吃着饭,她其实不怎么喜欢吃面包,但是如果不选择面包,就要吃早上剧组提前订好的盒饭了。
她胃不是很好,吃冷的食物可能会胃痛。
于是也只能选择面包,而剧组大部分人选择了盒饭。
沈知言吃完一个面包,又看了眼时间,她和秦清雾约的是下午三点,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提前到。
正这么想着,远处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拍电影的,是不是有人把钱包掉在这儿了?还有身份证!”
众人闻言,下意识就要去掏口袋。
有人松了口气:“啊……不是我。”
“也不是我。”
“你们谁的?”
沈知言的钱包在包里,也不是她的。
傅思思手里捧着盒饭,她扒拉了两口,忽然听到了远处有道声音传来:“傅思思!”
傅思思愣了一下,随后她抬起头来。
“天呐!”一向淡定的傅思思小姐此时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震惊:“我靠!我丢的!”
她说着,就要把盒饭放下,去远处取钱包。
沈知言见她还没吃完,索性道:“你先吃吧,我去帮你拿。”
傅思思犹豫:“可是听声音好像挺远的,而且……”
沈知言从口袋里拿出地图,她说:“没事儿,我去就行了,很快回来。”
傅思思连忙大声喊道:“我同事过去拿,你在哪儿啊!”
那男人大声说道:“前面有个山洞,在地图左下方那里,我去那里等你,你们有地图吗?”
傅思思大喊:“有的!”
男人说:“好!”
沈知言查看了一下山洞的位置,根据地图前往目的地。
她走了有十多分钟,周围还能听到几声鸟叫虫鸣,到了这会儿天上竟然开始往下落雨,深山里本来就阴暗,因为下雨的缘故,太阳发出来的亮光早已经消失不见,眼前开始变得愈发昏暗。
沈知言心中感觉不太妙。
她明明已经来到了山洞的位置。
却发现里面似乎没有人。
她向里面喊了一声:“您好,您还在吗?”
山洞内并没有任何人应答。
山里实在是太黑了,随着雨越下越大,起了狂风,她似乎耳边只能听到雨水冲刷树叶的声音,以及某些小石子哗啦啦被风吹落的声音。
沈知言正考虑直接原路返回,谁知道在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小女孩的哭声。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碎石撞击到地面的声音。
前面有孩子,而且很有可能受伤了。
随着这道碎石的撞击声过后,那个小女孩似乎被吓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再一次传来她惊恐的哭喊声。
沈知言大声喊道:“是谁在那里?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那个小姑娘带着哭腔,嗓子显然已经苦哑了:“能……我……我贪玩,和爸爸走散了。”
“你别怕。”
沈知言说完,顺着对方的声音,把手机缩在袖子里,借着手电筒的微弱光线,向声音的源头处走过去。
雨实在是下的太大了,她身上早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她期间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有任何信号。
等她借着手机的光亮,看到前方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女孩的时候,她顿时一惊。
对方此刻腿上的衣服似乎被树枝缠绕住了,而她站的地方格外的危险,头顶上不时的有小石块从上面滑落下来。
天气这样恶劣,狂风席卷了整个深山,粗壮的树木巍峨不动,但是狂风大作间树枝疯狂摇摆,似乎像是一场来自大自然的发泄。
沈知言快步走上前,她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沈知言用力抓着她的手腕,然后把她腿上被树枝缠绕着的衣服解开。
小姑娘哭的断断续续:“我错了……我不该和爸爸走散的。”
沈知言一边手上用力,试图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
风雨来的太急也太大,她所在的位置周围的树木都有些摇摇欲坠,更何况她头上不时的有小石块落下来。
然而她刚把小女孩抱起来,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啸声。
她瞳孔不自觉放大的同时立刻暗叫一声不好。
有一块石头似乎落下来了。
她甚至都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动作,她下意识抱着小女孩一个闪身,单手抱着人,另一手直接护住她的头。
下一刻,额头上的剧痛瞬间传来。
她只觉得眼前昏暗的场景变得愈发沉重,身体也变得有些摇摇欲坠,似乎身上再也撑不起来什么力气。
她察觉到自己后背摔到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闷哼,她倒在地上的瞬间,甚至能感觉到额头上有很多液体流出来。
那并不是雨。
或许,她可能会死在这里。
她能察觉到小女孩从她怀里爬出来,似乎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丫头!你怎么在这里!”
接着,便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当家的!那是谁啊?”
“爸爸!”
小女孩飞快的跑向男人的怀抱。
手电的光线照过来,沈知言觉得有些刺眼。
男人惊慌道:“快,报警!”
女人却拦下他:“报警?报什么警!你看她……”
男人顿了顿,望向沈知言的脸。
眼前的人随着雨水的冲刷,但额头上还是不时的有血液流淌出来。
“活不成了。”男人语气变得有些阴沉。
女人唏嘘道:“是啊……反正她活不成了,如果我们报警,她家里人找我们抵命赔钱,这可怎么办啊。”
小女孩忽然奶声奶气。
“爸爸妈妈,你们不打算管这个姐姐了吗?可是她刚才救了我……”
男人一咬牙。
他弯下腰,把女儿抱在怀里。
“丫头,这是爸爸今天教你的两个道理。”
“什么呀……爸爸?我好怕……”
“第一,不要再乱跑,避免受伤。”
“嗯,知道了……”
“第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女孩没回答,可能是因为她太害怕了,也可能因为她听不懂。
沈知言意识昏沉间,听到这句话,她其实很想问一句,什么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现在明明还有意识。
明明送去医院,她可以活下来的。
为什么……
男人沉声解释:“如果我们报警了,就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如果她命大的话,等明天有人进山,自然会发现她,不过看她这伤势,怕是活不下来了。”
女人道:“别说了,快走吧。”
沈知言大口喘着粗气,雨水灌入她的鼻息。
随着那几人的脚步走远,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沈知言再有意识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沈知言从地上坐起来,眼前尽是漆黑一片,山里本来就更阴暗,头顶树木遮天蔽日,到了这会儿天这么黑,那么显然就代表,要么外面还是在阴天,要么就是外面的天已经黑了,现在可能是晚上了。
如果是这样,她竟然晕了这么久吗?
她摸了下口袋,手机还在,幸好那两个见死不救的人能顺手牵羊,但是地图却已经被雨水打的湿透了,而手机不知道是因为进水的缘故还是因为她持续开着手电已经没电了。
屏幕黑下去,完全开不了机。
索性作罢,她抬起手,抚摸了自己额头的位置。
当指尖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她疼的“啧”了一声。
剧组的人见她这么久不回去,显然是急坏了吧。
他们来找她了吗?或者已经报警了吗?
沈知言想起来,她在晕倒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梦到了什么她醒来又记不太真切了,只觉得似乎有人拿走了她很重要的东西。
这种模糊的感觉在她醒来就一直持续。
沈知言来到附近的山洞旁,她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根据自己的记忆原路返回,第二个就是在山洞旁边等待救援。
山里这么黑,沈知言果断选择了坐在旁边的石头上,节省体力,等待救援。
周围很安静,并没有听到任何人类相关的声音,只有不时刮过的风声,间或听到几声鸟叫声。
沈知言似乎想起了以前的时候,她和沈家那些孩子打架,她一个人打不过那么多人,被打的头破血流,似乎比现在额头上的伤口还要疼。
沈拓海大怒之下,当着客人的面就要拿藤条抽她。
她咬着牙一声不吭,直到客人笑着求情,打圆场,沈拓海才就此作罢。
她去找吴桂澜,说不是她的错,但是爷爷却打了她。
吴桂澜说:孩子,你应该懂事一点。
沈知言从那时候开始就明白,吴桂澜是不站在她这边的。
沈知言觉得自己现在可能发烧了,她意识有点不清晰,不然肯定不会想到这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
很小的小孩子。
念头到了这里,她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道温柔却有力的女声。
“沈知言。”
沈知言下意识的抬起头。
只见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她能看到一个长身玉立的人影。
那人又抬高了点音调:“有人在那里吗?”
——是秦清雾。
沈知言哑着嗓子开口:“我在这里,秦清雾……”
莫名的,话一出口。
她才后知后觉,配上她虚弱的语调,沙哑的嗓音,竟然她自己都听出了几分委屈的意味。
那人闻言,举着手电,快步来到她身前。
明亮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身前的女人轻蹲下身子,接着光亮打量着她额头上的伤口。
沈知言望着对方身上的白色外套,那么爱干净的人衣服上满是泥水,她的裤子和鞋子上都是被泥水氤氲的痕迹,发丝似乎也被树上的落雨打湿了。
秦清雾仔细观察了一瞬,沈知言额头上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仍旧看着有些触目惊心。
秦清雾默了片刻,问她:“还有力气能自己走吗?”
“嗯。”沈知言垂下脑袋,顿了顿,才问她:“你找了我很久了吗?”
“没有很久。”秦清雾回答一句。
随后,她把手电递给沈知言,拿出手机给贺辞歌发消息。
[已经找到了,让大家不用找了。]
这里没有信号,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发送出去。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举着手电,正打算向前探路。
秦清雾再一次喊她:“沈知言。”
“什么?”沈知言偏头看过去。
“先离开这里,你需要去医院。”
秦清雾的语气似乎带了几分严肃的意味,甚至有点像是沈知言初见她的时候那般,一副命令的语气。
沈知言潜意识觉得她似乎是在生气。
“那个。”沈知言顿了顿,解释道:“今天只是意外。”
秦清雾没应。
她转过身,用手机的手电筒照亮地图,根据地图上的指示,往山外的方向走。
沈知言在她身后慢吞吞的跟着,又小心翼翼的把她前面的位置照亮。
——她一句话都不愿意说。
肯定是生气了吧。
两个人之间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快出了山的时候。
期间秦清雾接了个电话,她接电话的时候,回头打量了一眼沈知言的脸,随后对电话那头说:“嗯,她受伤了,现在正在去医院。”
沈知言小声问:“是贺辞歌吗?”
秦清雾把手机递给她。
语气冷淡:“你来说。”
沈知言接过来,然后和贺辞歌说着自己的情况。
对方听她受伤格外担心,她甚至能从听筒里听到剧组其他人的关心的声音,尤其是傅思思,要急着和她通电话。
沈知言连忙笑着说:“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疼,但是不严重。”
她说完,又交代了剧组接下来大家先回酒店,耽误的拍摄任务明天再补上,回头请大家吃饭。
电话挂断。
她又把手机还给秦清雾。
对方伸手接过去,只轻嗯了声,却没再说话。
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出了山的时候,天光大亮,沈知言刚才还秦清雾手机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刚下午两点。
她并没有晕太久。
“沈知言。”秦清雾偏过头,看向沈知言问道:“你为什么会受伤?”
沈知言顿了顿。
她犹豫要不要说。
秦清雾停下脚步,问她:“不方便说吗?”
沈知言也随着她停下来。
她抬眸向对方看过去,轻声笑了笑,对她解释道:“一个小女孩和爸妈走散了,而那时候正在下雨,我被山上的落石砸晕,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
秦清雾想到方才的那场狂风大作。
她稍感疑惑:“小女孩?”
思索片刻,她又转瞬间便明白过来。
默了默,她垂眸打量着沈知言的眼睛,问:“那小女孩自己离开了,还是被她父母接走了?”
沈知言笑了笑。
问她:“这个答案重要吗?”
秦清雾沉默了会儿。
“并不重要。”她说。
沈知言叹气,见秦清雾眸子里的冷淡似乎少了些。
她索性直接无奈的望着秦清雾,无语吐槽:“我下次再也不多管闲事了!我发誓!”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挑眉淡问:“你的发誓有用?”
“……”
沈知言一噎。
秦清雾说完,也不等她回话。
她径直转过身,缓步向前走去。
不远处,正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肯定有用啊。”沈知言三两步跟上她,在她身后不服气的说着:“你都不知道那小女孩她爸见我快死的时候说什么鬼话,人神共愤我跟你讲。”
秦清雾脚步微顿。
转过身,眸光落在她额头的伤口上。
沈知言急着向前走,没来得及反应,差点直接撞到对方的怀里。
沈知言一个急刹车。
幸好……
没撞上。
秦清雾收回视线。
转过身继续先前走,问她:“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如果那时候报警,我为了救他女儿受伤,不管是我死了还是被救了,他要么偿命要么赔钱,所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所以不能管我。”
秦清雾顿了顿。
忽然淡声说:“是他们不对。”
沈知言微怔。
秦清雾已经来到车身前,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进去。”她淡声吩咐。
沈知言低头看了眼自己湿哒哒的衣服,又望了眼车里干净整洁的内部构造,以及那崭新的真皮座椅,以及车内的地毯。
这样真的合适?
沈知言正犹豫见,就听秦清雾似乎玩笑的问她:“自己上不去吗?”
“什么?”
沈知言愣了愣,歪头看她,她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
但是——
不会吧?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那不然——”秦清雾说着,语调忽然变得很轻快,她深邃的眸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语气都让沈知言有点摸不明白。
“不!”沈知言果断抬腿迈上了车,甚至一屁股坐了下去。
然而她一上去就后悔了,虽然衣服已经在她醒来的时候,被她拧了半干,但是她总觉得自己脏乎乎的。
她开始考虑如果洗秦清雾的这辆豪车大概需要多少钱。
——应该很贵吧。
那什么时候洗?
秦清雾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啊。
念头到了这里,她又下意识看向驾驶座的位置,此时秦清雾已经发动了车辆,车缓缓的开了出去。
秦清雾那么爱干净的人,为了进山找她身上搞了一身的泥泞,她一定格外不舒服吧。
“那个……”沈知言一张开嘴,就觉得自己嗓子似乎被什么堵住了。
她不太敢看向前方的人,哪怕只有一个背影,却似乎还是觉得有种莫名和对方对视的那种感觉,对方要么冷冷淡淡的望着她,要么就似笑非笑,一副凡事尽在掌握的样子。
沈知言心中有点莫名的愧疚感。
“怎么了?”前方的人淡声问。
沈知言思索了半天,才想到一个全新的话题。
“那你这次没能看风景,接下来你还想来吗?”
“接下来我没有时间了。”秦清雾向她解释完,又手握着方向盘,望了后视镜的方向一眼:“半个月后我要去茅竹村,如果你想去,可以同我一起。”
“啊,茅竹村吗?”沈知言微微蹙眉,不自觉开口:“怎么又是茅竹村。”
“为什么这样说?”
沈知言解释:“我们剧组有个送盒饭的祝大叔,就是茅竹村的村民。”
秦清雾应了一声。
“嗯。”
“不过抱歉,我可能去不了,因为我剧本还没写完。”
秦清雾道:“没事。”
一路无话,秦清雾把她送到了最近的私立医院。
秦清雾显然提前打过了电话,由副院长亲自出来迎接,身体做各项检查的时候,医生护士态度十二万分的好,沈知言觉得自己这次住院体验竟然是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
——当然了。
也是最贵的一次。
等到各项检查做完,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九点。
沈知言额头上的伤口此刻已经做好了消毒,已经用纱布包裹了起来,她躺在病床上,等待着检查结果出来。
医生在给她处理完伤口,听说她晕倒前感觉到自己额头流下来很多血之后,立刻否认了她的说辞。
沈知言试图反驳:“可是我真的被一块很大的石头砸伤的,而且重力加速度,它肯定就流了很多血。”
“……”医生表情微妙,对她说:“也有可能是幻觉,因为以您目前出来的几项检查结果来看,你的额头伤口只是轻伤。”
沈知言:……
医生就算十分耐心,也不再和她多说,转而出了VIP病房的门,甚至嘱咐她好好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VIP病房是不是环境太好了,她躺在这里确实开始犯困。
没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等到她一觉睡醒的时候,窗外已经一片漆黑。
病房内,灯光还在亮着。
沈知言睡眼惺忪的四下打量,如果不是额头上的痛感十分真实,她还以为自己今天只是做了一场梦。
在梦里她又浮现出了秦清雾来山里找她的身影,那人虽然没告诉她具体找了多久,但沈知言却能从她衣着的狼狈能够看得出来,一定是在山里找了她很久很久……
她抬眼望去,不经意间发现,不远处的桌上摆放着一个保温盒。
沈知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走到近前,只见那个粉色的保温盒上方是个精巧的指南针,下面还留了一张纸。
——[醒了记得吃东西。]
第73章
餐厅包厢内。
清晨的阳光穿过透明的落地窗, 照入宽敞的包厢,洒下一片亮堂堂的明亮暖光。
老板亲自指挥着服务生送进来精美食物,微微在一袭黑色西装的女人身侧欠身, 毕恭毕敬道:“黎珂小姐, 已经上齐了。”
由不得老板不亲自招呼,眼前的女人乃是华耀资本的话事人, 他的餐厅建在华耀资本公司对面商业大楼的最顶层,寸土寸金的地段,而他所在的整栋楼都是华耀资本的产业。
虽然坐在黎珂对面的女人他并不认识, 但见黎珂对其的尊重态度,亦是可见一斑,老板人精一般, 黎珂推测到其身份必定不容小觑。
更何况其仪态气质皆是不凡,单单是坐在那里便自带久居上位者的气场, 这家餐厅老板经营许久,平时来往皆是身份不同寻常的大人物,他见的多了, 自然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
原本他心中还打着寒暄结交的主意, 纵然不能结交,终究能在其面前混个眼熟。
故而上餐结束后, 他刻意去问那冷淡的女人, 恭敬笑道:“秦小姐, 您面前这几道都是我们餐厅的招牌, F国请来的厨子,若是您觉得口味有不对的地方, 您千万要记得及时告诉我。”
女人却只客气颔首, 淡道:“多谢。”
显然是不想多聊的意思。
“没有没有。”老板立即识趣的笑了笑, 忙说:“都是应该的。”
他说完,便指挥着服务生退出了包厢。
等人一走,黎珂才掩着唇笑起来。
秦清雾原本在看手机上推送的一条新闻,闻声从屏幕中抬眸,淡看她一眼,不明所以。
黎珂轻咳一声,主动笑道:“刚才那位郑老板,是个人精一般的人物。”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道:“看的出来。”
她说完,放下手机,修长白皙的手拿起了餐具,开始慢条斯理的用餐。
黎珂也拿起了叉子,选了个蜂蜜虾球放到嘴里。
她一个虾球吃完,才笑道:“当年这栋楼的顶层铺面招租,他不知道走了谁的关系,竟然在我出公司的地下车场拦下了我,说若是我能给他这个机会,不出一年,整个沧江市的所有名流消息,他必然为我打探的一清二楚。”
秦清雾顿时来了几分兴致,抬眸向对面望过去。
淡笑道:“还有这回事儿。”
黎珂笑起来:“是啊,要不怎么说他是个人精呢,知道我当时最需要的是什么。”
秦清雾不置可否。
淡应了声,道:“是个聪明人。”
黎珂哈哈大笑:“我看他方才那殷勤的样子,显然是有意想要结识你的,若是他事后知道你夸他,一定后悔此刻他此刻不在场。”
“吃饭吧。”
秦清雾提醒道。
黎珂唇角勾着笑。
不再多说,安静的继续用餐。
等一顿饭快结束的时候。
黎珂想到什么,开口提醒道:“近来元谊地产那边动作挺大,一连拿下了几个沧江的大项目,科兴集团被接连截胡,你家老爷子怕是会心有不甘。”
秦清雾眼眸微垂,不紧不慢的道:“你觉得他会如何?”
“……”
黎珂下意识觉得秦清雾是在考她。
按理说,华燃科技收购元谊地产,目的就是为了打压科兴集团。
元谊地产是卫城的产业,根基也在卫城,被华燃科技收购之后,便全力进军沧江市的地产行业,动作如此之大,秦家老爷子一定能立刻明白,元谊地产是冲着他科兴集团去的。
然而实际上,黎珂就是故意让他知道。
省的对方还一副眼高于顶的傲慢姿态,就是要让他着急才好。
更何况,科兴集团本来就是秦清雾的奶奶娘家的产业,压根就不姓秦,秦家老爷子还只是顶着赘婿的名头。
若不是她老人家走得早,秦清雾才是科兴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哪能像现在这样,她被秦望山当成一个普通的联姻工具,给一个不痛不痒的名义上继承人的名头,却没打算给任何实权。
若非秦清雾有能力,一手把濒临破产的科兴商业地产分公司做起来,变成科兴集团盈利最高的产业——
那么此刻,在秦家众人眼里,秦清雾身为联姻工具,日子绝不会好过。
更何况在秦望山的眼里,他心中只有那个被他一手带大的秦岸渡。
“我觉得……秦望山会让秦岸渡回来。”黎珂推测道:“他如今焦头烂额,年纪大又老糊涂,一连被抢了那么多的项目,如果自己宝贝外孙能回来,心理上多多少少能有点慰藉。”
秦清雾放下手中的餐具,松弛的靠在椅背上。
她微微笑道:“然后呢?”
“然后……”黎珂察觉到她眼里的笑意,那便是自己猜对了,索性继续猜测道:“然后会考虑到你执掌的科兴商业地产公司的‘不作为’,会把责任全部归咎于你,然后逼你让权,那你的意思呢?”
秦清雾稍作思索。
不紧不慢的道:“那便让给他。”
“这倒是个好主意。”黎珂想到什么,笑道:“我倒是挺期待看到一个混娱乐圈的道家帝君秦岸渡,忽然一跃成为一家分公司的话事人,他能搞出来什么名堂的。”
秦清雾抬手端起桌上的精致茶杯。
她轻抿一口,放下茶杯继续拿起餐具用餐。
黎珂望着她慢条斯理用餐的动作,只觉得有些人似乎就连普通吃个饭都堪称是赏心悦目。
秦清雾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手上动作一顿。
抬眸望来,眼眸中略有些疑惑之色。
黎珂笑了笑。
她都有点开始羡慕沈知言了,若是能和秦清雾将来结婚,每天都能和对方同桌用餐,这么副端庄优雅赏心悦目的美人画卷,岂不是日日都能见着?
黎珂却开口笑问:“秦总,沈知言真的给你转了住院费?”
“嗯。”秦清雾淡应了声,又问:“怎么了?”
黎珂笑笑:“她倒是挺自觉的。”
秦清雾不紧不慢应道:“她一直都是这种人。”
黎珂立即抓住话头调侃,笑说:“那秦总还是很了解她的嘛。”
秦清雾手上动作一顿。
她思索了片刻,说:“她性格很明显。”
黎珂故意拉长了音调:“哦,这样啊~”
秦清雾没再理她。
黎珂一提起沈知言,想到了今早下面人打来的那通电话。
便问道:“那沈知言受伤的事情,需要追究吗?”
秦清雾尚未回应。
黎珂又道:“虽然山里没监控,但是我让人查过了,那日天上在下大暴雨,狂风骤雨打雷又闪电的,山里除了沈知言的剧组便是附近的村民。”
秦清雾仍未表态.
“若是要查到那家人也并不困难,你若是要追究,我便和人打声招呼去查。”
秦清雾稍作思索。
淡道:“她受的是轻伤,即便是追究,也没什么意义。”
黎珂点了点头:“明白了。”
“轻伤?”黎珂又有点不理解:“你不是找了她两个小时?而且找到她的时候又刚醒。”
秦清雾不急不缓的抬眼,望着黎珂眼里的疑惑,温声道:“医院的各项检查结果都显示,是轻伤。”
“那她运气还真好啊。”黎珂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这石头从山上落下来,我的人进山里去调查,看到那山洞旁边的树都被落石砸的七零八落,结果她被石头砸到脑袋上却是轻伤?”
秦清雾眉梢微扬。
淡声询问:“你想说什么?”
“……”黎珂瞥了瞥嘴:“就是想起来当年咱们遇到的一件事儿。”
秦清雾语气平静,问她:“哪一桩?”
“当年咱们去F国的时候,遇到的那场枪战,救你的那个人似乎也是被枪射穿了心脏,结果到了当天傍晚,你说那人却再一次出现在了你面前,虽然F国警方说那场枪战里无人受伤,但是又——”
秦清雾微微蹙眉。
她尚未开口——
“看我,越说越离谱了。”黎珂又笑道:“或许是我看错了。”
黎珂聊着聊着,话题又回到了公事上。
郑重提醒道:“十天之后,茅竹村的项目你打算带谁去?我和白露姐,或者是向宸。”
秦清雾淡问:“你和向宸接下来不是要出差?”
“倒也没关系。”黎珂笑着眨了眨眼:“茅竹村项目是被上面领导们格外重视的项目,我和向宸也想参与一下,一旦将来落实成功,也好在领导们面前露脸。”
秦清雾便明白了她和向宸的意思。
淡笑道:“十日后只是考察而已,也不差这一次机会,将来你们再参与,先去出差。”
秦清雾一锤定音。
黎珂却眼前一亮,她说的是将来——
“那好。”黎珂笑起来:“那到时候您和白露姐一起去,我们暂时不参与了。”
秦清雾笑着应了-
时间一晃而过,剧组在石老头山的拍摄任务终于来到了最后一天。
沈知言受伤的事情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动,她特意嘱咐了贺辞歌和傅思思两位主演,不要把她受伤的原因传出去。
沈知言额头的伤口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期间秦清雾让人给她送来了一款药,还是上次在马场的时候,秦清雾给她用过的那款。
由精致的小瓷瓶装着,涂在伤口上清清凉凉的触感,加速伤口的愈合,只过了几天她额头上的伤口便已经不疼了,结痂落去之后,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平时被眼前的碎发遮挡着,若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最后一天的拍摄任务结束之后,在去未来福利院的路上,几人走在山间小道上,听着耳边的鸟叫虫鸣,感受着微雨中氤氲的山中雾气弥漫,几人不自觉心情大好。
石老头山距离福利院并不远,开车的话快上一些,但若是步行,纵然沈知言对这附近相对熟悉,知道怎么抄近路过去,却依旧需要走上半小时的时间。
路上,贺辞歌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歪头仔细看了看沈知言额头的位置。
她右侧眉毛上方一条淡淡的疤痕被隐藏在碎发下,仔细看还是能看的出来的。
傅思思对此又是自责,又是担心,虽然沈知言没再追究,但是沈知言是因为帮她去取钱包,才导致受伤的。
“……沈导。”傅思思颇为忧心的歪头看她:“你这个真的不会破相吗?”
“怎么会?”沈知言步履不停,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向前走:“医生说很快就能恢复了,完全没那么严重。”
哪怕她已经转达了很多次了,可傅思思就是不信。
沈知言也有点无奈,她其实并不怎么在乎“破相”这件事,傅思思不明白,贺辞歌却对此很清楚。
见傅思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贺辞歌便主动说道:“傅老师,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沈导学生时代的光辉史。”
傅思思歪头看她:“什么?”
贺辞歌笑了一声,道:“她啊,从小到大和人打了无数次的架,要是在乎自己这张脸,肯定就和其他人一样,规规矩矩的长大了,压根不会那么疯。”
傅思思疑惑看向沈知言:“有这回事儿吗?”
沈知言只笑着不说话,显然就是默认了。
傅思思有些吃惊。
沈知言看起来长得就很乖,唇红齿白的样儿,配上一副温润含笑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不自觉感叹一句好相貌,这样乖巧的人,她学生时代打架无数?
傅思思是后来才在群里听说《风起时遇你》的编剧换成了沈知言的,她平时很少关注娱乐圈的那些八卦消息,只是在学生时代听人说过她抄袭柏婳的事情,对写离歌的印象也仅限于此。
她身为主演之一,临到开机了,结果忽然换了编剧,也换了剧本,其实她心中对此颇有微词。
虽然之前的剧本她也不看好,但是谁又能保证新剧本能一定精彩?
结果后来,董凡卿拿给她的新剧本,还就真的十分精彩。
傅思思心情微妙。
后来沈知言进组,一整个上午下来,傅思思也和她少有沟通。但随着对方在董凡卿的示意下,担任的是总导演助理的角色,傅思思这才发现,这人不仅能力出色,甚至于其水平不亚于董凡卿。
尤其是在剧组进了石老头山以后,不止是她对沈知言态度大为改观,全剧组上下都一致认为,沈知言不止是专业能力,独立控场能力也是一流的。
故而傅思思对其满是欣赏,毕竟沈知言是实打实的凭借自己的能力,洗刷了剧组全体成员对她之前的印象。
传闻中那个卑劣的抄袭者,瞬间变成了人人尊敬的“沈导”。
事实上,傅思思对沈知言的过往其实并不了解,她一向主张认真拍好戏就行,圈里的八卦能不知道就不知道,贯彻落实娱乐圈打工人这一岗位。
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明明拍了几部戏了,却依旧被媒体说其不温不火,性格木讷,不会来事儿。
傅思思问道:“那天来剧组的秦小姐是谁啊?”
贺辞歌听她问了,也连忙追问:“是啊……那天她联系不上你,冒着雨找来了剧组,我们全都慌的不行,只能先报警,可雨停了警方也还迟迟不到。”
傅思思又说:“见秦小姐来了,我们还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剧组上下全都支支吾吾不敢交代,结果她在听说你失踪了以后,也没怪我们,就只是很淡定的指挥着大家分别出去找人……”
沈知言闻言不自觉笑起来。
她脑海中浮现出来秦清雾那张淡然矜贵的脸,同时又幻想出来,在秦清雾得知了自己失踪以后,冷静指挥大家去找她的样子。
这果然很秦清雾。
傅思思想起点什么,又对沈知言补充:“我们那时候原本要把地图拿给她的,结果她说她不需要地图。”
沈知言微怔:“为什么?”
问完了才恍然记起来,她拍过地图给秦清雾发过去过,对方确实不需要。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她是有地图的。”傅思思颇有些敬佩的道:“结果和她一起出去找你的人后来跟我说,她一路上压根就没看地图,全在她脑子里……而且等她走了大家才可惜没拍照,就那颜值气质,比圈里很多吹的神颜都好看!”
沈知言眼里染了点笑。
轻笑道:“我也觉得,她真的很好看。”
“对吧对吧!”傅思思啧了一声:“这样的人才适合演戏啊,观众也能赏心悦目,而且说真的,我觉得如果她能演戏,我们这些人就没戏唱了。”
“我说,你们够了啊,这花痴的样子干嘛呢?”贺辞歌玩笑问她们:“我长得就不好看了?”
沈知言立刻正色配合:“很好看。”
傅思思也配合吹捧:“我们女主角最好看了。”
贺辞歌这才满意一笑:“这还差不多。”
她说完,忽然开口问沈知言:“等过几天董导回来,你就离开剧组吗?”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董导竟然提前回来了,我还真以为他离开两周呢。”贺辞歌说完,又问她:“那你拍完剩下的几天戏,接下来什么安排?”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笑道:“努力赚钱。”
“噗。”贺辞歌乐了:“这回答我完全不意外,沈灼灼说你是个财迷来着。”
沈知言轻叹一声:“我要是出身富贵,肯定不这么贪财。”
“那可未必啊。”贺辞歌想到什么,告诉她道:“港城林家你知道吧?你和林家大小姐林思梵是朋友,肯定是知道的。”
沈知言点头:“知道。林家怎么了?”
“林家老爷子是前世界首富,就算这几年名头没了,被G国LK集团那位神秘富豪所取代,但是你要知道,放眼国内提起林家,那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再加上随着内地和港城经济联系逐渐密切,林氏集团的股票也是一升再升。”
贺辞歌笑说着,就是故意卖关子不进入正题。
傅思思不禁皱眉催促道:“你到底想说林家什么瓜?快点说啊,都快急死我了。”
贺辞歌歪头去看沈知言。
前方有个树枝挡路,沈知言抬手撸了下袖子,露出一截白皙柔滑的手腕,随后拨开树枝继续向前走。
贺辞歌望着她脸上淡定的神色,不干了:“我说,你就不好奇?”
“反正就算我不问,你也会主动说。”沈知言笑着对傅思思道:“你就不该问她,看她能不能憋上一路。”
傅思思笑起来,一拍手:“还真是!”
贺辞歌无语的瞥了瞥嘴。
只能缴械投降,主动说道:“是我从朋友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林家那位在港城重案组破案如神的四小姐林雁白,她不是林家的老爷子指定的继承人么,结果她却一门心思当法医,虽说破了不少知名大案,但林警官和林小姐的名头比起来,显然也不是那么的——”
“嗯。”沈知言想了想。
主动问道:“林思梵对我讲过这些,然后呢?”
“然后……”哪怕四下无人,贺辞歌还是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道:“她许久之前被京城的江家小姐退了婚,江旭阳的堂妹江驰玉,一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听说她平时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退婚的时候在一场宴会上放话,说她单方面退婚是看不上那种呆头呆脑和死人待在一起的林雁白,对方想娶她也要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傅思思吃豪门瓜吃的起劲儿:“还有这回事儿呢?”
“可不么。”贺辞歌唏嘘道:“两家本人是和平退婚的,但江驰玉事后整这么一出,搞得圈子里人尽皆知,港城林家丢了面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故而扭头就把一个价值百亿的合作项目给了元谊地产,听说江家老爷子让江驰玉去祠堂罚跪,给林家道歉,结果林家那边却完全不买账。”
沈知言没应声。
她忽然想起来,前阵子林思梵对她提起过,她那阵子心情不好,说自家姐姐被人欺负了,那会儿沈知言还和林思梵两个人一道出去看电影,电影已经开场了,林思梵也就没有详说,只说是她那位姐姐被人退了婚。
原来那人竟然是林家四小姐林雁白。
傅思思唏嘘道:“这样的好出身也会被人退婚吗?”
“她是无心家业那种人吧?”贺辞歌道:“但是因为林雁白父母双亡的关系,林家老爷子对她极为心疼,故而早早定了她当林氏继承人。”
“不过港城这种顶级家族,内部成员关系极为复杂,众人必然不服她,她又是那样一个性格,继承人将来能不能当得上还要另说……而且,也有消息说,就算江驰玉没有搞和她退婚那一出,林家老爷子嘱意的孙媳也是江北秦家的三小姐,和江驰玉没半点关系。”
沈知言微微一顿。
插话道:“秦三小姐不是和江旭阳快订婚了?”
“那有什么的?”贺辞歌笑道:“江家还敢和林家争吗?前世界首富不是说说而已。”
沈知言下意识开口:“我觉得秦三小姐属于她自己,没什么争不争的。”
“……”
贺辞歌一顿,笑起来:“是是是,我说错了,她属于她自己,不属于任何人。”
沈知言只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对方会认真改口。
沉默片刻,索性直接揭过了这茬:“所以林家老爷子是真心疼爱那位林雁白小姐,担心她没办法执掌家业,所以才选了能力强势的秦三小姐。”
“对吧。”贺辞歌赞赏的看了她一眼,随后补充:“港城那边的传闻,是这么传出来的,和你推测的一样。”
几人闲聊间已经来到了未来福利院门前,沈知言和门卫打过招呼,便带着贺辞歌和傅思思前去见院长宋建国。
一阵子不见,宋建国的办公室显然已经焕然一新,沈知言虽然还没去孩子们的寝室和教室,但是一路走来,她见到福利院内部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他们全都在有条不紊的坐着手头的工作。
而福利院的内部也多了很多全新的设备,门卫也都是身姿笔直的在站岗,如果不是沈知言和宋建国打了电话,那陌生年轻的两名门卫都未必会放行。
有了华景国际酒店的资助,果然如宋建国电话里所说,未来福利院早已经今非昔比。
在宋建国的办公室,宋建国的办公桌椅都是新换的,沈知言甚至还看到了墙壁上挂着的新空调和角落的崭新冰箱。
见沈知言的目光落在冰箱上,宋建国便笑着说道:“里面有水,你拿给你两位朋友喝。”
沈知言正要转身,贺辞歌和傅思思连忙笑着推辞,只说她们不渴,把沈知言拦下了。
宋建国看看这两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又看看沈知言,想到沈知前先前打过来电话,说她会带两位朋友来福利院照顾孩子们,但那两位小姐也算是客人,让她们去孩子们宿舍真干活也不合适,索性就给她们安排了去教室给老师们当助教的活。
不过一会儿,便有老师来院长办公室,引着贺辞歌和傅思思去教室。
等她们二人走了,宋建国才对沈知言道:“你工作忙,大可以不过来的。”
沈知言挑眉看向他,玩笑问道:“您这是嫌弃我。”
“哪儿能呐!”宋建国乐呵呵的笑起来:“你最近又是写剧本又是拍戏的,这边就别操心了,再说华景国际的那位CEO向总,自打她那天亲自来了以后,政|府很快就有人来咱们这里调查情况,听他们的意思,是计划着要让整个福利院搬到别的地方去。”
沈知言道:“我在群里看到了,搬去哪儿?”
“应该搬不远。”宋建国说:“是那位向总的意思,她手下的那位助理说,江北这边空气好,对孩子们成长有好处,就是这里条件太差了,若是翻新重建,显然耗费的时间太久,倒不如直接搬走,看样子是选个很宽敞的地方了。”
沈知言应了一声:“这样啊。”
“是啊,计划是建四栋教学楼,也不知道那位向总究竟是怎么知道,咱们福利院接收的孩子越来越多这件事儿的,她上回来,我也没刻意对她说过。”
沈知言便笑道:“等确定了哪天搬,记得喊我,我来帮忙。”
“可别了。”宋建国连忙说:“你最近忙成这样,都瘦了一圈,一定没怎么认真吃饭,忙你的就行。”
沈知言耸了耸肩。
解释道:“等我们导演回来,我就能离开剧组了,接下来在家里写剧本,效率会高一点。”
宋建国却只笑道:“那到时候再看,估计距离搬家还有好一阵子。”
沈知言笑着应了:“好。”
“对了……”宋建国想到什么:“祝莱小姐那个周末她没来。”
沈知言一怔。
“她也没来吗?”
“没有啊……”宋建国也纳闷:“之前我还想着,你工作忙,那天你来不了,便琢磨着干脆让医务室的冯芸老师来接待她的,结果祝莱到了那天也没来。”
“原因呢?”
“她助理打来了电话,说是她身体不太舒服……”宋建国道:“是感冒了好像,我便多问了一句,她下次来是什么时候,结果她助理回我,说她在片场拍戏,恐怕来不成了。”
沈知言忽然想起来,她去影视城的那天,祝莱正在被同剧组的演员刁难,身上又淋了水,在那之后的几天她去影视城都不见祝莱,许是请了假在家养病。
宋建国对此没有再多说,沈知言和他聊天的期间,宋建国接到了不少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普遍都是沧江市的大小企业打过来的,似乎是得知了华景国际酒店CEO向宸亲自到访的关系,他们为了攀附上向宸,便纷纷主动打来电话,说要资助福利院,心疼孩子们。
宋建国纵然脾气好,人也好说话,但却在电话里果断拒绝了他们。
沈知言明白,他不想给向宸这位大恩人制造麻烦。
离开了宋建国的办公室,沈知言便去了宿舍,喊了几个孩子去操场玩儿,那几个孩子是腿部有残疾的小孩儿,走路需要拄着拐。
平时他们因为腿脚不便的关系很少出门,沈知言便特意找到他们,问他们想不想出去放放风。
孩子们自然乐意,雨后的天气十分凉爽,湿润的风吹在人脸上身上格外舒服,沈知言喊了一名工作人员,和他一起搬了几张小椅子,放到操场上。
她和孩子们一起坐在操场上,围城一个圈,然后拿出手机搜了童话故事讲给他们几个听。
她一开始讲的时候,几名小男孩还兴致勃勃,可她讲到了后来,他们嚷着起哄,说能不能不讲童话了,讲点鬼故事。
沈知言握着手机的手一顿:“你们确定?”
几名小男孩儿胆子大的很,眨着亮闪闪的眸子,纷纷点头。
沈知言无奈,只能开始现编。
她编了一个又一个,出于她绘声绘色的讲述,孩子们一边缩着身子,讲到恐怖的地方甚至还会捂眼睛,一边又催促着她快点说,想知道后来的故事。
沈知言一连讲了一个小时的故事,讲到了后来她口干舌燥,特意放缓了语速。
恰在这时候,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声笑。
她下意识回过头,只见一名中年男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正笑呵呵的望着她身前的孩子们。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
她思考着喊对方的名字:“周贵……周大叔?”
眼前的男人正是她上回去朵猫娱乐的时候,在半路上遇到的收债大叔。
她只是没想到会在福利院的操场和对方能见面,好奇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对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上回见到的那一身,一整个中年糙汉的形象,不过许是见到孩子们的关系,周贵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
“沈老板,”周贵笑着解释:“我陪我小兄弟赵勇来的,他去见女朋友了,那位朵猫娱乐的向老板当真是痛快,第二天就把钱给了我。”
他说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名片,递给沈知言道。
“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打电话,上面是联系方式。”
沈知言接过来名片,望了眼上面的名字,左侧写着周贵,右侧写着赵勇。
沈知言收起名片,问道:“赵先生的女朋友,是我们福利院的人?”
“对头。”周贵朗声笑道:“赵勇他女朋友在和你们福利院的一名老师在谈朋友,你们福利院……?沈老板也是福利院的人?”
“对的。”沈知言应了一声:“我是在这里长大的。”
“哦——”周贵不禁肃然起敬,打量着眼前的小姑娘,连忙夸赞道:“沈老板当真是年少有为啊,年纪轻轻的,我前几天还对我兄弟夸过你,说在收债的路上遇到了那家公司的老总。”
沈知言淡笑解释:“我是向总的合伙人。”
“那不都一个意思么,你们开公司的都是老总。”周贵热情的说完,又道:“我那兄弟赵勇,是你们福利院医务室那位冯芸老师的男朋友。”
沈知言一怔。
“冯芸老师……有男朋友了?”
“啊?”周贵也跟着愣了:“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沈知言一时间却走神了。
自从冯芸老师的丈夫去世之后,不到两年,冯老师的婆婆也去世了,冯老师便带着女儿来到了福利院附近的村子里居住,为了方便照顾福利院的孩子们。
接下来一连许多年,她都是独自带着女儿在生活,每次宋院长给她介绍相亲的对象,她也全都拒绝。
没成想冯芸老师竟然还交往了男朋友。
不过这似乎也合理,不光是婚姻嫁娶,任何人想谈恋爱都是个人自由。
周贵还以为她是想到冯芸老师那满脸被开水烫的伤疤的缘故,便主动解释道:“我兄弟不在乎她脸上的疤,而且他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他们又不是年轻人,压根不怎么在意脸上如何,冯芸医生心地善良,我兄弟很喜欢她的性格,俩人就算将来结了婚,日子也能过好的,我兄弟私下里对我说,他将来会对冯芸老师她们娘儿俩好。”
沈知言听完他的话,点了点头。
应道:“是这样的,您这话说的在理。”
“可不嘛。”
周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又远远的向医务室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到一个高大模糊的黑色身影出了医务室的门,这才对沈知言说:“沈老板,我先走了,我兄弟出来了。”
沈知言淡然颔首:“嗯。”
周贵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笑着说:“若是将来哪天,我兄弟和冯芸医生摆喜酒,你务必来。”
“一定。”沈知言笑着应了。
周贵这才乐呵呵的转身离开。
在福利院的短暂快乐时光转瞬即逝,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贺辞歌和傅思思去院长办公室找她。
宋建国看了眼外面窗外的天色,便主动留她们三人住宿,然而明天一早剧组还要换地方拍摄,拍摄所需要的别墅也已经提前付了租金,一天租金就需要一万五,根本耽误不得,故而沈知言主动开口拒绝。
宋建国亲自送她们三人出门,下楼的时候,沈知言忽然想到了上周看到的新闻。
她一边迈下台阶,一边问宋建国:“戚小宝的亲子鉴定,出来的那么快?”
前几天,沧江市出了一条极为轰动的新闻,城南金家的二房少爷,找到了自己从小走丢的亲生儿子。
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一度上了本市的热搜第一,毕竟金家也算是沧江有头有脸的人家,走丢了四年的孩子又失而复得,媒体对此大肆宣扬之下,众人都对港城那家名叫臣铭的生物科技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家公司研发出来一项特殊的技术,凡是走丢的孩子的父母,臣铭可以根据父母的相貌,继而推测出他们孩子的相貌,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和全国的福利院都有合作,在数据库中对比之下,很快便锁定了城南金家走丢的小少爷,正是未来福利院的孩子。
之后福利院的内部群里,有老师开始抱怨,每天福利院外面有无数媒体在蹲守,幸好戚小宝的爸妈一刻都等不得,在做了亲子鉴定之后,立刻就把孩子接走了,媒体这才作罢,转战去了金家。
“当然了。”宋建国笑道:“他爸妈是有钱人家,前脚刚做,等上一两个小时,就出结果了。”
沈知言应了声,对此毫不奇怪。
“说来也是赶巧。”宋建国唏嘘道:“咱们福利院前脚刚录入了那臣铭的系统,后脚就有个孩子找到了亲爸妈,这家公司的技术真是造福社会啊……”
贺辞歌问道:“宋院长,那个科技是能帮所有的孩子找到亲生爸妈吗?”
