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袍的宋素英静立
他脊背挺的很直,眉目舒朗,气质却温润。
虽和陈蕴棠几近一般高,但却与陈蕴棠风流不羁,肆意洒脱的气质完全不同。
眼下陈蕴棠倒是笑的,他也不嫌冷,还摇着手里的折扇。
一进院,他就热情的对着宋素英道,“远沛兄,怎地今日这般有雅兴来我这,可是要与我一同焚香赏月”
宋素英转过身,他神色有些严肃,只对着满脸笑容的陈蕴棠拱手作揖。
“宋远沛失礼了。”
陈蕴棠
这是哪一出
还没等陈蕴棠反应过来,却听宋素英认开口了,“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首孝悌,次见闻。”
这是幼童都耳熟能详的三字经。
说完这一段,宋素英却还没停下,又说起了弟子规。
“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
陈蕴棠的笑意慢慢敛了。
他看着神色严肃,不苟言笑的宋素英,捏紧了手里的折扇,“宋兄”
这喝声打断了宋素英的话,他索性停了下来,看着陈蕴棠。
陈蕴棠皮笑肉不笑的问道,“宋兄今日是拿我寻开心来了”
宋素英一边摇摇头,一边十分不赞同的看向陈蕴棠,“此哪圣人言,微言大义,映川你怎么能说是寻开心的笑谈呢”
陈蕴棠盯住宋素英,而宋素英也毫不闪躲的对上了陈蕴棠的眼睛。
“这里是陈府,宋兄,你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我知道这是哪里。”
宋素英神色十分平静,“于礼,我受陈大人及夫人恩惠,映川你有错,我就不能视若无睹。”
“于情我与她是故交,是青梅竹马之谊,宋某厚颜,若来日高中,是愿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求娶她为妻的。”
虽说是同乡,但若宋素英没有本事,心硬如铁的陈谦或许会照拂一二,但绝不会对他如此另眼相待。
而辞别一心徒的先生,千里迢迢将自己送进陈府的宋素英,很明白他踏入陈府的那一刻就代表着什么,但他愿意。
或许可以说他太急功近利,或许再等等,等他高中但宋素英等不及了,陈琇走的匆忙,哭的实
世上从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所以宋素英进京了。
宋素英没有拜陈谦为师,他甚至应允将来高中后的座师由陈谦引荐
这张关系网撒开,宋素英只留了身边的那个位置,那是留给陈琇的。
所以对陈蕴棠的指责,宋素英没有半分羞恼。
种种代价,他早已与陈大人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
陈蕴棠都被宋素英这幅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模样给气笑了。
“宋兄当真是好厚的脸皮。”
“宋某记恩,不吝回报,问心无愧,何必惶惶”
脸色阴沉的陈蕴棠一步步的向前逼进,宋素英却毫无惧色,半步也没退。
“哎呀呀,远沛兄,原来你
举着书册急匆匆前来的周义裕,打破了院中剑拔弩张的氛围。
陈蕴棠和宋素英转头看向了院门口。
一只脚踏入院中的周义裕
他尴尬的扬了扬手里的书册,踌躇的问道,“我,咳咳,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却是陈蕴棠先退了一步。
他脸上重又带着笑容,摇着扇道,“表兄这般客气作甚,什么时候来我这里,都是好时候。”
宋素英也看向了周义裕,“易安兄寻我可是有何事”
“咳咳,那什么,今日姨父说的内容,有些地方我还是觉得含糊。”
周义裕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敬承如今
“我去了思学苑,却听人说你到映川这来了,我等了你一个下午,你也没回来,我以为你和映川
周义裕的到来叫陈蕴棠和宋素英默契的没再提及刚刚的事,几人就着周义裕的问题商讨了片刻。
到最后,陈蕴棠脸上带着笑,将周义裕和宋素英送出了院子。
院门关上,他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进了屋,陈蕴棠几乎将半盒的缘枝香都倒进了香炉内。
青烟飞腾间,身后跟进屋里的罗荣都被呛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可陈蕴棠却似恍然未觉。
他的神情隐没
现下周义裕也暂居陈府,府中也另有一处院落专供他起居生活。
从致澄院出来,宋素英和周义裕一路共行。
路上周义裕忍不住道,“远沛你可是为着下午游廊的事去寻映川的不是”
宋素英却未答话。
只看他的神色,周义裕还有哪里不明白。
他摇摇头,劝道,“不过是兄妹间打打闹闹的一场小事,远沛你又何必专程去找映川的麻烦,平白坏了你与他的情谊。”
小事
宋素英脚步微顿,他看向了周义裕,“内宅之事,我不便打探,也不便过分关心。”
“可若只是几句言语不和,或是打打闹闹的小事,琇四姑娘何必惊慌至此半点体面也不顾的从游廊疾行,甚至还撞到了你。”
“她年岁轻,生的又弱,这次被吓的眼泪直流,慌不择路难道还能是她欺负了陈蕴棠不成”
“若今日我已这般登门,陈蕴棠却还无所顾忌,我自会亲自再去叨扰陈大人说个清楚。”
“好好,我听明白了。”
见一贯守礼到他都觉得略显古板的宋素英,竟半点也不顾及的直呼陈蕴棠大名。
可见着实是气狠了。
周义裕连连道,“这必定是映川的错,定是他不好,素日里没个正形吓着了四妹妹。”
“远沛你放心,若有下次,我与你一同骂他。”
周义裕就这般一路保证到了前院。
眼看的时间不早了,又撞上这样的事,周义裕只得约定明日一早和宋素英讨论经义。
目送着宋素英离开的的身影,周义裕原地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少爷”
何丰扭头看了看渐行渐远的那个挺拔的身影,觉得莫名,“可是宋先生有何不妥”
“你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古板这般不顾体面的时候”
“哈哈哈,像不像是扑腾着翅膀护犊子的老母鸡。”
周义裕一面笑着,一面从怀中掏出条粉白色的绣帕,“那会儿就看他急的跳脚,抓着人家姑娘不撒手”
“这帕子原本打算交给他的,顺便再看场好戏现
“少爷,您这”
瞧见周义裕手里的绣帕,何丰的脸色就垮了下来。
“咱们府上您已经有这个巧姐姐,那个妙妹妹的您这又多一个表妹,老爷若是知道,又要生气了。”
“多嘴”
周义裕没好气的拿着手里的书卷敲着何丰的头。
“你家少爷我就是那般龌龊的人,见着个颜色好些的就要往屋里
“不过是那些可怜的姑娘无处可去”
何丰撇了撇嘴,无声的翻了个白眼。
“再说,还没怎么地呢,姓宋的小古板已经板着棺材脸要杀人了,要真有个什么,他还不得吃了你少爷我”
周义裕一边嘀嘀咕咕的一边往自己的院里去。
“送宋的心眼可最像我这姨父了,惹不起,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