沈知言闻言。
下意识向宋建国望过去。
“我听说……”宋建国察觉到她眸子里的紧张,稍作沉吟,回答道:“这怕是要看那个孩子的父母,有没有去臣铭公司那边了。”
沈知言顿了顿。
收回视线,淡声道:“也就是说,前提是,父母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宋建国迈下最后一个台阶。
皱了皱眉头,停下脚步,正要对沈知言说些什么。
她却懒散的笑笑,望着大厅外的天色,道:“就这么一会儿,天已经黑成这样了?”
贺辞歌和傅思思闻言,也齐齐向外看过去。
“还真是。”贺辞歌问:“那要打车吗?”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这附近打车的话,估计要多等二十分钟吧,司机才能绕过来。”
“行。”贺辞歌说着,已经拿出了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喊车,点击了确认,才道:“那也总比咱们走回酒店强啊。”-
周一晚,秦清雾回了江北秦家老宅。
管家说秦望山因为刚从医院回来,身体不好,一整个下午都在睡,客气的让她去客厅等。
秦清雾来到客厅,在柔软的沙发落座,助理王越霖接到了她的短信,便从车里取了她尚未看完的小说给她送到客厅里来。
外面正在下雨,老宅的客厅里除了随侍在侧的几名佣人外,便再无任何秦家人。
王越霖收起雨伞,放到客厅外的房门边,又刻意蹭了蹭皮鞋上的泥水,这才缓步进入客厅。
一名中年男佣在看到他直接进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在王越霖迈步进客厅的时候立刻严肃出声制止。
“站那别动!”男佣立刻走上前,挡在他身前:“你脱了鞋再进。”
王越霖把脸一沉,看向沙发位置的秦清雾,自家老板已经抬眸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王越霖碍于秦清雾在,他不好发作,虽然他只为秦清雾办事,科兴集团也好,江北秦家也好,对他来说屁也不是。
然而自家老板是秦家人,明知道这佣人是在故意刁难,不知道受了谁的“旨意”,在刻意的打秦清雾的脸,自家老板尚未发话,他却又不得不忍了这一遭。
正准备脱鞋,秦清雾淡然的声音在里面传来。
“王总助,把书拿过来。”
王越霖一愣。
他再去看那名男佣,对方脸色已经格外的难看。
王越霖笑起来,他直接越过那名男佣,迈开步子走进了客厅,对方不给他拿鞋套,也不给他取拖鞋,反而直接让他把鞋脱了,这就是纯种傻逼。
幸亏自己老板不吃他这一套,秦清雾还是护着他的。
想到此,王越霖愈发得意,快步走到秦清雾身前,躬身把那本《黎明来临之前》递给秦清雾。
秦清雾接过去,见王越霖不准备走。
挑眉望向他,淡声:“还有事?”
“秦总。”王越霖压低了声音,再一次弯下腰,在她身前道:“我刚才看到了江少的车停在外面,我猜测是和雪柠小姐一起回来的。”
“不重要。”
秦清雾淡声说完,敛下眉眼,抬手翻开了那本小说。
王越霖心中有些诧异,江旭阳对自家老板那副态度,这回他来秦家老宅,指不定又说出什么恶心人的话来,然而看自家这副云淡风轻的态度,显然真的是毫不在意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是,外人怕江旭阳,除了他发起疯来,动不动就对人拳打脚踢之外,还因为他是京城江家的少爷。
但其实那人充其量也是个花架子,先前不也在游乐场游玩的时候,被人打的腿都快废了,直接在医院里住着么。
想到此,王越霖完全能理解为什么自家老板看不上江旭阳。
更何况自家老板相貌品行俱佳,而江旭阳虽然长得也不错,但性格人品却是极差,若是这两人真的结了婚——
想到这里,王越霖甚至皱起眉头,把自己恶心到了。
江旭阳他配吗?
那种人哪里配了。
秦清雾取出了书签,见王越霖脸上表情奇怪,问他:“还有事?”
王越霖回过神,连忙低声提醒:“秦总,我就在外面等着,您若是一会儿——您可以随时喊我。”
秦清雾闻言,不禁莞尔一笑。
眉梢微扬,问他:“你觉得我应付不来?”
“……”
王越霖一愣,连忙解释:“不不不,我没那意思,就是担心……”
江旭阳那个疯子,万一发起疯来,把老板伤到了——
“不必担心。”秦清雾望了眼外面的雨势,对他道:“你去客房吃点东西。”
王越霖心中感动的一塌糊涂。
自家老板就是面冷心热!
“还是算了……”王越霖道:“那您先忙,我回车里等。”
王越霖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秦家上下越发看不上。
秦家佣人见人下菜碟,先前秦清雾执掌着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便一直低眉顺眼,而他方才在外面听着两名女佣议论,秦望山似乎有意让秦岸渡回来,而秦清雾这个名义上的“继承人”显然要失势。
而秦老爷子身体一天差过一天,万一哪天不在了,那秦家便是秦岸渡的。
故而他们便提前盘算着,万一哪天秦岸渡真的回来了,宅子里的佣人如何向那位新主人示好,更何况秦岸渡是当红顶流男星,长得英俊不凡不说,也十分体恤下面的佣人。
王越霖出了门,拿起了立在墙边的伞。
他又回头看了客厅中沙发的方向一眼,客厅中光线明亮,秦清雾坐在柔软的沙发座椅上,她眸光专注望着书里的内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又缓缓翻动了一页。
那本书——
是沈小姐送的?
王越霖收回视线,转身就要走,正好看到不远处有佣人撑着伞,缓步走来的那三人。
走在最前方,那个一脸不耐烦的,身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是江旭阳,而江旭阳的身侧,便是自家老板同父异母的妹妹秦雪柠。
而秦雪柠此刻正亲昵的挽着一位中年女人的胳膊,那女人年龄五十上下,体型微胖,满身珠光宝气,眉眼中却浮动着几分精明强势之色。
王越霖认得,那人正是秦家家主秦望山的大女儿,秦凯丽,亦是秦岸渡的母亲。
王越霖想到这里,他连忙拿出手机来,要给秦清雾发消息。
这三人显然是要往别墅客厅里走的,秦凯丽为人强势,年轻时便和丈夫离了婚,在科兴集团有不小的话语权,她向来不喜秦清雾。
毕竟秦凯丽的儿子和秦望山前脚闹别扭,去天机观清修,结果秦清雾后脚便成了秦家的继承人,秦凯丽此人极爱权利,是知名的女强人,只是秦望山为人传统,哪怕后来同性婚姻合法,秦望山依旧看不太上这个有能力的女儿,重男轻女极为严重。
幸亏秦凯丽后来生下了儿子秦岸渡,又是被秦望山一手带大,秦望山对秦岸渡极为看重,更有传闻说,秦凯丽是为了给秦家生下长孙,才和丈夫结婚,所以怀孕之后立刻踹了入赘的丈夫,秦岸渡这个外孙便成了秦望山的亲孙子。
只可惜秦岸渡自己不争气,为了他喜欢的那个小明星,不惜和秦望山唱反调,秦凯丽气自己的儿子,更气这个顶替了儿子继承人身份的秦清雾。
若不是因为秦清雾把科兴商业地产分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秦凯丽这个大姑姑抓不到错处,秦凯丽出于忌惮不敢对自家老板轻举妄动,她怕是早就撕破了脸。
然而王越霖刚拿出手机,正要编辑短信内容——
“王总助。”秦雪柠已经笑意盈盈的走上前来,她温柔笑着问道:“你这么忙,是要跟谁提前通气?”
王越霖一怔。
他觉得秦家是不是都疯了……
一个个的都来为难他一个助理吗?
秦雪柠笑着看他,试图去看他手机上的内容。
“我们都是来见爷爷的,待会儿和姐姐肯定会碰面,你不用通知她了。”
秦雪柠说着,又晃了晃秦凯丽的胳膊,亲昵的说着:“大姑姑,您看王总助,对姐姐多忠心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姐给他发工资,不是咱们科兴集团呢。”
她状似无意的说着,秦凯丽却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秦凯丽冷淡的向王越霖望过去,问他:“你打算和秦清雾说什么?”
王越霖不动声色,手指滑动手机,打开了昨晚没看完的动漫网站。
“四小姐您在说什么?”王越霖把手机界面展示给秦雪柠,正色道:“我习惯性一边走路一边看漫画的。”
秦雪柠抬眼一看。
只见屏幕上,两名男人赤|条|条的身体彼此相拥,一名男人是背影,另一名男人是露出来脸的。
那俩人在做什么,显然已经是不言而喻。
王越霖又拿给秦凯丽看。
秦凯丽眼睛一瞬间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秦岸渡是拍耽美剧火的,但他最恶心的就是这种类型。
在一旁的江旭阳探头瞅了眼,不自觉嗤笑一声:“我怎么瞅着这张脸,是按照秦岸渡画的?”
他说着,笑着去看秦凯丽。
“大姑姑,你觉得像不像?”
秦凯丽脸都黑了,她又怎么能认不出来自己的亲儿子。
她冷着脸望向王越霖,正要发作。
江旭阳却不耐烦的喊道:“雨这么大,你们要一直站在这儿?”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客厅的方向走去,他身后负责撑伞的男佣立刻跟上去。
王越霖原本在低着头,掩盖着自己眼里的笑,听了江旭阳的话不禁一愣,他怎么觉得,江旭阳似乎是在帮他?
王越霖望着江旭阳的背影,久久回不过身来,江旭阳看到他看耽美黄漫,就主动帮他解围?
这个哥——难不成喜欢男人?
王越霖表情微妙。
秦雪柠脸色也瞬间垮了下来。
江旭阳这是什么意思?
他话里的意思帮王越霖明显,而这位王总助,是秦清雾养的忠心好狗,江旭阳这是在帮秦清雾?
他以前不是最讨厌秦清雾的吗?
秦凯丽不悦提醒:“雪柠,走吧。”
秦雪柠回过神来,连忙快步跟上。
江旭阳快步进了客厅,果然就看到了沙发上那清冷矜贵的女人,对方听了他进来的声音,头也未抬。
江旭阳走近了一些,却下意识停在原地,不远不近的打量着她。
对方似乎是在看一本小说,还是本英文的。
他后来听说过,秦清雾在G国生活过一阵子,对方的英文一直很好,他恍然想起来,秦清雾似乎不止是英文好,有朋友似乎说过,她似乎精通好几个国家的外语,而且过目不忘。
江旭阳想到此,正要开口。
然而一想到对方不冷不淡的无视态度,他又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秦雪柠挽着秦凯丽的胳膊进了客厅。
秦凯丽望着沙发里垂眸看书的女人,纵然心中不喜,却还是笑着开口:“清雾,许久未见了。”
秦清雾闻声抬眸。
她把手里的书反扣在茶几上,温声喊人:“大姑姑,雪柠。”
秦雪柠被她淡看一眼,只觉得对方那淡淡的视线里像是在警告她什么。
秦雪柠下意识心虚,避开视线低下头,柔柔喊了声:“姐……”
江旭阳站在客厅里,皱起眉头。
秦清雾再一次的忽视了他,可他这次明明没一上来就指责她,也没惹她。
对方依旧像以前那样,直接对他进行了无视。
江旭阳心中愈发烦躁,他握了握拳头,下意识就想摔东西,然而此刻他在秦家,秦望山待会儿就要出来,他不好发作。
秦凯丽笑了笑,问秦清雾:“你最近在忙什么,父亲说他好久都联系不上你。”
她说着,在秦雪柠的搀扶下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也没什么。”秦清雾淡声说着,端起茶几上的马克杯,润了润干涩的唇,才道:“朋友的公司在进行一个新项目,找我帮忙。”
“帮朋友的忙?
秦凯丽心中冷笑。
近来元谊地产大力打压科兴集团,仗着背后有华耀资本撑腰,一个外地来的公司丝毫不给科兴集团面子,结果她倒好,竟然对科兴集团不闻不问,去帮朋友公司的新项目。
果然是要嫁出去的,根本养不熟。
秦凯丽这样想,却面上不显,笑道:“你爷爷会生气的,今天他喊你来,你别和他吵,他骂你什么你听着便好。”
秦清雾没应。
又重新拿起了桌上的书,虚虚放到腿上,秦凯丽打量着她温柔得体的着装,不动声色的脸色,却明确的知道对方这些年装的究竟有多好。
若是寻常人看来,秦清雾这人脾气好,凡事都讲道理,规行矩步。
然而那也只是她的表象,若是有人真的去看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把濒临破产的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扭亏为盈的,她的那些手段,一桩桩一件件,都称不上温柔这二字。
在秦凯丽看来,她甚至觉得秦雪柠连秦清雾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秦雪柠在来的一路上,对她恭维语气明显,甚至可以说是说尽了好话。
可秦凯丽就是觉得,她纵然对她说上一天的好话,她都不会把秦雪柠放在心上,而秦清雾只淡然的坐在这里,秦凯丽便觉得如临大敌。
虽然这些年,秦清雾一直顺着秦望山,但秦凯丽总觉得对方在隐藏着什么底牌。
究竟是什么底牌呢?
传闻她和华燃科技的许白露关系好,可许白露是她的底牌吗?
秦凯丽想不通,秦清雾在秦家装的太好了,用自己儿子秦岸渡的话来说,秦清雾只是给秦家打工的,对整个集团或者是秦望山而言,秦清雾有能力,又听话,她很好用……
但这也是看起来。
她看起来从来不忤逆秦望山,除了——
秦凯丽顿了顿。
她恍然想起来,上回秦望山要给她找生活助理,她说自己已经找了,那似乎是她第二次拒绝秦望山,拒绝秦望山的监视……
但那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巧合,秦清雾原本是同意了的,后来又忽然出现了一个什么吴教授的外甥女,她说要还对方的人情,所以便选了那位吴教授的外甥女。
虽然就连秦望山都觉得是巧合,毕竟在那之后,秦清雾又按照集团的意思,在为秦家继续“打工”,甚至谈成了几个重要的项目,为集团创造了不少盈利。
可秦凯丽总是觉得这个事儿没那么简单。
至于她这几年,第一次忤逆秦望山。
便是在她奶奶忌日那一天,她被秦望山逼着不许回国祭拜,而在那天过后的第二年,秦家在一个项目上损失了不少钱,而项目失败那日,恰好是次年老人家的忌日。
事情发生在同一天,秦凯丽觉得秦清雾是在报复。
然而秦望山大发脾气之后,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毕竟科兴的那个重要项目失败,秦清雾自始至终都没插过手,任谁都觉得那是个巧合。
“对了,清雾。”秦凯丽笑着问她:“你那个生活助理,她伺候的怎么样?”
秦清雾表情未变。
淡声回道:“她很好。”
默了默。
她又补充:“并非是伺候,负责我的生活,只是她的一份工作。”
“……”
这是什么话?
“负责生活起居,不还是伺候?”
秦凯丽笑了笑,继续试探:“你爷爷不是给你找了专业的助理,一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能有什么心思?不外乎是看你长得漂亮,还有钱,指不定存着爬床的心思的。”
秦清雾没应声。
秦凯丽连忙自己找补。
笑着说:“看我这张嘴,你大姑我说话直,别介意哈。”
江旭阳却眼睛骤然睁大。
向秦清雾的方向看过去,对方在垂眸看书,似乎已经有些不耐烦,完全不想聊下去了。
难不成——
秦清雾找的那个助理,就是她藏着的秘密情人?
江旭阳心中有些不甘。
他张了张嘴,想要对秦清雾质问点什么。
然而一歪头,秦雪柠已经走到他身前来,拉着他一路来到沙发前坐下。
秦雪柠十分自然的坐在他身侧,然而江旭阳的目光却一直在看秦清雾,甚至在察觉到她在身边沙发位置坐下来之后,还刻意移开了一段距离。
秦雪柠下意识皱眉,却还是温声问他:“旭阳哥哥,你怎么了?”
江旭阳望着秦清雾。
对方却始终未曾看他一眼。
江旭阳心中有气,又往秦雪柠身边坐了坐。
温柔笑道:“身上淋了雨,怕弄脏你的衣服。”
秦雪柠温柔笑起来。
“怎么会呢,我不介意这些,而且这身衣服还是你帮我买的。”
秦凯丽看看那腻歪的两人,又看看不动声色的秦清雾,对方听到自己的未婚夫和自己的妹妹你侬我侬的调情,似乎毫不在意……
莫名的,秦凯丽心中的那种微妙感觉又来了。
她能明确看的出来,秦清雾是真的不在意的,她和江旭阳的婚事已成定局,两家已经在商量订婚的日子了,而且看样子,江家老爷子会给秦家这个面子,会来沧江举办订婚宴。
既然如此——
秦清雾一个将来成为江旭阳原配的,就不可能对秦雪柠这个小三放任不管。
可对方为什么此刻一点都不介意。
她真的毫无底牌吗?
可若是她的底牌仅仅是许白露,华燃科技虽然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但和科兴集团这种实业比起来还是差点意思……
“大姑姑。”秦雪柠开口笑道:“如果爷爷能同意,我想明天就去道观那边,去和岸渡堂哥聊一下,他回来的事。”
秦雪柠的心思很明显。
秦凯丽有些看不上,对方自以为聪明的小算计,在她这种久经商场的人面前着实有些掉价,秦雪柠不外乎是希望秦岸渡能回来,那她便是“从龙之功”,她这个私生女便可以直接去科兴集团任职。
然而秦凯丽却不在意这个。
只要秦雪柠有用,能说动秦岸渡那个为情所困的死脑筋,她也愿意给她开一次方便之门。
“这样就麻烦你了。”秦凯丽温和的笑笑,拍了拍她的手:“岸渡能回来,多亏你在你爷爷面前说话。”
秦雪柠谦虚笑笑:“没有,是爷爷真心疼爱岸渡堂哥。”
秦凯丽扭头去看秦清雾。
对方仍旧对他们几人的聊天充耳不闻,只专心看着手里的书。
秦雪柠疑惑出声:“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秦清雾温声抬眸。
淡声道:“一本推理小说。”
“推理小说?”秦雪柠从江旭阳身侧站起身来,走到秦清雾身前,抻着脑袋看了一眼,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看着她头都要大了,只道:“爷爷说这种杀人啊之类的血腥暴力的书还是应该少看的,毕竟容易把人带坏。”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问她:“那你觉得应该看什么?”
“我……”秦雪柠说不出来,她下意识的就要去看江旭阳。
然而江旭阳却只盯着秦清雾的方向,不发一言。
“我就是觉得爷爷的话我们当小辈的应该听从爷爷的话,看血腥的东西容易变得忤逆。”秦雪柠试图拿秦望山出来压人。
然而她说完,却恍然发现秦清雾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秦清雾的手机放在小说上,屏幕上正停留着钢琴曲的界面,显然钢琴曲的进度条正在前进着。
秦雪柠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耳畔的发丝下面,看到了一点白色的痕迹。
秦清雾竟然戴了耳机,而且这个牌子她认识,江旭阳也为她买过。
是一款效果极好的降噪耳机。
秦雪柠皱起眉头。
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回到了江旭阳身侧坐下。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秦望山在管家的搀扶下,从木质的旋转楼梯下来。
秦雪柠在看到那张苍老的脸出现的第一时间,便立刻站起了身来,其他人都坐着没动。
管家挥了挥手,客厅里的佣人便全都退了出去。
秦望山年事已高,又因为这几天他总是发脾气,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脸色看起来愈发阴沉,秦雪柠下意识想起了港片里的僵尸面孔,再配上他严肃的表情,一身中山装穿在身上,秦雪柠更加不敢看他。
秦望山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北侧的沙发上坐下来,他对秦雪柠淡声说:“你先回房间。”
秦雪柠愣了一下。
她这才想起来自己私生女的身份。
秦望山这人一向传统,他骨子里是排斥任何不体面的东西的,而在对方的眼里,哪怕她多次表达愿意喊秦岸渡回秦家,修复他和他宝贝孙子的关系,秦望山就算对她稍微和颜悦色了些,但在对方眼里,私生女的身份依旧是一件“不体面”的东西,有损秦家的威严。
秦雪柠下意识去看江旭阳。
然而对方只是低着头,主动给秦望山倒茶。
秦望山满意笑道:“旭阳乖。”
江旭阳把茶杯放到他身前,没再说什么。
秦雪柠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起身直接出了客厅。
临走之前,她对江旭阳和秦凯丽道:“我去车里等你们。”
老管家也躬身退下。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了秦清雾和秦凯丽,以及江旭阳秦望山。
秦望山先是看向秦清雾,他蹙眉问道:“这阵子你去了哪里?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事,几位董事电话打到我这里,说你不见人,电话也不接。”
秦清雾并未应声。
秦凯丽却笑道:“年轻人事情忙,爸您别生气,反正雪柠明天要去天机观喊岸渡回来帮您分忧。”
她话里的意思明显。
接下来秦清雾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秦岸渡这个继承人要回来了。
秦望山脾气终于顺了顺。
道:“雪柠尚且算懂事。”
秦凯丽笑而不语。
江旭阳皱着眉头,去看另一边的秦清雾。
对方耳朵上戴着降噪耳机,他甚至怀疑,或许秦清雾压根根本听不到秦望山和秦凯丽在说什么。
江旭阳出身在江家,他虽然对生意接触的不多,但江家人多,江微雨老早就提点过他,那些人话里话外的内在含义,有时候后院的厮杀,比生意场上要更加严重。
也幸亏这些年有他这位小姑姑江微雨在,他一个母亲出轨,亲爹不疼的孩子,才能在江家得以存活下来。
故而秦凯丽话里的意思,他明确的听了出来,这是要让秦岸渡回来,把秦清雾投闲置散的意思。
江旭阳皱了皱眉头。
秦清雾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未婚妻,秦凯丽和秦望山,当着他的面,对秦清雾这副样子,岂不是不给他面子?
然而秦清雾……
江旭阳歪头看去,对方持续戴着降噪耳机,甚至切了下一首音乐。
对方没有丝毫要向他求救的意思,若是她能像秦雪柠一样,处处温柔小意,向他服软,他也未必不会答应帮她。
想到此,江旭阳心中冷哼。
——你就装吧!
看到时候你失去了秦家继承人的身份,还能不能继续这么淡然处之下去。
江旭阳直接放手不管,秦望山显然也不想继续和秦清雾多说,转而回到了正事上。
“如今元谊地产对我们科兴集团和你们——”他说着,望向江旭阳:“你们江家的项目元谊地产也碰了,你爷爷对此什么看法?”
江旭阳笑了笑,说:“您老怎么问我啊?我如今人在沧江,又哪里知道?”
秦望山心中不悦,暗骂一声狗东西。
江旭阳也心中冷笑,老狐狸,自己不去问,反而在他这里打探消息。
秦凯丽却回过头来,对江旭阳笑着劝道:“旭阳,我们两家迟早是一家人,不论你喜欢谁……”就算是喜欢秦雪柠,他将来娶了秦雪柠,也依旧是一家人的。
“大姑姑什么意思?”江旭阳故作不解。
“我们两家应该一致对外才是,不让让元谊地产气焰这么嚣张。”秦凯丽笑道:“若是它继续这么不记成本的打压科兴,保不齐接下来黎珂就会对你们江家下手了。”
利益相关,江旭阳正经了些,不再装傻。
便道:“那我回头和我爷爷说一下。”
“这就对了。”秦凯丽笑道:“爸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秦凯丽说着,歪头去看秦望山,讨好笑道:“爸,您说是吧?”
秦望山讳莫如深,点了头。
又道:“等到岸渡回来,由他负责和你聊。”
江旭阳愣了愣。
他歪头去看秦清雾。
秦望山这是在当着秦清雾的面,暗示要把科兴集团地产项目,交给秦岸渡了?
他下意识觉得不妥。
她那个兄弟他最是了解,拍拍电视剧还行,可是……
做生意他又哪里懂?
江旭阳想要帮秦清雾说话。
然而对方却抬眸望向秦望山,站起了身来。
秦望山以为她要忤逆,吹胡子瞪眼的向她看过去,警告问她:“你要做什么?”
在秦清雾还小的时候,他让人杀了秦清雾养的那只猫,后来,在他的寿宴上,那个孩子就抱着那只猫的尸体,出现在了他的寿宴上。
这件事足够证明,秦清雾骨子里是忤逆的,哪怕她这些年学乖了,秦望山每次见到她,都会下意识想起来那件事。
秦清雾轻抬手臂,摘下耳畔的两个无线降噪耳机。
她淡声道:“我没意见。”
话音一落,不等秦望山开口。
秦清雾已经缓步向外走去,江旭阳愣了愣,连忙跟着追出去。
身后传来秦望山暴怒的声音。
“她耳朵上戴的什么!”
他说着,剧烈的咳嗽出声。
秦凯丽连忙走上前给他顺气:“爸您消消气,可能是清雾不满你让岸渡回来的事儿,这也不是不能理解……而且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一向都是她来掌管的。”
秦望山怒道:“不过是仗着自己有几分能力,若是没了秦家,现在就让人告诉科兴商业地产那边,让她走!让她——咳咳咳!!”
他逐渐说不上来话,急火攻心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爸!”秦凯丽连忙着急的大喊:“管家!管家!爸的药呢!!快拿来……”
秦清雾一路走到了门外,站在门口打电话,江旭阳在她身旁静静的听着,看样子是在和她的助理打电话,让王总助来接她。
等她把电话挂断,江旭阳才在她身后开口。
“你刚才。”江旭阳皱眉,问她:“为什么不求我帮你?”
秦清雾表情未变。
她望着眼前狂风席卷中的那场骤雨,淡声开口:“求?”
江旭阳一愣。
对方冷淡的语气中,却透着几分嘲讽淡笑之意。
对方明明始终未曾看他一眼,但江旭阳就是感觉到了她居高临下的轻蔑。
江旭阳沉默了片刻,换了说辞。
“我是你的未婚夫。”
他说完这句话过后,江旭阳恍然发现,对方终于偏过头,向他看了过来。
江旭阳望着秦清雾深邃的眼眸,失神了片刻。
她——
的确很漂亮,事实上,只要秦清雾不穿西装,不那么冷淡,不苟言笑。
秦雪柠那张小家碧玉的脸,压根和她没得比。
这是今天,他和秦清雾共处一个空间以来,对方第一次正眼看他。
哪知道,对方漂亮的眼眸里,转瞬间便涌出了浓浓的厌恶。
江旭阳一愣。
下一刻,便听她淡声反问:“你配吗?”
江旭阳彻底呆愣住,他只觉得在对方和他说话的时候,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扑簌到他的脸上。
让他下意识失神。
等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愤怒在心底涌上来的时候,秦清雾已经被助理接走了。
王越霖在为她撑着伞,似乎在恭敬的对她小声说着什么。
秦清雾只淡声应着:“无妨,我不在意。”
江旭阳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迈开步子,追到雨里。
“秦清雾!”
他不甘心的怒声喊道:“你最好把那个女人,好好藏起来,若不然,若不然!”
若是让他找到,他必然废了她!
秦清雾步履不停,充耳不闻。
王越霖却小心打量着自家老板的脸色,忽然灵光一闪,笑着开口:“秦总,没听说老宅养狗啊,怎么叫的这么凶?”
秦清雾淡看他一眼。
并未应声。
王越霖笑起来:“那也可能是我听错了。”
王总助一路护送着秦清雾来到商务车前,雨到了这会儿已经停了,他收起雨伞。
连忙小跑走到后车门前,为秦清雾打开后座车门。
秦清雾正要弯腰刚进了车里。
就见秦雪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恰在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来。
秦清雾系好安全带的同时,接起了电话。
是沈知言打来的。
“那个,秦小姐……”沈知言含笑的嗓音在电话另一头传来。
秦清雾不禁莞尔调侃:“沈导今天似乎很清闲。”
“啧。”沈知言叹了口气:“不闲,刚忙完了一集剧本,累都累死了。”
秦雪柠在车外听着秦清雾的语气,望着秦清雾的表情,不自觉有些愣。
秦清雾方才对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冷不淡,惜字如金的样子,对电话另一边的人,似乎格外温柔耐心。
秦雪柠皱眉。
沈导……
秦清雾喜欢的那个女人,也姓沈吗?
秦清雾问她:“怎么想起来和我打电话?”
“这话我可不爱听了啊。”沈知言笑着说:“身为我救命恩人的您,我这对您心怀感激,打通电话怎么了?”
秦清雾眼中浮现出几分笑意。
莞尔笑道:“哦,所以只是闲聊。”
“不不不……”沈知言连忙说:“你周四有时间吗?我想约你一起去祈福。”
秦清雾问她:“去哪里?”
“天机观。”沈知言告诉她道:“我昨天去见我的主治医生,啊,是精神科的主治医生,就是施国栋他老人家,他还是个神……”棍。
“老神仙来着。”沈知言改了口,又说:“他说我早死的命忽然逆转了,而且看样子一副长命百岁的样子,他建议我去天机观祈福,顺便去去晦气,我就想喊你一起,宋玉缠他们明天都有安排了。”
秦清雾稍作思索。
淡声询问她:“在你沈导的眼里,我只是你的备选么?”
“……”沈知言瞬间慌了:“不是啊!你这么问,跟问我备胎有什么区别,我本来就打算喊你的,只是想说……因为宋玉缠她们都有安排了,所以到时候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祈福了啊,不然就是大家一起。”
秦清雾轻飘飘应了一声:“哦。”
“哎呀你别哦啊。”沈知言还是很慌,不自觉解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求你了,信我。”
秦清雾眸子里染了笑。
终于放过了她,嗓音带笑道:“信了。”
“啧。”沈知言后知后觉:“您这逗我玩儿呢?”
秦清雾认真说道:“我可没有。”
“我不信。”沈知言说完,又笑着问她:“所以你周四有没有时间啊,如果有我们一起去?”
秦清雾稍作思索。
应道:“上午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知言说完,又问她:“说起来,你信奉道教吗?”
秦清雾默了默。
坦诚道:“不信。”
沈知言:……
她不自觉沉默了。
“那你还去?”
秦清雾莞尔笑着,反问她道:“不是没人陪你去吗?”
“……”沈知言语气有点不自然,还是说:“你这个人,性格好的还真是没话说,性格这么好的人,竟然在我的世界出现了,那我运气真好啊。”
秦清雾眼中染了点无奈的笑。
提醒她:“别贫了。”
沈知言笑起来,忙说:“好好好,那我不说了,就这么定了哈。”
秦清雾干脆应了:“可以。”
电话挂断。
秦雪柠还等在车外,王越霖坐在驾驶位。
他也不好直接开车,就那么等着。
秦雪柠望着车里的秦清雾,疑惑的问她:“姐,电话另一边,是你喜欢的人吗?”
秦清雾没应。
秦雪柠顿了顿。
才说:“我真羡慕你,能和沈小姐这么随意的聊天。”
秦雪柠话音刚落,就见秦清雾偏过头。
冷淡的眸光向她望过去。
“不是不是。”秦雪柠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没听到你们在说什么,只是隐约听到电话另一边是个女人。”
秦清雾淡然收回视线。
目光重新落向手机屏幕。
秦雪柠长吁短叹的声音传来:“我真希望……我的那位沈小姐,也能像你的这位沈小姐一样,能正常的和我聊天,和我谈笑风生。”
秦清雾淡声吩咐:“王总助,开车。”
她说着,抬手关上后座车门。
王越霖收到指示,下一刻,他已经把车开了出去-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到了周三那日,沈知言人在剧组的别墅,仍旧在继续负责拍摄任务,董凡卿给她打来电话,是今晚的飞机,明天她便不用再来了,剩下的拍摄由董凡卿接手,沈知言只需要负责今天最后一天的拍摄。
上午的拍摄结束,沈知言吃午餐的时候,她提前查了天机观的相关信息。
天机观并不需要买门票,但前往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只因为天机观从几百年前开始便存在了,期间虽然久经战火璀璨,但后来又再一次重建,道观的观主据说有些道行,每年有无数外地游客慕名而来,专门爬上前几山,去道观请观主算上一卦。
当然,天机观出名还因为江北秦家的秦岸渡在那清修,他一袭道袍,仙风道骨,照片在微博上放出来无数粉丝舔屏,也给道观带了不小的知名度。
沈知言其实对这个道观的灵验程度存疑,因为秦岸渡的关系,她完全不信这样一个把顶流男星好吃好喝供起来的道观,能灵验到哪里去。
但既然施国栋都推荐了,她便索性去试试看。
沈知言正这么想着,贺辞歌忽然喊了一声:“沈导,快看新闻!”
沈知言愣了愣。
不过片刻,贺辞歌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的身前来。
沈知言点开了屏幕上的那段视频。
视频上,一名皮肤黝黑的男人头发花白,他完全看不出具体年纪,只觉得苍老的不像样子,而且面对着镜头,他眼神闪烁,显然对这样的采访不太适应。
记者问他:“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镜头里,名叫祝大庆的男人声音沙哑的道:“俺怕俺的四丫不认我,感谢……感谢臣铭集团的高科技……让俺找到了俺的四丫,她……她可能会看不起俺。”
记者问他:“您的女儿到底是谁?听您的语气,似乎对方现在过得很好吗?”
“这——”祝大庆伸手捂着摄像头,连忙说:“别问了,俺家四丫没回来之前,她没认俺之前……俺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别问了!”
“祝先生!”一连串的记者声音响起:“能不能再多说一点,作为臣铭科技周年庆这一天,您能找到亲生女儿,请问臣铭科技那边对您有没有什么优惠呢?”
“俺不知道!”
采访到了这里,视频已经结束了。
沈知言皱起眉头。
祝大叔……
视频中的男人,是在片场给剧组送盒饭的祝大叔。
贺辞歌打量着她的脸色。
下意识开口:“你不是说,他上回见了你,总是说什么四丫之类的,他说的,该不会是你吧?”
第74章
到了傍晚的时候, 祝大庆来剧组送盒饭。
沈知言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老迈的中年那人,他腿脚不变,喊着剧组上下的年轻人, 一口一个老板的恭敬喊着。
沈知言远远望着他,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点什么,也向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一瞬间, 沈知言见到了他暗沉的眼睛里似乎一瞬间放出光亮来,就像是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但很快的,祝大庆便低下了头, 继续对去他面前领盒饭的年轻人殷勤恭敬的喊着:“老板,热乎的,你小心烫啊老板。”
剧组所定的盒饭数量都是有数的, 他们租住的别墅距离石老头山并不远,故而还是由祝大庆他们来送, 等祝大庆手中的盒饭都分发出去。
他从箱子里取出来最后一份,远远望着不远处在沙发上啃面包的沈知言,犹豫踌躇着不敢上前。
沈知言察觉到不远处打量过来的男人视线。
她默了片刻。
还是站起身来, 缓步向祝大庆的方向走过去。
祝大庆见他主动走过来, 有些手足无措的低下头,就连手里端着那份盒饭的手也有些颤抖。
沈知言来到他面前, 打量他片刻。
主动开口:“你的采访视频我已经看过了。”
祝大庆一下就抬起头来, 他愣愣的望着沈知言, 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解释说:“那你……俺……俺没和他们说是你,你放心。”
他嗓音沙哑, 语气带着几分讨好, 以及懦弱。
沈知言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家人的形象, 她考虑了自己的性格。
幻想中的母亲是一位知书达理的油画家,所以导致她也擅长油画,而她幻想中的父亲,或许是一位脾气暴躁并不好惹的人,毕竟她的脾气从小就好不到哪里去,这或许是遗传。
她很笃定自己会有一位父亲,毕竟她出生的时候,同性生子技术还没有研发出来,而同性婚姻法也还没有通过法案。
她甚至为自己幻想中的那位“父亲”构思过职业,他或许是个脾气暴躁但正义正直的警察,或许也可能是个脾气不好却能言善辩的律师,或许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农民工,或许他是个脾气不好的建筑工人……
然而当此刻祝大庆站在他面前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皮肤黝黑,衣服上也沾满了泥垢,眼中满是懦弱讨好,对剧组上下任何人,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
她才终于知道——
或许她之前的推测出了错,她兴许也会有个脾气并不暴躁的父亲。
“你为什么会找臣铭生物科技,以及——”沈知言淡声问他:“当年为什么要丢了你的女儿?”
祝大庆听了她的话,立刻慌乱的摆摆手。
然而随着他动作的加大,手中原本给沈知言准备的那份盒饭差点扔了出去。
哪怕他及时收了力气,但还是有饭菜的汤汁从缝隙里洒出来,喷溅到了沈知言白色干净的外套上。
“对不起!”祝大庆慌了,连忙就要从口袋里拿纸,然而却发现他口袋里什么都没有,“对不起,四丫……对不起……”
“您别这样喊我。”她顿了顿,才告诉他道:“我养母给我取的名字,沈知言。”
“哦……沈小姐。”
祝大庆眼中的光芒一瞬间褪去,让原本浑浊的眼睛愈发空洞无神。
“没事。”沈知言望着他翻找口袋的动作,缓声提醒:“你别找了。”
她说着,把身上的白色外套脱下来。
今天的气温已经到了二十七度,只是剧组租住的别墅的主人不让开空调,怕剧组最后走了不给结清电费,导致别墅外阳光明媚,而别墅内部却阴冷异常。
她把外套去了,感受了一下温度,实际上也没那么冷。
“你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俺当时在外面打工,回了家就见你娘在哭……”祝大庆断断续续的解释着:“当年家里也没手机,家里穷……电话也没安上,全怪那该死的人贩子,专门拐孩子!”
沈知言没应声。
祝大庆骂完人贩子,似乎是因为愧疚,只低着头不敢看她。
沈知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的老人家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声来。
事实上,当祝大庆再一次抬头的时候,他的确老泪纵横,眼中挂满了泪水。
“对了……”祝大庆想到什么,连忙把手中的盒饭放到一边,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塑料袋,里面包裹着一叠薄薄的百元大钞:“俺们茅竹村的房子就要拆迁了,这是给你的,五千块,爹没什么大本事,但是……”
沈知言没接。
祝大庆愣了愣。
尴尬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你是不是嫌少……你弟弟要念书的,家里没什么钱……但是下个月可能就有钱了……”
沈知言没应。
只问他:“您就这么确定,我是您的孩子?仅仅凭借着一家科技公司所给出来的报告?”
“可是他们公司没有出过错……”祝大庆连忙紧张的说着:“俺相信他们,你……你是不是真的看不起我这个爹?俺……俺也知道,你是大导演,俺给你丢人了……四丫,就算你不认俺跟你娘,俺们也不怪你,如果能做那个什么亲子鉴定——”
沈知言开口打断。
“好。”
沈知言这么干脆,让祝大庆一愣。
他看向她的目光,再一次恢复了那看珍宝般的喜悦:“四丫……你愿意吗?”
沈知言没回答。
只说:“约个时间吧,您什么时候方便?”
“俺接下来都要上工……”祝大庆眼中开心明显,连忙盘算着日期,试探的问她:“星期六,行不行啊?”
沈知言应了声。
“可以,您决定就好,我随时配合。”
“四丫,你上面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祝大庆高兴道:“弟弟叫祝宗宝,他马上就要念初中了。”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她不忍心驳了对方的谈兴,便问他:“学习怎么样?”
“当然好喽!”祝大庆一脸骄傲:“宗宝他啊,他平时学习可好了,老师每年都给他发奖状,他还说将来要当老师呢!”
沈知言问他:“那祝莱呢?”
“祝莱……”祝大庆顿了顿,嘿嘿傻笑着说:“她也好,三丫也好……”
接下来,沈知言并未再多说什么。
都是祝大庆在持续说着话。
在对方和她絮絮叨叨说着的时候,沈知言安静的听着,同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眼前的男人有一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尤其是拇指和食指,他厚厚的茧子格外明显,笑起来牙齿又黄又黑,说话的时候会压抑着咳嗽,许是常年吸烟的缘故。
从祝大庆的嘴里,沈知言知道他的四女儿名叫祝穗,对方七岁那年走丢了,祝大庆的妻子钱桂霞得了肺癌,病的严重,大女儿和二女儿嫁了人,平时不回家,小儿子祝宗宝马上就要小学毕业,祝大庆一股脑的和她介绍着家里的情况,却只字不提祝莱,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让他高兴的事儿就是茅竹村要拆迁了,茅竹村那个地方,是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因为靠山的缘故所以风景极好,空气也好,种植着大片竹林,随处可见绿竹。
平时市里的人也会去那里的山里玩,平时有人喜欢去那儿玩但是没发展成旅游经济。这几年沧江市经济迅猛发展,却没规划到这个小山村,村民们的生活境况也一直不好。
祝大庆说政|府要把村子打造成竹林生态旅游区,具体什么规划他也说不上来。只说县里的领导先前下到了村子里去开会,村长告诉他们村子要拆迁了,祝大庆说每户人家兴许能分到百来万。
“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见过大世面,他们觉得分的少,经常去村长家里去闹。”祝大庆告诉沈知言:“后来村长喊来了警察,俺带着宗宝还去看了,那些人差点和警察打起来,说怎么都不搬走。”
沈知言微微一顿。
她抬起脸,望着祝大庆:“和警察都差点打起来?”
“县里的警察都是城里人,不怎么敢动手的,也没有带电视里的手枪。”祝大庆笑着说:“而且就十来个警察过来,我们村子上百号人,齐心着呢,平时谁家有个什么事儿都互相帮着。”
沈知言不自觉陷入沉思。
看样子,茅竹村的村民并不想配合村子改造这件事。
她顿了顿,问祝大庆:“您的意思呢?”
“俺也觉得钱少了些。”祝大庆琢磨着,兴许是发现沈知言愿意和他聊天了,连忙笑着说:“等俺拿到钱,就全都给你用,这么些年都没管过你,就把钱全给你,今晚他们再去村长那里闹,俺也跟着去,能让那城里的大老板多出一百块也是多的。”
沈知言心念微动。
默了片刻,说:“不用,我不缺钱。”
“那不行嘞!”祝大庆讨好的嘿嘿笑:“沈小姐……俺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喊。
“祝大叔,准备回去了!”
祝大庆连忙回过头,弯下腰讨好的笑着说:“好嘞好嘞,老板。”
沈知言目光略过去,是个年轻的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是和祝大庆一起来剧组送盒饭的。
在祝大庆转过身来的时候,沈知言提醒道:“你别去村长那里和他们一起闹,注意安全。”
祝大庆脸上一喜:“四丫——”
沈知言缓声解释:“生态村规划一旦将来落实,村子的经济会逐渐发展,一旦将来游客都被吸引过来度假游玩,村民们能多出很多赚钱的门路,而且据我推测,茅竹村应该是作为全国试点的重点项目,既然是试点那么上面便会高度重视。”
“一般这种情况下,上面会帮着你们盖新房,老房屋大概率会换成特色建筑,不太可能又给钱又给新房子的,最有可能得是二选一,就算有多出来的钱,以茅竹村的位置来看,也不太可能超过百万。”
沈知言说着,察觉到祝大庆的脸上一片茫然。
于是,她直接换了个简单的说法:“长远来看,村子里将来能赚很多钱。”
祝大庆皱了皱眉头:“你又哪里懂这些?”
沈知言没听明白:“您说什么?”
“你懂的这么多,”祝大庆有些讨好的笑看着她:“俺很高兴的,比你两个姐姐都出息。”
“周六那天我们再见。”沈知言说:“您和我换个联系方式吧。”-
次日沈知言起了个大早,开车前往天机观,她和秦清雾约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在天机观东门的停车场见。
董凡卿昨天一从港城回了沧江,飞机一落地便直接来了片场所在的别墅,对方果然为她带来了港城的各种糖果,整整两大袋,沈知言觉得自己怕是一年都未必能吃的完,幸好董凡卿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便让她给剧组上下分出去一部分。
沈知言昨夜的工作结束的晚,她今早多睡了会儿,没赶得上去楼下早餐铺吃早点。
出门的时候正好见到对门的邻居,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看起来刚念高中的年纪,她见了沈知言,笑着问她:“姐姐你要出门啊?”
沈知言笑着应了一声。
小姑娘笑起来,忽然眨着眼睛问她:“姐姐我可是好多天没见你了,你是去女朋友那里了吗?”
沈知言不自觉唇角挂笑,问她:“你就这么笃定我有女朋友?”
“啊?”小姑娘愣了愣:“总不能是男朋友吧……我感觉男人都太能装逼了,十句话九句不离装逼,你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忍他们废话的。”
沈知言:……
现在的高中生,都已经能看透人心了吗?
诚然,她的确很讨厌这一点。
沈知言淡笑道:“我这阵子都在工作,也没有女朋友其实。”
“啊?一直出差吗?这么辛苦啊……”小姑娘眉眼弯弯笑起来,可爱的说着:“你人那么好,又长得这样好看,一定会有个心疼你的人出现的。”
心疼这个词用的就很妙。
沈知言想,她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心疼的吧。至于工作辛苦……在这个世界上讨生活的人,似乎都很辛苦。
莫名的,她想到了茅竹村的祝大庆。
那个男人低眉顺眼的样子,逢人就笑着点头哈腰,一声声喊着老板的样子,总是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对方看起来似乎比他辛苦的多。
那天祝大庆来剧组送盒饭,一个人抱着又大又沉的箱子,而那个年轻人却在一旁空着手,颐指气使的语气不耐烦:“你走快一点啊!”
祝大庆一边走一边笑着点头:“俺知道……俺知道的……”
剧组的人看不过去,便帮着祝大庆怼那个年轻人,祝大庆也只是嘿嘿傻笑。
剧组的人心善,就会故意多给祝大庆一些钱,他千恩万谢的对众人弯腰鞠躬,众人连连说用不着这样。
“姐姐?”对门小姑娘喊了她一声,笑着说:“我先去上学了哈,姐姐再见。”
沈知言笑着挥手:“拜拜。”
小姑娘说着,快步跑向了楼梯位置。
她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沈知言则是慢悠悠的向前走着,只听着小姑娘踩在楼梯上的脚步声,哒哒的响着。
小区里的电梯总是出故障,等维修的到了又要等两天,一个月坏上四五次,物业那边就是舍不得彻底出钱进行维修,业主和物业这阵子一直在彼此你来我往的交锋,就连小区中的租客都知道了这件“轰动”的事儿。
周四的清晨天气有些阴沉,看起来又是一个雨天。
沈知言开了车出了小区,临走前往嘴里塞了块董凡卿从港城带来的奶糖。
路上有些堵车,但她还是卡在差五分钟九点的时候,抵达了天机观东门的停车场。
纵然今天是个工作日,来道观的人依旧爆满,停车场上无数的私家车陈列在内,沈知言下了车,目光随意一扫便尽是豪车,她那辆普通品牌的车反倒是有些格格不入。
沈知言一边和秦清雾通着电话,一边向东门的位置走。
“我马上就到东门了。”沈知言和她说着:“再等我——我看到你了。”
沈知言说话的同时,目光略向前方。
那人所站的位置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她站在东门的入口处,身后是一条很长的台阶。
她站着人来人往的人群里,却又那样的引人注目。
周围行人的目光不等走近,便远远的定格在她的身上。
那人的相貌和气质着实太好了,目光聚集的位置,那人得体的黑色定制西装穿在身上,颀长端矜,右手举着手机贴在耳边,眸光平静的望向远处。
在看到不远处沈知言的时候,她淡然的眉眼终于弯了几分弧度,眸光里露出几分笑来。
沈知言眼前一亮,立刻快步走过去。
她一来到那人身前,对方把手机放下来,放到黑色西裤的口袋里。
沈知言的目光随着她白皙手指的动作滑动,看到了她在笔挺西裤的裹衬下,衬得两腿愈发纤细修长。
沈知言觉得她真的不太像是祈福的,这人一身得体的西装穿着,就自带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更像是来道观来视察的领导……
给人极大的距离感,因为沈知言发现周围有几个年轻的女孩在一旁看了她许久,远远的站着不敢上前搭讪。
直到沈知言走过来,那几名女孩才有些失望的离开,迈步上了台阶进了道观。
“早,秦小姐。”沈知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奶糖,笑着问她:“你吃早点了吗?”
“没有。”秦清雾应了一声。
沈知言就猜着她没吃,毕竟秦清雾是从景颐小筑出发的,距离天机观比她小区所在的地方还远,而对方的性格又绝对不会迟到。
最起码沈知言每次见她,都是对方提前等在目的地。
默了片刻。
她笑着说:“谢谢。”
秦清雾伸出手,把她掌心的糖果接过去,随后拆开包装纸,把那颗糖果放到嘴里。
很浓重的奶香味,却又不过甜。
口感意外的不错。
“等我们结束一起去吃东西。”沈知言顺势发出午餐邀请:“我来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商场,我们可以去那里的餐厅吃。”
“抱歉。”秦清雾眸中带了几分无奈:“我时间有些赶。”
“啊……”沈知言点了点头,轻笑道:“那你这也太伟大了,是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陪我来道观祈福?”
秦清雾眸中挂笑。
问她:“有你说的这么夸张?”
“感觉是的。”沈知言思索着点点头,果断道:“那这段饭我肯定非请不可了啊。”
秦清雾只能应了。
“等下次有时间。”
“行。”沈知言笑说着,想到什么,对她说:“你既然也没吃东西,我可以多送你几颗糖。”
她说着,把口袋里的六七块糖果全部拿出来,一股脑全摆在秦清雾的眼前。
秦清雾顺着这些五颜六色的糖果,顺势扫了眼她的手腕。
许是因为天气预报说,今日是个阴雨天的关系,沈知言穿了一件薄款的蓝色外套,她穿蓝色会显得皮肤更加白皙,纤细的一截手腕全部落在她的视线里。
秦清雾收回视线。
望着她的眼睛,眸子里带了几分笑:“哪里能吃这么多?”
“也不多其实。”沈知言说着,取了三块糖给她:“这三种好吃,你拿这些吧。”
秦清雾接过去,全部放到口袋里收好。
沈知言望着她身上的笔挺西装,脑海中想到点什么。
有些恍然的问她:“你怎么穿的这样正式?其实不用管秦岸渡说的那堆废话。”
秦清雾微怔。
她和她解释:“要见的朋友在附近,谈工作上的事,故而穿的正式些。”
沈知言讪笑道:“抱歉,那就是我误会了。”
听她提起秦岸渡。
秦清雾略有些不解的问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知言稍微迟疑片刻。
便和她科普:“我前阵子看到一个视频,秦岸渡的某个女粉丝吧,似乎以为来了天机观就能见到秦岸渡,所以特意穿了很漂亮的裙子,画了精致的妆容。”
秦清雾转过身,语气淡然:“然后呢?”
沈知言见她要进道观,也走在她的身侧,一路向入口处的长阶方向走。
“结果那个小姐姐被秦岸渡的粉丝们拍了视频,粉丝们发到网上大做文章,说秦岸渡明确说过,道观是严肃的地方,不要对这里不尊重,视频里口口声声说她不得体,还要开出粉籍呢。”
秦清雾脚步微顿。
淡声道:“穿着如何是个人自由。”
“可不就是。”沈知言有些无奈的叹气:“可是粉丝不这样想啊。
“粉丝们把她们哥哥说的话像是当成圣旨一样。”沈知言啧了一声:“而且拜神佛这样的事,不都是心诚则灵么,而且穿个裙子化个妆怎么就是她们嘴里的不得体了,她们哥哥拍床戏的时候,也没见她们说秦岸渡不得体。”
秦清雾见她似乎有些不高兴,便主动换了话题。
偏头看着沈知言笑着问了句:“你昨晚写剧本到很晚?”
沈知言一听对方提这个,原本滔滔不绝的话一瞬间卡住。
随后她眼皮耷拉下去,低低应了一声:“是的……就有点烦。”
“不喜欢写剧本吗?”秦清雾问她。
“……倒也不是。”
来到长阶前,沈知言迈开长腿,一下跨步迈了三个石阶,秦清雾望着她的动作,下意识就生怕她摔了,伸出手去扶她。
然而在触碰到她胳膊的一瞬间,又陡然停下动作。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沈知言已经快步一连迈上十来个台阶。
她居高临下的往下来,嘴角擎着几分笑。
秦清雾抬眸望去,沈知言眸子里颇有些得意的神色,两侧是大片的翠绿竹林,身后越过长长的石阶,远远可以看到道观东门前摆放的巨大石如意,她眉眼间的笑意格外明显。
许是这里风景极好的缘故,对方心情显然也不错。
身上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
沈知言站在原地等,秦清雾拾级而上。
等她走近的时候,沈知言鼻息间似乎传来了几分乌木的清淡气息。
沈知言觉得秦清雾今天身上的气息太应景了,清新淡雅,再加上道观这种场合自带某些神秘气息,沈知言莫名觉得,秦清雾就算一袭现代都市的得体西装,也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了。
她脑子里一瞬间幻想了对方,一袭白衣手持长剑,眸中不悲不喜的站在山峦之上的云端,俯瞰众生的样子。
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个场景哪天画出来。
秦清雾挑眉望她,淡声开口:“倒也不是,然后呢?”
“……啊。”沈知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笑道:“就我写剧本的时候,沉浸在故事里,是开心的,但是一旦脱离了那个虚幻世界,回到现实,就开始考虑工作繁重,短期内又完不成。”
“你是想表达。”思索着她话里的含义,秦清雾问她:“当兴趣爱好变成工作,就会觉得有压力?”
“对的,是这个意思。”沈知言说完,想到什么,就笑着说:“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最起码在创作的时候,还是足够开心的,那已经足够了。”
只是话赶话,她又没道理把这些苦恼说了让秦清雾陪着她一起苦恼,不然人家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秦清雾见她主动截止话题,也不再继续聊下去。
“我忽然想知道。”眼中浮动了几分笑意,问她:“你们做艺术家的,是任何艺术创作都会沉浸其中吗?”
艺术家……
沈知言琢磨着她这个称呼。
她觉得对方眼里的调侃的笑意有些重,而且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笑,肯定不是随意一问。
可是艺术家……艺术家——
沈知言恍然想起来,她还是个搞黄漫的,而秦清雾,曾经就这件事调侃过她一次。
果然……
她就知道。
秦清雾绝对是故意调侃她的,毕竟任何艺术沉浸其中这句话就很微妙,画黄漫沉浸其中?
“不会。”沈知言故作淡定,半真半假的胡扯:“我可以做到一边吃烤冷面,一边画黄漫。”
“嗯?”秦清雾略有迟疑。
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微妙,随后解释:“我是指的油画。”
沈知言:……
油画。
她其实很想问一句。
——您为什么不早说。
“你画油画的时候。”似乎是怕她自己太过尴尬,秦清雾很主动的揭过了话题:“脑海中也会沉浸在场景画面里吗?”
沈知言努力调整着呼吸。
尽量平静的回答:“嗯……是这样的,艺术就需要这样的专注。”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似乎是见她在看她,她配合的夸赞了一句:“很不错。”
沈知言:……
倒也不用硬夸。
虽然在努力做着心理建设,但沈知言还是没办法做到像对方那样坦然。
然而尴尬的又不是秦清雾,她当然足够坦然淡定了。
而且早知道就不说什么吃烤冷面画黄漫这种话了,毕竟表达的话术有那么多种,她偏偏选了最蠢的一种。
沈知言彻底偃旗息鼓下去。
走了一段石阶,沈知言能远远听到道士们诵念道家经书的声音,一道上山的行人也都纷纷驻足倾听着。
雅致的道观里曲径通幽,两侧尽是大片竹林,空气凉爽,微风徐徐吹拂到人的脸上,带了几分潮湿气息,再加上道长们的经文声,倒是颇有些远离都市喧嚣的意味。
沈知言和秦清雾迈上了最后一个台阶,便是道观的东入口前的广场,前面的道家建筑依次陈列眼前,沈知言看的有些眼花缭乱。
她之前没来过天机观,只在影视城见过小型的佛堂,天机观规模庞大,纵然不是前来祈福,哪怕来这里游玩也是极为合适的。
秦清雾问她:“你要去哪里祈福?”
沈知言脚步顿了顿。
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说:“财神殿。”
秦清雾对她的回答似乎完全不奇怪。
进了正门,向右侧偏了下身子,提醒她道:“这边。”
沈知言有些意外。
好奇的望着她眨眼:“你竟然知道财神殿在哪儿?”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对方眸子里的佩服意味明显。
秦清雾唇角勾了几分浅笑。
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缓声开口:“我只提前查了财神殿的位置。”
“……”
沈知言顿了顿,说:“其实在财神殿祈福结束,再去三清殿祈福也可以。”
秦清雾作势就要拿手机查位置。
沈知言连忙制止:“不用不用,你不是赶时间吗,你待会儿先离开就可以,剩下的我自己来。”
秦清雾应了一声。
问她:“你确定自己可以?”
“还好,这里手机信号满格。”沈知言说:“我不会迷路的,而且这道观算是国内相对出名的了,随处可以见到道长,我自己问路就行。”
“可以。”秦清雾应道:“走吧。”
她说着,迈开步子,缓步向前。
沈知言立刻跟上去。
沈知言其实知道财神殿在哪儿,距离她们所在的位置还有好一段距离,便主动开启了新话题。
“我觉得秦岸渡这个人有点意思。”
秦清雾闻言,侧眸打量她一眼。
沈知言正轻轻摸着下巴,眸子里挂了几分笑。
一副看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的模样。
秦清雾勾了唇角。
问她:“怎么有意思?”
“你看哈,秦岸渡不是江北秦家的大少爷么。”沈知言目光灼灼,和她分析:“秦岸渡微博上的那些仙风道骨的精修图,你看了没有?”
秦清雾轻轻摇头。
说:“没关注。”
“……啊。”沈知言反应过来:“那算了。”
秦清雾默了片刻。
顺着她的话题继续问道:“你继续说,你发现了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
道:“就是你看我们一路走来,道观里的道长们要么一身布衣,苦行僧的模样,要么就是衣着懒散的洒脱姿态,可秦岸渡却穿着最昂贵的特殊定制的道袍,而且他穿的是黑色的,其他人哪里是黑色的,而且他那个浮尘是玉石的,每天在道观清修,工作室晒出来的那些食物,都是从山下高档餐厅定制,每天专门送过来的。”
秦清雾闻言淡笑。
却并未表态。
“是吧。”沈知言察觉到她眼里的笑,着看她问:“你也觉得有问题吧?”
秦清雾轻应了一声。
“是。”
“而且他不是扬言要和秦家脱离关系么,说什么不花秦家一分钱。”沈知言想到什么,声音小了一些,道:“她粉丝不是在微博‘炫富’么,说每年江北秦家的那位秦凯丽秦总,也就是秦岸渡的母亲,每年给道观捐不少钱呢。”
若是真的有骨气,就定然不会每天仙风道骨,却和这里其他修道之人格格不入。
若是真的有骨气,也不会一边说不要秦家一分钱,哄得粉丝们都夸他真男人真性情,却又接受着家里的资助。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一前一后向里走,穿过了前方的红色木门,迈过门槛,她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另一边,一位年轻的小道童引着秦雪柠走到石如意处。
秦雪柠的目光望着前方,沉默了许久。
她似乎看到沈知言了,对方身高腿长,而且习惯性一身慵懒休闲的舒适着装,站在人群里很好辨认。
但是……沈知言怎么会来这儿?
“四小姐。”小道童声音稚嫩,问她:“您在看什么?”
秦雪柠收回视线。
问他:“岸渡堂哥睡醒了吗?”
小道童回答道:“秦先生还在休息,师父让您在偏厅等上一个小时,等到十点半左右秦先生才会醒。”
秦雪柠有些不悦。
她上次来天机观找秦岸渡,对方却出去和圈里的几个明星朋友聚餐去了,结果这回来,对方却还没醒。
早知道让江旭阳也一起来了,毕竟江旭阳肯定没这个耐心等他,一定会不耐烦的直接把他喊醒。
然而她却没这个胆子,对秦岸渡这个秦家继承人不敬。
想到这里,秦雪柠又不自觉想起了江旭阳昨晚在电话里和她说的话,说他很忙,没空陪她来天机观见秦岸渡。
江旭阳能忙什么?
一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除了有钱什么都不是,他能忙什么?!-
财神殿内。
沈知言在人群中排队。
她实在没想到,这个年头财神殿的人竟然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年轻人,一路走来其他神殿反而冷清许多。
以至于拜财神爷都要排队,排队的队伍一路排队到了殿外。
院子里古树盘错,有一棵双人环抱的大树,上面挂满了信众们祈福的话,沈知言看了一眼,上面大部分都是保佑今年发财之类的。
沈知言在排队的时候,秦清雾就在一旁等她。
这样一个清冷美人站在人群外围,众人的视线不自觉打量过去,秦清雾态度倒是淡然的很,显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
距离有点远,沈知言便给她用手机发了条消息。
[沈知言:不如你先去人少的地方等我?]
不过片刻,秦清雾的消息发过来。
[秦清雾:没事。]
沈知言有点歉意的回复她。
[沈知言:早知道买两瓶水了。]
[秦清雾:你口渴了?我车上有水。]
[沈知言:没有没有。]
她是担心对方等这么久,会口干舌燥。
沈知言原本排在最后,但很快身后不停地有人来排队。
没过一会儿她身后的人便越来越多,幸好她来的不算晚,若是再晚来一会儿——
沈知言这么想着,回头看了眼大排长队的人群。
工作日都这么多人,很难想象这里到了周末,究竟要人满为患成什么样子。
等了将近半小时,才轮到她。
沈知言很是虔诚的走进财神殿,在一位年轻道长的指引下,拜了财神。
随后她站起身来,道长正准备去迎接下一个人。
沈知言问他:“我想求个签。”
那道长很是年轻,脸上挂着笑,戴着一副眼镜,道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颇有些吊儿郎当的意味儿。
他口才极好,连忙指挥着身后的师弟接替他的工作:“来来来,小师弟,过来。”
他的师弟有些木讷,原本规矩的站在一边,听了师兄的话,快步走上前来,一板一眼的招呼着下一个人。
“求签这回事儿吧。”年轻道长笑着望向沈知言,打量片刻,笑呵呵的说道:“小姐您一看就是富贵人,我们这儿求签讲究个诚意的。”
沈知言应了一声。
说:“嗯我知道,我提前做了攻略来着,要捐款。”
“……”
道长没想到她能这么直接。
沈知言拿出了红包,递过去。
道长接过来,打开了一个小缝隙。
他眯着眼望了望,估摸着里面要有四五千。
对方这么干脆,倒是让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她收起了红包,塞到道袍袖子里,干笑道:“那您想问什么啊?”
沈知言想了想。
淡声道:“亲缘。”
道长愣了愣。
“啥?亲缘?”
来求财的多见,求姻缘的也有,求亲缘的倒是少见。
不过……
“那成。”年轻道长笑道:“你随我来吧。”
沈知言想到什么。
问他:“我能让我朋友一起来吗?”
道长心道。
只要钱到位,你和谁来都成。
却笑着说:“可以,你朋友在外面?”
沈知言应了声。
“对。”
道长笑着点了头,沈知言便出去找秦清雾。
年轻的道长没等一会儿,就见一位身着西装的女人缓步而来,眉眼清冷,身材极好,只是气质实在太过冷淡,让他原本想要开口说吉利话的心思给退了下去。
道长笑着说:“您二位请吧。”
他说着,就印着沈知言和秦清雾向内堂走。
穿过了内堂,里面竟然别有洞天,一个个的小房间密布,不时的有道士带着人出来,客气的笑着嘱咐着什么。
显然和她一样,都是求签问卦的。
年轻道长带着她们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灯光明亮,空间虽然不大,但内部摆设十分妥当,地面干净整洁,而且里面有檀香的气息弥漫。
道长做了个请的姿势,沈知言便和秦清雾坐在一侧,他坐在另一边。
桌上摆放着一个签筒,道长举起了签筒,问她:“你是算八字,还是摇卦,还是求签,还是塔罗牌?”
“……”
沈知言心情有点微妙。
她和秦清雾对视一眼。
对方眸光淡然,和她对视两秒。
似乎察觉到她脸上奇怪的表情,终于勾动了唇角,似乎被她逗笑了。
沈知言调侃的望着那年轻道长:“你们业务范围那么广泛?”
道长笑起来:“我们与时俱进。”
“……”
沈知言开始怀疑对方的水平了。
“小姐我看您长得着实好看,我们道家的好看是看眼缘的,您的眉眼五官都偏向于一脸福相,我看人很少出错,您此生必然是平安顺遂的命格,若是您不放心,可以再详细看看。”
沈知言眼里不自觉挂了点笑。
她看向秦清雾打眼色:这人挺会夸人的哈。
秦清雾眸子里也浮现出几分笑来。
望着她,眨动眼睫,调侃意味明显:很开心?
沈知言回以一笑。
当然。
“那摇卦吧。”沈知言顿了顿,对道长说:“我认识一位长辈,他为我算过,也是他劝我来这里祈福结束过后,请观主帮我再看一下的。”
“观主?”年轻道士琢磨了下,笑起来:“我们太师父不随便跟人看命的,他老人家已经闭关好几个月了。”
沈知言点了点头。
“我知道,网上有说。”
“没关系,我来算也一样的,我距离我太师父的道行不差多少的。”他颇为自信的说:“摇卦是吧。”
沈知言应了一声。
“嗯。”
道长闻言,也不多说,转身走到柜子里拿出了龟壳。
随后在里面塞了三枚铜钱进去。
他把龟壳递给沈知言的同时,抬手晃了晃,对她笑着提醒:“尽管摇,已经消毒过了,干净又卫生。”
沈知言:“……”
她抬手接过来,正准备开始摇。
这时候,道长问她:“对了,你那位长辈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上来就让你找我们观主啊,秦岸渡在我们这你知道吧?”
沈知言动作一顿。
点头:“知道。”
“就连秦岸渡想见我们观主,他都没这个资格,寻常人更是见不到的,也包括我们这些弟子。”
沈知言道:“施国栋。”
道长一愣。
“谁?”
沈知言重复:“施国栋,施老先生。”
道长眼睛缓缓睁大。
他连忙从座位上起身,立刻就要往门外走。
沈知言和秦清雾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不解。
道长走出去几步,他又转过身来,把袖子里的红包拿出来,直接恭敬的放到了沈知言的身前桌上。
他笑的有几分不自然:“您早说啊,我这差点犯错误了。”
“……”沈知言问他:“施国栋怎么了?”
年轻道长挠了挠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
“啊……施老先生是我们观主的师弟,当年这个道观能重建,全靠施老先生在背后出力,若是没有他也没我们这些弟子能在这儿领工资。”
沈知言默了默。
工资……
他就不能对自己的职业有点信念感么,比如忽悠她一下,神仙的存在,或者是修仙飞升之类的话——
沈知言正要开口。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小道童的声音。
“宋师叔,太师祖让沈小姐去山顶竹林。”
“什么?”道长一愣,忙说:“好好好,我知道了。”
沈知言也有些诧异,那位观主或许真的有些神通在的,对方闭关都知道她已经到了吗?
还是说这里有监控。
但无论怎样,对方既然要见她,她肯定要前去见的。
沈知言和秦清雾打过招呼:“我先离开一会儿。”
秦清雾淡应了一声。
“好。”
“您放心。”年轻小道长笑道:“我在这儿陪着贵客聊天,等您回来。”
沈知言正要道谢。
秦清雾对她说:“你去吧,我等你。”
沈知言点了头,起身出了门。
一时间,房内只剩了秦清雾和那位年轻小道长。
他其实有点心虚,眼前的这个女人虽然不怎么说话,但她身上的矜冷气质实在太过令人有压迫感。
如果说秦岸渡身上的冷淡感是被他那身贵的要命的行头装饰出来的,那眼前的这个女人只是随意的一抬眸,他已经下意识就想要后退了。
“那个……小姐您贵姓啊?”
秦清雾淡声回答:“免贵姓秦。”
“哦……”
秦——和秦岸渡一个姓氏。
“那秦小姐和那位小姐是——”
秦清雾回答:“朋友。”
“……”
察觉到对方眼睛里的冷淡,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八卦了。
他犹豫着正要说点什么。
这时候,秦清雾忽然主动开口:“你们这边捐款渠道,支持刷卡吗?”
“什么?”
年轻道长愣了愣。
秦清雾淡声解释:“你方才的祝福。”
道长彻底愣住。
什么祝福?
他说那位小姐此生平安顺遂的话?
可他对每个人都这样说啊……
他有点心虚,问:“不知道秦小姐想捐多少,是大额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
“五百万可以么?”
道长惊呆了。
多少?!
五百万???
就因为把那位小姐哄高兴了,就捐五百万?
他心道:早知道,刚才道爷我就好好发挥一下了……-
沈知言随着小道童去了山上的竹林。
内部一条小石子路直通竹林深处,人迹罕至,她一路行来并未看到一个外人,也没有道观内部的人前往。
小道童和她介绍着:“这里是我们太师祖清修的地方,我们都不敢打扰的。”
沈知言应了一声。
问他:“那小道长,你家观主今年多少岁了?”
“九十四岁。”小道童声音清澈,语气中颇为自豪:“很长寿。”
沈知言点点头。
应了一声:“是,确实长寿。”
这里的空气比起来的时候显然更加清新,竹林显然被打理过,不像上山时那样杂草丛生,这里的竹子全都比直翠绿,被风一吹哗啦啦的竹叶被风吹动,头顶便是苍茫的天际,颇有些置身大自然天地间的纯粹意境。
沈知言穿过石子路,前方便换成了一片平地,地面是由石板铺就而成,目光的尽头是一个八角亭。
来到近处,亭中正有一道袍飘飘的老者在煮茶,他一袭白衣穿在身上,身形比直,头发花白被簪子束起,眉眼中双目炯炯,哪怕脸上的皱纹明显,身上的气质却愣是不给人丝毫老态。
他乐呵呵笑了一声,对她招手:“过来,喝茶。”
沈知言脚步微顿。
下意识歪头看小道童,对方已经对老人家拱手行了礼,姿势做的有模有样,稚气道:“太师祖,弟子先退下了。”
老人家笑道:“去吧。”
他说完,再一次对沈知言招手。
沈知言缓步走上台阶。
随着她进入亭子里,站在老人家身前那一刻,原本暗沉的天际中忽然传来轰隆一声雷响,不消片刻,豆大的雨点便随之落下。
耳边传来噼里啪啦的声响,雷雨声交织,夹杂着狂风吹动竹林的哗啦声响。
“坐吧。”老人家温和沙哑的声音传来。
沈知言闻言,在他对面坐下来,她眼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个茶杯,里面已然填了水,显然是热茶。
沈知言顿了顿,主动问他:“是施老先生给您说过我吗?”
“提过一次。”老人家抬手,端起茶杯喝茶,随后放下茶杯,对她笑道:“不过是我想见你。”
沈知言微怔。
“您想见我?”
“是。”老人家眯着眼笑道:“他同我说起过你的命格,说你忽然改了命,原本活不到二十七岁,可如今看来又是长命百岁的命格,我自然想见。”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坦诚道:“其实我不懂这些,只是他老人家今天对我说,我没财运,明天又对我说,我的厄运又要来了,到了后天对我说我会早死,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本人没什么概念,只是觉得自己身体之前很差。”
老人家扫了她一眼。
笑道:“你这次来这里,是想求财?”
沈知言有点心虚。
她和秦清雾说自己爱财,所以来拜财神,那足够心安理得。
但是对外人说起来,还是第一次见面的人说,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但她还是坦白的说:“对的。”
“你的财运——”老先生打量着她眉宇之间片刻,笑道:“接下来会有波折。”
这个回答沈知言完全不奇怪。
只要那个执棋者一日存在,她觉得她的财运就不可能没波折。
“您真的能看的出来?”沈知言想到什么,问他:“那您知道我命里,谁克我么?”
她问的委婉含蓄,对方却一语戳破。
“你问的是,和你对垒的那位克星?”
沈知言一怔。
“这都能看的出来?”
老人家乐呵呵的说:“看不出来,只是我许是道行不够,或者是那人太过特殊,导致我没办法推算。”
沈知言应了一声:“这样啊。”
她又好奇的问:“特殊是怎样的特殊?”
“一般而言,但凡是活人,皆可以推演命格。”老人家皱起眉头来:“但是那个人……我没办法推演。”
沈知言想了想。
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说,有点惊讶道:“难不成还是鬼么?”
老人家被她的话语逗笑了。
“这我哪里知道,或许真的被施老头说对了,我道行不够罢。”
沈知言没指望有答案。
在对方的示意下,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入口清润,似乎是山泉水煮出来的好茶,口感很不一般。
“你这次除了财运。”老人家笑着看她:“还想问亲缘,对吗?”
沈知言放下茶杯,抬眸看过去。
正色的点了点头:“是的,老先生。”
老人家闭目不语。
片刻后,他睁开眼,缓声笑道:“你的家人已经出现在你面前了,对吗?”
沈知言眼睛缓缓睁大。
“可是……”她顿了顿,下意识反驳:“还没有做亲子鉴定,一切都是未知。”
“你想找回自己的家人么?”老人家问她。
沈知言默了默。
她思考了好一会儿,许是因为眼前的老人家太过慈眉善目的缘故,她选择了和他说实话。
“我其实有点不适应。”沈知言敛下眉,坦白说:“之前还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要丢下我。”
顿了顿,她补充。
“在我的心里,父母这两个字距离太遥远了,甚至有些陌生。”
“那便……”老人家道:“随心即可。”
沈知言微怔。
她有些不解:“您指的随心是……”
“你想认回他们,便认。”老人家笑道:“若是你想不认他们,便不认,没有人有资格强迫你什么。”
沈知言笑了笑。
看着他道:“我还以为您会说,必须要孝顺父母。”
“寻常道理是这样的。”老人家乐呵呵道:“可他们也没对你进行抚养义务,如今你自然也没有赡养义务,不过——”
沈知言立刻接话:“不过生身之恩大于天。”
“是这个道理。”老人家笑着夸她:“你倒是颇有些修道的机缘,要不要考虑给我当个弟子。”
沈知言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在雨水的浇灌之下,雨水连成雨幕,在天际挥洒而下,周围的绿竹林仿若有了生命一般,空气中传来了泥土的清新之气。
如果能在这样的地方过一生,似乎也不错。
但是——
“还是算了。”沈知言想了想,认真回答:“我不能连累这里。”
老人家眯着眼笑起来,也不再劝。
一盏茶水喝完,他忽然笑着对沈知言问道:“你的姻缘,不想知道吗?”
乍一听对方提起这个。
沈知言脸上多了几分热意,问他:“……姻缘?我有姻缘?”
老人家乐呵呵的笑起来。
“当然有,而且是正缘。”
沈知言啧了一声,笑着玩笑:“难不成还有偏缘?”
老人家点点头。
“烂桃花还是有的,施老头没对你说过?”
沈知言想了想。
他们俩人说的烂桃花,是秦雪柠?
一想到秦雪柠,她心情又开始不自觉变差。
她那天在片场对她说什么,林思梵不适合她……
她和林思梵的革命友谊,在秦雪柠眼里成了什么了?
而且,那天她在影视城见到秦雪柠的时候,是和贺辞歌傅思思在一起,秦雪柠看向那二人的目光,不悦的眼色就像是见到什么仇人一样。
沈知言语气无奈:“说了。”
“这就对了。”老人家笑道:“不过你命里的那位正缘足够强势,所以烂桃花之类的也是无所谓的。”
沈知言将信将疑。
“真的吗?那我们将来能结婚?”
老人家点头:“必定可以,我从来不说假话,不过你的这位正缘似乎颇为受欢迎。”
他点到为止,眼前的小孩儿他十分喜欢。
提醒她是为了让她早做准备,不要到时候正缘没了,她竹篮打水。
安安静静坐在那里饮茶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道家的人有的闲适气质,若不是因为施国栋的关系,他说什么也要让对方随着他留在观里。
“哇。”沈知言眸光闪闪,开心道:“这样岂不是说,我这位正缘人很好很优秀?所以很多人都喜欢她?”
“……”
老人家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沈知言说完,主动站起身来,见对方茶杯里的水空了,便为老人家杯子里添茶。
老人家望着她的动作,最后不自觉呵呵笑了几声。
倒是他多操心了,对方这样的品性,压根不需要他来操心这孩子的婚姻。
沈知言和老先生聊了将近一个小时,对方和他聊的多半是道家的经文,沈知言耳边听着雨,听着对方讲经,竟然莫名觉得心境开阔了些。
她离开竹林的时候,正好雨停。
她自己原路返回,去找秦清雾,对方还在原来的房间等她。
沈知言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年轻的小道长,对方一见她,笑容殷勤,嘴上的吉祥话就没停下过。
沈知言有些莫名其妙。
她被对方引着推开房门,果然看到了等在那里安静品茶的秦清雾。
秦清雾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走到她身侧,询问道:“怎么样?”
沈知言想了想。
坦白道:“我觉得老先生很有东西。”
秦清雾没应声。
“……”
年轻道长表情微妙。
不过眼前这二位可是财神爷,财神爷说什么都对。
毕竟他刚才亲眼看到那位秦小姐刷的是一张黑卡。
他在道观那么多年,见到的有钱人也不算少,但是能刷黑卡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一位。
他一开始听到对方开口便是捐五百万的时候,又考虑到对方姓秦,还以为对方是江北秦家的,若不是江北秦家,那就是本市的另一个小秦家,财力相较于江北秦家这位沧江首富差上一些,但本市多半被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江北秦家,毕竟很少有人关注第二是谁,只会记得第一。
然而他到了这会儿又有点不确定了,毕竟,纵然是两个秦家的小辈,也没见谁能随意把限量黑卡带在身上随意消费的。
难不成是哪里来的隐形富豪?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沈知言对他客气道:“烦劳您今天照顾我朋友,那我们先告辞了。”
他立刻恭敬笑着摆手,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
笑道:“哪里是我照顾秦总,是秦总赏脸来我们道观才对。”
沈知言心情微妙。
秦总——
秦清雾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才让对方喊秦总的?
这个疑问一直到她们下山的时候,沈知言一边迈开步子下台阶,一边歪头好奇的问她:“秦清雾,为什么他喊你秦总啊?”
秦清雾步履不停。
淡笑着反问:“为什么不能?”
沈知言啧了一声。
“他怎么不喊我沈总啊?”
秦清雾偏头看她。
问道:“你希望外人这么喊你?”
“……”沈知言一噎,顿了顿:“不,完全不希望,我总感觉这个称呼带着那么点儿,资本家的,那个什么——”
秦清雾顿了顿。
打量着她的眉眼:“你讨厌生意人?”
“没有没有……”沈知言连忙解释:“我讨厌为富不仁只会压榨的生意人,但是那个华景国际酒店的向总,就是个很好的人,资助了福利院不说,还经常捐赈灾资金之类的。”
说到这里,沈知言想到什么。
对她说道:“我朋友提起过,向总背后似乎有个大老板,我感觉向宸似乎是听了她老板的吩咐做事的,也就说,我完全不排斥那样的生意人。”
秦清雾默了会儿。
感受着周遭湿润的雨后空气,忽然开口:“你方才说,你要问亲缘?”
“对啊。”沈知言眼里染了笑,道:“是啊,之前忘了告诉你,来片场为我们剧组送盒饭的祝大叔,他说是我的父亲。”
秦清雾脚步微顿。
随后神色如常,继续缓步迈下台阶,问道:“在这样的时间,忽然出现的父亲?”
“……”沈知言啧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正色了一些,道:“其实一开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如果这背后又是那位执棋者在布局的话,不知道又是什么目的。”
秦清雾停下脚步。
她不动声色的望着前方的沈知言,淡声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我其实没什么太多想法。”沈知言回过头,向她眼睛望过去,笑着问道:“臣铭生物科技,这家公司你了解吗?”
秦清雾思索片刻。
回道:“许白露的华燃科技,和那边有合作。”
“嗯。”沈知言顿了顿,道:“祝大庆,也就是说是我父亲的那个男人,他说他太想念自己那个从小就被人贩子拐走的女儿了,所以他趁着臣铭生物科技周年庆在做折扣,去了臣铭,通过那项先进的技术,找到了我。”
秦清雾淡看她一眼。
淡道:“先做亲子鉴定。”
“对。”沈知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已经和祝大叔约好了。”
随着她的话,秦清雾的目光落在她精致的脸上。
她白皙的五官映衬着明亮的光,双眸澄澈有神,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活泼明媚,脸蛋漂亮嫩滑。
她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造成太大的影响。
“那位祝大叔,”秦清雾想到什么:“是茅竹村的人?”
沈知言迟疑的点头:“是。”
秦清雾问她:“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沈知言唇畔勾起几分弧度。
她笑着拒绝:“你工作不是很忙吗,我自己去就可以。”
秦清雾问她:“什么时间去?”
沈知言回:“本周六。”
秦清雾默了片刻。
只说:“知道了。”
二人顺着石阶一路向下,沈知言脚步轻快,秦清雾因为穿了高跟鞋的缘故,故而走的稍慢。
沈知言笑着向她眨眼:“我说,你要是不方便走,我可以背着你下去。”
秦清雾望着她眼里的浓重笑意。
略有些疑惑的问她:“你确定?”
“确定确定。”沈知言眼里染了点坏笑,懒洋洋的道:“只要——你求我,喊一声好姐姐,求你背着我下去吧,我肯定愿意。”
“……”
秦清雾无奈的收回视线。
沈知言已经笑开了。
她难得在秦清雾眼中看到那么明显的无语。
她念头到了这里,再去看秦清雾,对方不过片刻,眼中已经浮现出几分笑来。
丝毫不见生气的样子。
沈知言不禁有点愧疚。
顿了顿,她小跑着走到秦清雾身前的台阶下。
秦清雾下意识停下脚步。
望着身前背对着她,微微弯着腰的沈知言,问:“怎么了?”
沈知言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左胳膊:“来吧,上来,不开玩笑。”
她说完,又觉得这么服软乖觉有点没面子,又笑着嘴硬说:“姐姐心善的很,你不求我,我也背你下去。”
然后,她就察觉到身后有人似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
那力道不轻不重,颇有些不满的意味。
那人语气无奈带笑,嗔她道:“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沈知言缩了缩脖颈,直起腰来。
回头看去,那人眸子里满是明媚温柔的笑意。
沈知言看的有点怔。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这么笑,也太好看了……能拍照吗?”
“……”
秦清雾收敛起唇畔的笑。
提醒她道:“周围人都在看你,你确定要一直这么闹?”
沈知言后知后觉,她连忙打量四周。
果然,周围不时有人向她们的方向看过来。
甚至她还听到了一声感叹:“这年轻人打情骂俏的,就是活力四射啊……”
沈知言听了这话,脸上感觉更烫了。
她顿时心情微妙。
为什么在秦清雾面前,就忍不住要得意忘形呢?
想到这里,她立刻收敛起了不正经的姿态,怔了怔身形,才缓步向台阶下走去。
台阶上方,一男一女正迈开步子,走下第一个台阶。
秦岸渡头上戴着黑色的鸭舌帽,脸上戴着黑色口罩,此刻的他已经褪去了那一身道袍,穿了一身白色西装,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周围不时有人打量着他。
众人觉得这人眼睛长得不错,有点像是那个名叫秦岸渡的男明星,不过秦岸渡平时连粉丝来了天机观也不见,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且秦岸渡有女朋友,但他身侧的那个女人却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尽显不太像是秦岸渡。
秦雪柠身体有些僵硬。
她望着远处的人群里的位置,那两道人影似乎有些眼熟,她先前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她见到的是沈知言,而等她和秦岸渡聊完,要离开的时候,似乎又看到了和沈知言很相似的人影。
可是……
沈知言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难不成是秦清雾吗?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沈知言和秦清雾,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且沈知言和林思梵在一起了,如果是秦清雾的话,沈知言刚才那架势,是要主动背着秦清雾下山吗?
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证明沈知言出轨了别的女人?
可她的女孩……那样天真烂漫又纯真善良,她又怎么会出轨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要不要再找沈知言试探一下。
可沈知言已经很反感她了……
“雪柠。”秦岸渡淡声问她:“怎么了?”
秦雪柠目光持续望向远处,那两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认错人了。”秦雪柠说:“我还以为是看到姐姐了呢。”
顺着秦雪柠的视线,秦岸渡向下看去,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仿若苍穹之间的蝼蚁众生。
他眼中闪过一丝悲悯。
收回视线,秦岸渡问:“秦清雾么?”
秦雪柠轻轻应了:“嗯。”
“她啊。”秦岸渡思索片刻,道:“在我修道以来,她一直给秦家打工,也算辛苦。”
秦雪柠眼中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甘之如饴。”秦雪柠说道:“姐姐身为秦家人,为秦家工作,打理好科兴商业地产公司,都是她应该做的,不过爷爷的意思,等你回了秦家,似乎她就要把执行总裁的位置让出来。”
“嗯,我知道了。”秦岸渡道:“可你是知道的,我根本不在意这个。”
“……”秦雪柠心里不自觉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温柔笑着道:“我们都知道的,堂哥你向来不慕名利,其实我刚才对您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单纯为了帮爷爷劝您回去,才那样说的。”
秦岸渡淡应了声。
“嗯,我知道,我们都是一类人。”
“是啊。”秦雪柠感叹出声:“一生一世一双人,足矣。”
她说着,又想到什么。
“姐姐似乎就惨了,旭阳哥哥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她?”
秦岸渡微微一愣。
他说:“没有,旭阳没说过这个话。”
第75章
周六清晨。
华景国际酒店顶层的私人套房内, 透明的落地窗外阴雨连绵,空气中笼罩着一层白雾,所有的高楼大厦都隐藏在朦胧的雾气中, 影影绰绰。
秦清雾这阵子工作忙, 少有回家,保姆赵姨便把熬好的豆浆山药粥给她送到酒店来。
赵姨把温热的粥盛到精致的小碗里, 放到桌上,一抬眼便见秦清雾换好西装出来,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赵姨笑着和她招手:“秦小姐, 快过来吃早点。”
秦清雾走过来,望着桌上的早点,盘中放着煎蛋、一片面包, 一小片牛排,三颗草莓, 还特意被赵姨摆好了盘,旁边便是豆浆山药粥,奶白色的粥面上飘着几颗红色的枸杞。
秦清雾坐下来, 眸子弯了弯。
她笑笑, 冷淡的眸色稍减,略显无奈:“您也不用大早上赶过来。”
“那又怎么了。”赵姨笑起来, 语气也是理所当然:“你最近工作忙, 总是吃酒店的东西终究不营养, 还是应该多吃家里的饭。”
秦清雾拿起餐具:“也就忙这一阵子。”
赵姨笑着转过身, 想为她收拾房间。
然而套房内的摆设似乎全在原位,地面上整洁干净, 没有她需要整理的地方, 目光远远一瞥, 恰好看到了一只一人高的小熊玩偶。
赵姨表情有些错愕,不由得起了几分心思。
笑着问她:“那个小熊,之前不是在景颐小筑么?”
秦清雾缓慢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随后,她用纸巾轻轻擦拭了唇下位置,才回:“嗯。”
赵姨心里拐了个弯儿,秦小姐的亲生母亲孟婉绣私下里给她打来电话,让她试探一下秦清雾的私人生活。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当母亲的不关注自家女儿的感情状态,虽然她们母女的关系一直有点“生分”。
不知道为什么,赵姨总觉得,秦小姐对夫人的态度虽然看起来照顾的十分妥帖,也可以说无微不至,但她总觉得这母女之间像是隔着点什么。
赵姨是受聘于秦清雾的,然而夫人的话她又不能直接忽视。
只能心中却叫苦不迭,她又哪里知道秦清雾的感情状态?
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秦清雾工作一直忙的脚不沾地,而且她房产也多,一般在哪边忙就在哪边歇着,她其实见秦清雾的时间也屈指可数。
不过,这个小熊……
上回秦小姐抱回来的时候,说是朋友送的。
朋友送的能这么宝贝?来酒店住都要带着?
赵姨笑着说:“若是您有了满意的人,倒是可以试着相处一下,毕竟年轻人交朋友熟络的快,若是能再往前发展——”
秦清雾停下用餐的动作。
淡声打断她:“母亲她又联系你了么。”
十分肯定的语气。
赵姨却听出了几分质问的意思,她顿了顿,连忙坦白,说:“是,夫人很关心您的感情状态。”
秦清雾眉心微蹙。
却没应声。
片刻后——
她淡声回道:“你转告她,好好保重身体,不用担心我的事。”
赵姨在一旁心中纠结,她已经开始后悔了。
受聘于秦清雾,也是秦清雾给她开薪水,但是她却帮夫人打探消息。
赵姨忙说:“是,我知道了,秦小姐。”
秦清雾接下来不发一言。
安静沉默的吃完了一顿早餐。
纵然她没表露任何情绪,但赵姨还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低气压。
她觉得自己应该解释几句什么。
然而她又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当年夫人做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孟婉绣和秦清雾的父亲秦薄泉离婚的时候,闹得满城皆知,孟婉绣为了逼秦薄泉离婚,不惜登报来宣扬秦薄泉婚内出轨,和小三生下女儿的事情。
孟婉秀后来在秦家祠堂立下誓言,这辈子不想和秦家有任何的关系,也坚决不带秦清雾一起走,她所要的无非是自由二字,孩子对她而言是拖累。
这话说的果决,秦家祠堂的所有叔伯都是见证。
但实际上,秦薄泉也不想要秦清雾这个孩子。
然而孟婉绣最后一走了之,秦薄泉气的不轻,只觉得她应该把秦清雾一起带走。
那时候秦清雾年纪又小,父亲和母亲都不想要她,她在秦家着实处境尴尬。
幸亏当时还是科兴集团时任董事长的杜鸣凤心疼这个孙女,便接到自己身边亲自抚养照顾。
然而命运就是这么变幻莫测,没过一年,杜鸣凤便意外离世,秦清雾被人悉心呵护的日子终究没能维持一年,便随着杜鸣凤的那场葬礼而骤然消逝。
也不怪秦小姐忽然这样生气。
毕竟孟婉绣做的那些事儿,其实就连她这个外人看了,赵姨都觉得不像是一个母亲能做的出来的。
她觉得纵然秦清雾不提,但她其实对这件事很介意。
一个平日里不把自己的心思暴露人前,喜怒向来不形于色的人,对任何事都不在意的人,却唯独在面对孟婉绣的事情上,忽然冷下了脸。
纵然她表现的并不明显。
但赵姨照顾了她许多年,对她的心思还是能探悉一二的。
越是这样想,赵姨就越发忧心。
秦清雾是主,她是仆。
虽说秦清雾从来没有把她当仆人的想法,对待她甚至堪称温和有礼。
“秦小姐。”赵姨还是犹豫着开口:“今天是我不懂事了,但我……”
她其实自小看着秦清雾长大,也是有感情的,甚至也在操心她的婚姻大事。
秦清雾却直接揭过了这件事。
语气堪称温和,对她缓声说:“下周三我想换成红枣米粥,您方便再来么?”
赵姨已经高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连忙笑起来,迅速说:“方便的方便的!秦小姐你喜欢喝什么,我都能给你做出来!”
秦清雾笑笑:“好。”
赵姨很快便收拾好东西离开,等人离开了,秦清雾靠在单人沙发椅上,手里端着一杯清水,静静的喝着。
她放下水杯,侧眸望向窗外。
暗沉广袤的天际黑压压的,是个阴雨连绵的糟糕天气,她缓缓闭上双眸,抬起手揉了揉眉骨的位置,疲惫心情略感加重。
恰在此时,手机上传来一道震动声。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正好看到床头位置,那只正在坐着的,通体雪白的毛绒小熊玩偶。
秦清雾收回视线。
拿起了桌上的手机,是孟婉绣给她发来的一条消息:[我不是有意要打探的,是我想临死之前,看到你有人照顾。]
秦清雾静静的望着那条消息。
她默了片刻,才手指打字回复:[您好好养病,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手机另一端的人,不知道想对她说什么。
手机上方总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醒。
秦清雾等了一会儿。
对方的消息始终没再发过来。
她又把手机轻放到桌上-
周一,上午十点过五分。
沈知言拿着亲子鉴定结果,从沧江一院司法鉴定所出来。
结果出来的很快,两家医院的结果都显示的十分一致,一院司法鉴定所的结果显示,她就是祝大庆和其妻子钱桂霞的女儿,而沧江松济医院那边的结果表明,她和祝大庆的父女关系成立。
路上接到了堂姐沈灼灼打来的电话。
她最近似乎和那位严律师打的火热,已经进展到了偶尔一起约饭的地步,虽然都是沈灼灼主动的。
在结果出来的第一时间,沈灼灼就卡着时间把电话打过来。
沈知言和祝大庆做亲子鉴定的消息她没隐瞒,朋友们在她一大早出门的时候就提前发来了各种消息,让她有了结果便立刻通知大家,也包括沈灼灼。
往停车场方向走的时候,沈知言停下脚步,把两张鉴定结果拍了照片,给众人一一发送出去。
到了给秦清雾发完照片的时候,她眸光望着屏幕,指尖的动作一顿。
秦清雾昨天夜里给她打来电话,电话里宽慰她说不要紧张,沈知言便主动把话题错开,问她工作的情况。
秦清雾在电话里说,她今天公司的工作岗位发生变动,纵然对方没明说,但沈知言推测她话里的意思,是不是她们公司空降来了什么关系户,似乎颇有些权利斗争的意味儿。
沈知言担心她心情不好,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公司那边情况怎么样?]
她发出消息许久,直到走到了停车场,也不见对方的回复。
——果然是在忙。
沈知言钻进车里,缓缓发动了车辆,路上便接到了沈灼灼打来的电话。
沈灼灼在电话里问她:“需不需要我去你家里陪着你?”
沈知言挂着蓝牙耳机,唇角勾了点笑,嗓音却淡淡的拒绝:“可别了,您不是说今晚要约严律师烛光晚餐的么,别来了。”
电话另一边,沈灼灼推测着她的心情。
其实旁人看不出来,沈灼灼却能看得出来,沈知言对于亲生父母的存在,一直都是介意的。
她小时候刚来了沈家不久,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哑巴,后来她终于肯开口说话了,但是却很少主动吭声。
那时候沈拓海是不允许家中女孩们去正堂吃饭的,沈知言放了学,就自己一个人去厨房打了饭,蹲在树下面吃。
天寒地冻,又刚下过雪,沈灼灼穿着羽绒服站在花园旁边堆雪人。
就见沈朗星带着一伙人走过去,把沈知言碗里的饭用力踢翻了。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望着沈知言捧腹大笑,然而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捡了草坪外围的砖块,向他们脑袋上招呼过去。
沈灼灼远远的围观了全程,她眼睁睁看着幼小的沈知言被一众坏小子们制服,他们把她摁在地上,逼着她吃掉地上散落的饭菜。
沈灼灼那时候被她剃光了头发,本来还在生沈知言的气。
但是当她看到那个孩子被所有人欺负的时候,她还是去喊来了吴桂澜。
吴桂澜看着沈朗星头上的伤口,急的不行,连忙抱起他去打电话喊医生,而沈知言则是被沈拓海亲自拿着鞭子打了一顿,随后被罚着去花园里罚跪。
沈灼灼那时候觉得她挺像一只趴在雪里的小兔子,可怜兮兮的,就喊了自己的母亲过来,把她接回了自己屋。
自始至终,吴桂澜都在医院陪着沈朗星,期间没过问过沈知言一句话。
沈知言当天夜里就发起了高烧,在雪里跪那么久,但凡是个成年人身体也不可能扛得住。
哪怕吃了退烧药,她身上的热度依旧到了半夜都退不下来。
沈灼灼那时候特别别扭,沈知言把她的头发剃光了,她其实不想理她的,但是又觉得她实在太像可怜的小兔子了。
于是她到了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去和母亲一起去守着沈知言。
她听到对方昏昏沉沉间,稚嫩的嗓音里喃喃喊出来的是:妈妈,记得来找我呀……
后来吴桂澜来了,看到生病的女儿心疼的不行,她嘴里又一直嚷着妈妈,吴桂澜就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哄她:妈妈在呢,妈妈在这呢。
可沈知言还是一直喊着:妈妈记得来找我,你来找我好不好……
沈灼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这么件童年时候的事儿,沈知言后来也从来不会提起来亲生父母,但后来沈灼灼想,她生病发烧那一天晚上,沈知言喊得“妈妈”绝对不是吴桂澜,而是她的亲生母亲。
沈知言果然是在乎的吧。
纵然她什么都不说,纵然把一切都很好的掩藏起来。
沈灼灼想,她终究还是在乎的。
在乎她的亲人是否还存在。
沈灼灼思绪到了这里,在电话里笑着打趣:“你倒是想得开哈,找到亲生父母这么大的事儿,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沈知言笑着反问:“那我应该怎么样?痛哭流涕的去找祝大叔和钱大婶?”
“倒也不是……但至少应该有点想法吧,就比如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认下他们,和他们一起生活还是怎么样?”
沈灼灼心里想着,沈知言这副淡定的样子反而让她觉得忧心,似乎是又打算把所有的情绪压在心里了,一般而言,沈知言越说自己没事儿,表现的越淡定,反而是代表她在疯狂在意。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淡声回答她:“我已经长大了,就算认下他们,也不会一起生活吧。”
“说的也是……”沈灼灼想到什么,唏嘘道:“不过你这个爸妈是茅竹村的人我也是没想到。我看小道消息说,茅竹村正在闹民变,村民们和警察打起来上了新闻,茅竹村的人都挺刚啊,那你爸妈有什么想法没有?比如那些钱怎么安排?”
沈知言顿了顿。
解释了一句:“没有打起来,是他们不满意村子改造的补偿款。”
“嚯,这就帮你老家人这话了?”沈灼灼笑着调侃完,想了想,说:“茅竹村那件事闹得挺轰动的,毕竟是LK集团入驻沧江后的第一个大项目,还是上面授意的生态项目……所以我说,这算不算G国LK集团的那位幕后老板要彻底进军国内的信号?”
沈知言不自觉笑了:“姐,您不是特意打电话来关心我心情的吗?怎么到了这会儿,忽然扯到LK集团去了?”
沈灼灼笑出声来:“沈知言,你就不好奇吗?”
沈知言配合的问:“好奇什么?”
“LK集团那位幕后大Boss啊?”沈灼灼兴致勃勃的说着:“G国那边动乱本就不断,但是人家竟然能在那种环境下杀出一条血路,黑白两道通吃,必然是个双手染血的狠厉人物,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沈知言想了想。
应和道:“要不然人家怎么是首富?”
第76章
“而且是没有泄露任何个人身份的首富。”沈灼灼颇为唏嘘:“不过它那个国家形势就是这样的, 若是身份泄露,怕不会遭遇无数暗杀吧。传闻LK的老板是个华人。”
沈知言思索了会儿。
“我记起来了,半年前LK集团在沧江买了楼, 然后就忽然没任何动作了。”
“对对对!”沈灼灼说:“他们大张旗鼓的买了沧江最高的那栋楼, 我听小道消息说,当时就连秦家的那位老家主秦望山, 以及京城江家的江永善,两位当家人亲自去拜访,结果被人家那位分公司的那位张敬防张总的秘书给打发了, 我感觉在LK面前,秦家和江家都有点不够看的……”
沈灼灼唏嘘道:“只是一家分公司的执行总裁便如此强势,不给任何人面子, 那么显然,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幕后Boss, 不知道更是什么令人恐惧的角色。”
沈知言应了一声。
不禁笑道:“别想了,距离我们也太遥远了,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比较简单。”
“其实也不遥远。”沈灼灼压低了声音道:“宋玉缠她爸不是被LK集团开了绿灯了么。”
沈知言微怔。
“宋玉缠他们家吗?她最近没和我说过啊……”
沈灼灼无语的怼她:“你们平时不都是聊吃吃喝喝去哪儿玩, 哪里来的时间聊正事儿?而且宋玉缠也不插手宋百万的生意……”
沈知言啧了一声, 解释道:“我最近每天都写剧本要累死了好吧,根本就闭关状态, 很少和人闲聊, 也不怎么和宋玉缠他们出去玩了。”
“好好好, 我家妹妹最辛苦了。”沈灼灼笑着捧她一句, 才说:“就上个月的事儿,宋百万搭上了LK的线, 说是拿到了LK的注资, 宋家一瞬间变得炙手可热, 我们就纳闷了,沧江那么多世家大族,上赶着去巴结LK的那位张总,结果人家理都不理,结果宋家就被礼遇,宋玉缠她爸还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沈知言恍然。
“难怪宋玉缠在朋友圈晒她新买的游艇,原来是宋叔叔忽然富贵。”
“……”沈灼灼深吸了一口气:“我一点也不嫉妒。”
沈知言笑起来:“等我有了钱,我来给你买,买比她还贵的!”
虽然觉得沈知言这话有夸张的成分,但沈灼灼心情还是一瞬间变好。
“行,那我等着你富贵。”
聊完了八卦,沈灼灼推测着沈知言心情似乎好了点儿,因为对方说话的时候嗓音都透着几分笑,没了方才那么一副表面漫不经心的样儿。
沈灼灼自然而然的又把话题转回来,问她:“你和秦小姐说这件事了?你和祝大叔的事儿?”
“嗯,也给她发了鉴定结果。”
沈知言唇角挂了点笑,直白的问她:“你怎么忽然提起秦清雾?”
沈灼灼想了想,问她:“她是怎么回复你的?”
沈知言回道:“她工作很忙的,还没回我。”
沈灼灼思索了会儿。
有些惋惜的道:“如果她能联系你就好了……”
就犯不着她在这东拉西扯,为了让她心情好起来,就故意说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商圈八卦给她听,让她能转移点注意力。
其实她隐隐约约有点判断,就算是换位思考,易地而处,沈灼灼也能感觉的出来,沈知言对亲生父母的存在,是心中有芥蒂的。
沈家那些人对她这个养女态度那样不好,她看起来有家人,但是还是一直一个人,就那么孤苦伶仃的长大了,幸亏身边的朋友们弥补了她心灵上的缺失,但那跟父母亲情却迥然不同,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没有亲情就是没有。
她向来都没有父母的庇护,现在长大成年了,父母忽然跳出来,要把她认回去,沈灼灼想,若是她是沈知言,她连亲子鉴定都不做。
现在想起来找我了,您早干什么去了?
然而她终究不是沈知言,她也没经历过沈知言所经历的那些,没办法真情实感的去体会她对亲生父母的渴望。
故而她倒是挺希望秦清雾能陪着沈知言说说话的。
沈灼灼总觉得秦清雾是那种十分温婉知性的人,沈知言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高兴的,更确切来说,对方能轻而易举的让沈知言高兴起来。
然而事实上,秦清雾给外人的感觉又是很冷淡的人。
但她对沈知言,终究是特殊的。
“什么啊?”沈知言不解:“喂……沈灼灼。”
沈灼灼回过神来,笑着说:“你可以和她打个电话嘛,你给她发消息,对方没回复,打个电话指不定能接。”
沈知言想了想。
“那我等她晚上下班再打,感觉她工作很忙。”
沈灼灼无语。
“为什么不午休的时候打?”
沈知言理所当然道:“因为她很忙,午休时间肯定不固定。”
沈灼灼彻底不想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这样的人都能有人看上,我这么主动的为什么还没拿下严律师呢?”
沈知言脑子里琢磨了一圈。
想到贺辞歌,才尝试性的帮她说好话,换了个委婉文艺的说辞:“其实我觉得有时候追着光前进太久了,会容易忽略身后的焰火,同样炙热。”
沈灼灼笑道:“我家妹妹真会说话。”
沈知言一怔。
“什么?”
“你不是暗示姐姐我人美心善,身后追求者无数嘛?”沈灼灼得意笑道:“那也没办法呀,只能让追求者们失望了,姐姐我只爱严律师。”
沈知言彻底沉默-
下午两点,午休刚过。
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总裁办公室对面的办公室,佣人们忙进忙出,帮忙把一个个箱子搬进去。
王越霖抱着手臂,身后站着一众公司高层,他站在走廊上,冷着脸看着秦家的佣人们一趟趟的走来走去,把秦岸渡的私人用品搬到办公室里去。
科兴集团总部上周五下达的邮件,秦岸渡就任科兴商业地产公司副总,附件上却明确表示,秦岸渡接下来会分担秦清雾这位执行总裁的大部分工作,而秦雪柠则是提前进入公司营销部,担任总监助理的职位。
王越霖不是傻子,他若真是傻子,秦清雾就不可能把他一路培养出来。
或者说,能在这家分公司任职的,大部分都是在秦清雾手底下做事的,就没有蠢的,更何况公司总部的邮件意思明显。
秦清雾接下来仍旧是科兴商业地产的执行总裁,但会被秦岸渡分走大部分权利,显然就是等秦岸渡彻底适应接手了公司以后,便直接让秦清雾走人。
王越霖推测着,若是秦望山老爷子还有点良心,让秦清雾去带领其他分公司倒是也行,反正对有能力的人而言,去哪儿都能做的出色。
怕就怕……等秦岸渡将来彻底接手了这家公司以后,秦望山若是直接让她离职,准备和京城江家的婚事,那到了将来,秦清雾怕是和科兴集团便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或许——
秦家老爷子之所以还让秦清雾担任科兴商业地产的执行总裁,或许就是顾及着秦清雾和江旭阳的婚事。
王越霖一瞬间恶心的不行。
秦家老爷子不会以为自家老板还留在公司,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吧?
若是没了秦清雾,这家分公司早倒闭了,哪能成为整个集团盈利最高的分公司?
王越霖冷眼旁观,看着秦家的佣人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茶盘,上面的茶盏精致,茶壶外围勾勒着繁复的花纹图案,显然价格昂贵。
而另两位佣人则是抬着秦岸渡的一副画框,上面右侧是秦岸渡一副仙风道骨道袍飘飘的个人照,上面陈列着“上善若水”四个大字。
王越霖心中冷笑连连。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度假的,压根不是公司新副总任职呢。
秦岸渡还没到公司,秦雪柠反而先到了,王越霖在营销部的办公室见到她,对方竟然一改在秦家对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反而是一副乖顺懂事的模样,见了他进办公室,便主动和他打招呼。
整个办公室沉默异常,王越霖进来的时候,听到秦雪柠正在问大家下午茶吃什么,她来请。
众人全都安静的对着电脑屏幕,忙碌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王越霖对大家的默契十分满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科兴商业地产公司上下一心,只认一个秦总,也只有一个秦总,那便是秦清雾。
忽然来一个娱乐圈男顶流,还是个刚因为自己犯蠢,贸然为了粉丝出头,不问青红皂白就被林秉仁导演赶出《军魂》片场的蠢货,给公司做代言都不够格,还想上来就当领导?
故而当秦雪柠做出一副微服私访,千金大小姐的样儿,试图和部门上下打好关系的时候,她意外的,遭遇了部门上下所有人的无视。
秦雪柠压下心底的不悦,问王越霖:“王总助,姐姐没来公司吗?”
王越霖打量她片刻。
淡声说道:“这不是你一个助理能问的。”
秦雪柠一噎。
她深吸了一口气,愣是没忍住,冷着眼看他:“王越霖,你也不也是助理?”
她这话毫不客气。
办公室中众人闻言,纷纷抬头看过来,吃瓜的意味明显。
王越霖却笑了笑。
和她解释:“那我也是你的上级,以及——”
王越霖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对秦雪柠道:“按照总部的邮件,你今早九点应该准时来公司报道,现在却迟到半天,回头去人事部那边解释,按照公司规定扣除工资。”
秦雪柠愣住了。
她没想到对方竟然用这个来光明正大的压她。
“还希望大家——”王越霖目光扫向众人:“引以为戒。”
他话音说的冷漠严肃,再配上他平时是秦清雾身边的“亲信”,在公司全体员工面前极有威信,可谓说一不二。
众人立刻应声。
“知道了,王总助您放心。”
王越霖点了点头。
他挑眉望了秦雪柠一眼,对她吩咐:“秦雪柠,你先回岗位上,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希望接下来郑重对待你的工作,不要再犯迟到这样的低级错误。”
他语气严厉,毫不客气。
秦雪柠咬着唇,不发一言。
王越霖说完,不管她眼中的痛恨。
直接转身离开。
他来到了走廊上,一路回了自己办公室。
等把房门关死,这才和秦清雾打电话。
电话另一端,LK集团分公司大厦顶层。
秦清雾刚开完一场会,一连两个小时的会议让她稍感疲倦。
再有一天,还有茅竹村的考察,她也没有打算就这样应付过去。
虽然在公司众人看来,她亲自去也只是走个形式,好向上面表达一下LK集团有心做好事实,响应生态经济的决心……
会议已然散场,众人散去,除了黎珂还在。
桌上手机的震动声让秦清雾拉回思绪。
她拿起手机的同时,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屏幕,接起电话。
“秦总,今天秦大少和秦四小姐来公司就职。”王越霖恭敬的声音,向她汇报着:“方才我接到秦大少的电话,让我把今年第一季度的财报给他发过去。”
秦清雾语气平淡:“给他。”
王越霖微微迟疑。
却还是恭声应道:“是,我知道了。”
秦清雾淡声问他:“还有事?”
“啊……”王越霖想了想,大着胆子问她:“您明天回公司吗?我担心——”
他的话戛然而止,说出来才觉得或许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秦清雾嗓音平淡。
问:“担心什么?”
“我原本是担心,秦大少来了公司以后,会趁着您接下来都不在,刻意搞出一些什么事儿来。”王越霖说完,又压低了点声音,笑道:“不过以他的能力,或许搞不出什么来,倒是有可能把公司搞得一团糟,兴许会乌烟瘴气……至于秦四小姐我倒是丝毫不担心,她也没这么大本事。”
王越霖只觉得秦雪柠满脑子只有情爱,但是她宫斗似乎也不够格,放到宫斗剧里活不过五分钟那种。
至于秦岸渡……也没必要放在心上的。
只是科兴集团是最疼爱秦清雾的奶奶,杜鸣凤娘家的产业,碍于这一层关系,王越霖推测着,或许在秦清雾的心里,对集团是有些感情的,颇有些为杜鸣凤守住家业的意思。
更何况其实秦清雾的对手根本不是秦岸渡,而是——
秦岸渡背后,那个对公司虎视眈眈的妈,秦凯丽。
就在王越霖胡思乱想的时候。
他听到秦清雾淡声吩咐:“他想做什么,便都由他。”
王越霖微怔。
问道:“秦总您是打算放权了么?”
连争都不争上一争吗?
顿了顿。
王越霖又补充:“秦总,公司上下全都和您是一条心的。”
既然要劝,他索性打定了主意,一口气说完。
“秦大少带来了公司不少人,他安插在各部门的那些人,都是秦凯丽秦总的人,就算您不把秦岸渡放在心上,他的母亲秦凯丽秦总,却是有些手腕能力的,她这回夺权的意思明显,您若是不争上一争,怕是——”
秦清雾淡淡的眸光落向透明的玻璃窗。
窗外天色明朗,一栋栋高楼大厦陈列在蓝天白云之下,她静静的听着,不做任何回应。
电话另一边,王越霖说着说着,又没把话说死。
“但无论您什么决定,我都照您的吩咐做。”王越霖试探询问:“是否接下来秦大少做什么,都由得他?”
秦清雾收回视线,敛下眸。
嗓音依旧平静,淡应:“嗯。”
“……”
王越霖心里干着急,却还是很快便冷静下来。
自家老板必然自有用意,无论她是真的不在意也好,还是另有目的也好,都不是他应该置喙的。
故而,王越霖恭敬答道:“是,秦总,我明白了。”
一通电话挂断。
黎珂在一旁听了个全程,她和秦清雾距离靠的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见她电话打完,黎珂不禁嗤笑一声。
“秦家老爷子,怎么这么想不开?”
秦清雾抬眼望向黎珂。
眉梢微扬,直视着她眼中的调侃,莞尔笑问:“怎么?”
黎珂笑起来。
“我就是觉得好笑,秦望山自作聪明,科兴董事会那群人也是,既希望你能好好给他们赚钱,又生怕你届时能量太大,又变得不好控制,到了这会儿又玩一出投闲置散,难不成要等着你去和他们求饶卖乖,摇尾乞怜求着给他们打工?”
黎珂说到这里。
眸色不禁转冷:“也不看他们配不配。”
秦清雾没应声。
她敛下眉眼,落向手机屏幕。
指尖轻点屏幕,点开了微信软件。
她指尖一路向下滑动,直到找到了沈知言的头像。
手指点开消息,是对方发来的两张图片。
是两家医院的亲自鉴定报告结果,一家是沧江一院司法鉴定所,另一家是沧江松济医院,两家医院给出了同样的鉴定结果。
秦清雾神色微动。
再次望向鉴定报告的结果。
沈知言的生父便是祝大庆,生母是个名叫钱桂霞的女人,是茅竹村的村民。
对方只给她发来两张图,便再无其他。
秦清雾思索片刻,手指打字回复:[在忙吗?]
她发完消息等了几秒钟,对方没回消息。
秦清雾推测她是不是在写剧本。
沈知言最近很忙,忙碌到昨天晚上,未来福利院的宋院长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来,拜托她提醒沈知言记得吃饭,不要忙碌起来什么都不记得。
在电话里,秦清雾答应了对方。
“对了,秦总。”黎珂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开口说道:“茅竹村的祝大庆,他的消息我已经查到了。”
秦清雾放下手机,抬眸。
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在听。
黎珂拿出手机,点开邮件上的消息。
指尖滑动屏幕,放大了邮件内容,开口说道:“祝大庆,在茅竹村出生,今年六十八岁,小学学历,年轻时在工地打工,因为事故被砸伤了腿,因为救治不及时,也可能是他舍不得花钱,导致留下了轻微残疾。他的妻子名叫钱桂霞,今年五十岁,身体患有肺癌,已经十分严重,医院那边查到的资料很少,但足够表明这家人已经放弃了救治。”
秦清雾静静的听着。
淡声道:“继续。”
黎珂滑动屏幕,继续说:“他们夫妻二人一共有五个孩子,大女儿和二女儿已经嫁人,嫁到了南方山区,一次都没回过家,但是没能查到联系方式,三女儿便是祝莱,祝莱在初中以前,曾经的使用名字,是——”
秦清雾抬眸,视线略过去。
问她:“嗯?”
黎珂皱起眉头。
“祝莱原名,叫祝来弟。”
秦清雾略感错愕。
这样的名字,那么祝大庆此人什么心思,便不难判断了。
“这名字取得当真是恶毒,什么傻逼居心!”黎珂骂了一句,又继续说道:“祝莱曾经打过胎,在她念高中的时候,她的男朋友听说了这件事,非要逼着她把孩子打掉,显然不想对此负责。”
黎珂说的有点反胃。
虽然这家人的情况有点让人难以接受,但这样的情况又不是个例,全国各地这样的家庭又屡见不鲜。
秦清雾问她:“还有吗?”
黎珂继续说:“祝大庆的财务状况十分正常,没有任何大额的支出亦或是大额的进账,可以排除掉他被人收买的可能,以及他的爱好是抽烟,每个月最大的开支便是买烟的钱,在其他方面这个人可以说十分节省。”
“以及。”黎珂语气无奈:“在祝大庆的妻子住院期间,祝莱经常去医院探望,负担了大部分的治疗费用,医院那边说,是祝大庆心疼祝莱总花钱,便和妻子商量着,反正治也治不好,干脆主动带钱桂霞回了家。”
秦清雾思索了片刻。
问黎珂:“你认为呢?”
“我觉得……”黎珂耸了耸肩:“若是根据祝莱的曾经使用名,祝来弟这个名字来看,或许祝大庆和钱桂霞不太像是什么正常的父母,毕竟谁家爸妈能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儿?而且当时还没有同性生子技术,显然是为了传宗接代,再加上他小儿子取名宗宝,祖宗的宝吗?这和耀祖有什么区别?不过——”
秦清雾淡应了声。
抬眼望去,淡淡重复:“不过?”
“不过……”黎珂顿了顿,说:“就这种情况也很普通吧,那个年代……本来就是这种风气盛行,取这样的名字也证明不了什么。”
黎珂说话的同时,又望了一眼手机屏幕。
补充:“祝大庆的四女儿祝穗被人贩子拐走的时间,再那一个月后,便是沈知言被送到未来福利院的时间,期间只间隔了一个月,若是这么看来,显然沈知言极有可能便是祝大庆的亲生女儿祝穗。”
黎珂说完,向秦清雾的方向看去。
对方眉头微蹙,尚在思索着什么。
“除了祝来弟这个名字,有值得怀疑的地方,其他地方似乎都——”黎珂歪头,持续打量着秦清雾的神色,继续道:“而且你不是说,沧江松济医院那边,你亲自同院长打过招呼了么,那么鉴定结果总不会出错,毕竟沈知言也说,是施国栋老医生全程盯着鉴定流程的。”
秦清雾默了片刻。
淡声应道:“是,结果已经出来了。”
“看来显然是亲生父女了?”黎珂顿了顿,说:“祝大庆经济状况正常,其实已经排除了被人收买的可能,往最坏的地方想,他便是图钱,毕竟祝大庆的老婆病成那样,拖垮了整个家吧。”
黎珂说完,又试探:“那您的意思呢?这份资料还给沈知言看吗?”
秦清雾没回答。
只说:“你先发送至我邮箱,多谢。”
黎珂点了点头。
应道:“行。”-
沈知言从医院回了家,便持续开始对着电脑工作。
她时间本来就紧,忙起来完全什么都忘了,等到从屏幕中抬起头来,才发现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她拔下充电器,拿起手机看消息。
自从她发了那份鉴定结果过后,所有人都给她发来了一连串的消息,表示大为震惊。
震惊之余,宋玉缠给她发来消息,说她马上就找人帮她去调查祝大庆那一家的情况。
沈知言一一回复了众人,最后只留了宋玉缠和秦清雾的消息没回。
她先回宋玉缠:[我又没多少钱,就算有问题,我也不至于被骗啊。]
宋玉缠:[小沈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不能因为自己太穷就觉得自己不会被骗,他们早不认你晚不认你,结果你小沈忽然开始搞事业,当了沈导了,亲爸妈忽然跳出来了,不是为了钱为了什么?]
宋玉缠说完。
显然还是不放心,嘱咐道:“我知道你挺盼着见到亲生爸妈的,但是你别上头,懂不懂?”
沈知言望着那条消息。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敛下眉眼,手指打字:“嗯,明白。”
结束了和宋玉缠的聊天。
沈知言又点开了和秦清雾的聊天框。
秦清雾一共给她发来了三条消息。
[在忙吗?]
[记得吃东西。]
[宋院长让我提醒你。]
沈知言看到消息,不自觉唇角挂了点笑。
她第二条消息和第三条间隔了有半小时那么久。
沈知言手指打字回复她:[您就不能不说第三句话?提醒我记得吃饭是什么很难为情的事情吗?]
顿了顿,沈知言又回复:[你呢,正常吃饭了吗?]
不过片刻,秦清雾的消息回复过来。
[事实。]
[还没有。]
沈知言啧了一声,打字:[行行行……行吧。]
她又发送:[州官放火,百姓点灯啊秦小姐。]
秦清雾回复她。
[茅竹村祝大庆一家的信息,你需要吗?]
沈知言微微一怔。
秦清雾的消息再次传来。
[如果你不需要,我会毁掉所有邮件,不会外传。以及这份资料的来源,全部是可以公开的事实,并不涉及个人隐私。]
沈知言不禁沉默下来。
她明白了,秦清雾的意思是,她在合法合规的情况下拿到了那份邮件内容。
但她又有点摸不清秦清雾的意思。
如果她看到的东西没问题,显然就不会特意告诉她,有这么一份东西的存在。
可如果有问题——
沈知言打字:[发我邮箱吧,谢谢。]
接着,她把邮箱的那串英文以及数字打出来,发送过去。
过了有半分钟。
秦清雾回复:[已经发送,其他的备份已然全部删除。]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
回复她:[谢谢,这次又麻烦你了。]
秦清雾:[没事。]
沈知言点开了那份邮件。
从上到下,她仔仔细细的查看着里面的内容。
她一路看下来,确实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祝莱的原名为祝来弟。
以及——
祝大庆和钱桂霞,这两个人的年龄竟然相差整整十八岁。
根据结婚的法定年龄推算,祝大庆应该到了三十多,才和钱桂霞结婚。
沈知言仔仔细细的反复查看着那份邮件,两个小时后,她决定给祝大庆打个电话。
没想到在她拿起手机的时候,祝大庆的电话恰好打过来。
沈知言接起电话。
手机另一边,传来男人沙哑苍老的声音:“四丫……”
沈知言没应。
“俺今天去你剧组送盒饭,你不在那儿,俺把水果都给你留在那里了,你的同事们都吃掉了,不知道有没有告诉你……”
沈知言神色微顿。
她在群里看到了消息。
自从他同意和祝大庆做亲子鉴定以来。
对方每天都会如此,要么送些水果,要么送家里自己种的蔬菜。
哪怕剧组的人拒绝了,说不用这样客气。
他仍旧乐此不疲。
沈知言便告诉他,不需要做这些。
祝大庆只笑着在电话里说,帮他和同事们打好关系。
念头至此。
沈知言直接问他:“祝来弟,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
手机听筒里。
祝大庆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你知道了啊——”祝大庆语气难过:“俺以为,要一直瞒着你的,三丫也同意了俺,帮忙一起瞒着你。”
他一着急,就连嗓子也开始咳嗽。
“是爹那时候封|建迷信,又一门心思想要个儿子来传宗接代,这才……咳咳咳!”
沈知言蹙起眉头。
竟然是这样坦白的回答……
她甚至已经提前设想了,祝大庆会辩白,说出什么为了生下一个儿子,能够将来照顾家里,照顾姐姐们,这样冠冕堂皇的说辞。
她甚至已经想好。
一旦对方这样说了,她会二话不说把电话挂断。
毕竟这样的借口,实在太过拙劣,也立不住脚。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会坦诚的说了实话。
“俺对不起三丫……”祝大庆语气中满是后悔:“唉……也是俺当年没见识,一门心思在县里的工地上打工,没念过什么书,而且你娘一下生了四个丫头,那时候村里的人都戳爹的脊梁骨。”
沈知言没应声。
“爹那时候想不开啊……让三丫一直叫那么个名字,来弟来弟的,后来才知道是难听,被城里人看不起的。”祝大庆絮絮叨叨的回忆着:“幸亏后来我们家隔壁搬来了一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他说这个名字不好,就给三丫改了名字,才让她在城里念高中的时候,没因为名字被欺负。”
沈知言顿了顿。
“祝莱在鹤鸣私立中学念书吗?”
“是啊……”祝大庆欣慰道:“那个城里人心地好,辅导三丫功课,就被学校招进去了,幸亏学校给的那笔钱,你娘才有钱治病。”
“之前我没告诉你,是怕你觉得俺不好……俺和你娘给三丫取那么个名儿,你又被人贩子拐走了,万一……”祝大庆叹了口气:“万一你觉得俺和你娘故意不要你,这可怎么办……可是你那时候都八岁了,能记事儿了……三丫,你还记得人贩子长什么样吧?”
沈知言仔细回忆着。
她只感觉脑子里似乎被隐藏了一层迷雾。
脑海中,不自觉在迷雾中——
似乎浮现出来一个胳膊上有刀疤的男人,而且他脖颈下方,胸前的位置纹着虎头纹身。
“没有太大印象,”沈知言回道:“记不起来那人的脸。”
“是啊……”祝大庆长吁短叹:“该死的人贩子,如果他没把你带走……咱家虽然穷,但爹肯定不会短了你的吃穿……三丫就出息的很,当了大明星。”
他似乎在抽烟,吧嗒吧嗒的声音很响,在听筒里传来,让沈知言不自觉蹙眉。
她不自觉开口提醒。
“少抽烟,对身体好。”
祝大庆愣住了。
随后,他嘿嘿笑起来,开心道:“四丫,你……你能不能跟我去警察局啊,把你的户口迁到咱们家。”
沈知言眼中不自觉染了点笑。
她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茅竹村要改造。”祝大庆高兴道:“村长和那公司的负责人谈好了,每家每户按照人头算钱,多一口人就多一份改造那段时间,给咱们租房的补贴钱。”
沈知言闻言。
默了默,只道:“我暂时工作忙,腾不出来时间,而且我养母那边未必会立刻就同意,以及……租房补贴也没多少。”
“倒是也没太大事儿,等你有空再说,实在不行俺去找你家里大人说,她总不能不让俺认孩子。”祝大庆说完,又开心道:“反正……俺和你娘商量好了,她不是生病了么,那个臣铭的老板知道了这件事。”
沈知言应了一声:“嗯。”
“那边说过阵子给你娘一笔看病的钱,等到时候钱到了帐,你娘说她反正治不好,干脆就不治了,直接把钱都拿给你,到时候给你结婚用,然后村子改造那大老板给的钱,就给三丫和你大姐跟二姐,再给宗宝留一笔钱将来娶媳妇用。”
沈知言深吸了一口气。
她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那个满头花白,身形消瘦的女人,邮件上的资料显示,她只有五十岁,却形容枯槁,仿若老妪。
她平时瘫痪在床,只是因为她要求,要去正规机关单位认可的地方做亲子鉴定,而和私立鉴定部门不同,在那里必须要疑似父母双亲都在场。
所以祝大庆便把她从茅竹村,借了个电动三轮把钱大婶送过来。
“我不需要你的钱。”沈知言道:“我也没用钱的地方,等你拿到钱,给钱大婶先治病吧。”
“四丫……你不要,俺也不能不给。”祝大庆叹了一口气:“你娘那个轮椅还是俺在破烂市场捡的二手的,她也说对不起你和三丫,是她自己愿意的,反正俺们穷人贱命……总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跟着穷,跟着贱,被人看不起。”
沈知言呼吸微顿。
她不太想再说下去了。
人世间的苦难似乎在一瞬间,随着祝大庆的话,在和她逐渐拉进。
和钱大婶初见的那天清晨,对方给她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她身上满是脏污,甚至传来一阵刺鼻的味道,显然是常年卧病在床,而祝大庆又一直在外面讨生活,导致她就连去洗手间都没办法。
而她那天套在外面的红色尼龙外套,还是因为要见她,所以才特意穿在身上的。
祝大庆在电话里问她:“后天,后天俺们村似乎有很多城里人来,村长给俺们家里分了两只鸡,你要不要来家里看看,看看你弟弟……他很盼着见你这个姐嘞……”
沈知言想了想。
“后天我没时间。”她说:“工作真的很忙。”
“唉……你娘还说要给你炖土鸡吃呢,咱们家种了土豆,面滴很……她上回就见了你一会儿,你娘她也没几天了,总要见见的……”
沈知言闻言,不禁又改了主意。
她淡声说:“我会去。”
“好嘞好嘞!”祝大庆高兴起来:“四丫!你来了我带你去见咱们村长,到时候让你和大家伙都见见……哎吆俺们家四丫长成大姑娘,他们肯定羡慕俺!”-
次日晚,临睡前。
沈知言给秦清雾发了消息:[明早我去茅竹村。]
没过一会儿,秦清雾的消息回复过来。
[我安排保镖跟你。]
沈知言顿了顿。
回她:[我并没有打算呆上太久,去送完了钱就立刻回来。]
秦清雾疑惑:[送钱?]
沈知言回复她:[嗯,钱大婶病的很严重,要等茅竹村改造的补偿款,她不打算治病了,祝大叔的意思是,要把接下来的钱给孩子们平分。]
秦清雾斟酌着用词,回复:[所以你是心疼那位大婶。]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就他们也没管过我,显然除了钱之外,我也没什么能给的。]
秦清雾便明白过来。
人类的感情本来就是复杂的,沈知言和亲生父母之间没什么日积月累产生的亲情,但却仍旧见不得对方饱受病痛的折磨而袖手旁观。
所以她选择了给钱。
实际上还是保护她内心的一种方式,不刻意建立太多的联系,却承担了她身为子女的责任。
见秦清雾不回她消息。
沈知言又打字:[不用安排保镖什么的,而且我去了立马离开,放下钱就走。]
手机屏幕上。
显示着对方的消息正在输入的提示。
反复三次过后,对方只回复了一个字:[好。]
主动又对秦清雾说:[明天他们村子里会有很多外人去,估计是县里的领导们也会去,所以绝对安全。而且,你不是明天也要去茅竹村吗?]
秦清雾回复她:[是,兴许还会见到你。]
沈知言顿了顿,回复道:
[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们这份工作,为什么总是跑外勤?]
过了好一会儿。
她收到了秦清雾的一条新回复:[?]
沈知言一噎。
连忙打字:[……能者多劳,小沈很佩服。]
秦清雾:[早点休息。]
沈知言:[你也是,晚安。]
……
次日晌午,天际变得阴沉一片,狂风席卷大地,一派风雨欲来之势。
沈知言坐在出租车上,给祝大庆提前打了电话过去,说她十二点半大概能到。
茅竹村远在郊区,沈知言因为写剧本、手指打字太多的缘故,手腕总是经常会疼,这种职业病她很习惯了,故而没有自己开车。
她打算给祝大庆和钱桂霞留下一张三十万的卡,她所剩的钱不多了,只给自己留下了一部分生活费和房租的钱,钱桂霞的病不能持续这么拖下去,而治疗费用显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当出租车开到茅竹村村口的时候,天上的雨已经落了下来,朦胧雨丝落在人脸上有些痒,还不到打伞的程度。
沈知言下了车,放眼望去,道路一边是大片的竹林,另一边便是村子,远远看过去能看到一栋栋的砖瓦房相连。
出租车所停的地方是一条沿着马路的河,里面的水很浅,河上面便是仅容一辆车开过去的桥,过了桥顺着那条路走,便已经进入了村子。
沈知言远远的拍了张村子的照片,她拍照的时候,不禁看到有几个小孩躲在树后面偷看她,照片里,那几个孩子的表情格外的好奇纯真。
沈知言拍完照,给秦清雾发过去,又转身拍了那大片的竹林,把竹林的照片一起发给她。
然后手指打字:[我到茅竹村了,你呢?]
几秒钟后,秦清雾回复她。
[刚和领导们开完会,正准备动身了。]
沈知言疑惑:[你还在县里啊?]
秦清雾:[嗯。]
沈知言想到什么。
手指打字问她:[你见到LK集团分公司的张敬防了吗?]
秦清雾:[?]
沈知言略感惋惜。
[那就是没见到了,他不是G国LK集团在国内的总负责人么,我听说全沧江都在巴结他。]
秦清雾回复她:[见到了。]
又问:[你很欣赏他?]
沈知言回答:[听说他是G国皇家学院毕业的,和皇储是同学,难怪能被LK集团的那位幕后老板看上。]
秦清雾:[看上?]
沈知言:[能力啊……人脉,看上用的也没错?虽然传闻他挺英俊,但是不是传闻LK的老总是个老爷子么,肯定也不会看上色相吧。]
手机另一端。
秦清雾停下脚步,往身后的年轻男人身上看了一眼。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立刻全身紧绷,连忙微微弯下腰,恭声问道:“秦总,怎么了?”
秦清雾淡淡收回视线。
对她回复:[LK集团的老板,暂时没爱人。]
沈知言似乎瞬间来了兴致。
噼里啪啦和她发消息:[真的吗?消息保真吗?你怎么知道?天呐这是哪里来的瓜?那么大年纪了一直还单身吗?]
秦清雾眼里浮现了几分笑,指尖轻点屏幕。
打字:[你到哪儿了?]
沈知言却不再回复了。
秦清雾望着安静下去的手机屏幕。
她侧过身,对许白露低声吩咐了几句。
许白露疑惑的看向她,直接打电话给负责这次安保任务的保镖队长。
电话接通之后,许白露对手机另一边用英文吩咐道:“您好,请派遣两个人先行前往茅竹村,具体信息我稍后发送至您的手机。”
挂断电话。
许白露又把沈知言的身形特征简单描述,发送过去,交代明白过后,等到了对方回复,这才收起手机。
“县里距离茅竹村有不小的距离。”许白露道:“若是开车,算上道路不好走等因素,一个小时估计就能到了。”
秦清雾神色未变。
应道:“嗯。”
许白露望向秦清雾的脸色。
很冷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许白露潜意识就觉得对方已经开始担心了。
她顿了顿,宽慰道:“茅竹村今天一下去这么多人,不至于出什么事儿的,而且茅竹村也不是首选,那附近还有其他村子,都是大片竹林,只是因为茅竹村这个名字比较贴合,适合成为典型,这才选了它,而且你家小孩儿兴许是和家里人聊天,耽误了什么时间,未必会出什么事儿。”
秦清雾没应声。
张敬防虽然不知道那句“你家小孩儿”指的是谁,但他听明白了,必然是秦总在意的人,而且她刚才还一直喝对方发消息的,此刻显然是因为联系不上,这才喊了保镖。
张敬防想明白这一层,也适时开口:“秦总,我认为许总说的有道理,除非这个村子自己不想发展,否则绝对不会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当口,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事来。”
秦清雾静默不语。
片刻后,她收到了沈知言的消息:[遇到了祝宗宝,回头再跟你聊。]-
沈知言没想到,祝大庆口中的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是这副模样。
眼前的男孩身形高大,看起来比佝偻着后背的祝大庆还要高上半头,他长得高,体型却十分肥胖,大概是正常体型男孩两倍的体重,因为脸上满是赘肉的关系,把他的眼睛挤的小小的。
此刻的祝宗宝正气势凶凶,手里拿着一把装满了水的手枪,身上沾满了泥土。
他这会儿正在生气,怒目圆睁着,因为喜欢斜着眼看人的缘故,沈知言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凶神恶煞。
事情的起因,是沈知言方才在村口的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喝完了半瓶,便根据祝大庆给她在电话里说的地址,寻找着祝大庆所住的那个砖瓦房的胡同口。
祝大庆说,经过四个右手边的胡同口,再往前是一个水湾,有个晒谷子的大片空地,过了空地的第一个胡同,穿进去左手边第五户。
便是祝大庆的家。
当她顺着位置找到了胡同口,正要向里走的时候。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胖男孩,拿起水枪就对着他,嘴里一边喊着“嘟嘟嘟”,紧接着,沈知言的衣服就被对方水枪中的水浇了大片。
沈知言没道理和一个孩子计较。
对方看起来虽然高大,但是身上还穿着小学的校服。
她皱了皱眉头,只让对方走远一点,当心挨揍。
结果对方显然痛恨她的威胁,表面上走开了,其实在背地里正琢磨着什么坏主意。
在他走到一边的时候,沈知言也明显看到了对方眼珠子溜溜转动的样子。
有些孩子的恶意显然是与生俱来的。
所以,当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向她冲过来,她直接一个转身,用力抬脚,直接踢向了来人的肚子。
那男孩人高马大,体型肥胖。
满肚子坏水儿,却那样的不堪一击。
对方手里举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木棍,显然是想直接向她头上招呼。
没成想沈知言反应足够迅速,男孩被她踹倒在地,他屁股摔到硬邦邦的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但是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恨恨的斜着眼睛,盯着沈知言。
他太恨了。
这个外乡人,竟然敢反抗。
这让他太恨了。
于是,当他缓过气儿来,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木棍。
再一次向前冲过来的时候,他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想要把眼前的人给打死。
然而他却再一次扑了一个空。
对方直接一个闪身,在他冲过去的那一刻,身后的领子却又被谁给抓住了。
下一刻,自己的脸上就被人用力甩了一巴掌。
胳膊被人反拧到身后,脸上全是火辣辣的疼。
沈知言问他:“你是哪里来的小畜生?是想直接打死人吗?”
祝宗宝不服气,斜着眼睛。
恨恨瞪着他,哼声哼气:“俺是未成年,打死你也活该!”
他话音一落,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祝宗宝被揍的眼泪都留下来了,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他被沈知言反拧着胳膊,动弹不得。
沈知言笑着问他:“来,再说一遍。”
她说完,又笑。
“你这吃的比我都肥,个头也长得高,我这不算欺负小孩儿吧?”
祝宗宝恨恨的瞪着她。
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他要想个办法,把眼前这个外乡人打死。
对……
他要找他爹。
想到这里,他忽然嚎啕大哭。
他一边哭嚎,一边大叫:“爹啊!爹……爹啊!”
沈知言听的心烦。
他一哭出来整个大嗓门,有点像是老牛的叫喊声。
沈知言松开手,把他顺势一个用力,直接推到一边。
没想到,她刚一松手,对方又举着木棍冲上来,斜着眼睛骂道:“贱女人,你去死!去死!!”
他这么恨恨的喊着,气势十足。
然而对方却再一次闪身躲开,那人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快到他甚至碰不到对方一点。
沈知言像是在遛狗一样,闪身等他错过去,才一脚踢到了对方的后背上。
下一刻,祝宗宝就直接向前扑,整个前身扑到了地上,下巴磕出了血不说,牙也疼。
他觉得自己牙都要磕碎了,满嘴吃了土,混着咸味儿。
沈知言不想再理他,转身就要走。
恰在此时,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祝大庆的声音。
那人着急忙慌的哭喊声远远传来:“哎吆,俺滴儿来!”
祝大庆飞速的跑过来,把趴在地上哭的祝宗宝扶起来。
沈知言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祝大庆心疼的样子,似乎宁愿恨不得被打的是他一样。
这个肥胖的男孩……竟然是祝大庆的小儿子,祝宗宝。
沈知言不禁蹙眉。
在祝大庆向她笑着看过来的时候,她下意识解释:“是他……”
“四丫……”祝大庆咧开嘴笑:“你这个弟弟就是不听话,他在村子里就是这么个熊样,看到外乡人就可劲儿欺负,俺说了许多次,他就是不听。”
沈知言还没应声。
祝宗宝嗷嗷哭喊:“爹!打她!给俺打死她!”
祝大庆把脸一沉,一巴掌抽到祝大庆的脑袋上。
“打什么打!这是你亲姐!”
祝宗宝愣住了。
他愣愣的看着沈知言,随后,把嘴撅起来,两只被赘肉所挤压的小眼睛再次倾斜。
他恨恨道:“这贱女人才不是!贱!贱!!!”
沈知言只皱着眉。
去看祝大庆。
祝大庆能养出这样的儿子,若说没有溺爱的成分在。
她是断然不信的。
她脑海中迅速推断出来祝宗宝的成长环境。
或许是在祝大庆的一次次纵容下,长成了这样。
而且对方在祝大庆到来的第一时间,说的是:爹,打她,给俺打死她。
沈知言不动声色。
等着祝大庆的反应。
祝大庆愣了好一会儿,察觉到沈知言在看自己。
他拿起地上的棍子,就向祝宗宝的屁股上招呼,他一边打一边骂:“俺打死你个混小子!跟你亲姐开玩笑!打死你!打死你!”
祝大庆一边打,一边等沈知言喊停。
然而他等了许久,却始终都没听到沈知言说话。
他只能咬着牙,继续打自家心肝宝贝儿子的屁股。
打在祝宗宝的身上,听着对方哭着喊疼,虽然打的是肉最多的屁股,但祝大庆还是心疼的恨不得自己来挨打。
祝宗宝此刻只顾着哭着喊叫了。
他甚至都忘了继续骂那个贱女人!
他满脑子都是不理解,为什么最疼爱自己的爹,现在却要帮着一个外人。
祝大庆打着打着,他装出没力气的样子,气喘吁吁的停下动作来大口喘气。
他歪着头问沈知言,讨好笑道:“四丫……你看,现在你不生气了吧?”
沈知言不动声色。
在祝大庆的嘴里,祝宗宝是个极好极听话的孩子,他学习好,对爸妈好,在村子里有口皆碑。
那么,忽略掉祝大庆的父亲滤镜。
祝大庆说谎了。
以祝大庆溺爱儿子的情况来看,他给祝莱取名叫祝来弟,口口声声说出那番什么,他后来后悔,给三女儿改名字的话。
也全是假的。
转瞬间,沈知言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望向祝宗宝道:“唉,小孩被打我心里也难受,我其实不支持打小孩的,您干嘛打他啊?而且他只是往我身上弄了些水,晾干了不就好了?”
祝大庆一噎。
他心里顿时都恨死了。
她早不说晚不说,他甚至为了她花了那么多钱,都没能换来她一声好话。
到了这会儿,见他打自己亲儿子了,反而开始笑着说话了!
丫头就是贱!
祝大庆挤出来一个笑。
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四丫,走,咱回家看你娘去。”
沈知言从善如流,笑道:“好。”
一路上,祝宗宝跟在祝大庆身边。
他一路上都在盘算怎么杀了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姐姐。
他眼睛一直往地上瞟,看能不能找到一个砖块。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笑眯眯的问他:“你叫宗宝对吗?”
他恨恨的瞪了对方一眼。
想不回答的,然而对方虽然在笑着对他说话,但他就是觉得自己被踹的肚子开始疼,被摔的脸也开始疼。
“祝宗宝。”他学乖了一点,但还是恨的咬牙切齿,说:“你别上桌吃饭!”
沈知言神色变冷。
她看向祝大庆,淡声问他:“不能上桌吃饭,是什么意思?”
祝大庆支支吾吾。
他回答不出来,只嘿嘿傻笑说:“孩子,走……你娘给你炖了鸡,俺现在就闻着香味嘞。”
沈知言不由得觉得好笑。
此刻的祝大庆真是个十分愚蠢的人。
他之前在她面前的态度,虽然也是吞吞吐吐,说一句话停上一句,但都是逻辑通畅。
甚至可以说,他说的话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挑不出来毛病。
到了此刻,对方显然是因为在“自己地盘”的缘故。
他竟然连装都不愿意再装一下了,直接就要把她劝到家里去。
那些话他提前练习了多久呢?
一定提前设想过各种被她拆穿的可能吧,所以提前想好了说辞。
原本——
沈知言是想直接离开的。
但是,祝大庆究竟是出于个人原因,还是被人指使,才对她做了那么多事。
如果祝大庆是出于个人原因,千方百计的把她骗到村子里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钱吗?
可是……她看起来也不像是有钱人。
如果祝大庆是被人指使,被那个执棋者操纵,是她面临的全新的一局棋,那祝大庆是那个人的棋子吗?
对方是怎么操纵祝大庆的呢?
景荼在那一环节里,显然是无知无觉,就成为了被利用的一环。
而柏婳也是如此,柏婳或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
那祝大庆呢?
祝大庆是怎么被操纵的?
想到这里,沈知言决定继续配合。
祝大庆的目的,似乎是把她骗到这个村子里来。
到了此刻,对方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一个年迈的老者祝大庆,一个看似赘肉横生,却愚蠢的儿子祝宗宝,一个残疾到卧病在床的女人,钱桂霞。
似乎……危险并不大。
沈知言停下脚步,给秦清雾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如果两个小时以后,我没有发消息给你,帮我报警。]
秦清雾秒回了她的消息。
——[你发现了什么?]
沈知言回复:[祝大庆有问题,这是个局。]
秦清雾的消息立刻传来。
[别做傻事。]
[立刻离开。]
沈知言想了想。
解释:[这是我的机会,如果是执棋者布局的话,祝大庆这颗棋子,或许能问出来什么。]
过了许久。
秦清雾的消息发送过来:[非做不可?]
沈知言郑重回复。
[是。]
秦清雾没再回她。
沈知言开始想,对方是不是生她气了。
换位思考,如果秦清雾此刻明知道前方有未知的风险,却还要向前走。
沈知言怕是也会试图阻止吧。
但如果对方心意已决,她会直接尊重对方的决定。
到了这时候,沈知言已经放弃了对父母亲情,那些所谓不切实际的幻想。
其实,宋玉缠说的对。
她就是对所谓的亲情抱有那么一丝希望。
明明秦清雾给她发来的邮件表示的很清楚了,祝来弟那个名字也好,祝大庆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却终于生了个儿子也好,这些都足够显示这里面有问题。
但她还是说服了自己,在祝大庆坦白的告诉她,他也很后悔,给祝莱取了祝来弟这个名字的时候。
沈知言还是试图说服了自己。
“嘎吱”一声,身前的那扇红漆铁门被推开。
祝大庆走进去,祝宗宝也快步跑进去,他飞速的跑到院子里,随后开始进了厨房,想去找菜刀出来。
沈知言缓步走进院子。
里面有水井,种了几棵树,西南角有个三排砖堆砌出来的露天厕所,东侧北侧各有两间房屋。
祝大庆抬手关了门栓,他望着门锁的位置。
察觉到沈知言在看他,这才没立刻锁门,只讪笑了一声。
沈知言权当没看到,在祝大庆的招呼下,她随着对方往北屋的方向走,钱桂霞推着轮椅,从厨房里出来,她今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十分喜庆,花白的头发也全都梳了起来。
她笑着打招呼:“哎吆,俺们四丫回来啦。”
沈知言觉得和他们演戏太累了,刚要开口。
这时,祝宗宝拿着一把厨房里的刀,气势汹汹的冲出来。
祝大庆连忙哎吆哎吆的喊:“儿子,别割到手,快放回去……”
钱桂霞也用力推着轮椅,对祝宗宝劝着:“孩子,快听你爹话,放回去……”
祝宗宝对此充耳不闻。
他就狠狠的瞪着沈知言,举着手里的刀,比比划划。
沈知言眯了眯眼。
冷眼向他看过去,淡声问他:“你不怕死吗?”
祝宗宝一愣。
祝大庆也顾不得被刀割伤了手,连忙走到祝宗宝身前,夺过了他手里的刀。
随后,他又放到厨房里去。
过了好一会儿,祝大庆才走出来。
他对沈知言皱了皱眉头,对她沉声指责:“你一个丫头家,说啥死不死的?”
沈知言眉梢微挑。
她不解的看向祝大庆:“您在向我说教?”
祝大庆听不懂说教是什么意思。
但他看得懂表情,皱眉道:“先回屋聊吧。”
沈知言懒散的耸了耸肩。
淡道:“就在这儿聊吧,说一下,你为什么想尽办法,骗我来了这里。”
祝大庆沉默着不说话,弯着腰打量了她半晌。
他从厨房拿出了烟袋,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吞云吐雾。
等他吸烟吸够了,这才咧开嘴,笑出了一口又黑又黄的牙。
沈知言不禁蹙眉。
对方这是——有恃无恐的笑容。
甚至于可以说,对方是一副志得意满,胜券在握的表情。
可是,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迈老者,他凭借的是什么,才能让他能露出这样得意的神情?
沈知言神色冷淡,她望向坐在轮椅上的钱桂霞。
那个女人也在笑,同样一副十分得意的表情。
而祝宗宝,则是脸色发白,他有点恐惧的望着沈知言,似乎生怕她下一刻就要继续揍他的警惕模样。
只有祝宗宝的反应是对的。
可……祝大庆和钱桂霞呢?
恍惚间,只觉得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天空中的雨也变得更大了些,沈知言只觉得此刻的她脑海中逐渐昏沉。
她的身体摇摇欲坠。
她的意识逐渐在消失。
此时,她耳边听到了祝大庆得意的笑声,是一句纯正口音的普通话。
“我说什么来着?”
“这城里人啊,就是见不得我们乡下人受苦。”
他老婆讨好的附和:“可不就是,还是当家的你聪明。”
他们的语气是那样的得意。
他们的嘲讽是那样的刺耳。
沈知言努力的睁着眼。
眼前的所有场景变得模糊不清。
耳边是祝大庆吸着旱烟的声音。
啪嗒……
啪嗒……-
村口处,一辆辆轿车缓缓穿过桥,一路开进村子里。
村长早已经带人等在那里,迎接着众人的到来,一辆辆豪车让围观的村民们看的眼花缭乱,孩子们飞快的围着车跑,幸亏车速缓慢,才没撞到乱跑乱跳的他们。
老村长立刻让几个年轻人去驱赶。
一辆辆车缓缓停下来。
张敬防率先下了车,随后是许白露,他们二人在一辆车上下来。
接着便是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们下了车,老村长见状立刻迎上前,对他们一一握手,口中恭敬的喊着:“欢迎欢迎,欢迎各位的到来。”
身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们全都自己撑着伞,而LK集团的各部门主干成员,则是由助理来撑伞。
老村长只认得LK那边的张敬防,笑着和对方握手:“张总,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来了。”
张敬防也双手和对方握了握,表示亲热的态度,笑道:“您客气了,折煞我了。”
中间位置的黑色商务车停稳后。
司机主动下了车,把后座的车门打开。
秦清雾走下车后,她眸光持续望着手机屏幕,和热闹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天上的雨已经开始下的大了,司机举着黑伞,遮挡在秦清雾的头顶位置。
许白露走过来,问她:“你家小孩儿这是以身入局?”
秦清雾眉头微蹙。
淡声:“或许,一开始并不是。”
“什么?”许白露听不明白:“什么叫一开始并不是?她刚才不是跟你说,那个祝大庆有问题?”
秦清雾没应声。
保镖那边的消息没回过来。
沈知言的消息也没有回复。
距离两个小时,还有,三十分钟。
“哎吆!”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大老板!”
西装革履的人群里,一个体型佝偻,身着黑色外套的老人,一手举着伞,一边拉着一个肥胖的男孩走上前,他挤在人群中,和西装笔挺的众人有些格格不入。
似乎是村子里的村民。
那男人一把拉过了胖男孩,对张敬防嘿嘿笑道:“大老板,这是俺儿子……”
张敬防有些莫名其妙。
他下意识去看秦清雾。
恰在此时,秦清雾的目光也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张敬防顺着对方的视线,只觉得对方清冷的眸光落在自己眼前的老者身上。
只过了一瞬,便立刻收回视线。
再一次望向了手机上的屏幕。
张敬防回过神,客气问道:“您是……”
“俺叫祝大庆,这是俺的儿子祝宗宝。”
张敬防有些莫名。
眼前的老人说着一口方言,不仔细听根本辨认不出来他在说什么,张敬防琢磨了一圈。
他笑着继续问:“您找我什么事儿?”
祝大庆嘿嘿笑道:“俺儿子学习好滴很,而且人也出息,校长老师都夸他。”
张敬防点了点头。
“所以呢?”
他说着,再一次去看向自家老板的方向。
哪知道,下一刻,秦清雾已经向这边走过来。
不过片刻,秦清雾已经来到他们身前。
秦清雾微微蹙眉。
问祝大庆:“你说,你叫什么?”
祝大庆皱眉。
他瞥了一眼眼前的女人,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说:“俺是茅竹村的,这里大部分都姓祝,你说俺姓啥?”
张敬防都愣住了。
这老爷子是什么语气?
他疯了么?
张敬防小心翼翼的看了秦清雾一眼。
然而对方丝毫不见生气,只淡声询问:“你家中几个孩子。”
祝大庆彻底不耐烦了。
他觉得这个女秘书有点不懂事儿。
他这和大老板说话呢,一个女秘书插嘴做什么?
张敬防却冷声提醒。
“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当他眼瞎么,祝大庆的眼珠子在秦清雾脸上飘来飘去的,这完全不礼貌,毫不绅士。
祝大庆讨好的笑了笑,说:“俺没看啥。”
张敬防顿了顿。
再一次问道:“你家中几个孩子。”
祝大庆连忙殷勤回答:“五个孩子,大丫二丫嫁人了,三丫在外头工作,宗宝是俺儿子,将来要进大公司的,人也出息。”
秦清雾眸色变得有些冷。
淡声问他:“那四女儿呢?”
“四丫……”祝大庆嘿嘿一笑:“当然也是要嫁人滴。”
秦清雾表情一顿。
嫁人?
她神色冷淡:“我听说你的四女儿走丢了,那她怎么嫁人?”
祝大庆一愣。
他警惕的望向秦清雾,眼前的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他忽然有点心慌,拉着祝宗宝就要回家。
秦清雾却忽然主动淡声解释:“村长说的,说你家孩子丢了,希望我们集团能多给些补贴。”
祝大庆眼前一亮。
他立刻笑起来,嘿嘿笑道:“原来是这样,俺就说,你们是怎么知道滴。”
秦清雾淡声应了。
随后打量着他,不动声色问道:“孩子找回来了?”
“找回来了。”祝大庆笑起来:“今晚就让她夫家上门来看人。”
秦清雾眸色转瞬变得冷淡。
张敬防在一旁看了,只觉得遍体生寒。
先前在F国,秦清雾遭遇刺杀那一次,她从那场刺杀中逃出来。
眸光也是这样的冷。
后来,听说那些专业雇佣兵逃出了F国,却在一个月后无一人生还。
官方给出来的说明是,一群雇佣兵发生内斗,全部死亡。
迎着那样让人只觉得森冷寒意的眸光,张敬防却听到秦清雾缓声笑道:“竟然是这样。”
祝大庆笑起来:“对滴对滴。”
这时,老村长走过来。
对祝大庆怒声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俺这不是想着……”祝大庆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却丝毫不见惧怕,只笑着说:“俺们的儿子都是您的儿子,您是父母官。”
老村长沉吟许久,皱眉。
怒声:“回家去!”
祝大庆笑着说:“村长,您觉得宗宝怎么样嘞?”
老村长顿了顿,转头对张敬防笑道:“张总,这个胖小子叫祝宗宝,学习好的很。”
张敬防笑着打了个哈哈,他垂眸看了那嘴上挂着伤,脸上被人抽了巴掌印的男孩一样:“是吗?”
“是滴是滴。”祝大庆抢先笑着道:“俺儿子学习好滴很,张总以后公司找人,希望您找我们宗宝。”
张敬防沉默不语。
反而歪头去看村长。
村长皱了皱眉头。
怒声呵斥:“这里没你的事儿,还不走?”
祝大庆看看村长,又看看那个大老板,看样子村长是真的生气了。
直接带着祝宗宝慢悠悠的回家。
等人一走,张敬防压低了声音,恭声问道:“秦总,您怎么对这个祝大庆,这样关注?”
秦清雾没应。
却对身后的许白露沉声吩咐:“让所有人,都去祝大庆家。”
许白露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立刻应声:“好。”
过了会儿,许白露打完电话。
她又走了回来,对秦清雾道:“那些保镖被村民缠住了,他们往祝大庆家附近一靠近,就被一群女人缠住了,显然——是受了祝大庆的吩咐,为了防止不测,故意守在了那里。”-
黑暗中,沈知言缓缓睁开眼。
她只觉得自己的膝盖好痛,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撞击了一下,她此刻双手双脚都已经被用麻绳绑了起来。
手腕被束缚在身后,脚腕处被麻绳死死勒紧。
耳边是咕嘟咕嘟的声音,锅里炖了鸡,整个厨房都是炖鸡的香味。
她被祝大庆绑在了厨房的地上,她侧着身子,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左臂因为承担了整个身体的重量,变得有些发麻发痛。
厨房的房门关死着,里面也没开灯,窗户前的窗帘也拉着,只有少许的光亮从窗户缝隙中透进来。
外面很安静,她听不到任何响声。
沈知言双脚一起用力,借着墙壁的力量,让后背靠着墙壁,逐渐站起身来。
她看了眼灶台的方向,看到了那锅冒着香气的炖鸡旁,放着一个瓷盘,盘子里倒扣着一个铁勺。
瓷盘旁边便是一个放刀的架子,沈知言放轻了脚步声,双腿一起用力,三两步便跳到了那个刀架旁。
里面恰好有一把窄刀,沈知言都顾不得脏,她直接抻着身子,用嘴把那把两厘米宽的窄刀刀柄,咬在了嘴里。
她原本还在想,直接摔碎了盘子,用盘子来割绳子的。
但幸好,祝大庆关她的地方是厨房。
那么显然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沈知言忍着右腿膝盖的剧痛,随后把刀丢在地上,缓缓蹲下身子,背着手在地上一阵摸索。
很快,她的手指感觉到了一阵刺痛。
是被刀刃割破手所发出来的疼痛,十指连心,那是钻心的疼,她甚至怀疑自己此刻手上的伤口很深,已经开始流血。
但她顾不上这些,她单手拿着刀,拧着手腕,缓缓割动着手上的绳索。
可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那扇铁门被开启的声音。
似乎……
有人来了。
沈知言不禁皱眉。
她并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时间是几点,她其实心中有了几分期盼,是不是秦清雾帮她报警了,有人找来了这里。
然而她听到的却是祝大庆骂骂咧咧的声音:“他妈的,那个女秘书真是不顶事儿,全怪她一直跟老子废话,这才让那大老板没和你说上话。”
祝宗宝不高兴的说:“爹,俺不想去大老板那里上班,俺长大了想当老师。”
“哎吆,我家宗宝真是出息,老师也好……但是不如跟着大老板有钱。”
祝宗宝还是不高兴:“可是俺不想去公司,俺不想!”
祝大庆连忙笑着安慰:“行行行,不去就不去。”
他想到什么,又说:“你娘不知道睡醒了没有,今晚王家人就要来了,等把四丫送走,哎吆,爹就能带你去城里吃一顿好的。”
“爹!”祝宗宝连忙欢呼起来:“俺想去洗脚城!”
“死小子,还怪会享受的……”
沈知言听着他们一路聊着,经过了厨房,又进了北屋的门。
等祝大庆推开厨房的门,带着祝宗宝进来的时候,她已经把厨房的刀放了回去,随后,她再一次坐回到了角落里,在脚腕处用烧柴引火的草堆盖好,割掉的麻绳被她放在脚腕处,两脚并紧,做出一副还在受困的样子。
祝大庆拉开灯,带着祝宗宝走进来。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沈知言,见她已经醒了,笑着说:“四丫,你醒的真快。”
沈知言淡声问他:“我为什么会晕倒。”
祝大庆得意一笑。
“你猜猜呢。”
沈知言思索片刻。
神色冷淡:“我在村口的店铺,买的那瓶水。”
祝大庆连忙点头。
语气得意:“对头。”
沈知言问他:“如果我不喝呢?”
“那就来家里喝。”祝大庆笑起来:“反正你总要喝水的,从城里来这儿,那么远,你们城里人又哪里受得了?”
沈知言嗤笑一声。
“竟然是这样,我还以为是鸡肉会有问题,没想到是水有问题。”
“药牛的,杀牛的时候,避免牛乱叫唤,特意买来杀牛用的。”祝大庆说完,面部表情变得抖动,皱眉道:“而且你哪里能吃鸡肉啊,喝汤都不成,女娃子吃什么鸡汤,那是给宗宝补身体的。”
沈知言打量祝大庆半晌,忽然笑起来。
她笑着笑着,有些喘不上来气。
她望着那个肥胖的祝宗宝,对方表情有些噎住。
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在眼里来回打转。
祝大庆把儿子护在身后,气的嘴都抖了起来。
他举着烟袋的铁杆儿,作势就要往沈知言身上抽过去。
但想到这袋烟的价格,他又停下动作。
咬牙问她:“你笑啥。”
沈知言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她眸色一凛,望向祝大庆,语气不屑:“你这个弱智又脑残的儿子,怕不是近亲结婚的产物吧?”
祝大庆一愣。
沈知言打量着他脸上的错愕。
她忽然扯开唇角,笑了:“还真是啊,我就是看他怪傻逼的,所以我瞎猜的。”
祝大庆气急败坏。
他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烟杆,但是想到今晚一到,就有人来“验货”,他又不能把对方的脸打坏了。
沈知言忽然看向他。
淡声问:“为什么把我骗过来。”
祝大庆得意一笑:“当然是拿你换钱了。”
沈知言略作思索。
问他:“什么钱?”
“当然是彩礼钱!”
祝大庆提起钱,转瞬间开心起来,他脸上本来就皮肤黑,又全是褶子,一笑起来的时候,黄黑色的牙齿全部裸露出来。
他说:“四丫,你知道不,你可值钱了,八万六呢。”
莫名的。
沈知言忽然有点想笑。
“他们今晚就来。”祝大庆语气理所当然,对她说:“反正今晚有谁看上你,你就跟谁走吧。”
沈知言眸色平静:“你就是为了区区八万,就绞尽脑汁把我骗过来?”
祝大庆嘿嘿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恨死你们城里人了吗?”
沈知言语气平和。
淡然挑眉:“哦?愿闻其详。”
“就是因为你们这些蠢蠢的城里人啊……”祝大庆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你们看不起我们,我明明在正儿八经的工作,可他们呢,你上个地铁,他们都觉得你脏,看你的眼神也是觉得恶心的!”
沈知言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
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对我抱怨你对生活的不满?”
沈知言无视的态度,让祝大庆更加愤怒。
他一嗓子喊出来:“你懂什么!”
他这一嗓门把祝宗宝吓到了,察觉到祝宗宝的颤抖,祝大庆又不自觉放轻了语气。
“宗宝乖,爹不是冲你的。”
沈知言嗤笑。
她眉梢维扬,嘲讽祝大庆:“我说真的,你这个弱智儿子,看着就不像是当老师的命,我觉得他小学都不毕不了业。”
祝大庆这回被气的狠了。
只觉得沈知言在往他心窝子上扎刀子。
祝大庆冷冷威胁:“我可以把你杀了,然后埋在后山里。”
沈知言淡声问他。
“你以前做过这样的事吗?”
祝大庆没回答。
沈知言也不继续追问。
她直入主题:“说说祝莱吧,祝莱给过你钱吗?”
“当然了……”祝大庆哈哈大笑,语气得意起来:“你说她一个姑娘家,要那么多钱做什么呢?可是——”
沈知言淡声:“可是?”
“可是她后来就不给家里钱了。”祝大庆气的咬牙切齿,却又装出一副慈父的面孔,对沈知言抱怨:“四丫,也不是爹非要把你找回来,但是怎么办,三丫不给家里钱了,我拿着她那些照片去找她,她都说自己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沈知言淡淡重复:“她的照片。”
“嘿嘿……”祝大庆嗓音猥琐:“是啊,她们都有照片,就要给家里钱,不然宗宝可怎么办啊……他还在长身体。”
沈知言压下心底的怒意。
微微笑着,告诉他道:“你知道你的弱智儿子,长得很丑吗?”
祝大庆对她怒目而视:“你说什么!”
“你知道在我来的时候。”沈知言语气仍旧是笑着的,她问祝大庆:“你知道吗,我在你弱智儿子脸上抽巴掌的时候,像是拍在了一坨猪肉上。”
“你他娘的,老子弄死——”
“哦不对。”沈知言笑意盈盈:“就猪肉都比他一坨贱肉手感好,我还踹了他的胸口,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建议你带你儿子去医院检查一下,毕竟是你老祝家的宝贝。”
许是察觉到了沈知言在试图激怒他。
祝大庆冷哼一声,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被绑着的人,一定会故意说话让人发火,然后就能找到机会跑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不,是我单纯恶心你这个蠢货儿子。”
祝大庆脸色越来越难看。
黑黢黢的脸像一块黑色的砖,皱巴巴的裂纹融合在上面。
他忽然对儿子问:“她踹你胸口了?”
祝宗宝一想起这茬,他委屈的想哭。
祝大庆从旁边找了一个木棍,直接用力塞到了祝宗宝的手里。
祝大庆命令道:“去!去用棍子抽她!”
祝宗宝举着那根棍子,他畏畏缩缩的想要上前。
沈知言冷眼望向他。
淡声警告:“你可以试试。”
“爹……”
祝宗宝委屈的一声,又想哭了。
“哎吆,宗宝别怕。”祝大庆心疼的哄完,又对祝宗宝说:“爹不是告诉过你么,女娃子不听话,嫁了人就有人收拾了,以后你也要这么收拾你的婆娘!”
祝宗宝连连点头。
爹说的总是没错的。
祝大庆满意的笑起来。
“如果我没来这里呢?”沈知言问他:“我如果没来这里,你怎么办?你不是想要钱么?”
“那有什么的?”祝大庆语气理所当然,得意道:“你们城里人好骗的很,城里人不就喜欢装呢么?”
“你们就喜欢看不起人,就喜欢看我们村里的人跪着和你们说好话。”祝大庆大谈特谈他的生存哲学,语气满是得意:“你们看不起我们,觉得我们又傻又没本事,其实最笨最蠢的是你们。我只要对你们说,我家孩子病的下不来床,你们就愿意给我钱,有好多老板,因为我给他们跪下磕头,就给钱,你说,你们城里人多好骗,好骗滴很呢……”
沈知言面无表情。
淡声问道:“所以呢?”
“你如果没来。”祝大庆说:“俺就换个别的女娃子,那些大学生也好骗滴很,念了书都念到狗肚子里去嘞,不同意给她破了身子,睡了就听话了,三丫她们都是这样的。”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你对你的孩子们,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什么禽兽不如?你们城里人不也在做同样的事?”祝大庆反驳:“而且女娃子能做什么,除了生孩子……哪有我家宗宝聪明,宗宝将来是要跟着大老板的,出息着呢——”
沈知言不想听他废话。
只是问他:“茅竹村不是要改建么?那么多钱,为什么你还缺这八万彩礼钱。”
祝大庆视线看向她。
似乎觉得她想法有些冥顽不灵:“拆迁也要给宗宝留着啊,宗宝要传宗接代的。”
沈知言嗤笑一声。
她看向祝宗宝,冷笑:“可你儿子看着就像是生不出孩子来的衰样儿,而且他是个弱智,弱智生出来的是什么?还是弱智吧。”
祝大庆怒了,他拿着旱烟袋用力一指:“你说什么!”
他早已经气狠了。
他现在就已经忍不住了,他现在就要出去打电话,去喊人过来!
赶快付钱,让他们把这个满身忤逆的人带走。
谁能带走都行!
然而他刚一个转身。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哭喊:“爹!爹!!”
祝大庆回过头。
就见地上的沈知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她手里拿着一把刀。
刀刃已经放到了祝宗宝脖颈的位置,似乎她只要手指一个用力,就能直接让他断子绝孙。
祝大庆眼睛猛然睁大。
“爹!俺疼……”
祝宗宝脸上的赘肉堆在一起,他两腿之间一阵凉意传来,被吓得尿了裤子。
祝大庆显然没料到对方竟然能把绳子松开。
但是眼下,这又是事实,他又不得不认,如今自己最宝贝的儿子在她手上,他不得不开始认怂。
“四丫……”祝大庆讨好笑道:“爹给你找的丈夫,都是村子里有能力的年轻人,尤其是王家的那个小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
沈知言举着刀威胁。
“把门打开。”
祝大庆冷了冷脸色。
他怒气从心底涌现出来,十分不满沈知言的反抗。
但是却因为祝宗宝的关系,又不得不投鼠忌器。
祝大庆配合的开了厨房的门。
沈知言挟持着祝宗宝出了门,站在院子里。
这时候,北屋的房门被打开。
钱桂霞推着轮椅出来,见了这阵仗一瞬间惊了,她惊呼出声:“哎吆!宗宝!当家的——”
祝大庆冷声骂道:“你叫什么叫!”
沈知言一路推着祝宗宝,来到了红漆铁门前。
那上面落了锁,显然是祝大庆为了防止他逃走,才刻意锁了门。
沈知言淡声:“打开。”
祝大庆犹豫着。
试图劝道:“四丫……我和你说过的,我们村子,大家齐心的很。”
沈知言懒散一笑。
问他:“所以?”
“所以你走不掉。”他说:“放下你弟弟,跟爹回去。”
沈知言笑起来。
“老畜生,就你这种东西,还敢说是我父亲呢?”
祝大庆眼神冷了冷。
沈知言见他似乎想要动手,立刻顺着祝宗宝的脖颈位置轻轻一划。
下一刻,祝宗宝哭出声来,脖颈见红。
祝大庆连忙摆手:“好!好好好!我给你开门!”
他连忙从裤兜里把钥匙掏出来,当着沈知言的面,把锁打开。
沈知言推着祝宗宝向前走,她一路走到门口位置。
祝大庆守在那里,似乎等她只要一放了祝宗宝,他就立刻动手抓人。
然而没成想,等沈知言走到门口的时候。
祝大庆眼前忽然一黑,随后,他身上一坨肉向他脸上撞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被祝宗宝全身的肥肉压在了身上,而他脑子嗡的一声,被祝宗宝死死压在地上。
沈知言在跑出去的一瞬间,她直接用力推了祝宗宝。
这样一来,她有足够的时间能够离开。
她望着远方的那座山的位置,快步向山的方向跑去。
她没有跑向来时的方向。
身后传来了祝大庆的声音:“快!老婆子!快去喊人!她进山了!”
祝大庆捡起了地上的旱烟袋,拔腿就要追。
而钱桂霞则是拖着轮椅,挨家挨户的敲打着邻居家的门,里面的男人们出来问他:“婶子,发生什么事儿了?”
钱桂霞大声说着:“四丫跑了,她进山了!快追!”
“进山了?”
“没出去让那些老板们看到就好。”
“对啊……这要是出了事儿,咱们村这发财的事儿全泡汤了。”
有人抱怨:“祝大叔怎么选了这么一天让四丫回来?就不能等下个月?”
钱桂霞叹口气:“他这不是要急着还钱么。”
众人再埋怨已经没有意义了。
连忙各自回家抄了家伙,立刻往后山的方向追去。
沈知言忍受着右腿上的剧痛,迅速向后山的方向跑去。
祝大庆在她身后追的气喘吁吁,他总觉得那女娃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但他却总能和对方差那么点距离。
沈知言在前面快速跑,他就飞快的追。
他上了年纪,体力早已经大不如从前,等追到山里的时候,再加上杂草遍地,满是碎石。
他根本更难追了。
祝大庆望着前方的身影,大声喊着:“四丫,你别跑了……”
沈知言充耳不闻,继续向前。
山里树木丛生,遮天蔽日,眼前已经逐渐黑暗下来,但尚且能辨别道路。
祝大庆大口喘气,望着前方黑漆漆的人影,他觉得自己嗓子都要冒烟了。
“你跑不掉了!”
沈知言忽然停下脚步。
祝大庆以为她跑累了,也连忙停下来。
他慢慢的走过去,大口喘气,道:“你……你跑不掉的,大家都出来找你了。”
沈知言缓缓转过身。
她除了呼吸有些急促,语气却淡然如常:“祝大庆,你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在这穷山僻壤。”祝大庆捂着胸口深呼吸,走到她身前,皱眉:“哪里来的犯法?”
沈知言望了他半晌。
片刻后,她忽然扯开唇角笑起来。
祝大庆持续皱着眉头。
看着对方眼睛里的笑容,此时山间的寒风划过他的脖颈,他忽然觉得有些森寒。
“你……你笑啥?”
沈知言视线扫过他的脸。
笑意不答眼底,语气毫无温度:“我喜欢你的回答。”
“……我跟你说过了。”祝大庆语气变得有些得意,说:“我们村子里齐心的很,我们家的事儿,大家伙都已经知道了,你今天走不了。”
沈知言没应声,只静静的打量着他。
“用你们城里人的话来说。”祝大庆想了想,笑出黑黄色的牙齿:“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沈知言点了点头。
似乎认可了他的话。
他又有点不理解。
“我还以为,你会往村子外面跑,没想到却来了山里,里面是死路,你根本出不去的。”
“真好啊……”沈知言忽然扯开唇角,笑了:“祝大庆,现在……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
祝大庆琢磨着她话里的意思。
又看向她唇角的笑容,一瞬间回过味儿来。
他下意识举起了手里的旱烟杆。
“你……”祝大庆皱起眉头:“四丫,跟我回去……”
沈知言却已经没耐心了。
“祝大庆。”她缓步向前,冷声问他:“你这样的人,也配活着吗?”
祝大庆被她眼里的杀意吓的连连后退。
“跟爹回去。”祝大庆咬牙威胁:“不然,等村子里的人到了,他们对你做什么,爹也做不了主,你长得又漂亮滴很——”
“砰!”
一声响过后。
祝大庆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过后,他发出一声闷哼。
沈知言收回脚的同时,祝大庆的身体已然像一块残破的抹布一般,被她直接踹出了一段距离。
祝大庆倒地的同时,手里的旱烟杆也连带着摔飞了出去。
沈知言弯下腰,捡拿起石块旁的烟杆。
耳边尽是风声,天空中的雨水到了此刻,也已然下大了些。
祝大庆只觉得胸口像是针扎一样的疼。
而眼前逐渐向他走过来的那人,眸光中满是森寒,她每向他走过来一步,他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倒计时,似乎更近了一步。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以前,他的厨房中曾经关过不少人。
那些人都会看着他哭。
他也喜欢看她们哭,年轻的女娃脸上挂满泪珠,求饶着说着好话,对他一声声的哭着喊着。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甚至在那一刻学会了一个词语。
垂死挣扎。
然而到了此刻,他忽然觉得。
垂死挣扎的是自己。
而对方只需要轻轻动一动手,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儿子了。
“你说就算没有我,你也会找无辜的女大学生?”
眼前的女孩淡声问他。
祝大庆全身没有力气,他躺在地上。
这一次,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不敢确定,如果自己再开口,对方会不会立刻让他死。
但他还是决定赌一把。
“你这样的城里人……”祝大庆忍着胸口的疼,剧烈喘气起来,他大笑出声:“敢换我这样的贱命吗?”
沈知言脚步一顿。
皱眉:“什么?”
“我这样的贱命。”祝大庆咧嘴笑起来,躺在地上,对她说:“你打我一顿,却不敢杀了我。城里人就是这样的,被小人物欺负了,欺骗了,然后告诉自己,心理安慰……说……和这样的人,以命换命,不值得。”
“那你想错了。”沈知言居高临下,冷眼望着他:“你知道吗?当年有个女孩子,死了。”
“什么?”祝大庆恐慌的望着她,眨眼:“是你杀的?”
“不是。”沈知言敛下眸,陷入回忆,淡声道:“那个杀她的人,我本来是要杀了他的,但是被人拦下了。”
祝大庆愣住了:“你——”
“可是怎么办啊……”
沈知言淡笑着,她半蹲下身子,望着眼前这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
她唇角勾起一个笑,狂风席卷间,夹杂着雨水的风吹拂在她的发梢上,发丝在脸颊上缓缓浮动,祝大庆只觉得眼前的人是个地狱恶鬼,仿若阴司修罗。
“你很聪明,故意把我骗到村子里来。”沈知言俯视着地上的他,轻声问:“为的就是没有监控,没人发现,对不对?”
“四……四丫。”祝大庆因为恐惧,眼睛逐渐睁大:“你……要杀自己的亲爹么?”
“真好啊。”沈知言轻飘飘感叹一声:“我也喜欢这样的地方,没有监控,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拦着我的人。”
“只有我和你。”
祝大庆眨了眨眼。
这一次,他似乎赌错了。
沈知言沉默片刻。
欣赏着他脸上的恐惧表情,问道:“你知道正当防卫么?”
祝大庆吞咽着喉咙里的口水,雨水浇灌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嘴灌到嘴里。
他不敢吭声了。
“祝大叔。”沈知言低沉笑起来,她高抬手臂,对着他的脸,举起了那个烟杆:“为什么你觉得,你这样的人,能为所欲为呢?”
“你……”祝大庆恐慌的抬高音调:“你要做什么?”
“砰!”
烟杆的尾端狠狠砸在了祝大庆的脸上。
“四丫!四丫!”祝大庆满嘴都是血,牙齿似乎也跟着掉了两颗,他开始慌乱,求饶道:“四丫!你……你别这样,就当为了你弟弟……四丫……”
沈知言充耳不闻。
她用力一甩,丢了烟杆。
随后猛然一个用力,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
“砰!”
“把大学生骗过来?”
她一拳砸碎了祝大庆的鼻骨。
“骗过来,让她嫁人?”
“砰!”
“给你换钱,是不是?”
沈知言已经不想再说话。
她一拳又一拳,用力捶打着对方的脸。
祝大庆嘴里的血已经流下来。
“你……四丫!”
祝大庆试图挣扎。
他颤抖的手,用力拍打着沈知言的手臂。
沈知言停下动作。
“嘘。”沈知言说:“你不是说,人为刀俎么?”对不对,现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鱼肉没有资格说话。”
祝大庆的泪水流了下来。
他已经疼哭了,祝大庆疯狂叫嚷:“四丫!你要为了外人,为了那些该死的女大学生,要和你亲爹以命换命吗!”
沈知言笑起来。
她沉默不语。
只机械的重复着高举拳头,随后用力砸下去的动作。
一拳又一拳,落到祝大庆的脸上。
祝大庆只觉得自己脸上又胀又疼。
他脑子里几乎都失去了思考能力。
“祝大庆。”沈知言问他:“说话啊,你刚才不是挺能说吗?”
沈知言停下动作。
祝大庆昏昏沉沉,脸上的疼痛感和脑子里的晕眩感。
他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
他感觉到自己腿上一片潮湿。
祝大庆痛哭出声,一时间,山中尽是他的哭声。
眼前的人语气森寒的问他:
“说话,祝大庆,回答我。”
“砰!”
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喜欢钱是吧!”
祝大庆觉得自己身体被人拉扯起来,然而下一刻,迎接他的就是砸向脸的用力一击。
“城里人有文化,有道德,所以不敢和你以命换命?”
“别人的善良和同情心,你觉得蠢,对不对?”
“就算没有我,也要骗无辜的人来,是不是!”
一拳又接着一拳。
祝大庆只剩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为什么村子里的年轻人,还没来……
他们只要来了,就能把沈知言抓回去。
只要把她抓回去,就能任他摆布。
沈知言呢喃出声。
“开口啊,祝大庆,说话。”
她机械的,再一次举起了拳头。
祝大庆用力闭上眼,血液黏糊糊的,眼前模糊,只觉得惊恐与后悔。
然而拳头却没再落下来。
“——沈知言。”
恰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
沈知言昏沉的意识稍醒,似乎有什么人,在试图把她拉回来。
她回过头。
是秦清雾。
那人手里正撑着伞,清冷好看的眸子好看依旧,里面却染上了莫名的心疼神色。
沈知言站起身来,她望着对方。
静默着不说话。
秦清雾也在望着她,耳边尽是风雨呼啸声。
那人手持一把伞,立在雨中,一袭黑色得体西装的矜冷淡然的姿态,莫名让她内心一片平静。
秦清雾走过来。
她垂眸打量着她的眼睛,随后,她手臂微抬。
沈知言头顶上方,一把黑色雨伞为她遮住漫天风雨。
秦清雾温柔的嗓音在耳边传来。
她柔声问:“已经消气了吗?”
沈知言望向对方的眼睛。
那好看的眸光里满是温柔。
片刻后,沈知言冷淡的眸子逐渐有了温度。
她喃喃出声:“秦清雾……”
秦清雾眼中染了温柔的笑意。
她温声应道:“是我。”
沈知言望着对方深邃的眸。
身体的疲惫感一瞬间袭来,她一时间有点累。
她似乎就要沉溺在对方那温柔的眸光里,陷进去,不愿意再醒来。
这时。
祝大庆怒骂声传来:“贱货!贱货!就不该找你回来!”
两名保镖用力摁住祝大庆。
把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祝大庆还要再说些什么。
保镖往祝大庆身上狠狠踹了几脚。
祝大庆被打的说不出话来,只会闷哼。
沈知言感觉全身都在脱力,腿上的疼痛后知后觉。
不知道是身体透支,还是什么原因,她身体摇摇欲坠。
然而秦清雾却适时的捉住了她的手肘位置,手腕轻轻用力,让她没有直接摔下去。
秦清雾身上好闻的乌木气息传入鼻息,沈知言后知后觉,因为她身体潜意识借力的关系。
她此刻的身体和秦清雾贴的很近,近到让她觉得,似乎她们此刻在拥抱一样。
对方温柔安慰着她:“没事了,别怕。”
耳边的声音足够温柔,进入她的耳廓。
“……没有。”沈知言拼尽全力,却仍旧声音颤抖:“我只是——”
“我知道。”秦清雾嗓音带笑:“你才不会害怕,你很勇敢。”
沈知言顿了顿。
脸上有些热,从她怀中退出来,站直了身体。
却要强道:“嗯,当然。”
保镖走上前来,对秦清雾请示道。
“小姐,是直接送去警局,还是——”
秦清雾尚未给出吩咐。
沈知言连忙问道:“我能和祝大庆说几句话吗?”
秦清雾淡声应了。
“可以。”
沈知言走过去,望着被保镖制服,跪在地上的祝大庆。
片刻后。
沈知言淡声问他:“是谁指使你的。”
祝大庆已经明白了。
难怪对方不往村外跑,而是往山里跑,山里明明是思路,她却依旧跑来了这里。
原来……
不过是故意引着他过来。
而且她还有帮手。
为今之计,他只有等到村里的年轻人能过来。
他们一旦来了,就算为了他们自己,也一定不会让他被送去警局的。
想到这里,祝大庆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血,跪着对沈知言苦口哀求:“四丫,你就当帮帮爹吧,爹真的欠了很多钱,是我和你娘把你生下来,这么多年,你从来没回报过家里,也不如你的两个姐姐懂事,来弟都给了家里许多钱,你一分也没拿回来过。”
沈知言笑起来。
问他:“你欠的钱,是赌债……是吗?”
祝大庆一愣:“你知道?”
“你的手。”沈知言淡声说:“之前我以为你手上的茧子,是做农活导致的,不过仔细一想,却又更像是赌徒的手。”
祝大庆讨好的笑道:“这也能看得出来?四丫,你真的聪明,比你三个姐姐强上许多……”
沈知言蹙眉。
淡声问他:“你赌博的事情,祝莱知不知情?”
“三丫……她知道的。”祝大庆实话实说,语气讨好:“四丫,爹进了警局,你也毁了,你这辈子都跟着毁了。”
沈知言冷眼望向他。
忽然嗤笑一声:“你这样威胁过多少人?”
她说完,目光扫向这座山。
“或者说,这个山里……被你们埋了多少人?”
祝大庆试图说服她。
“四丫,你胳膊肘不要拐外人那里,她们念了书也没用,最后还是要嫁人,还不如用来换钱,你娘……你娘也是这么来的。”
沈知言沉默了。
在之前,她一直以为,钱桂霞只是祝大庆的帮凶。
仅此而已。
“是谁让你赌博的。”沈知言问:“你平时都去哪里赌博,第一次赌博是什么时候?”
祝大庆仔细的想着。
“第一次……是隔壁老孙家的房子租给了一个外地人,那个外地人带我去的。”
沈知言问:“什么时候?”
祝大庆回忆起来。
“是三丫初三那年!”
“初三么。”沈知言思索着,问他:“是一个外地人忽然出现,劝祝莱改了名字,送她进了鹤鸣私立中学念书,也是那个外地人,让你去赌博,对吗?”
祝大庆连忙说。
“对!就是他!一开始我总是赢钱,他夸我是富贵命,可后来就一直输,欠了几百万的条子。”
沈知言顿了顿。
问他:“那个人是哪里的口音?本地人吗?”
祝大庆有问必答。
回她:“沧江口音,本地人,后来三丫念了中学,他就搬走了。”
沈知言伸手。
“把手机给我。”
祝大庆一愣。
他试图谈条件:“四丫……你答应我,别让这些人送我进警局。”
沈知言淡笑一声。
“当然没问题。”
祝大庆愣了愣。
问她:“你说真的?”
沈知言笑着回答:“那是当然,我从来不对任何人说假话的。”
她说着,伸手指了为她撑伞的秦清雾,笑道:“不信你问她。”
祝大庆狐疑的去看秦清雾。
那女人眉眼冷淡,却淡淡点了头。
祝大庆咬了咬牙。
他拿出来了手机,递给沈知言。
沈知言接过来,打开了通话记录。
她顺着往上翻,果然看到了祝来弟的多通通话记录。
也就是说,她被祝大庆骗回家这件事,祝莱全程都是知情的。
甚至于——
她在上面查到了一通来电记录,而时间恰好是她出现在沧江影视城,第一次见到祝莱的时候。
沈知言把手机还给了他。
再一次问他:“没有人给过你钱,让你来骗我来这里么?”
祝大庆一脸茫然。
“没有啊……谁能给我钱?”
沈知言点了点头。
她淡应了声,对身前的几名黑衣保镖道:“麻烦你们了,送他去警局。”
祝大庆愣住了。
他连忙叫嚷着:“四丫!四丫!你不是说……你不骗人!”
他说着,又去看秦清雾。
祝大庆哭喊道:“秘书小姐!求你了,你认识四丫对不对,求你帮我和她说说情,我去了警局,她这辈子也毁了,我是她爹呀!她人生都毁了!”
秦清雾眸色冷淡。
淡声道:“她的人生,不需要你来费心。”
祝大庆噎了噎。
又去看沈知言:“四丫……你明明说了你不骗人的!”
沈知言啧了一声。
她似笑非笑,望向祝大庆:“你还算是个人么?”
迎着祝大庆眼中的错愕。
沈知言摸了摸下巴,对他淡声提醒:“还叫四丫呢,老东西,你的女儿另有其人。”
祝大庆不解。
沈知言望着满脸是血的祝大庆。
嗤笑一声,调侃道:“这么废的棋子,也值得落子么?”
第77章
这一次的热搜来的很快。
一连三天, “茅竹村拐嫁”这五个字都高挂热搜首位,居高不下。
一时间,几乎全国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这个村子里,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名匿名的网友上传了一段采访视频, 那名网友以记者的口吻,采访了那个村子里的一位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讲述了从她十六岁那一年开始, 是如何被茅竹村的人以找工作的名义骗到了这个村子,最后却又拿她的家人性命做威胁,逼着她留在茅竹村再嫁给当地的男人。
在采访中, 那位如今已经年过半百的女人,除了讲述了她当时是如何被骗来的,还说了据她所知, 她并不是个例,隔壁几个村子都有这样的情况, 甚至在她嫁人生子之后,这样的情况还在发生,是她亲眼所见。
这个视频一经发布, 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太多关注, 但是视频发布过后不到一个小时,便被人送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而在那之前, 原本的热搜第一是[盘点不混娱乐圈就继承家业的男星], 点开之后全是秦岸渡任职科兴商业地产公司担任执行总裁, 不难猜测, 那条热搜是秦岸渡背后的经纪公司营销出来的结果。
然而茅竹村拐嫁的热搜忽然空降,点赞评论原本寥寥无几, 却直接空降第一, 网友们不难猜测, 这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而且来头显然不小。
事实上,许白露的确在让下属在跟进这件事。
原本秦岸渡那边的营销团队还试图和微博那边联系,他们好不容易花钱买的热搜,原本加上幕后操作,是稳稳第一的,毕竟之前秦岸渡被林秉仁赶出剧组的事情,让他路人观感下滑,要趁着他回秦家,彻底依靠大众的慕强心理,加强他富二代的人设,彻底让他路人缘回来。
然而他们千算万算,那条茅竹村的微博却直接空降了第一。
秦岸渡团队自然不服,立刻联系微博那边,然而对方却全程和他们打太极。
相反,原本茅竹村那条无人关注的采访视频,随着热搜第一的持续发酵,转发的人越来越多,网友们义愤填膺,@有关部门给个说法,毕竟这样恶劣的事件,必须严肃处理。
一个小时后,各路官方微博纷纷下场,最后相关部门都亲自出来表明立场,说会彻底调查,给大众一个真相。
自那开始,便有无数记者前往采访,然而茅竹村家家户户房门紧闭,记者什么都采访不到。
偶尔能遇到几个村民,他们也眼神闪躲,说都是谣言,持续躲避着镜头,甚至有人直接去抢摄像机,扛起锄头来打人。
这件事愈演愈烈,热搜词条开始换成[茅竹村村民打人]。
而在那之后,LK集团的沧江分公司执行总裁张敬防也公开表示,茅竹村的生态村项目取消。
网友们纷纷大快人心。
这种恶心巴拉的地方,就应该一辈子发展不起来,该!
沈知言看到热搜的时候,正在医院挂吊瓶。
这几天沧江市连续暴雨,气温忽上忽下,她不可避免的再次感冒了,在医院养了两天,许是这几天热搜产生的影响,哪怕她在病中,心情竟然意外的不错。
护士小姐进了病房,给她拆了针,沈知言刚下了床,沈灼灼便洗好了车厘子从病房外走进来。
她把洗好的车厘子分了沈知言旁边病床上的老大妈一半,把剩下的全给了沈知言。
沈灼灼看着手机上的热搜啧啧称奇,她好奇的问沈知言:“这热搜也是怪奇怪的哈?明明是你引出来的事儿,却只字不提你,甚至也没提祝大庆,反而是出现了一位茅竹村当事者的采访,像是故意让你在这一环节里当隐形人。”
沈知言吃完一颗红彤彤的车厘子,才对沈灼灼道:“本来就是整个村子都有问题,现在调查整个村子,从结果来看是好事儿。”
沈灼灼听了她话,觉得十分有道理。
点了点头,却仍在好奇:“说起来,空降的热搜是LK集团做出来的吧?”
“这个倒是有可能。”沈知言思索着说道:“毕竟本来LK是要投资茅竹村的。”
“那这个公司还挺幸运的……”沈灼灼笑道:“在投资之前发现了问题,总比大笔的钱砸下去,到时候再出了事儿,打水漂来的好。”
沈知言还没来来得及回话。
沈灼灼忽然恍然在她耳边大呼:“我明白了,是LK的那位张总,在对你投桃报李吧?”
沈知言似笑非笑,挑眉看她:“怎么说?”
“你帮他省了钱,让他给他G国那边的老总有交代,不用挨骂。”沈灼灼笑道:“那他肯定就要报答你呗,指不定接下来给你行什么便利……”
眼见着她越说越离谱,沈知言连忙打断:“别帮我做梦了哈。”她直接转了话题,问她:“你这两天为什么能来医院照顾我,不去找你心爱的严律师了?”
“哦……”沈灼灼叹了口气:“严颂秋去了港城见客户,一连几天都不在。”
沈知言说:“咱们这边的法律和港城那边不能通用吧?”
“好像是说她一个客户嫁给了港城人,现在要打离婚官司,所以有点麻烦。”沈灼灼想起来就头疼:“我感觉她这几天挺忙的,忙的都没时间回复我消息。”
沈知言忍不住吐槽:“她之前是不是也很少回复你?”
“……”沈灼灼无语了好一会儿,才瞥了瞥嘴,说:“是她还有朋友在港城,说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之前没跟你讲过。”沈灼灼顿了顿,又道:“严颂秋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幼年流落港城,全靠那个朋友家里资助,才念的起书,如今她是知名律所的创始合伙人,也算是一手烂牌打出了王炸,她这次去港城顺便见的,就是那个对她有大恩的朋友,估计这周都回不来了。”
沈知言轻点了点头,问:“所以你心疼她?”
“有这个因素在吧。”沈灼灼叹了口气:“一开始我觉得她又冷淡又强势,一副西装革履人前精英人士的模样,但是得知了她脆弱的一面,就忍不住想靠她近一点,想对她更好一点。”
“我倒是对你家严律师有些好奇了。”沈知言不自觉勾唇笑起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能让你这样喜欢她。”
“是个很不错的人。”沈灼灼笑着说:“如今你是朵猫娱乐的合伙人,将来怕是会遇到不少官司,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知言应了声:“好。”
默了默,她又笑着说:“我一个奉公守法的好公民,可未必会吃官司哈。”
“哎呀,未雨绸缪哈。”-
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奇怪,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知言原本以为自己和官司无缘,然而一周之后,随着祝大庆被人谋杀在沧江东郊山里的消息,到了第二天,便有专案组的人找上门来。
祝大庆被抓的那天,沈知言去过一次警局,她没想到第二次去便是祝大庆被人杀了。
沈灼灼得到消息,立刻就要为她联系她那位严律师。
在专案组的审讯室。
摄像头面前,沈知言便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从她如何遇到祝大庆,以及到后来她去茅竹村给“母亲”钱桂霞送治病的钱,结果却被祝大庆绑起来换八万彩礼的事情。
这些在她上一次来警局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只是这一次涉及到恶劣的谋杀按键,转由专案组进行侦破。
沈知言说完了之后,又补充了她后来重新做了亲子鉴定,证实她并不是祝大庆和钱桂霞亲生女儿,一切都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一个局。
负责和她谈话的是一名年轻的女警官,姓云,云警官一头短发,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看着十分干练利落。
她和一位中年男警官一起进来,全程大部分都是她在负责和沈知言询问情况,男警官负责记录。
云警官静静打量着沈知言片刻,显然是在怀疑沈知言所说的这番话的真实度。
“你为什么不去银行转账?”云警官沉声问她:“非要亲自送过去吗?”
沈知言顿了顿。
实话实说:“是因为我当时见钱桂霞的时候,她看着过的很不好,一副重病缠身的凄惨模样,没钱治病,而我又以为她是我的母亲。”
她的话点到为止,云警官看向她的冷淡目光染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多了几分动容。
“虽然我理解你对亲人的渴望。不过——”云警官眸光重新恢复严肃:“你说的未免有些太过天方夜谭。”
沈知言沉默片刻。
问她:“您指的什么?”
“你的意思是,从你高中时候开始。”云警官静静打量着她,开口道:“便一直有个人针对你,也包括这一次的假父母事件?”
沈知言点了点头:“是这样。”
她说完,又不禁陷入沉思。
有一点很奇怪,景荼被执棋者利用,但是景荼还活着,而柏婳当年被执棋者利用,污蔑她抄袭,柏婳也没被杀。
怎么到了祝大庆,他就被杀了呢?
新闻中的打码照片虽然只能隐约看的出来血肉模糊,但是率先发现尸体的是一伙登山爱好者,他们早就拍下了照片,在各种群里扩散着,沈知言在昨晚便看到了尸体的情况。
祝大庆的死状格外的凄惨,他身上的肉被凶手一刀刀的往下片,他的舌头也被人割下来,随意的丢在他血淋淋的尸体腹部,手指和脚趾被用什么碾碎。
这反而更像是一种古代的酷刑——凌迟。
祝大庆在被执棋者凌迟处死。
是执棋者痛恨祝大庆的失败,太过生气导致的报复么?
还是说,是她从祝大庆那里问出了什么,导致对方不得不杀他灭口?
可祝大庆只对她说了祝莱初三那年,他邻居的房子租了出去,一个有文化的男人租下了房子,劝祝莱改了名字,让祝莱去了鹤鸣私立中学念书。
那个男人出现之后,又带祝大庆去赌博。
这件事后来警方有跟进,祝大庆邻居家的房子租住的时候,根本没有身份证复印件留存,合同也没有签,现金交易查无可查。而祝大庆赌博的地点是个地下赌场,警方在第一时间便出警去抓人,抓了赌场的幕后老板,本来就是非法地点,没有监控留存,更加查无可查。
线索到了这里便断了。
按理说——
执棋者应该知道,哪怕杀了祝大庆,也很难对她进行栽赃。
所以执棋者为什么非要杀祝大庆不可呢?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如果从当年开始,祝莱念初三那年,那个外地人的出现,便是执棋者布局的第一环,可按照祝莱的年龄来算,祝莱念初三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念小学的小孩子。
对方能那么早就开始布局吗?
“沈小姐。”云警官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拉回她的思绪:“你想到什么了?”
沈知言敛下眉,道:“祝大庆对我说的,那个租下他邻居房子的男人,很大概率也是那个人的手笔。”
只稍作思索。
云警官便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是说,若是祝大庆之前骗你去茅竹村,单纯为了钱……”
沈知言抬眼望向她。
云警官继续说道:“祝大庆因为欠了赌债,才想到了你这个所谓的‘亲生女儿’,他为了要钱只能把你骗走。但若是针对你的人想要等到今天,让祝大庆发挥作用,对方需要从十年前开始,就开始了布局,对吗?”
沈知言点了点头:“对,我那时候十多岁,对方故意让祝大庆去赌博,为了今天祝大庆因为赌债缺钱,把我骗去茅竹村,这样逻辑便合理了。”
云警官打量她半晌。
忽然沉声开口:“沈小姐的职业,是导演以及编剧是吧?”
沈知言微怔。
片刻后,她应声:“是的。”
对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在正常人看来,她是在编造故事,或许那个所谓的针对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云警官没再继续说下去。
而是说道:“你为什么这么笃定,这一切都是有联系的?都是那个人计划的一环?”
沈知言想了想:“因为对方一直都是这样做的,让所有的棋子自己动起来。”
“……”云警官表情微妙,再一次开口提醒:“沈小姐,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且你每个月都会去沧江松济医院看精神科医生。”
沈知言彻底沉默下去。
云警官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对方完全不相信她的推测。
“你为什么在解开了祝大庆当时捆住你的绳子之后,没有选择往村外跑。”云警官双眸望着她的眼睛,郑重询问:“而是选择跑向了山里。”
沈知言眸光冷漠,淡声回道:“单纯想揍他。”
云警官一愣。
她皱了皱眉头:“你说什么?”
沈知言抬眼看她。
“您应该看了热搜了吧。”她平静的和对方对视,不闪不避:“祝大庆亲口对我说的,就算没有我给他卖了换钱,也会有别人。”
云警官打量她一会儿。
眉眼中的审视终于松动了几分,提醒道:“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尽快报警,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沈知言微怔。
不要让自己陷入危险?
这番话……
秦清雾也对她说过。
顿了顿。
她敛下眉眼,应了声:“抱歉,我知道了。”
云警官静静打量着她。
警方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是靠一些所谓的猜想,对方本就是写故事的人,一个精神有着严重问题,擅长创造故事的人,所说出来的话,是十分值得怀疑的。
而且,她说的那个,从她高中开始便有人一直针对她,这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然而直觉却告诉她,沈知言对她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
但破案讲究的终究不是直觉,更何况……
沧江市在出现了茅竹村拐婚事件过后,本来就瞬间声名狼藉,如今又发生了这样恶劣的谋杀案件,虽然祝大庆的死亡,热搜已经撤了下去,但上面给出了明确的指示,限期三个月必须侦破案件。
整个专案组压力不小。
可祝大庆的尸检结果早已经出来,对方被“虐杀”的时间,沈知言还在住院。
医院的监控能够证明,她绝对不是凶手,所以让她来专案组也只是配合调查,云警官对身侧的下属眼神示意,决定放人。
然而她刚做出了决定,审讯室的门被人敲响了过后,随后推开。
一名身着黑色便衣的年轻男警官快步进入,在云警官身侧耳语道:“云队,秦清雾小姐到了。”
云警官微怔,随后向来冷淡的眸子里染了几分笑,问道:“她是来找我的?”
便衣男警官耸了耸肩,调侃一笑:“不是。”
随后,他努了努嘴,示意了沈知言的方向。
云警官不解的看看沈知言。
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
她不动声色的站起身来,对沈知言说道:“沈小姐,多谢你的配合。”
沈知言也随着她站起身,客气道:“应该的。”
云警官提醒:“短期内还请不要离开沧江市,接下来可能还有要麻烦你的地方。”
“这个我理解。”沈知言回道:“我会随时配合警方的调查。”
云警官想到等在外面的秦清雾,对沈知言提醒道:“有人来接你,你可以走了。”
“我吗……”沈知言微怔。
云警官送她出了审讯室的门,一路上,有路过的警官不时的和云警官恭敬打着招呼,喊着“云队”,云警官一一礼貌回应。
沈知言和云警官一离开,身后便传来一阵不小的窃窃私语。
“这谁啊?”
“云队亲自送她离开吗?”
“什么来头?不是嫌疑人?”
“嫌疑人?小赵同志,人家有明确不在场证明,哪里来的嫌疑人?”
“对啊,赵儿……这我不得不批评你哈,用词不准确!”
“而且——她打祝大庆那事儿吧,要我说真解气,要不是我穿了这身衣服,我也——”
“嘘嘘嘘!这话不兴说!别冲动!”
“唉,不过祝大庆死的那么惨,就说明还是有报应的。”
“是啊……”
议论声逐渐远去。
沈知言被云警官一路送出了专案组的大门。
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的SUV,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人长身玉立的站在车身旁,她身后的年轻男人戴着一副白色手套,同样一身西装,正恭敬的为她撑着遮阳伞。
她的气质和周遭的路人格格不入,像是刚从名利场合离开,后脚就来了专案组来捞人。
而她身后不远处的位置,站着五名手提公文包的男人,他们年龄五十上下,西装领导,恭敬的等在一旁。
秦清雾的眸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沈知言和她对视,眉眼弯了弯,没想到对方会来,不自觉弯了唇角笑出来。
而对方似乎是见她笑了,原本眸子里的冷淡神色转瞬间褪去,逐渐染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云警官已经快步走过去,她走到秦清雾身前,对秦清雾打招呼:“你最近在忙什么,好久没一起聚了。”
秦清雾莞尔笑道:“云策警官亦是大忙人。”
“我啊……”云策苦笑着摇头,耸耸肩:“说的也是,咱俩就谁也别说谁了。”
她自我调侃完,又不自觉望着她身后不远处那五名律师打扮的男人。
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语气熟络的笑道:“秦清雾,你这什么情况?犯得着这么大阵仗?”
秦清雾唇畔勾了几分弧度。
她嗓音带笑:“有备无患。”
“跟我有备无患呢?”云策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好奇的打量着秦清雾:“为了沈知言?你这之前不是心有所属?”
秦清雾眼中笑意未减。
纠正她道:“没有。”
云策摇头笑笑,回过头望向沈知言的方向。
对方仍旧站在大门的位置,并没有选择过来,显然是因为她和秦清雾认识的缘故,所以在等她们私下叙旧结束,再走过来。
云策顿了顿,主动开口:“祝大庆的案子,我其实不方便——”
秦清雾适时开口。
主动打断道:“理解。”
云策笑起来:“那就成。”
她这个友人的性格云策十分清楚,能被她看上眼的人还真是屈指可数,沈知言前脚被她让人请来了专案组,后脚对方就直接带了律师团骨干成员过来,足见重视程度。
她和秦清雾多年私人交情,然而规矩就是规矩,关于祝大庆的案子,她着实不能多说。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云策揶揄一笑。
她转过身,正打算原路返回。
顿了顿。
又想到什么,开口道:“[126案],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海关那边没有孙智麟任何的回国记录,国际刑警那边也没有查到任何有效的线索。”
秦清雾淡应了声。
道:“多谢你,还在坚持。”
“害,这有什么的……”
云策苦笑了声,道:“我父亲死前最后一个案子,就算为了他,我也会继续查下去的。”
云策说完,转身离开。
等人逐渐走远,秦清雾远远的对沈知言招了招手。
沈知言顶着头顶耀眼的阳光,缓步向对方走过去。
秦清雾就那么微微勾唇笑着,等着沈知言缓步走向她。
向她走来的女孩高高瘦瘦,墨色长发简单束在身后,肌肤在耀眼的阳光下仿佛白的会发光。
她手腕上戴着一块运动型的黑色手表,手里拿着小熊图案手机壳的手机,向她走来的时候,漆黑澄澈的眸子挂了浓重的笑意,持续望着她的眼睛。
“沈知言。”秦清雾打量着走近的她,莞尔笑着问:“心情还好吗?”
沈知言顿了顿,眼中的笑意稍减。
但见秦清雾在看她,又满不在意的笑着回答:“当然好,你都喊律师来接我了,不好也会好起来。”
秦清雾提议道:“我看附近有家奶茶店。”
沈知言微怔。
她不禁眼前一亮:“那我请你,走吧。”
头顶的烈日阳光洒下,沈知言有点看不清秦清雾的脸。
她似乎听到对方轻轻哼笑了声。
磁性好听的嗓音应道:“好。”
秦清雾顺势从司机手中接过遮阳伞。
随后,她动作自然的转动手腕,遮住了沈知言头顶的灼灼夏日光芒。
沈知言伸手:“我来打伞。”
秦清雾侧过身:“不必。”
沈知言笑了笑,没再说话。
秦清雾走在她右侧,左手来撑伞。
沈知言一边随着秦清雾向奶茶店的方向走,一边笑着问她:“你认识那位云队长?”
秦清雾目光略向前方,语气无波无澜:“许多年的交情了。”
“哦……”沈知言恍然:“难怪她看起来和你那么熟,和对待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秦清雾步履微顿。
她偏头望过去:“你不是来配合调查的?”
“什么?”沈知言微怔,随后反应过来,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对我态度也不错,只是她是警官,所以比较严肃,和你就是朋友间的正常相处。”
秦清雾收回视线。
继续向前走,应了声:“嗯。”
沈知言连忙跟上她的步伐。
她试探的歪头看过去,故意笑着调侃:“为什么你会来这里接我?”
秦清雾偏头看她。
默了片刻,道:“你被警方带走的时候,正在和宋院长通电话。”
“原来是这样。”沈知言便明白过来。
宋院长远在郊区,一时间顾不上她,赶不过来市区,情急之下便联系了秦清雾。
谈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奶茶店门前。
沈知言迈上台阶,率先走进去。
秦清雾收起了遮阳伞,在她身后跟上。
沈知言点了杯加冰的柠檬水,又扭头问秦清雾:“你喝什么?”
秦清雾看着上方几款招牌奶茶,店员小姐还在礼貌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秦清雾收回视线,对店员小姐道:“和她一样。”
沈知言见她这么说,便帮忙补充:“她的少糖,三分糖那种。”
店员小姐笑了笑,连忙说好,随后,她指尖在触屏屏幕上熟练的点了单。
沈知言拿出手机,已经点开了支付软件。
她问:“一共多少钱?”
店员小姐笑道:“二十四元。”
沈知言应了声。
把手机的条形码展示给店员小姐。
对方动作熟练的扫了码。
付完钱,沈知言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劲。
她疑惑的看了眼菜单上标示的金额,不解的问道:“今天打八折吗?”
店员小姐笑眯眯的说:“对,今天我们老板爱人的生日,情侣一缕八折。”
沈知言微怔。
情侣吗?
她和秦清雾……在对方看来是情侣?
沈知言歪头看了秦清雾一眼,对方神色如常,除了眼里的似笑非笑明显。
显然是见她脸红了,所以在调侃她。
沈知言故作淡定,问店员小姐:“你真觉得我们像情侣?”
“啊?”店员小姐笑了笑:“难道不是吗?”
这话把她问懵了。
这位清冷矜贵的西装小姐一路为对方撑伞,而眼前的女孩又熟练的知道对方的口味。
这还不是情侣?
“那个……就算不是,您二位也不用补金额了,反正你都已经付了,就当走会员折扣也可以。”
沈知言试探的看向秦清雾。
要否认吗?
然而对方却依旧笑看着她。
完全没有要否认的意思。
沈知言顿了顿。
算了……
否认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反正折扣对方都已经给了,也不需要再补钱。
“对了,二位小姐。”店员小姐笑道:“等你们取完饮品,如果觉得味道还可以,能否在便利贴上写下评价,粘贴在那边的墙上就可以了。”
沈知言闻言,转过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显然,这里生意似乎十分不错。
整面墙都是客人留下的各种颜色便利贴的评价,她转过身,笑了下,爽快答应:“没问题。”
等了有三四分钟,两杯饮品做完。
沈知言接过来,打开杯盖的小口,随后往嘴里送了一小口。
她这份加了全糖,平时柠檬水喝的多了,所以觉得和其他店铺是差不多的味道,好像也没太大区别。
秦清雾见沈知言在看她,随后,她只能把吸管放进去。
同样喝了一口。
加过冰的关系,酸甜的口感溢满了口腔。
沈知言问:“怎么样?”
秦清雾望着她的眼睛,打量片刻。
莞尔笑着说:“很好喝。”
沈知言眼前一亮。
不自觉笑着调侃:“果然喝的少的人,就觉得格外好喝。”
秦清雾只望着她。
笑而不语。
沈知言正觉得纳闷,恍然察觉到身后有道视线正向她看过来。
一回头,果然就看到了表情微妙的店员小姐。
“……”
沈知言脸上的笑容逐渐尴尬。
当着人家的面,说这种话,好像的确不合适。
她正想着怎么找补,谁知道店员小姐竟然笑起来。
“其实柠檬水我们都是现做的,里面是冰糖水,并没有任何添加其他的东西,口感没有其他店铺好正常。”
沈知言笑了笑。
正要适时吹捧真好喝。
店员小姐笑着对她眨眼。
说:“你女朋友因为是你帮她买的,所以才觉得特别好喝。”
沈知言一顿。
原本都到嘴边的话瞬间卡了壳。
沈知言已经想象到,如果她这时候去看秦清雾的话。
对方眼里会怎么笑她了。
所以她果断选择不看。
她把杯子虚虚握在手里,走到靠墙的长桌前,放下柠檬水。
随后,她坐在艺术椅上,拿起桌上的便利贴,放到自己身前。
她又拿起了桌上的中性笔。
正低着头准备写彩虹屁评价。
这时候,身侧一道浅淡的香气钻入鼻息,眼前被遮挡了几分暗影。
秦清雾在她身侧坐下来。
沈知言把笔尖靠近了贴纸。
“沈知言。”
秦清雾的嗓音在她身侧传来。
那声音轻飘飘的,沈知言下意识就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似乎下一刻,要立刻调侃她的样子。
“啊?”沈知言偏过头,问她:“怎么了?”
秦清雾压低了点音调,笑了笑,问她:“你脸怎么红了?”
“……”
沈知言深吸一口气,缓缓勾起唇角:“有吗?”
对方似笑非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有。”
“哦……”沈知言淡定解释:“是因为就连陌生人都喜欢把我和你凑一对儿,搞得我开始怀疑我和你天作之合,走在一起就是妻妻相,啧,那咱俩可真配啊。”
秦清雾微微一顿。
沈知言这话说的很随意,明显就是在故意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来表示她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秦清雾听了最后一句,却还是难免呼吸顿了片秒。
秦清雾不自觉哑然失笑,她眸光落在沈知言的脸上。
片刻后,说:“那你还真是自作多情。”
沈知言笔尖动作一顿。
这女人……
沈知言充耳不闻。
她淡定的低下头,望着手里的贴纸。
秦清雾望着她的侧脸,正疑惑为什么她表现的这么淡定。
随后,她的目光落在沈知言的贴纸上。
上面迅速的落下了一串端正好看的字体——
[女朋友说特别好喝~她说好喝的都快哭了,逼着我立马跪下,用柠檬水求婚那种!]-
朵猫娱乐的短剧剧本已经拍完了五集内容,然而担任导演的那名同事老家出了事,向公司请了假,群里说这件事的时候,立刻便有同事说要补上这个空缺。
沈知言看了一下那位发言同事的名字,前缀是人事部的,负责对外招聘。
目前朵猫娱乐公司刚结束了部分欠债,资金总算开始变得能够周转,沈知言便提议提前招聘下部短剧的演员,好在短剧本来就是靠一个“爽”字,说白了全靠快节奏的爽点剧情,找顶流来演观众也只会关注故事。
故而在演员的片酬上并不需要支出太多,完全不需要知名艺人,而且……以朵猫娱乐现在的情况,公司上下一致认为,人家知名的艺人压根看不上,干脆别费那个功夫,省的碰一鼻子灰,毕竟一旦将来视频火起来,就是他们主动求着来演了。
正因如此,下一部筹备的短剧需要提前招聘演员,朵猫娱乐内部的员工有限,就算大家能力出众,一个人可以身兼数职,也包括演戏,但是一旦进入了正式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大家各司其职,全都分身乏术。
故而沈知言在群里果断让人事部继续负责招聘,导演她来担任。
她的消息在群里一经发布,原本潜水的员工都开始纷纷发言,齐刷刷的一连串整齐划一的:[恭迎沈总!]
沈知言望着屏幕上的消息。
她眼里不自觉染了笑,发了个红包出去。
一时间,群里更加热闹了。
所有员工开始抢红包拼着手气。
向非焱:[只有我12.6?]
她点开了领红包的记录,最高的是98.7,其他人也都是至少四十,结果就只有她十二块。
向非焱不说话还好,她一发言,群里纷纷@她,让她继续发红包。
大女主-陈玲玲:[向总发一个呗,您发一个大的,然后自己抢,指不定能抢到大的。]
前台小姐姐苏乐赢立刻回复:[陈小姐,你这算盘珠子崩的我在公司都听到了。]
向非焱:[红包]
向非焱:[来,朋友们,继续拼手气。]
向非焱的红包一发,群里瞬间变得更加热闹。
大家忙着抢红包的时候,向非焱给沈知言发私信:[明天沧江影视城,祝莱也在。]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向非焱:[我昨天去看到她了,她见了我,还问你什么时候去片场。]
沈知言思索片刻。
问她:[为什么她知道我在朵猫娱乐任职?]
向非焱发来了一段语音。
沈知言点开了播放,女人沙哑的嗓音在手机听筒上传来。
“我前天晚上去应酬,那场宴会上有光华娱乐的副总蒋光朗,他和祝莱算是情侣关系吧,虽说是包养……呃,然后我和朋友聊天的时候,提了一嘴你入职的事儿,便被身后的祝莱听到了。”
沈知言手指打字:[你也感冒了?]
向非焱:[这几天天气太离谱了,忽冷忽热的,你不也去医院发烧挂水?]
沈知言:[你记得吃药。]
向非焱:[问题不大。]
向非焱:[我觉得你工作别这么赶,你这把自己闷起来工作的样子,让我怀疑你还没放下茅竹村的事儿。]
沈知言静默了片刻。
回复道:[那你想多了哈~]
向非焱:[……跟我就不用装了吧?]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转回了正题,打字道:[祝大庆刚被谋杀,祝莱还有心思陪着蒋副总去应酬,然后正常去片场继续拍戏?]
向非焱:[有意思吧。]
沈知言:[是。]-
次日一早,沈知言开车抵达了沧江影视城。
群里的员工们说,因为她要来挑大梁,指挥大家的工作,所以特意给她准备了迎接仪式,特意嘱咐她少吃点早点,来了和大家再吃一顿。
沈知言停好了车,经过《帝歌》剧组的时候,特意停下了脚步,往那边看了一眼。
剧组里的演员们正穿着宫装,刚结束了短暂的拍摄,几位穿着宫妃打扮的女人正结伴向这边走着,有人已经拿出了烟和打火机。
沈知言没看到祝莱,而正在向她走过来的这几人,她有些印象。
是上次那伙欺负祝莱的人,其中一位扮演皇妃的,正是上回借着拍戏,故意在祝莱脸上扇巴掌NG的演员。
叫,孙琳琅。
在她们几人经过的时候,沈知言忽然开口:“麻烦请等一下。”
那几人本来在笑着闲聊,听到声音忽然停下脚步。
“你喊我们?”孙琳琅疑惑抬眼,打量在沈知言的脸上。“干嘛的?”
沈知言轻轻点头,缓声开口:“我,我是祝莱小姐的粉丝,我来找她要签名的,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孙琳琅闻言嗤笑。
其他人听了她是祝莱的粉丝,也纷纷露出几分不屑。
“你眼睛没事儿吧?”一女人道:“干嘛当祝莱的粉丝?”
“就是啊……她爸那事儿你不知道?”
“刚被人杀了,而且茅竹村……那种垃圾村子出来的人,还能是什么好人?”
沈知言犹犹豫豫,却仍旧不听劝的样子。
“祝莱今天来了吗?”
“来了,在那边跟她情人打电话呢。”孙琳琅冷笑,还是回答了她,说:“我劝你还是换个人喜欢吧,你家偶像装的我都不想说,人前装无辜小白花,人后却故意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故意挑衅——”
孙琳琅不再想说下去,似乎越说越生气,直接转头就走了。
其他人立刻跟上去。
沈知言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思索着孙琳琅刚才话里的意思。
前方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让她听到:“是啊琳琅……那女的可真是下贱!如果不是她之前总阴阳怪气挑衅咱们,咱们也不会各种针对她,结果人家倒好,直接找导演哭诉……”
“无耻!”
沈知言顿了顿。
之前的时候,她一直以为祝莱是被剧组霸凌的无辜者,现在看来,祝莱也不绝对的无辜。
她缓步向前走,影视城人来人往,哪怕是早上,工作人员和演员也都格外的多。
“沈知言。”
随着身后那人的声音,沈知言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不远处,穿着一身鹅黄色宫女戏服的女人,正缓步向她走来。
沈知言望着她眼中的笑容,以及她走路的仪态,似乎和初见时的样子截然不同,对方眼中满是自信,甚至是……志得意满。
同样的神情,她在祝大庆和钱桂霞的脸上,也看到过。
祝莱走上前来,主动微笑着开口:“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父亲骗了你,我对此很抱歉。”
沈知言没应声。
“我的父亲。”祝莱继续说道:“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误会,在亲子鉴定有了结果的情况下,而且是两家医院的共同鉴定,其中一家医院还是权威机构,竟然是出现作假的情况。”
沈知言心平气和的望着她:“这里没有摄像头。”
祝莱微怔片刻。
随后微笑挑眉:“哦?”
沈知言面无表情。
淡声:“所以不必演戏。”
祝莱打量了她一会儿。
忽然笑出声来:“我在演什么?”
沈知言望着她。
沉声开口:“是你告诉祝大庆,我是你妹妹的,对不对?”
祝莱笑了笑。
没有否认,却也没承认,只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他呢?”
沈知言淡声回答:“自然是因为……你恨他。”
祝莱笑着问:“为什么?他可是我的父亲。”
“祝宗宝也是你的儿子。”沈知言淡淡的望过去,反问:“你不也恨死了你的亲生儿子么?”
随着她这句话的戳破。
祝莱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维持不住。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淡定。
冷声提醒:“沈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要乱说。”
沈知言温和笑笑:“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答案。”
祝莱抿了抿唇。
她冷冷的盯着沈知言,眼神中满是压抑的恨意。
沈知言皱了皱眉头。
她淡声问:“祝莱,回答我,你是被谁指使的?”
祝莱微怔:“你说什么?”
沈知言仔细望着她眼中的疑惑。
那便是和景荼他们一样,祝莱也完全不知道,自己是颗被利用的棋子。
况且,那两家做亲子鉴定的医院,所负责给她和祝大庆做鉴定期间,所有的工作人员,全都在一夕之间失踪,警方再去调查的时候,那些人全都消失了。
而祝莱,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祝大庆的手机,我看过。”沈知言对她说:“我第一次在影视城见你的那一天,你和祝大庆打了电话。”
祝莱只笑着她。
并不说话。
“在我第一次见你之前。”沈知言分析道:“你的经纪人和未来福利院打了招呼,说你周末会过去。”
“而在那之前,我每逢周末都会去未来福利院,宋院长对我说,你是鹤鸣中学毕业的,和福利院被收养的一个孩子是校友,所以……”
祝莱恢复了方才那副淡定姿态。
笑着问她:“所以?”
“所以,你或许在鹤鸣中学念书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我,对吧?”沈知言淡声道:“我就是你的那位校友。”
祝莱有些欣赏的笑看着她。
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沈知言抬眼望着她:“你清楚的知道我当初的性格,我在鹤鸣做的那些事,你也是知道的。”
祝莱再一次笑出声来。
她双手鼓掌,对沈知言笑道:“听起来似乎是这样的,再然后呢?我知道了你做的事,和我联系祝大庆,让他来找你,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你是个蠢货啊。”沈知言抬眼望过去,眼里浮动着笑意:“你这么恨祝大庆这一家人,你要借刀杀人,不是吗?”
祝莱笑着反问:“谁是刀?”
沈知言淡声:“在你的计划里,是不是我去了茅竹村,要么被祝大庆卖出去,要么我会直接大开杀戒。”
祝莱眼中笑意不减。
反问:“哦?那沈总觉得,到底哪种可能比较大呢?”
“无论是哪种可能,结果都是一样的。”沈知言继续分析道:“即便我被祝大庆卖出去,你也觉得,我终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会回来杀了祝大庆一家,对不对?”
祝莱笑而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否认道:“沈总真会开玩笑,我又怎么能知道你会做什么选择呢?”
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
笃定的语气道:“你从高中时候开始,就已经怀疑我是你妹妹了吧。”
祝莱微顿。
忽然皱着眉头看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阿岁这个名字。”沈知言道:“你或许无意间得知了我在福利院被人喊过阿岁这个名字,所以便一直怀疑,我就是你的妹妹祝穗。”
“但实际上,在未来福利院,我和一个女孩关系交好。”沈知言淡淡的望着她,眸光嘲讽:“而她上周刚从国外度假回来,她说,她在被自己的三姐祝来弟,亲自抛弃到福利院门口之前,她的名字叫祝穗,而去了福利院之后,院长重新给她取了新的名字。”
“所以。”沈知言下巴扬起,居高临下的望着她,扯开唇角一笑:“你还不是蠢货么?”
祝莱直视着她的嘲讽视线。
片刻后,她蹙眉:“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知言淡笑着望着她:“祝莱,你或许应该庆幸,你没有把真正的祝穗骗到茅竹村,不然,以她如今所在的家族……祝大庆被凌迟的下场,便是你的下场。”
祝莱沉默了片刻。
她忽然笑起来,问沈知言:“这怎么是我做的呢?祝大庆如今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沈知言默了片刻。
提醒道:“你可以不承认,但是此刻的你,或许应该考虑的是——”
祝莱疑惑地望着她。
“专案组的云策队长,应该也找过你了吧。”沈知言平静的打量着她,淡声道:“祝大庆的死,绝不是仇杀,那么……是谁杀了他呢?”
祝莱的眉头越皱越紧。
沈知言抬眼,望向祝莱。
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祝莱,你以为借刀杀人的,真的是你么?”
祝莱望着她的眼睛,她思索了片刻,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人还在盼着你死吗?”祝莱诧异的望向沈知言:“那两份鉴定报告——”
“是啊,那两份鉴定报告。”沈知言望着祝莱,笑笑:“肯定不是你和祝大庆做的,对吧?毕竟你要是能指挥两家顶级医院为你们做事,你碾死祝大庆,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根本不会想要利用我,去帮你杀了他。那么……那个人是谁呢?”
祝莱脑海一瞬间变得混乱。
那个人——
沈知言适时提醒。
“比如,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忽然时隔多年,想起了你妹妹的存在。”沈知言自问自答:“是因为祝大庆欠了赌债,用你的裸照威胁你给家里钱,或许你和祝大庆沟通了吗,是你建议祝大庆把我骗回茅竹村的,在这之前呢?”
“在这之前?”祝莱强装淡定,但语气却早已变得无力:“我……我不知道……我想不起来,我想不出来!”
沈知言缓声说道:“比如,你初三时候的那位邻居,他为你补习功课,他劝你改了名字,他一路送你以优异的成绩进入了鹤鸣私立中学,然后认识了我,他又带祝大庆去地下赌场赌博,他一手让祝大庆变成了一个赌棍……”
“不论怎样,我虽然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手段杀死祝大庆,给出凌迟这样的极刑。”沈知言顿了顿:“但是——”
沈知言微微笑着。
好心提醒:“那个人是否会以同样的原因,杀了你呢?”
一瞬间。
祝莱的眼睛骤然睁大。
沈知言每说一句,便停顿一句。
给祝莱足够的思考时间,然而这在祝莱看来,沈知言的停顿却让她如坠冰窟,遍体生寒。
她内心忽然涌出巨大的恐慌,那个人……
沈知言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那个人利用了自己吗?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如果不是祝大庆用裸照威胁她,威胁她不给她钱,便会公开那些照片,毁掉她的事业,她又怎么可能选择去招惹沈知言。
然而她千算万算,没算到沈知言性格已经变了。
她不再像当年那样,会一言不合就选择用拳头解决问题。
但是值得庆幸的是,祝大庆忽然被人杀了。
祝莱对此只觉得痛快,祝大庆的死让她心情大好,似乎折磨她多年的阴影终于消失,她这辈子再也不会被那样的人而威胁。
可……杀祝大庆的,不是沈知言吗?
除了沈知言,还会是谁呢?
祝莱的脑子越来越乱,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但她越想下去,越怀疑沈知言说的就是真的。
如果她真的被人利用了呢?祝大庆也是被人利用的……
而那个人杀了祝大庆。
下一个——
便可能是她。
祝莱想到此,眼睛睁大到极致的同时。
因为巨大的恐慌,她身体一瞬间变得脱力。
然而当她再回神,抬眼看向沈知言的时候。
对方已经缓步向前方走去了,她远远的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懒散的背影,在不紧不慢的向前走着。
“沈知言……”祝莱忽然抬高声音,她大喊着:“你帮我一次,就当是为了——”
“抱歉。”沈知言背对着她摆摆手,懒散道:“爱莫能助。”
祝莱着不管不顾,仪态全无的失态大喊,引来周围人的观看,他们窃窃私语着。
“沈知言!”祝莱再一次对着那个身影,怒声骂道:“那个人针对的是你!为什么该死的不是你!”
第78章
在片场忙碌的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又到了周一。
沈知言接手了短剧的拍摄之后,由于前五集都是朵猫娱乐的导演郭柏所执导的,为了延续郭柏的一贯风格, 避免等到上线的时候给观众割裂感, 她便仔仔细细的看了前五集的内容,继续按照郭柏的风格进行拍摄。
沈知言在片场极为注重拍摄效率, 一开始剧组上下对这种快节奏的拍摄进度还不太适应。毕竟朵猫娱乐刚解决了资金问题,虽然平时公司也在正常运转,但都是做一些外包的杂活, 所谓做惯乞丐懒做官,公司上下已经太久没有进行独立作品的拍摄了。
但随着隔壁几个剧组的一些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剧组上下所有工作人员以及演员全都心里憋了一股气。
原因无他, 他们这部短剧名叫《修仙成功后我重回地球》,一个又尬又土又直白狗血的名字。
而沧江影视城作为国内知名影视基地之一, 每天有无数剧组在此扎堆,投资几千万甚至过亿的剧不乏少数,这些剧有些是上线平台的网剧, 而有些则是上星剧, 从演员到制作班底到后期到将来的宣传,无一例外都是顶级配置。
和这些未来的“待爆剧”比起来, 《修仙》这部尬土短剧便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毕竟一个低成本, 没有任何流量明星加持的短剧, 这将来真的能有人看吗?
而且市面上的自制短剧作品水平实在太次,大部分都是一些业外人士或者发烧友脑子一热搞出来的东西, 和专业团队打造的作品天差地别, 能火起来的少之又少, 就算最后运气好火起来也是昙花一现。
在很多业内人士看来,自制短剧的拍摄水平实在太烂了,这些人要是想在影视行业分得一杯羹,想要赚到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说白了,他们压根不信《修仙》这部短剧能火。更何况朵猫娱乐这家公司他们听都没听过,朵猫视频APP更是闻所未闻,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自己拍的短剧,还是自己写的剧本,上线一个下载量寥寥无几的视频软件……
尤其是当他们忽然发现,剧组的摄像在某天前脚放下了摄像机,后脚就换上了西装,扮演女主的总裁渣爹之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
就这样一群业余的演员,这样一个不专业的剧组,他们所拍出来的粗制滥造的东西,等到上线能出成绩才有鬼!
出于这些人的刻板印象和不加掩饰的嘲讽,剧组上下怒火中烧,《修仙》剧组开始变得空前团结,他们说什么也要把项目做好,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尤其是当《修仙》的导演在网上被网友爆出来是写离歌以后,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写离歌抄袭柏婳,写离歌堕落到拍低成本短剧,写离歌曾在剧组□□女艺人导致其跳河自杀,写离歌竟然还敢靠娱乐圈圈钱等声音开始频频出现。网友们对此义愤填膺,口诛笔伐。
然而在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每天都不乏有新鲜事发生,在这样一个流量至上的年代,各家公司为了自家艺人的热度争破头,大把金钱砸下去,热搜一上,营销出来了热度才能翻倍变现。
再加上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而,沈知言拍摄短剧的消息自然没能在娱乐热搜上占据一席之地,而那些对她口诛笔伐谩骂的网友中很大部分是柏婳的粉丝,当然也有一些“正义”的路人。
其中在[写离歌拍摄低成本狗血短剧]的词条下面,点赞最多的是一位知名剧评人鲍维格发布的微博,他说短剧的存在会毁掉整个行业,喂给观众的是垃圾食品,低成本的粗制滥造作品将来只会造成整个市场不断下沉,但凡是有艺术追求的导演是不应该拍摄这样的东西出来的。
这位剧评人在业内极有话语权,甚至多次被邀请上过综艺,以毒舌人设炮轰各大流量明星没演技屡屡上热搜,得罪了不少各家艺人的粉丝,以前他每逢发微博,都会有无数粉丝在他微博下面集火攻击。
但这一次,网友们纷纷回复:[鲍老师终于开始当人了!]
他的小稿子写的很长,沈知言从头到尾看下来,全程就表达一个意思,短剧的存在侮辱艺术。
鲍维格对影视行业的将来市场下沉十分忧心,作为业内人士应该为国内影视发展史做出贡献,而不是要拉低下限产出垃圾作品,但凡观众是有眼睛的,有艺术追求的,就压根不会去看这样的垃圾东西,应该抵制这样的作品出现。
他这条微博看似客观分析,从影视发展史讲到国外知名艺术大作,但煽动偏向性却又十分明显,要说背地里没有人授意,沈知言并不相信。
按照执棋者的阵仗,若是想要推波助澜,必定是热搜前三的牌面,断然不会只找个剧评人出来假装理中客,那么背后的人是谁也便不难猜测了。
沈知言切了写离歌的微博,距离她上一次@柏婳已经过去了许久。
她再一次@了柏婳:[学姐,两周时间早已经超了,还没想好怎么跟我道歉吗?你粉丝竟然说我没证据,在虚张声势呢,怎么办?今天放出来吗?]
沈知言发完微博,每刷新一次,就会看到评论人数和粉丝量逐渐上升,她没看这些人骂了她什么,也没看那些人给她发来的私信谩骂。
不到半小时,她@柏婳的微博果然被迅速被顶上了娱乐版块的热搜第九-
柏婳原本在电脑前写下部戏的大纲,司徒蔺对于剧本的要求本来就高,更何况是悬疑剧本,她原本就不擅长这类题材,但在看到沈知言催命符一样的微博@之后,她瞳孔猛然放大,手指像是被针扎到一般,迅速推开了键盘。
下一刻,她逃也似的离开了电脑,快步奔向了洗手间。
她站在黑暗的洗手间里,后背抵着门,只觉得头晕目眩,心中那股恐慌的茫然感如影随形,此刻的她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三两步走到马桶前,弯下腰开始疯狂呕吐。
柏婳在里面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孙明玉在外面着急的敲门。
“婳婳,你怎么了?婳婳!”
柏婳大口喘着粗气,她直起腰来,走到洗手池前开始漱口,等她拉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孙明玉发现她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
孙明玉皱着眉,担心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沈知言。”柏婳闭了闭眼,语气无力:“她又发微博了。”
孙明玉惊讶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她立刻拿出手机看消息。
果然看到了那条微博上的热搜,沈知言再一次@了柏婳,威胁意味明显,说今天就要把证据放出来。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孙明玉气急了:“她若是有证据就尽早拿出来,她现在想做什么?隔三差五这么威胁你一出,只说自己有证据却不一下放出来,每次都在微博上搞出那么大的阵仗,她是不是有病啊!”
柏婳却冷冷的望着她:“你呢?你找鲍维格做什么?”
“……”
孙明玉一愣,柏婳话里的意思,质问的语气明显。
孙明玉不悦的皱眉:“我找鲍维格还不是为了你?她不是在拍垃圾短剧么,就算这种垃圾东西拍出来没人看,但也不妨碍我踩她一脚,她之前那么欺负你,我帮你出口气怎么了?”
柏婳持续闭着眼睛,她一瞬间身体变得有些无力。
她深吸了一口气,质问孙明玉:“您找我商量过吗?”
“你这么问我什么意思?”孙明玉忽然回过味来:“你是说沈知言知道是我们做的,所以才故意在微博上恶心你?”
柏婳沉默不语。
孙明玉又仔细看了一下沈知言的那条微博内容,宽慰道:“她就是在虚张声势罢了,许是单纯因为鲍维格炮轰短剧的事儿所以来找你出口气,她如果真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没有人会相信她的。”
柏婳叹了口气。
她眼里不自觉流下泪来:“小阿姨,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孙明玉见她一哭顿时慌了,连忙问她:“明白什么?”
以为柏婳在害怕证据的事儿,孙明又立刻安慰着:“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都好几年前的事儿了,更何况你现在是容敬璋的徒弟,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沈知言已经沦落在拍短剧了,你和她将来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且你粉丝那么多,他们全都是站在你这边为你说话的。”
“你根本就不懂!”柏婳一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她声音陡然变大:“她让我写不出东西来了,我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她就是想逼死我!”
“你吼我做什么?是我逼死你的吗?是你自己!”孙明玉一听她嚷嚷顿时也来了脾气,扯着嗓子讽刺着:“是是是,我是什么都不懂,我哪里有你大编剧懂啊?我一个从农村出来当导购的,要不是因为沾了您这个外甥女的光,我现在还在商场伺候客人穿鞋呢!”
柏婳听了她这么说,一时间又冷静下来。
沈知言说的没错,孙明玉不止是她的小阿姨,还是知道她抄袭的人。
孙明玉有她的把柄,故而哪怕平时这个女人作出一副长辈的架势,她仍旧不得不忍气吞声,投鼠忌器。
“你怎么不说话了?”孙明玉见她沉默下去,继续讽刺:“难不成你还想辞了我这个助理?”
“……小阿姨。”柏婳软下语气来,开口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沈知言反复这么威胁我,而师父他老人家又让我争取司徒蔺下一部的悬疑剧本,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连大纲都写不出来……”
孙明玉见她服软,也顺势下了台阶。
“她只是虚张声势,目的就是为了恐吓你影响你。”她握住柏婳的手,安慰说:“而且当年你拿到她那几个剧本的时候,那人不是向你保证过么,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她拿不出人证,也拿不出物证,能出现什么证据?”
柏婳闭了闭眼,不再和她继续说下去。
沈知言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毫无证据。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修仙》的原导演郭柏销假回来后,沈知言便离开了剧组。
过了没几天,向非焱在电话里和她说,接下来的两部短剧下面的人也已经开始筹备了,演员也已经找好。等朵猫视频APP的论坛搭建好的那一天,算上《修仙》,至少能保证有三部风格各异的短剧,挂在朵猫视频APP的首页推荐上。
隔着手机,向非焱表现的十分高兴,短剧的好处就是这样的,一集只有几分钟的内容,爽点明确,拍摄起来成本低不说,和一集三四十分钟的剧比起来,所需要的时间也会大幅度压缩。
当然,前提是沈知言写剧本的速度足够有效率,这才能让三部戏同时进行拍摄。
“对了,还有个事儿。”临挂断前,向非焱又说:“过几天随我去见一个人。”
“谁啊?”沈知言握着手机问:“去哪里?”
“一场游轮舞会。”向非焱笑道:“是LK集团的张敬防搞的,本来请帖是给我姐向宸的,她对这个不感兴趣,所以把邀请函给了我。”
沈知言思索了片刻。
回道:“这种名流云集的场合,我也不是很……”感兴趣。
“先别忙着拒绝。”向非焱连忙说道:“LK集团的邀请函本来就难拿,大佬云集一票难求,门槛本来就高。”
沈知言应了声:“嗯。”
“不过,因为张敬防这人喜欢看电影,所以还邀请了一些圈里的重量级大佬,其中一位是林秉仁的师哥,那位冯导你确定不感兴趣?”
“冯京儒吗?”沈知言不禁眼前一亮,笑着改了口:“那成,到那天你喊我。”
“看我说什么来着?”向非焱似乎是在和身边的人打赌,连忙催促:“我就说她肯定会为了冯京儒导演去的,快,赔钱!”
随后,沈知言便听到了电话另一边几位女人的笑声。
事情便这样提前定下来。
挂断电话,沈知言收起手机。
她坐在驾驶座,双手握上方向盘,缓缓发动了车辆。
黑色的轿车逐渐开出了停车位。
车辆一路穿过市区的繁华街道,车辆来往不息,行人举着遮阳伞,天气炎热,正午的阳光晒的马路边的流浪狗蔫蔫趴在树荫下,一动不动,灼热的阳光洒向大地,仿若被火烤过一遍,在路面上倒上一瓶水也会转瞬就烤干的程度。
哪怕是个周末,出行的私家车依旧多的数不胜数,在市区堵车堵了一路,沈知言车里开了空调,所以哪怕堵车她也心情尚好。
沈知言一路把车开到温津机场,她停好车,进了一楼大厅。
唐宜倾今天回沧江,提前打来电话让她来接。
以往唐宜倾都是从VIP贵宾厅出来的,这回许是为了配合剧组的宣传任务,所以特意和下机的人群一起出来。
周末前来机场接机的人不在少数,沈知言站在出口位置,果然看到了人群里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必然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唐宜倾会今天回沧江,所以提前来蹲点。
沈知言看了眼时间,距离唐宜倾飞机落地还有半小时,沈知言百无聊赖,有点后悔出来的时候忘了买瓶水了。
天气又热,她开车开了一路,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正琢磨着去哪儿买瓶水的时候,忽然人群中有个身着黑色皮衣的男人冲撞出来。
那人手里正拿着一个红色的包,飞速的向前狂奔着,人群中有不少人被他撞到,引起了一阵不满的骂声。
沈知言莫名的望着那个远处的男人向自己的方向冲过来,她一时间有点拿不定主意。
什么人?
“别跑!”
忽然,人群里冲出了一个身形颀长的年轻女人。
那人一头柔软黑发散在身后,身高腿长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年纪看着并不大,却身形极为敏捷有力,随着她急速狂奔的动作,周围的人群纷纷给她让路。
中年男人在前面跑,女人在后面追。
沈知言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眼见着前方逃跑的男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沈知言恰好站在拐角位置,男人若是想出一楼大厅,势必会经过她。
恰在此时,人群里不知道谁忽然说了一句:“我靠,机场还能有小偷!”
沈知言闻言当机立断,在那个男人经过她身侧的时候,她及时伸手,猛然抓住了对方的手肘位置。
她动作实在太快,男人显然没料到还有人会拦他,而拦下他的那人力气实在太大,突如其来的阻力让他险些直接摔倒。
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正要转身的时候,对方的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他的肩膀。
随后那人在他胳膊上一个用力,反手一拧,他的一条胳膊已经被人反扣到了身后。
下一刻,男人膝盖后方不知道被谁用力踢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膝盖一弯,不自觉向地上跪了下去。
电光火石间,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等沈知言把人摁在地上,才察觉到身边响起了一阵阵的快门声。
那些原本来机场拍唐宜倾得记者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在了她的周围,对着她和地上的小偷一顿拍摄。
而围观的人群也纷纷拿出了手机,把这一幕场景拍了进去。
“你他妈谁啊?”男人哪怕跪在地上,却依旧气急败坏的骂道:“关你什么事儿啊!放开我!——疼疼疼!”
沈知言手上微微用力,对方的手腕吃痛,再也骂不出声来。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
“你好。”
沈知言闻声回头。
是刚才那名在后面追小偷的女人,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纯棉短袖,下身是棉麻的灰色短裤,白色运动鞋踩在脚上,长腿优势尽显无疑。
女人身形清瘦,漆黑好看的眼睛里透着几分单纯的迟钝感,她向人看过来的时候,给人一种单纯又无辜的感觉,是一副任谁见了都不自觉心生好感的无害感。
这副熟悉的面孔,沈知言极有印象。
林思梵给她发来过对方的照片,正是港城林家的四小姐,港城重案组那位破案如神的法医,被港城媒体夸赞为港城重案组之光的少年天才,林雁白。
她因为追了小偷一路的关系,林雁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白皙的脸颊也变得涨红,呼吸变得沉重。
林雁白垂着头,眉眼弯弯的向沈知言笑笑,脱口而出便是港城话:“这位市民,辛苦你了,把他交给我就好。”
沈知言稍感疑惑。
“交给你吗?”
林雁白顿时一愣,她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转瞬间涨红的脸因为羞赧的缘故,变得更红了。
“我忘了。”她慢吞吞的换了发音并不标准的普通话,笑道:“这里是内陆,我还没反应过来。”
沈知言不自觉也跟着一笑。
同样用港城话告诉她道:“没关系,你说家乡话便好,我能听懂。”
林雁白笑笑:“在内陆能听到熟悉的语言,确实十分亲切。”
周围的记者虽然都是娱乐记者,压根就不是拍社会新闻的,但眼前两个大美女合力抓小偷,也算是极有话题度的消息,所以他们不遗余力的继续拍摄着,专业的摄像师给她们二人找着角度拍照。
但还没拍上几张图,机场的警察已经到了,而机场的保安也在负责疏散围观的人群。
为了说明具体情况,沈知言和林雁白一起坐上了警车,前往附近的派出所。
半个小时后,警官们在看到了林雁白的证件过后,微微有些诧异的望着林雁白。
“你是港城重案组派来内陆的神探林法医?”
“对。”林雁白腼腆一笑:“但是神探不敢当,那些案件能够被侦破,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您也太谦虚了。”一名年轻的男警官夸赞完,又好奇的问道:“您是直接加入沧江专案组的吗?”
“嗯。”林雁白礼貌斯文的点头:“云策警官是我接下来的上司。”
男警官笑道:“方才我们领导打电话过去核实,关于您的身份已经确认无误了,那您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是不是要给茅竹村后山的那些女尸做尸检?就能洗血沉冤了?”
“我目前刚来沧江。”林雁白抱歉笑笑,说:“接下来云队的安排还不太清楚。”
他们聊天的时候,沈知言已经和负责做笔录的女警官说明了情况,她留了联系方式就能离开了。
林雁白身份特殊,再加上她神探的光环,导致在警局变得格外受欢迎,没过一会儿,她身边围了不少人。
沈知言觉得她有点社恐,随着那些人在她身边越来越多,和她搭话,她整张脸似乎更红了些。
沈知言拿出手机给唐宜倾发消息,简单的说明了情况,让她耐心再等一会儿,她很快就过去接人。
刚发完消息收起手机,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沈知言?”
沈知言听着熟悉的声音。
疑惑抬头:“什么?”
“你怎么在这儿?”林思梵停下脚步,打量着她,惊喜道:“我四姐刚在电话里说,有个内陆的市民拳脚很不错,三两下就帮她把贼抓了,就是你啊?”
沈知言尴尬一笑。
“就是恰好撞上了。”
“啧啧,还是你们英勇,我要是遇到这种事儿一定躲的远远的。”林思梵笑起来,又说:“不过还真是赶巧了,你们这都能凑在一起去,那你和我姐真的挺有缘分的,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个饭?”
“下次吧。”沈知言解释:“我来机场接人的,现在已经迟到了。”
“这样啊。”林思梵满不在意的笑道:“那也没事儿,反正她会在沧江呆好久,等下次我们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沈知言爽快答应。
笑笑:“当然可以。”
“她下午还有个饭局要去。”林思梵语气有些无奈吐槽:“感觉要来不及了,我死定了真的。”
沈知言眼里染了点笑:“什么?”
林思梵:“一言难尽真的。”
“那你快去接人吧,我情况也差不多。”沈知言笑道:“已经接机迟到了,不知道对方会怎么怼我。”
林思梵笑起来:“那咱俩同病相怜。”-
两个小时后,私人会所的包间。
包间内。
沈知言望着在对面大快朵颐的唐宜倾,心情着实有点微妙。
“我说。”沈知言放下筷子,无奈的看着她:“您一个当红女明星,就不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
唐宜倾停下动作。
随后,她手背拖着下巴,笑的瞬间风情万种:“这样吗?”
“……”
沈知言望着她嘴角下方沾上的红色辣椒油,顿时无话可说。
“其实你这样。”沈知言站起身,给她茶杯里续上水,无语吐槽:“很容易让我怀疑你进的不是剧组,而是去流放宁古塔了。”
“比流放还惨。”唐宜倾无奈叹气:“你都不知道我那打戏老师有多严格,我一个迷倒万千美少女,靠脸吃饭的平平无奇的女顶流,就因为这部戏整整瘦了十斤呢。”
沈知言微微蹙眉。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唐宜倾的脸:“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更好看了。”
“你……”
唐宜倾一怔。
当沈知言眸光认真的向她看过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极为专注,莫名带一股深情莫名的意味。
“但是我觉得健康最重要。”沈知言提醒:“最好吃慢点,不然对胃不好。”
唐宜倾收回视线。
随口问:“什么逻辑,谁说的吃快了对胃不好?”
“秦清雾说的。”
唐宜倾动作一顿,抬眼看过来。
提起秦清雾的时候,沈知言的眼睛里染了笑,变得亮晶晶的。
唐宜倾有点无语的问她:“她是不是说什么你都觉得对?”
沈知言理所当然:“必须。”
唐宜倾感叹一声:“你这个样子有点危险。”
“什么?”
唐宜倾一副看傻子一样的表情:“随时坠入爱河的危险。”
沈知言不以为意:“哦。”
“哦?”唐宜倾彻底无语了:“你就一个哦?”
“那我应该说什么……”
随后,沈知言又认真的想了想。
和秦清雾坠入爱河么?
对方那样的人……如果谈恋爱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啊?
冷静自持,优雅淡然,处事作风都让人觉得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那么和这样的人谈恋爱,彼此间的感情状态,应该也挺舒服的吧?
或许-
隔壁包厢。
秦清雾坐在复古的褐色木椅上,她修长白皙的手里拿着手机,在回复张敬防的消息。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去。]
手机上,张敬防的消息回复过来:[下面的人说,沈小姐会和朋友一起去。]
秦清雾扫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指尖的动作微微停顿。
张敬防:[向宸向总那边的两张邀请函,她转送给了她的妹妹向非焱。]
他又补充:[您持续工作了太久,或许应该去游轮上放松一下。]
秦清雾放下手机,随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润了润喉咙。
片刻后,她眸光重新落向手机屏幕。
拿起手机,回复道:[我会考虑。]
林雁白坐在包间内,有些紧张的局促不安着。
她望着对面的秦清雾,犹豫了一会儿,才主动开口:“秦小姐,爷爷他随意撮合我和你的事情,我刚在港城听说,他乱点鸳鸯谱,我其实——”
秦清雾抬眸望去。
语气淡然:“我并未放在心上,不必特意为此解释。”
林雁白紧张的心情稍缓。
她唇角扯了一个笑,随后点了点头:“您不介意就好。”
包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林雁白发现,只要她不主动开口,秦清雾也是惜字如金的模样。
幸好很快的,林思梵回了包间。
林思梵一坐下来便招呼着服务生进来点菜,等服务生恭敬的退出门去,林思梵察觉到这俩人之间的氛围实在恐怖——
“姐。”林思梵看向秦清雾,笑道:“您今天肯定不知道我和四姐在机场遇到谁了。”
秦清雾侧目望过去:“嗯?”
“今天四姐在机场遇到了小偷,那个贼从港城飞来内陆,和四姐一趟飞机。”林思梵笑着说:“他偷了客人一路的贵重物品,临下机了,偷到了四姐头上,被四姐发现了。”
秦清雾眉梢微扬。
配合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四姐是重案组的嘛,虽然是法医,但基本的侦查能力还是有的,所以我们家英明神武的四姐立刻锁定了小偷,一路追着他出来。”林思梵说道:“追到一楼大厅的时候,有个好心的市民身手矫健,轻而易举的就把小偷给抓住了,然后俩人一起去警局。”
秦清雾上身稍稍靠后。
后背轻轻倚靠在椅背上,淡应了声:“见义勇为。”
“哈哈哈,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呢!”林思梵笑起来:“您肯定不知道那个见义勇为的人是谁!”
秦清雾勾动唇角。
疑惑一声:“嗯?”
不等林思梵回答。
下一刻,秦清雾笑笑,问:“是你的那位好朋友吗?”
“啊?”林思梵愣了愣:“您是怎么知道的?”
秦清雾饶有兴味的道:“机场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新闻上有推送。”
林雁白望向林雁白,不解的接话:“我在机场遇到的,就是你过生日的那位好朋友?”
“是呀是呀。”林思梵笑起来,问她:“是不是长得挺漂亮的,而且性格也不错。”
林雁白眉眼弯弯笑起来。
应道:“还真是,她和我聊天的时候特意让我说了港城话,你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那还用你说?”林思梵得意一笑:“我的眼光能差吗?”
“好吧,你的眼光最好了。”林雁白宠溺的看她一眼,随后又看向秦清雾,眸光里满是谨慎,正色道:“秦小姐,港城重案组重新开始调查126案,且由内陆和港城合力侦办,虽然孙智麟已经逃亡国外,但我们重案组收到消息,他目前仍在国内,许是前不久忽然秘密回国。”
秦清雾微顿片刻。
淡声道:“麻烦了。”
“没有。”林雁白摇了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过一会儿,有几名服务生进来上餐。
其中一名服务生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因为太过紧张导致手一抖,滚烫的汤汁洒在了林雁白干净的短裤上。
服务生吓得连忙道歉,经理立刻赶来对着其一顿训斥。
林雁白制止住了经理,对那经理说:“你去帮我找一件新衣服换上就好了,没什么关系。”
服务生连忙感激的道谢。
经理亲自带着林雁白出去换衣服,等房门被关上。
林思梵才对秦清雾笑着问:“姐,你觉得我家四姐怎么样?”
秦清雾似笑非笑的眸子略过来。
望着她静默不语。
“就……”林思梵试探问道:“她是不是还挺善良的,也好说话,你真的不考虑吗?”
秦清雾听了这话。
不禁薄唇微挑,淡笑着问她:“林老先生给你好处了?”
“啊?”林思梵顿时一慌,她支支吾吾:“什么好处……没有的事儿。”
“你小叔叔对我说,林老先生嘱咐过你,让你撮合我和林雁白。”
秦清雾微微停顿,眸光略过去的瞬间,仿佛有了实质一般,林思梵顿时觉得压迫感十足。
林思梵一整个大窘,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我就是问问你的态度……倒也没什么撮合的意思,没有好处!”
“之前没见你有什么实际行动。”秦清雾语气随意,话里却没有太多怪罪的意思。
她淡声道:“到了现在反而主动起来,还说林老先生没有许诺你好处?”
林思梵没想到对方能猜到这些,她顿时心慌的不行。
只能讨好的看向秦清雾:“那您现在确实也单身嘛……”
“现在单身并不代表以后单身。”秦清雾再一次淡声解释:“至于我的态度,我和林四小姐并不合适,烦请告知林老先生。”
对于这个直白的答案。
林思梵完全不奇怪。
秦清雾就是这种人,绝不拖泥带水,拒绝的明明白白。
然而林思梵美想到,秦清雾说这话的时候。
林雁白恰好推门进来。
闻言,林雁白眼中不禁涌现了几分失落。
随后她笑了笑,走到座椅前方坐下来。
她尴尬的看了秦清雾一眼,压下了眼底的失落。
认真保证道:“为秦小姐造成困扰,是我的不是,回头我亲自去和爷爷说。”
秦清雾礼貌颔首:“有劳了。”
林思梵看看林雁白,又看看秦清雾。
包间内的气氛再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时,秦清雾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秦清雾拿起手机,指尖轻滑开屏幕,是沈知言发来的一条微信。
[沈知言:你和人交往过?]
秦清雾思索片刻。
对她突如其来的发问有些莫名。
最终——
她发了一个:[?]
[沈知言:刚才我朋友说,我要和你坠入爱河,我就开始想,你这样的人,似乎真的挺完美的,哪哪都好。]
秦清雾望着那条消息。
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多谢认可。]
[沈知言:实话实说而已。]
停顿了片刻。
秦清雾眼里忽然染了点笑,回复她:[你是想和我交往?]
没过一会儿,对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消息忽然一连串的发过来。
[……]
[你想吗?]
[如果你想我肯定会同意的。]
[毕竟我们关系这么好。]
[我拒绝全世界也绝对不会拒绝你。]
[你懂我的意思吧?与其优秀的我便宜无关紧要的人,倒不如便宜你。]
手机另一端,沈知言给她一连串的发完消息。
发现对方没动静了。
秦清雾竟然不回复她了?
沈知言难得赢了一局。
正高兴的时候,对面唐宜倾忽然来了一句——
“你看看你这个不值钱的样子!”-
时间一晃而过,沈知言拍摄短剧的热搜早就被无数的娱乐新闻所取代,娱乐圈是名利场,有钱人的游戏,花钱买热搜营销早已经是常态。
柏婳在孙明玉的授意下,开始频繁的为司徒蔺在国外电影节大放异彩的那些悬疑影片撰写影评,几乎每周都会写一篇洋洋洒洒的影评出来,这为她迅速积攒了不少粉丝和热度。
原因无他,司徒蔺的作品风格带有浓重的个人色彩,大胆的拍摄手法极具有冲击力,导致她的作品无论在国内还是外国,喜欢她的影迷朋友大有人在。
故而柏婳一篇篇真情实感的影评写下来,导致她微博的粉丝量逐渐上涨,甚至有两部电影的影评上了两次热搜,引起了全民回忆老电影的风潮。
在这样的热度下,就连司徒蔺电影的影迷都纷纷帮她@司徒蔺的微博,说柏婳对于悬疑电影很有理解,她写的那些就是影迷们的心声,希望司徒蔺考虑和柏婳的合作。
孙明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而柏婳也因为沈知言一连许久没再@她,导致她心情终于有所缓解,顺利的写完了一个悬疑剧本的大纲。
那个大纲她已经拿给容敬璋看过,对方也说没问题,就差下个月拿给司徒蔺过目。
这阵子孙明玉为了帮她宣传造势已经花了不少钱,接下来如果再没有收益进账,她怕是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虽然有些热搜是容敬璋自掏腰包帮她付的款,但师徒有别,柏婳还是不太信任这个刚认识了没多久的老前辈。
她没孙明玉那么蠢,见了钱就走不动路。
柏婳想到此,望向餐桌对面的孙明玉。
孙明玉正拿着手机,眼中早已经没了刚才的眉飞色舞,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惊讶。
“小阿姨。”柏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孙明玉把手机递给她,皱着眉头道:“你自己看吧。”
柏婳在把手机接过来的时候,心里猛然一顿,果不其然,在她看到热搜词条的那一刻。
她的整颗心都彻底的沉寂了下去。
#第一次见这样蹭热度的#
#朵猫视频上线三部短剧#
#想让我下载软件为什么不能明说?#
#朵猫视频论坛版块反抄袭证据#
#写离歌发博#
柏婳点开写离歌发博的词条,点进去。
是沈知言刚发布了两个小时的一条微博——
[写离歌:@柏婳,学姐,既然您没向我道歉,那我只能先放出部分证据了。
本人将于今晚八点,在朵猫视频APP的论坛版块放出柏婳的仙侠网剧作品《仙尊引》抄袭我短片《一剑破天》的第一轮证据。
如果大家对此感兴趣,欢迎下载朵猫视频APP。
以下附上链接。]
柏婳淡定的关了微博界面,转而切换了下载软件。
而在那款下载软件的首页,当日软件下载排名中,朵猫视频APP的下载量位列第一。
沈知言的那条微博下面,骂她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有很多都是柏婳的粉丝。
然而柏婳却清楚的看到,有很多网友是持观望态度的,他们是真正的路人。
[我就知道有反转。]
[牛逼……一时间分不清她是为了宣传短剧还是为了打脸。]
[好家伙你们说死都不下载的认真的?朵猫视频APP下载量都排行榜第一了?]
甚至有个网友用一种调侃的口吻回复:[写离歌为了宣传她那三部短剧真的好拼哈哈哈!这个短剧到底拍的啥啊,就算是屎我也要尝尝咸淡。]
下面一溜烟的回复。
[姐妹大可不必。]
[有味道的微博……]
[我也要尝尝咸淡。]
[+1]
[+111111]
到了这一刻,柏婳终于知道沈知言当时对她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沈知言对她说,绝对不会和她玩阴谋诡计,沈知言亲口对她说,她的价值远不止于那点钱,她能创造更大的价值,她热度越高,她就越开心。
——原来是这个意思。
沈知言在踩着她,利用她,在不花任何成本,承担任何营销失败风险的情况下,让所有关注这件事的网友,去下载那个当月下载量不到20的视频软件。
“婳婳……”孙明玉望着柏婳脸上的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你怎么了?!”
柏婳笑出声来。
“我就是觉得……”她忽然捂着肚子,笑的不可抑制:“我单纯觉得,我们这些日子以来,花的那些钱,做的那些宣传,在她看来仅仅是个笑话。”
第79章
写离歌即将要在论坛放出柏婳抄袭证据的词条热度逐渐上升。
各路营销号闻风而动, 纷纷主动转发,都想吃下这一波现成的流量。
随着词条热度的逐渐攀升,朵猫视频APP的下载量还在递增着。
网友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写离歌在微博上预热要在今晚八点放出证据, 可谓是吊足了网友们的胃口。
虽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写离歌那条微博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放出柏婳的抄袭证据只是一个为视频软件引流的途径。
毕竟国内的论坛那么多,她想放证据放哪个论坛不行,就非要在一个视频软件内部搭建一个论坛版块?
无非是为了趁机宣传朵猫那三部新上线的短剧罢了。
但好奇和吃瓜又是大部分人的天性, 更因为柏婳的粉丝因为抄袭的事情可是辱骂了写离歌许多年。而在不久之前,#写离歌抄袭#的词条也是铺天盖地,虽然最后关于她的热搜全部被撤, 兴许是沈知言背后有什么资本站台助力,导致这件事儿不了了之。
但若是这件事儿真的有反转, 那可就真的有意思了。
甚至有个百万粉丝的业内博主开始分析这件事:
你们觉不觉得,如果写离歌当年没有抄袭柏婳,甚至于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反过来的, 真相是柏婳的那几部爆火代表作抄袭的写离歌。
假设这个事实成立, 写离歌微博中说的“证据”真的存在,那她为什么当年不在第一时间放出证据呢?
毕竟写离歌当年的那几部短片的热度几乎一发布, 仅仅几个小时就能登顶平台的热门第一, 几乎是一枝独秀的现象级存在, 最后作品却直接被平台下架, 平台的处理几乎间接做实了她抄袭的事……
虽然现在距离她发布所谓的证据还有半个小时,她的证据或许也只是烟雾弹, 是她纯粹为了给短剧引流, 我其实持和大部分网友同样的态度, 她的证据就是不存在的。
但是不可否认,这真是一场精彩到极致的营销!
她甚至没有花一分钱,就能让一个寂寂无名的视频软件变得人尽皆知。
而且不知道诸位点开她写的那三部短剧了没有,我笃定那三部短剧的成本不到十万,而她营销成本却是0。
题材新颖、剧情紧凑、节奏又快,开局直入主题吸引观众、演员的演技也全都在线……
我预估在今晚十二点之前,朵猫视频的会员点击不会低于2000万,只多不少。
而据小道消息说,写离歌是朵猫娱乐的合伙人。
其实在这个数据面前,写离歌半小时以后放出来的所谓证据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她能不能把柏婳锤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就好奇,到了现在都没任何一家大厂挖写离歌过去当营销部老大吗??
这条微博下面,网友们纷纷踊跃发言:
[哈哈哈哈,博主最后一句话认真的吗?]
[该说不说,朵猫那三部短剧是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尤其是那部《修仙成功后我重回地球》,女主简直是满级大佬虐新手村,主打一个爽快打脸,打脸不隔夜,这谁顶得住?]
[我本来只打算去论坛吃瓜的,可软件一下载首页就推送了民国那部性张力拉满的虐恋小短剧,女主的军阀少帅形象好英气,帅到我的心坎里。]
[对对对!民国那部真的戳死我了,而且少帅的她和小妈咳咳……]
[靠!我也是民国那部剧充的会员,背德文学YYDS。]
[啊……那部恐怖直播没人关注吗?]
[恐怖直播目前只有3集,简介上说已经拍完了,剩下的还在做后期,刺激是刺激,但是太短了,我在养肥。]
[该说不说,恐怖直播那个剧本是真强啊,特效也强,我甚至觉得比很多电影大制作特效都好。]
[所以这些剧本都是写离歌写的吧?]
[《修仙》从第六集开始还是写离歌拍的呢。]
[@楼上,姐妹细说。]
[我去影视城探班,修仙剧组就在隔壁,我亲眼看到写离歌在给女主讲戏,我还听到她说,爽剧只是给观众的观感,但是她作为女主却并不觉得这里是爽剧世界,只是在按照自己的逻辑性格在处理遇到的所有危机。]
[我去!难怪女主从第六集开始就瞬间有信念感了,也不是说她之前不好,而是她似乎和角色融为一体了。]
[三种风格不同的短剧……都是写离歌写的吗?她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抄袭柏婳?]
任谁也没想到,短剧竟然能引起那么高的讨论度,毕竟在朵猫视频的三部短剧问世之前,业内看好短剧赛道的人少之又少,他们压根不相信粗制滥造的短剧能够有任何赚钱的可能。
但朵猫娱乐的老板向非焱却在七点五十分的时候,在微博上公布了后台的数据,三部短剧仅仅四个小时,点击量破亿。
随着热搜的持续热度,写离歌这三个字,也随着网友们一轮又一轮的讨论,凡是看过短剧的网友纷纷在微博上踊跃发言,在讨论短剧的同时,一些“写离歌牛逼”,“写离歌创造数据奇迹”,“写离歌是古希腊掌管营销的神吧”等发言开始纷纷涌现。
就在热度越来越高的时候,八点即将来临。
朵猫视频APP的论坛早已经热闹起来,凡是会员都可以在这里自由发帖,网友们纷纷在这里闲聊,大部分都是关注写离歌的证据,当然还有一部分人纯粹是为了和网友闲聊。
热度最高的帖子是——朵猫视频第一批会员打卡贴。
[凡是购买第一批会员的来打个卡吧,我预感这个视频软件接下来会越来越火,来打卡留念一下。]
没过一会儿,这个帖子已经被顶成了热帖,在下面打卡的回复很快楼层破三千。
在打卡的会员越来越多的时候,有个ID名叫[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的在下面回复:截止今晚十二点之前,在这个贴回复的所有会员中,抽取五十名幸运用户,免费赠送朵猫视频三年VIP会员。
不过片刻,看到这条消息的会员纷纷惊了。
[我去,你是工作人员?]
[猫总霸气!]
[猫总抽我,我是朵猫APP二十年老粉!]
[楼上吹过了哈,猫总,我是五十年老粉,从我奶奶那里继承的账号!抽我!!]
[猫总,我不需要你的会员,这点钱我自己能出,但你能不能催一下写离歌,让她多写几部短剧。]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回复楼上,接下来朵猫会开展编剧新星计划,会有更多新鲜血液加入进来创作,会有更多优秀的作品出现。]
[这样就对了!网上说朵猫视频的三部短剧只是恰流量快钱,只是昙花一现,我就说写离歌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只看眼前,眼光不至于那么浅。]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放心,一个人的创作能力有限,但接下来朵猫视频的短剧板块会成为创作者的天堂,凡是有好作品出现,公司便会全力扶持。]
[猫总,你觉得《修仙》好看,还是民国那部好看?]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我个人看剧口味来说的话,恐怖直播更好看一些,不过从数据来看,显然是修仙和民国数据更好一些。]
[猫总,我也喜欢看恐怖直播,开局那个恐怖氛围直接拉满,让我觉得回到了童年被港式恐怖片支配的恐惧,而且我觉得第绣花鞋那个副本故事,虽然只播放了一半,那个婆婆肯定有问题。]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我不剧透了,不然影响观剧体验。]
[猫总你好闲啊,你们公司今天应该创作了数据奇迹,全员都很忙吧,怎么有空和我们网友闲聊啊?]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因为我在等八点。]
[哦豁,猫总也在等吃瓜吗?你直接问写离歌不就行了?]
[猫总,八点还有一分钟了,你们沈总还没放出来证据吗?]
朵猫娱乐打工人01号:[嗯,我现在就去放。]
[……啥?]
[什么叫你说你去放?]
[猫总你别告诉我,你是写离歌?]
[打工人01号,就这么个名字,也不难猜她就是老板哈哈哈哈!]
沈知言坐在朵猫娱乐的办公室内,她关了和网友们聊天的页面,随后,在论坛版块上发布了一个帖子:
[关于柏婳《仙尊引》抄袭我短片《一剑破天》的证据。]
——先解释一下大家最关注的事情,既然我一早就有证据,为什么我当年没有证据拿得出来。
当年的我还是个学生,为了应付学校的作业,只能临时随机选取了几个曾经在大一的时候写过的随笔短篇故事,带着同学拍摄出来,是我用来应付拍摄任务才拍摄的短片。
说来惭愧,大一的时候我总是翘课,甚至在课堂上摸鱼,有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我就在下面开小差随便写故事来打发时间。
而一剑破天等几个短片故事就是在那个时候完成的,是我写在餐巾纸上短篇故事,我那时候总喜欢一个人坐在座位上,甚至是后排角落,为了避免老师发现我开小差,故而在我创作期间,是没有任何证人的。
后来那个故事的几页纸一直夹在我的笔记本里,甚至用胶带粘上去的。
而我一年后接到学校的拍摄任务的时候,为了应付作业,恰好一下就翻到了那几张纸,于是便拿给小组的同学看,大家一拍即合就决定先拍摄这几部。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柏婳的作品在我之前发布,而情节类似。
我那几页纸根本不能够成为物证,除非我在创作的时候有视频记录,但是后来我去查监控,那一整年的监控消失了。
我去查教室监控的时候,进行了录音,所以当年这件事真的发生过。如果大家感兴趣,我也可以放出当年的录音。
但就算有录音,这实际上也不能证明什么,我一没有人证,二没有物证,而柏婳发布的作品比我早,这是事实。
假设我是个外人,我乍一看到这件事,也会下意识以为,是我抄袭了柏婳。
所以网友们被她煽动被她影响,我丝毫不觉得奇怪,毕竟就连我本人,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都不得不承认这个铁一般的“事实结果”。
然而——
我的《一剑破天》是短片,剧情上和柏婳的《仙尊引》有大幅度重合,但是柏婳在扩写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在她当年决定要扩写的时候,融入了大量的感情戏,也就是女主身为一个下界的凡人,和高高在上的男主仙尊,俩人之间的仙凡虐恋。
这是柏婳为了卖出那个剧本,特意融合了资本所喜欢的东西,也就是给两个主角增加各种爱情戏份,方便娱乐公司来捧人。
但是实际上,关于“仙尊”的这个设定,我在前面埋了至少有五处伏笔,仙尊是我家女主的父亲,我就想问……
柏婳小姐既然把我前面所有的伏笔都照搬不误,一切伏笔的导向,都会走向仙尊和女主是父女的关系,这样一个结局。
而且我家女主的官配伏笔明明是仙门师姐,你为什么非要让师姐成为恶毒女配,还让女主和她爹在一起搞乱|伦呢?
下面我放出《一剑破天》的短片,以及一部分伏笔对照。
至于其他的伏笔,还有很多很多。
以及我先前被封掉的短片账号,平台那边已经联系我,要主动帮我解封。
如果大家感兴趣,可以去平台看看其余几部,对比一下柏婳小姐的扩写剧本。
肯定还会发现更多惊喜。
以上,多谢看完。
……
随着沈知言的这个帖子的发布,很快便有人搬运去了微博。
事实上,所有人都知道,她依旧没有拿出什么在法律层面上被认可的证据,然而网友们的发言风向却直接来了个天翻地覆的逆转。
半个小时后,沈知言的短片账号被平台解封。
不过十分钟,那几部短片的点击量重新霸占了平台前四,尤其是那部《一剑破天》,更是被网友们顶上了第一的维持,持续霸榜。
和朵猫视频那几部短剧的满屏好评的夸赞弹幕不同,《一剑破天》的弹幕上是满屏的谩骂,抄袭狗必死等发言随处可见。
其中很多网友是没有看过《一剑破天》的,他们只觉得,只有《仙尊引》才是这个故事原本的样子,然而随着那个帖子里面,几处伏笔的挑明,网友们恍然发现,或许沈知言说的,是对的。
手机前,网友们纷纷开始打字:
[根据那几个伏笔的逻辑,这个仙尊,还真特么的是女主的爹!]
[人云亦云说写离歌抄袭的,现在脸疼不疼?]
[真特么搞笑啊,一部GL作品被柏婳改成了BG,别问,问就是觉得恶心。]
[GL爆改BG还不算恶心,女主和她爹在一起才恶心!]
不过半小时,#写离歌《一剑泼天》立意#登顶热搜。
有位网友是这么说的:写离歌原稿的立意是女主对抗仙尊,也就是对抗父权,冲破枷锁,但是柏婳那部剧就是仙凡虐恋情深,疼痛文学,我当年是怎么看哭了的?年轻不懂事儿真的……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
[其实柏婳如果不抄袭,她写的虐恋感情还是有人看的吧……我当年就很吃。]
[当年柏婳那几部剧被市场认可的时候,那时候还没人写那几个题材不是?她就是靠着题材优势才起飞的啊?写离歌这几部短片不也照样血洗平台?]
[等会儿,写离歌是晒了她的笔记本吧,那厚厚的一沓全是她写的短片故事……这岂不是证明写离歌一直在大气层?]
[你没见人家说么,随便选取了几个故事,纯粹为了应付学校作业,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几个故事。]
[这么一想,那写离歌给朵猫视频创造收视奇迹,是不是也瞬间合理了。]
[非常合理,而且柏婳那几个剧本就没赚多少钱,但是沈知言却踩着她免费营销,只用了一天就创造了其他公司好几年的盈利,不知道柏婳现在恶心还是后悔。]
[啊……只有我关注,如果是柏婳抄了沈知言,她是怎么拿到沈知言原稿的吗?]
这条回复很快便被顶了下去,事实上,确实无人再关注。
到了此刻,当年那件事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已经不重要了,毕竟网友们到了此刻仿佛像是拿了放大镜一般,在接连对比着那些作品,他们开始寻找沈知言短片里的那些伏笔。
而无一例外,那些伏笔同样也全在柏婳的作品中出现了。
网友们每发现一个伏笔,就立刻发布出来,到了此时,已经不需要沈知言来自己做对比。
毕竟,网友们已经找到了全新的乐子。
当然了,他们越研究就越觉得有意思——
写离歌的写作手法太绝了!
处处伏笔,又处处让人难以发现。
不经意的一句台词对白,甚至配角之间随便的一句闲聊,都可能是串联后面的伏笔。
从点到线,又从线到面,整个故事就像是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
草蛇灰路线被她玩明白了。
然而看样子,柏婳全部都按照她的伏笔抄下来了。
事实证明,柏婳所擅长的是人物细腻感情,她照搬了写离歌的剧情框架,自然难以发现其中伏笔的奥妙。
只能说,这人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蠢在身上的。
逐渐开始有网友站出来发微博。
[当年我看《仙尊引》的时候,其实前面很多情节都有点莫名其妙,我当时觉得是平台为了收视率故意在水剧情,我微博还吐槽过这件事,但是被两个主演的粉丝喷了,现在我可算明白那个微妙的感觉来自于哪儿了……]
立刻有个名叫“兰陵王专杀小乔”的ID回复:[还能是哪儿?当伏笔串联过后,最终故事走向南辕北辙,那前面的所有伏笔内容不就全成了无效情节了么?可不就是故意在水剧情?]
然而就在这时候,这条原本没多少人关注的微博忽然点赞和评论爆炸一般的增长着。
手机前的女孩躺在宿舍的床上,她愣了愣。
点开——
唐宜倾转发:[+1]
她忽然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望着那个转发的消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寝室的室友笑着问她:“我说,你在狗叫什么……”
“唐宜倾转发我微博了!”
“……”
“我草?!哪个唐宜倾?是我知道的那个唐宜倾?”
——
随着短剧的爆火,朵猫娱乐成为了近半年来所有影视公司的唯一一匹黑马。
毕竟,在整个娱乐行业都在追求大制作,动辄上亿投资,明星流量带动粉丝经济进行变现的时刻,朵猫娱乐无疑是向整个行业证明,低成本的短剧也能创作流量奇迹。
向非焱作为朵猫娱乐的老板,自然乐见其成,毕竟朵猫的翻身仗一打,无数公司打来电话,谈接下来合作的事儿,甚至有几家大企业已经开始和她聊短剧中广告投放的事情。
这对朵猫娱乐来说,仅仅还是个开始。
沈知言当时的话,说的还是保守了,沈知言对她保证说,接下来朵猫视频APP会和金果、优奇、以及VSC三家顶级视频软件分庭抗礼,然而实际上,那三部短剧所创造的数据奇迹还在攀升,除了VSC年底的时候,所播放的那句破案网剧有同等数据,其他两家视频根本就不够看的。
故而,秋天还没到,向非焱便已经提前计划在年底的时候要带全公司上下出国度假,甚至已经提前让财务批了两百万,算作员工福利。
朵猫娱乐也趁着热度注册了官方微博,同时开通了招聘渠道,按照沈知言在晨会上提出的计划,开始大力扶持有能力却没有名气的编剧导演计划。
这个项目一开始推进,无数人挤破了朵猫娱乐公司的门槛。
在公司逐渐进入正轨的时候,沈知言也终于迎来了短暂的休假,纵然向非焱态度坚决让她去公司坐镇,但沈知言还是坚持要七天的休假。
她实在是太累了,连续不间断的工作,让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持续的疲惫感中。
网上对她的评价可谓是好坏参半,业内觉得短剧在破坏整个娱乐生态的声音逐渐被放大,尤其是鲍维格接连发博痛批,说短剧要内涵没内涵,要价值没价值,简直是在侮辱艺术。
鲍维格和导演圈子的知名老前辈容敬璋是好友,而柏婳是容敬璋的弟子,那么鲍维格这样公开批判,显然是在为了柏婳鸣不平。
而持这样观点的业内人士不在少数,毕竟每逢有新事物开始在市场上崭露头角,必然会出现无数反对抵制的声音,事物发展规律便是如此。
也有许多人开始说,写离歌黔驴技穷,也只能靠短剧来博取流量眼球,被影视圈子放逐的人,肯定会追求新赛道。
然而这样的发言一经发布,让沈知言意外的是,竟然开始有“粉丝”帮她说话了。
沈知言心情着实有些微妙,她竟然也有粉丝了。
向非焱坐在办公室中捂着肚子笑的不行:“你仔细看看帮你怼人的这些粉丝发言,这是剧粉,放心放心……不是柏婳那种脑残粉。”
沈知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连过了半个月,柏婳的微博都没有任何内容出现。
有一部分粉丝开始公开脱粉,其中不乏给她购买过许多昂贵礼物的“富婆大粉”,但仍旧有一部分粉丝坚持咬定柏婳没有抄袭,一副沈知言只要一天没把官司打赢,就一天力挺柏婳到底的模样。
又过了一周,柏婳发布了一条微博。
——[最近在闭关,刚写完一部悬疑电影的剧本,希望有机会和大家大荧幕见呀~]
她这条微博的发布,再加上营销的造势,很快便有人开始猜测,她写的悬疑剧本是不是司徒蔺导演的下一部电影。
对于这样的情况,沈知言完全不觉得奇怪。
柏婳如今声名狼藉,但和她当年被全网一边倒的铺天盖地比起来,柏婳的情况还是要好一些的。
如今柏婳直接用司徒蔺的电影剧本来转移视线,这个操作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用意。
毕竟司徒蔺咖位摆在这里,再加上司徒蔺的用人眼光极为严苛,若柏婳真的是一个扩写别人作品,改的面目全非的抄袭者,司徒蔺又怎么会让她来写下一部电影的剧本呢?
然而沈知言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盘活朵猫娱乐,现在目的达到,柏婳接下来想要如何,她其实并不想关注。
但偏偏有柏婳的男粉丝上赶着来她面前跳,私信给她:[抄子看到没,你的证据在我们家婳婳的实力面前什么都不是,司徒蔺这种国际大导都站我们婳婳,你气不气?]
沈知言恰好点开了这条私信,但是没回复。
对面显示已读。
更来劲了。
[你为了宣传短剧搞那么多有的没的,为了钱也不丢人,适可而止,别跳了,懂?]
沈知言直接截图。
轻飘飘发了微博:[@柏婳,@司徒蔺,司徒前辈,柏婳粉丝说你站她诶~]
她的微博一惊发布。
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继续帮她在下面拱火-
[@司徒蔺,司徒导演您站柏婳呀?]-
[@司徒蔺,司徒导演您看上柏婳写父女□□的实力了嘛?]-
[笑死我了,司徒导演一定想说,滚犊子,姐姐我晚节不保哈哈哈哈!]
柏婳的粉丝惊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沈知言能二话不说截图发出去。
立刻私信:[你疯了!删了!]
沈知言再一次已读不回。
他无奈之下只能再一次回复:[婳婳没说过这个话,是我个人意见,我看不惯你一天赚那么多钱,所以帮她说话的,我仇富。]
沈知言手指按下键盘,面无表情打字:[不删。]
[……求你了。]
[不删。]
[行,你牛逼,我去把账号注销,行了吧?]
沈知言关了手机屏幕,把手机随意的丢在沙发上。
此刻的她正悠闲的坐在华景国际酒店顶层的私人套房里,从透明的落地窗向外看去,高楼大厦林立,这里的视野极好,俯瞰下去,市中心的繁华街道车流不息,行人密集。
她不再想管网络上的是是非非,然而她刚端起桌上的红酒,刚往嘴里送了一小口。
手机上的微信提醒音传来。
她只能放下价值昂贵的红酒,重新拿起了手机。
[W.好烦啊我靠!]
沈知言莫名其妙:[……?]
[W.天黑:有个傻逼!!!!]
沈知言手指打字:[然后呢?]
[W.天黑:你也知道姐姐我在整个圈子的地位对吧,那可谓是独树一帜,整个赛道无人能敌。]
沈知言顿时有点无语:[……朋友,您从来没跟我说过您是哪个网站的作者啊,而且你从来不掉马,我根本不知道你写的推理小说在整个推理界是什么地位。]
[W.天黑:所以……你很想知道我是谁?那我们见一面吧,我给你掉马。]
沈知言眼睛里浮了几分笑:[拉倒吧,我知道的,你们当作者的都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马甲,避免麻烦,我也认识很多写黄文的作者,死都不掉马。]
沈知言继续打字:[你刚要跟我骂谁啊?]
[W.天黑:唉,一言难尽,有两个作者在撕逼,然后其中一个作者故意把我拉下水了,碰瓷那一套,烦死了,说是看我推理小说的死忠粉,她自己撕逼撕不过,关我屁事啊!!!]
沈知言觉得天黑心情此刻要爆炸了:[您先消消气……]
[W.天黑:好烦,真想锤爆那个死白莲花的狗头!]
沈知言问她:[然后呢?你下场了吗?]
[W.天黑:我下个锤子场啊!姐姐我一个逼王高冷人设,为了那么点小事下场吗?那我不就崩人设了……]
沈知言想了想,回复她:[那你干脆装看不到吧,我觉得如果你咖位很高,确实下场容易掉价,反而装看不到好一点。]
[W.天黑:唉,我就是跟你抱怨一下,太生气了,她每天cue我干嘛?关我屁事!关我屁事!!]
[W.天黑:……妈的,日常辱骂秦岸渡!]
沈知言都让她的发言逗笑了。
回复她:[你怎么还因为秦岸渡生气呢?这都能联想到秦岸渡?]
[W.天黑:他们都是死白莲,装他妈呢!]
沈知言:[姐,其实我能理解你在我面前死都不掉马了。]
[W.天黑:????]
沈知言:[就咱俩的聊天记录,随便一个截图都能让你人设全崩的程度,庆幸吧朋友,我是个天字第一号大好人。]
[W.天黑:……倒是也对,写离歌那微博你看了没有,柏婳粉丝前脚刚私信骂她,她后脚就发微博挂人,幸好你不是她。]
沈知言心情微妙的喝了一口红酒,这才回复:[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觉得写离歌那性格是对事不对人,她一看就是那种对自己人很好的。]
[W.天黑:6,和你一样是吧?]
沈知言:[对对对!]
[W.天黑:我听说下个月4号司徒蔺会去你们沧江啊,你真的不打算拿你那个《黎明》第一部给你偶像去看看?万一她买版权呢?《黎明》是校园暴力题材,她应该对这种遭遇霸凌然后复仇的故事挺感兴趣的。]
沈知言想了想:[你哪来的消息啊?都精确到天了?]
[W.天黑:?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立刻问,司徒蔺会出现在哪个宴会?地点在哪儿?]
沈知言回复:[我有不少朋友是圈内人,邀请函应该不难拿。不过……我考虑考虑哈,其实是我最近不差钱了,而且那个故事只有第一部,结局还没有演完,就算版权给出天价,是不是也没必要。]
[W.天黑:我靠!你发财了?包养我!]
沈知言瞬间无语:[您一富婆就别说这种话了吧。]
[W.天黑:你说的《黎明》那部小说,结局没有演完是什么意思?]
沈知言眼里的笑容逐渐淡下去。
回复道:[凶手还活着。]
愉快休假结束的前一天,沈知言去景颐小筑见唐宜倾。
作为江中区的顶级别墅区,西式洋房设计的外观,一栋栋三层小洋楼的别墅在炎炎烈日的照射下,走在别墅区附近还以为来到了西方贵族们的古堡。
明天是唐宜倾的生日,她父亲打了电话来让她回去,便提前喊了一些圈里的朋友过来,唐宜倾说要热闹热闹。
沈知言敲响别墅门的时候,刚换了鞋进去,原本在大厅中闹哄哄的人群安静了一瞬。
沈知言最近在微博上的动静几乎圈内人无人不知,见她来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沈知言平静的扫过去,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经常出现在热搜上的熟悉面孔,还有几个是唐宜倾请的圈外朋友,那些人沈知言大部分都认识。
唐宜倾说是纯粹为了生日热闹,实际上请来的大部分都是圈里举足轻重的人,其目的已然不言而喻。
“哎吆,沈导是吧?……你最近可是春风得意。”
“可不就是,我们热搜都是要花钱,你热搜却随便一条微博就行。”
“比不了比不了。”
“沈导最近那部《风起》快上了吧?”
唐宜倾主动为她介绍说话的人是谁,沈知言一一握手寒暄过去,生日宴还没开始,虽说是家宴,但是在座的一水的俊男美女,这些高颜值的人往客厅地毯上一站,排场堪比颁奖典礼。
唐宜倾一片好心,为她介绍人脉,沈知言心中感激之余,自然十分配合。
沈知言便接过佣人递过来的酒杯,和在座的人彼此交谈着,众人私下里倒是没什么镜头里那么端着,反而都很好说话,颇有些一顿天南地北的闲聊下来,彼此相谈甚欢,故而交换联系方式的惬意。
饭局还没开始,有人提议打牌,唐宜倾坐在沙发上,歪头问沈知言:“你打不打?”
沈知言喝了口酒,笑着婉拒:“我这个手气……”
“唐宜倾,你女朋友怎么回事儿啊?怕输钱吗?要我说沈小姐别怕啊,咱们又不玩钱,输了喝酒就行了!反正你在唐小姐家里,又不是不能留宿!”
说话的是个美艳的年轻女人,她这话一出口,所有人纷纷开始起哄。
沈知言微微一怔。
——女朋友?
到了这会儿她忽然有点明白了,在座的人在整个圈子的地位,要么是正当红,要么便是有响当当的作品,而沈知言虽然在微博上阵仗很大,也的确为公司赚了不少钱,但娱乐圈确实是有鄙视链存在的。
演话剧舞台剧的看不上拍影视剧的,拍电影的看不起拍电视剧的,拍影视剧的看不起拍网剧的,而拍网剧的自然就看不上拍短剧的。
虽然这个所谓的鄙视链从来不会被摆在明面上来说,但它又确确实实存在。
故而——
这些人对她客客气气,显然是把她当成唐宜倾的女朋友了。
沈知言正要开口解释,唐宜倾却笑着打圆场:“你们可别瞎说啊,我和小沈是纯洁的革命友谊。”
众人都不信她的这番说辞,反倒是起哄的更厉害了。
有人已经帮着佣人把牌桌摆好,保姆阿姨送上来几副全新的扑克,沈知言这一桌坐了三个人,唐宜倾和她,还有一位女孩,是凭借一部古装网络小甜剧刚火起来的年轻女孩,名叫宋茱萸。
宋茱萸和唐宜倾关系好,俩人经常微博互动,故而这次的生日宴她也在受邀之列。
沈知言抬手拆着扑克的包装,宋茱萸好奇的问她:“沈导,恐怖直播的第三个穿越恐怖电影副本,女主真的死在那个副本里面了吗?”
沈知言指尖动作一顿,挑眉向她看过去:“你在追这个啊?”
“嗯嗯!”宋茱萸眼睛变得亮亮的,对沈知言紧张的说着:“我最喜欢的是这部恐怖,虽然其他两部也好看。”
沈知言笑笑,还没回话。
唐宜倾便告诉沈知言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宋同学知道你今天来,说什么都要让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知言笑起来:“那谢谢你喜欢。”
宋茱萸脸红着问:“那我们结束的时候能拍张合照吗?”
“当然可以。”沈知言笑了笑,又对她说:“第三个副本,女主她……”
“啊啊啊!”宋茱萸反应过来,连忙说:“你还是别剧透了,我要自己看!”
沈知言一边低着头洗牌,一边搭腔:“好,第四个副本世界是密室推理类型,解谜性质的。”
“哇!”宋茱萸眼前一亮:“我超喜欢这种!”
恰在此时,沈知言听到了一阵门铃声。
佣人立刻一路小跑过去,给新来的客人开门。
沈知言洗好了牌,抬眼去看唐宜倾,问她:“不是快开饭了吗?怎么有人比我来的还晚?”
唐宜倾眼眸微眯,勾了眼尾笑起来:“我请了新认识的邻居过来,昨天晨跑的路上遇到了。”
沈知言啧了一声:“你这魅力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啊,晨跑都能认识新朋友?”
“话也不能这么说。”唐宜倾暧昧的向她眨了眨眼,笑着道:“你见了她再说我和她谁魅力更大一些。”
沈知言原本没放在心上,随着佣人的指引,那人缓步进入客厅。
那人走进来的一瞬间,原本闹哄哄的众人一瞬间陷入安静。
随后,沈知言便听到了客厅里传来一阵不小的赞叹声。
“好漂亮,这是谁?”
“不像是圈里人吧……”
“天呐,老唐还能认识这种美女呢?”
随着众人惊艳的注目礼,沈知言抬眸望过去。
那人一袭雾蓝色长裙,臂弯处拿着一个木质的礼盒,看样子像是一瓶昂贵的红酒礼盒,在客厅水晶灯的照耀下,把她身上的肌肤映衬的愈发白皙,清冷矜贵的气质仿若与生俱来。
有些人似乎只需要站在那里,便是为了聚光灯而生。
秦清雾在佣人的指引下走进来,有人已经上前去主动寒暄,那个男人刚和她交换了联系方式,是个性格很主动也很健谈的人。
然而男人还没搭讪几句,唐宜倾已经走上前,她浅笑着对秦清雾客气道:“秦小姐,很荣幸你能来。”
沈知言不解的打量着不远处的那人,唐宜倾刚才倒是没说,她的新朋友是谁。
秦清雾把手中的礼盒递给唐宜倾,礼貌淡笑:“生日快乐。”
“多谢。”
唐宜倾接过来,亲自引着秦清雾去沙发落座,又招呼人去给秦清雾取酒。
等忙完了,唐宜倾这才重新回了牌桌。
“发牌啊。”唐宜倾靠近了沈知言一些,在她耳边笑着提醒:“你在看谁呢?”
沈知言回过神来的时候,秦清雾在礼貌的回答她身旁一个男人的话。
秦清雾刚刚一坐下来,就被附近的人围上去了,长得好看的人,尤其是长得好,气质也好的人,似乎无论走在哪里,都挺受欢迎的。
沈知言发完牌。
她的目光再一次略过去,秦清雾不知道说了什么,周围的几人纷纷笑着点了头,随后离开她沙发的位置回到了牌桌。
随后,她随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小说,静静的看着。
沈知言把手里的那副牌扣在桌上,说:“你们等我两分钟。”
随后,不等唐宜倾喊她,她径直站起身,一路走到秦清雾的沙发前。
整个客厅里众人都在玩牌,十分热闹,只有秦清雾这边冷冷清清,她身体稍稍后仰,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沈知言望着秦清雾身侧的保姆阿姨,笑着提醒:“阿姨,她喜欢喝茶,不怎么喜欢酒。”
保姆阿姨笑着应了:“是我招呼不周,我这就去拿。”
等保姆阿姨走开了,沈知言才在秦清雾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她望着秦清雾手里的书,心里忽然有点别扭,问秦清雾:“你要不要一起玩牌?”
秦清雾眸子里带了几分笑,望着她问:“和你一起吗?”
“不是……我们这桌玩的是斗地主,你去接我的牌就行,我在一旁看着你玩。”
秦清雾稍作思索,便明白了沈知言的用意,对方的眼睛一直落在她手中的书上,显然是觉得她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点冷清。
“不用把牌让给我,我看着你打就可以,毕竟我没怎么玩过。”
沈知言笑着点头:“行,那我们走。”
唐宜倾远远望着沈知言把秦清雾带了过来,甚至十分主动的在她身侧拉开了一张椅子,然后招呼着秦清雾坐在她身边。
唐宜倾望向沈知言,笑着提议:“既然秦小姐也加入了,那学妹你重新洗牌吧,我们不玩斗地主了。”
沈知言微微蹙眉。
她不解的看向唐宜倾:“学妹?”
“你不是一直喊我学姐吗?”唐宜倾面不改色,笑意盈盈:“那我喊你学妹有什么不对?”
她说着,笑着去看秦清雾。
但对方却神色如常,随手把手中的那本小说放在了桌上。
宋茱萸看看唐宜倾,又看看新坐下来的清冷女人,她心里琢磨了一圈,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但是她又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唐宜倾喜欢沈知言吗?
所以现在直接喊学妹,在这位秦小姐面前直接宣誓主权?
——不确定。
再看看。
沈知言听了唐宜倾得话,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无语的看着唐宜倾:“就是单纯觉得,学妹这个称呼有点……算了,你开心就好。”
“好……”唐宜倾笑了笑:“那我以后一直这么喊了。”
沈知言硬着头皮想答应,但还是觉得诡异。
小声反驳:“不如你换一个?”
唐宜倾笑着问她:“比如?”
“比如……”
沈知言琢磨了一会儿,却愣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算了,学妹就学妹吧。”沈知言吐槽:“总感觉比你矮上一头。”
她只能就此作罢,重新拿起了桌上的那副牌。她看了一圈自己的牌,这一轮她是地主,大小王都不在自己这里,但是手里有四个2。
赢面马马虎虎,手气不好不坏。
佣人已经开了好几灌啤酒摆上桌,输了显然要喝一整灌,压力还是有点大。
唐宜倾笑着去看秦清雾:“秦小姐真的不一起玩吗?”
秦清雾扫了一眼沈知言手里的牌。
淡声回她:“我看她打。”
沈知言偏过头,她望着秦清雾的眼睛,扯开唇角笑道:“那你可帮我看好了牌啊,我如果出错了你及时喊住我。”
秦清雾面露几分迟疑。
沈知言怔了一下:“啊?我以为你刚才是谦虚啊,你真不会玩吗?”
秦清雾回答的十分坦诚。
语气带了几分无奈:“嗯,没玩过。”
“没事儿。”沈知言笑着安慰:“我感觉你只要坐在这里,我运气就自己来了,反正我只要心理上觉得,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就行了,对吧?”
秦清雾望着她黑漆漆的眼睛,在水晶灯的照耀下,里面正闪烁了点璀璨的光芒。
片刻后,秦清雾弯了眼眸。
忍俊不禁的笑着开口:“好,我站在你这边。”
宋茱萸在一旁都看得愣了。
她们真的不是在调情吗?
那唐姐怎么办?
想到这里,宋茱萸犹豫的去看唐宜倾,果然看到对方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
——可是,秦小姐不是唐宜倾亲自请来的吗?
牌局开始,沈知言一开始接连出牌,牌风十分的顺利,然而很快便落了下风。
她一整把牌下来输的特别快,她把手里剩下的牌扣在桌上,都不用唐宜倾催促,十分果断的喝了桌上的一罐啤酒。
喝完了一罐啤酒,很快开启了第二局。
这一次结束的更快。
沈知言再一次仰头灌酒。
秦清雾偏头望着她。
沈知言白皙的脸颊变得绯红一片,她甚至还因为喝的太急,打了个酒咯。
顿了顿,秦清雾问她:“不如下一局我来?”
沈知言摇头:“不,我自己可以。”
于是开启了第三局。
——不出意外的,沈知言再一次输了牌。
等她喝完了罚的啤酒,眼睛扫视了一圈,这才看到了秦清雾放在桌上的那本小说。
她恍然大悟:“哦,我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差。”
秦清雾有些莫名:“怎么了?”
沈知言:“你看这本书摆在这里,这说明什么?”
秦清雾眸中不解,望向她问:“什么?”
“书啊……”沈知言和她解释:“你看,书,输,我不输谁输?”
一瞬间,众人被她的逻辑惊到了。
唐宜倾无语的看着她和秦清雾互动,宋茱萸却觉得三罐酒过后的沈知言兴许已经有点醉了。
她的逻辑似乎都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哪知道,就听那位秦小姐放缓了声音,语气都接近哄她了。
“那我把书拿走,你再玩一次。”-
饭局开始的时候,唐宜倾拆开秦清雾送的那瓶红酒。
饶是她也难免有些惊讶,秦清雾能随手送人百万的红酒吗?
那对方的财力显然不容小觑,随手送给新认识邻居的,便是价值百万的东西。
沈知言在一开始,便主动和秦清雾坐在了一起。
秦清雾慢条斯理的用餐,沈知言酒已经喝了不少酒,酒劲上头在饭桌上她更是很给面子的来者不拒。
唐宜倾顿时有些后悔,要把沈知言介绍给这些人认识了。
沈知言这副谁敬她酒都接的模样,显然是因为不忍心拂了她的面子。
再一次有人上前,要向沈知言敬酒的时候,唐宜倾和秦清雾同时出声给她婉拒了。
沈知言左侧坐着的是唐宜倾,右侧坐着秦清雾,这俩人对她的照顾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一时间众人心思各异。
在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保姆阿姨把蛋糕送进来。
众人热热闹闹的分了蛋糕,对唐宜倾说着祝福的话。
唐宜倾歪头看了沈知言一眼,那人已经醉的眼睛都不聚焦了。
却还是歪着头,嘟囔的问秦清雾:“你刚来的时候……不是有很多人和你搭讪吗,你和他们说了什么,让他们都走了啊?”
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抬眼。
她望着沈知言,温声开口:“我说,想和我交往的人在这里,让她看到不合适。”
“哦。”沈知言点了点头。
她反应了一下,愣住。
“啊?”她认真的望着秦清雾:“别告诉我,你说的那个想和你交往的人,是我吧?”
秦清雾眸子里的笑意加深。
拖长了尾音反问:“那不然呢?你不是亲口说,要便宜我吗?”
“对哈。”沈知言唇角微微翘起,她左右看看,这才小声问秦清雾:“那你考虑?”
秦清雾望着她醉意朦胧的眼睛。
笑了笑:“可以考虑。”
“可以考虑?”沈知言琢磨了一下,从善如流:“眼光不错啊,秦小姐。”
秦清雾嗓音带了几分笑意,似乎切切实实的被她这句自吹自擂的发言给取悦到了。
“嗯。”她说:“我向来眼光很好。”
第80章
唐宜倾的生日宴结束之后, 时间还早,有个女星提议去会所玩。
在场都是圈里有身份的人,晚上去酒吧玩显然是太招摇了, 当晚就会微博热搜地震的程度, 反而去会所私密性更好一些。
众人站起身来,已经准备要离开赶往下一个地点。
唐宜倾吩咐了唐宅的管家喊司机开车, 管家应了声去准备。
唐宜倾却站在原地没动,她望着沈知言的方向,有些欲言又止。
在场的人喝的其实都有点高, 沈知言尤甚,刚才的时候她似乎酒劲没上来,所以尚且能维持清醒, 到了这会儿,她几乎醉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白皙的脸颊一片不自然的红。
而秦清雾,她则是在沈知言站起来的时候,适时的扶了一下她的手肘位置。
沈知言哪怕喝醉了都格外礼貌, 望着对方傻笑:“谢谢秦小姐。”
秦清雾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 问她:“回家吗?”
那人的脑回路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得。
沈知言想了一会儿,竟然十分直白的问:“这么快?”
秦清雾不解:“什么这么快?”
沈知言面不改色, 有理有据:“你前脚说可以考虑我, 后脚就说要跟我回家, 你这个人多多少少, 还是挺聪明的。”
“……”秦清雾沉默了好一会儿,和她解释:“是回我家, 就在隔壁。”
沈知言就那么望着她的眼睛, 静静的看了半晌。
片刻后, 她忽然勾起唇角,笑了。
眸光里满是醉意朦胧的潋滟感,语气却含糊不清,条理清晰的问:“去我家,还是去你家,那不还是一个意思吗?”
“沈知言。”秦清雾似笑非笑,警告她:“你如果想继续留在这,我没意见。”
“那我也没意见。”喝醉了的沈知言丝毫不惧:“反正你把我丢在这里,我自己去二楼住学姐家的客房,我又不是没住过。”
秦清雾握着她胳膊的手指一顿。
随后,她望向她的眼睛,却语气随意:“你经常在这里留宿?”
“对啊。”沈知言理所当然的回答:“就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下雨你还记得不,我也是在这里借宿的啊。”
秦清雾沉默半晌。
随后,她松开对方的胳膊。
沈知言原本在靠着秦清雾的身体借力,对方搀扶着她的胳膊,她大半个身子都靠着对方的身体一侧,原本还挺舒服的。
然而对方忽然松手,她有点没反应过来,差点直接撞到对方的怀里。
她站直了身体,不满的皱眉,低声抱怨:“你干嘛?”
秦清雾只淡淡的望着她潮红的脸。
不发一语。
方才的沈知言和她身体距离太近了,几乎大半个身子都像是挂在她身上一样。
只要沈知言开口说话,夹杂着酒香的气息就扑簌簌的往她脖颈里钻。
“哦……”沈知言反应了一会儿,她忽然明白了,说出自己的分析:“你吃醋了是不是?”
秦清雾闻言,身形微顿。
她好整以暇的望向对方,似笑非笑的重复:“吃醋?”
沈知言:“我就知道,半小时前你还说考虑我,我还不太信,只觉得你在恭维我,现在我信了,你就是吃醋了。”
秦清雾抱起手臂。
望着她轻笑:“我会因为你吃醋?”
沈知言吊儿郎当点头,也跟着笑。
却语气得意,反问她:“不是吗?”
秦清雾望着她眼里灿烂的笑,不自觉哼笑一声。
她原本不想搭理她,但还是不自觉产生了几分好奇。
疑惑开口:“沈知言,等你酒醒了,真的能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沈知言很是认真的想了想。
她忽然挪动了一下脚步,靠近了秦清雾一些。
随后,她把手臂随意的搭在秦清雾的肩膀上,认真的望着对方的眼睛,回答说:“放心吧朋友,我大概是能记得的。”
“……”
望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腕,秦清雾视线稍一停顿,那一截手腕白皙纤细,在灯光照耀下反而瓷白的仿若温润的白玉。
随后,秦清雾逐渐眸光上移,望向沈知言醉意弥漫的眼睛。
她语气有些无奈,又有点好笑的问她:“你这副样子,还能记得什么?”
“记得你说考虑我啊。”沈知言回答的理所应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我觉得我长得貌美如花,大家考虑我有什么奇怪的?好多人都说过考虑我,最后不都没下文了?”
秦清雾:……
貌美如花。
第一次见这样自恋的。
喝醉了的沈知言,似乎完全没了平日里那副和人交谈时候的谨慎感。
沈知言的性格其实十分明显,她不怎么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真真切切的表露人前。
甚至于在方才饭桌上,秦清雾在一旁围观了全程。
沈知言和在座的众人交谈时,哪怕她在娴熟的运用着社交技巧,一顿饭局下来,她轻而易举让众人对她心生好感,从一开始的唐宜倾的沈姓朋友,变成了后来众人心悦诚服的一声沈导,秦清雾仍旧觉得,她在很谨慎的应对着这里的一切。
目的不外乎是因为,唐宜倾借着这个生日宴,把戏台子为她搭好,而她如果唱不好这出戏,她会对不住唐宜倾的安排。
秦清雾念头至此。
淡声问她:“很多人?”
沈知言还未回答。
唐宜倾这时走过来,她有点一言难尽的看了沈知言一眼。
随后,唐宜倾对秦清雾抱歉的说:“麻烦你了,秦小姐,她以前喝醉了还没这么夸张。”
秦清雾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淡笑着摇头:“没事,不麻烦。”
“啧。”唐宜倾有些嫌弃的看了沈知言一眼,无语道:“这家伙以前喝醉了顶多说些什么,天马行空的话,义愤填膺的说有个仇人骗了她感情,还骗了她积分什么的,到了跟你说话反而还算正常了。”
她话音刚落,身后有人在喊她:“老唐,走不走啊?”
别墅客厅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名佣人在准备散场后收拾东西。
唐宜倾再一次对秦清雾说:“我学妹拜托你了,她家的位置我待会儿发你手机上。”
“没关系。”秦清雾说:“我知道她住哪儿。”
唐宜倾顿了顿。
她耸了耸肩,对秦清雾笑道:“行。”
唐宜倾打过招呼,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去你家是吧?”沈知言开口问秦清雾,疑惑而又认真的问她:“你对天发誓,你待会儿不会睡我。”
“……”
随着她这句突如其来的发言,秦清雾听到了周围传来佣人们憋笑的声音。
沈知言语不惊人死不休:“最好你也别逼我睡你。”
秦清雾面无表情的抬起手,把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腕拍下去。
沈知言手上吃痛,她正要开口抱怨。
在沈知言想再次开口之前,为了避免她还说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话,秦清雾直接捉上她的手腕,带着她向别墅外面走去。
沈知言一边随着她向外走,一边不满的咕哝。
“走慢点走慢点,秦小姐,你走的这么快,让我忍不住想要看你的大长腿。”
“……”
秦清雾忍无可忍,在走出别墅的那一刻,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望着身后的沈知言。
语气带了几分疑惑:“你说什么?”
“啊?”沈知言被她盯得有点打怵,连忙小声解释:“咱俩明明差不多高,但是我喝醉了嘛,喝醉了肯定走的慢啊,能跟你一起走直线都是我平衡能力强。你走的那么快,我肯定会考虑你的腿好长,一旦这么想我就会想看看你的腿到底有多长。”
“……”
竟然是这个逻辑。
莫名其妙的逻辑,但是从沈知言嘴里说出来,似乎竟然有点合理。
秦清雾松开她的手腕,让她自己走。
沈知言发现对方放慢了脚步,不禁有点高兴。
“谢谢,秦清雾你是个大好人!”
秦清雾配合的问她:“谢我什么?”
沈知言说:“听我说话啊。”
秦清雾:“……?”
她不禁有点莫名:“什么?”
“你这次能听我说话,听我的意见。”沈知言扯开唇角,笑出一口小白牙:“就说明你人很好。”
秦清雾默了片刻。
嗔笑着反问:“我以前哪次没听过你的意见?”
“似乎——”沈知言认真的想了想,惊讶的望向她:“还真没有……竟然没有?!”
秦清雾忽的笑了:“这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吗?”
沈知言跟着她笑起来。
她收回视线,望向前方的道路,忽然笑着开口说:“你人好呗,懂得尊重人,真是很难得的美德。”
沈知言说完,自顾自的迈着步子向前走,秦清雾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
景颐小筑别墅区全是三层小洋楼的别墅,富人区的绿化也做的不错,有的人家在别墅前的花园里种了菜。
沈知言经过一片小花园菜地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
她扭头望着花园的菜地某处,忽然笑着开口说:“我外婆就在院子里种了苦瓜,你吃过直接摘下来的苦瓜么?”
秦清雾眸光略过去,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
路灯昏黄的光线洒下,沈知言细长的食指遥遥指着坠着的沉甸甸的瓜果,唇角微微上扬,眸子里带了几分惊喜的神色。
秦清雾望着她的侧脸。
片刻后,她缓声开口:“没有。”
“那明年我来种。”沈知言醉意不减,却强打精神,郑重保证:“等我种出来,就给你送过来一些吧,怎么样?”
秦清雾觉得沈知言醉成这样,说话的时候嗓音有些低哑,但黑漆漆的眸子向人认真看过来时,真诚中却又给人以莫名深情的错觉。
秦清雾不紧不慢的收回视线。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片刻后,她忽的无声笑了笑。
“好,麻烦了。”-
沈知言一觉睡醒,已经是次日清晨。
她提前定好了七点的闹钟,休假结束,要去公司上班了。
自从公司开始盈利之后,向非焱正计划着要‘搬家’,一个个全新的项目在推进,随着各部门新员工的入职,接下来公司上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还留在原来的地方不合适。
但是想归想,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地理位置。
沈知言掀开被子坐起身来,随着闹钟的响起,她脑子里只有向非焱在她休假前,和她商量的那个给公司搬家的事情。
然而当她望着眼前这个陌生房间的一切,这才恍然记起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昨天在饭桌上喝醉了,是秦清雾把她带回了对方景颐小筑的家。
她很大概率是在喝醉了之后,对秦清雾说了些有的没的,而且秦清雾似乎还说过喜欢她来着……
究竟有没有这回事儿?
秦清雾亲口说了喜欢她这种话吗?
眸光向下一扫,果然看到床边整齐摆放的浅蓝色家居棉麻拖鞋,不远处的桌上还放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还剩了半杯水。
她依稀记得她因为醉酒的缘故,到了半夜特别口渴,起身找水喝的时候,看到桌上摆放的一杯水,当时还没细想,喝下去又回了床上倒头就睡。
现在想来,估计是秦清雾在送她回房间睡下之后,特意送进来的。
……这么细节的点都想到了。
所以秦清雾说喜欢她,难不成是真实发生过的?
沈知言想到这里,因为足够震惊的缘故,她眼睛缓缓睁大,望着那剩了半杯的水,心情莫名的变得有些慌。
她望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是一件丝绸材质的柔滑睡裙,身上的气息透着点淡淡的草木气息,这种浅淡的好闻气息她在秦清雾身上闻到过,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
沈知言有点出神。
是她自己洗的澡,还是秦清雾帮忙洗的?
沈知言只觉得自己太阳穴开始不受控制的跳,沉默的瞬息脑海中已经开始风起云涌。
看了眼时间,她生怕去公司迟到,只能起身下床,趿拉着拖鞋出门。
她拉开房门的一瞬间,秦清雾恰好也在隔壁房间,转动了门把手,把门打开。
沈知言动作一顿,她站在门边,停下脚步,歪着头等隔壁房间的人出来。
和穿着睡裙的她不同,秦清雾已经穿戴整齐,一袭黑色的西装穿在身上,长身玉立的站在走廊上,不知道是不是走廊光线昏暗的原因,她这副得体的打扮,向人冷淡看过来的时候——
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的矜贵清冷感太强烈了,自带气场一般,再加上沈知言的心虚,在对方冷淡的视线持续着,向她走过来的时候。
沈知言下意识就不太敢和对方对视,直接避开了视线。
“沈知言?”
秦清雾好奇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
不知道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是因为昨天她喝了太多的酒。
沈知言愣了下,下意识抬眼看她:“什么?”
“你在心虚什么?”秦清雾似笑非笑,调侃她:“是想到什么了?”
沈知言觉得她的视线有点烫人,脸上持续发热:“没有……”
尴尬感足够严重,她潜意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不自觉间已经开了口:“我记得昨天,饭局结束之后,他们说要去会所玩,你说送我回家的。”
秦清雾思索片刻,笑着应道:“嗯,是有这么回事儿。”
“然后呢?”沈知言睁大了眼睛,问她:“我为什么会在你家里睡的?”
秦清雾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语气中满是调侃:“因为你说你相信我。”
沈知言微怔。
迟疑皱眉:“……我相信你?”
秦清雾兴致盎然的打量着她。
随后,她带笑的嗓音刻意停顿:“你说你相信我,不会趁着你醉酒的时候,把你——”
“……!”
沈知言闻言像是炸了毛一般,在她那个“睡”字还没说出口的时候,直接伸出手,试图要立刻捂上她的嘴。
然而她刚把手伸出去,正反转着手腕,在手掌覆盖上对方唇瓣的一瞬间,她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
秦清雾眼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明显。
而且,她甚至没打算躲开。
沈知言脸上已经烫的不行,她呼吸变得有点不稳,原本气势汹汹的动作像是被谁按下了暂停键一般,尴尬的手停在半空。
随后,她缓缓的把手放下来。
强行调整着呼吸起伏,敛下眉眼,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心虚:“我那是喝醉了……”
秦清雾望着她脸颊的潮红一片,心情愉悦。
却淡淡问:“哦,喝醉了的话就不能当真了吗?”
“呃——”沈知言不敢看她,犹豫着问:“我还说其他什么话了吗?”
秦清雾淡挑眉梢:“比如?”
“比如,”沈知言深吸一口气,“比如……”
她有点问不出口。
确实很难问出口吧……
她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跟我告白来着?我答应你了吗?
这怎么问啊……
而且万一这些没发生过,她这么问岂不是又显得她自作多情?
想到这里,沈知言面不改色的抬头。
语气格外随意:“我昨天喝醉以后,似乎听着你跟我告白来着?”
秦清雾表情微顿。
迟疑了片刻,她才勾了勾唇角:“告白?”
望着对方眼里的似笑非笑,显然像是听到了什么让她兴味盎然的话般——
沈知言心下了然,那便是没有了。
这个话题再聊下去,显然就太尴尬了。
沈知言当机立断。
直接转了话题,问:“你这么早就要去公司了?”
秦清雾打量她半晌,擎着笑的眸光落在她的脸上。
片刻后,她淡应了声:“嗯,出了点事。”
沈知言想了会儿,心情还停留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尴尬里。
片刻后,她才回过神,问:“还是那个走关系空降的二代,给你惹出来的麻烦吗?”
秦清雾很少和她聊对方公司的事,但从对方偶尔在微信上说的只言片语。
沈知言却不难推断,秦清雾公司新来的那个人,给她惹了不少的麻烦,而秦清雾总被公司高层请回去为那个二代收拾烂摊子。
秦清雾言简意赅:“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沈知言点点头。
“我……那你现在就要走?”
秦清雾敛下眸。
看了眼手腕女士钻表的时间:“嗯,时间有些赶。”
“这样……”
“解酒药记得喝。”秦清雾抬眸望去,又温声提醒她道:“喊了司机过来送你去公司,到了公司让他把车留下给你用,记得吃过早点再走,衣帽间的西装你可以随意穿。”
秦清雾说着,眸光下移。
望向沈知言空荡荡的白皙脖颈,认真叮嘱:“里面有款蛇骨项链,你戴上看合不合适。”
沈知言被她那坦然的视线盯得很不自在。
“……不用这么麻烦。”沈知言声音不自觉放低,拒绝道:“我只需要借一身西装,去公司就可以。”
恍然间,沈知言又莫名有点觉得。
秦清雾对她的所有的关照行为,似乎都带了那么点——
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感。
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呢?
沈知言不细想还好,这种念头忽然涌上来,她一瞬间心跳节奏开始变得有些不稳。
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
恰在此时,秦清雾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秦清雾手指划开屏幕,电话另一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秦清雾勾动唇角,淡笑着回应:“您欣赏的年轻人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神示意沈知言。
沈知言立刻会意,她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说:“你先去忙。”
秦清雾望了她几秒,又把手机拿下来,掌心轻轻盖上手机的听筒。
再一次叮嘱她道:“记得吃了早点再去公司,你昨天喝了太多的酒,路上容易晕车。”
沈知言忍不住腹诽。
你不也没吃饭就要去公司吗?
然而她只配合的点了头,笑着说:“知道了。”
秦清雾见她应了。
这才重新拿起了手机,轻放到耳廓处,向二楼楼梯的方向走去。
沈知言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就那么静静的看了会儿。
直到秦清雾转身下了楼梯,木质台阶上传来她高跟鞋平稳有力的声响,脚步声逐渐走远了。
沈知言这才收回视线,有些不自在的捏了捏耳垂。
秦清雾接着电话,一路下到车库去取车。
电话另一端,老人家乐呵呵的说道:“林雁白前几天在拍卖会上拍的一幅画,送到了我这里,来送画的人说,林雁白和是你的朋友,所以他们家四小姐送来这幅画,是特意来孝敬我这个师父的。”
秦清雾打开车门,进了车里。
她坐在座椅上,姿势随意:“林雁白送的礼物,似乎很合范老的心意?”
“只是觉得有趣。”老人家高兴的笑道:“她只用了不到一百万,便拍下了价值几千万的古画,听墨云说,那场拍卖会上所有人都觉得她看走了眼,行家都觉得是假画。”
秦清雾语气从容:“难怪您会高看一眼。”
老人家笑道:“港城林家出来的人,果然是不差,我听说林甫臣那老头子,是想撮合你和林雁白来着?”
秦清雾思索片刻。
直白说道:“我和林雁白并不合适。”
“我只是来问你的意见,并没有撮合你和她。”老人家笑呵呵开口,一把年纪却是八卦十足的语气:“那谁合适?方才你家里的那女孩?是已经在一起了?”
秦清雾神色自若。
语气却染了几分无奈:“还没有。”
老人家略一迟疑。
片刻后,他忽然朗声大笑:“合着你人都还没追到?”
“倒也不是我多想,而是你家里第一次有外人留宿。”老人家继续笑着调侃:“我刚在电话这头,听你关心人家晕不晕车的,而且又猜测她一大早在你家里出现,还以为你们好事将近,合着还早……”
秦清雾也跟着笑。
只道:“您就别打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