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澄还是把在图书馆里借到的传说中讲自己的那本书看完了。看完之后把书给朱敏,让她还回去。
还书的时候他又看了一眼,借书卡上上一个借阅者还是“宋”。
他还是没办法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宋泊简。
又猜测可能自己的身份对宋泊简来说也是盒子里的猫。
宋泊简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自己也没办法确定宋泊简知不知道自己是。
不过这都没关系的。
自己先藏着,藏不住就藏不住。
宋泊简说了,这些小秘密不影响他喜欢自己的。
——不过宋泊简说的小秘密可能也不是这个秘密。
巫澄没办法确定,但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焦虑了。
这学期马上就结束了,宋泊简忙着作业和复习考试。他也不好意思用自己焦虑难安的小心思去打扰宋泊简,无所事事中就把这个作者的其他书也都看了看。
发现这个作者写的所有书好像都是一个套路。
翩翩公子青梅竹马,白月光早早去世,翩翩公子后半生都在怀念爱人。
他看得一个头两个大,觉得这和那些个酸诗一样都是写来骗人的。
偏偏又想到上一个借阅的“宋”,总想着万一宋泊简也看了这本书,宋泊简会怎么想。
书里也给自己编排了一个青梅竹马呢。小青梅柔情似水活泼机灵,会帮自己煮药陪自己读书,后来帮自己采药时不幸身亡,成为压死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让自己心如槁木撒手人寰。
宋泊简看到这些不得酸死。
他有心试探,但也是真不确定“宋”是不是宋泊简,生怕自己弄巧成拙反而暴露自己。
纠结犹豫,又想看宋泊简吃醋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这天晚上铺垫了一下,念叨着“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问宋泊简:“你有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吗?”
宋泊简是有朋友的,也带他见过一些。就是很普通的,上学时候认识,一起玩飞机模型一起看航天展的朋友。不过上了大学后不在一个学校,不常见面。颇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但青梅竹马的好朋友,显然是不一样的。
他做好宋泊简回答他“没有”的准备了,因为在他的印象里,宋泊简认识最久的一个朋友也是上了学才认识的,算不上什么青梅竹马。
但宋泊简作势想了想,居然说:“有。”
有?
巫澄懵了,他偏头看宋泊简,问:“谁啊?我见过吗?”
“你没见过,是个女生。”
宋泊简微微仰头似乎在思考,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我俩从小一起长大,货真价实的青梅竹马。”
?!
原本是想看宋泊简吃醋的,现在火烧自己身上了。
巫澄看着宋泊简此时眼里的怀念和嘴角的笑意,整个人都懵了,他问:“我怎么没见过?”
宋泊简说:“我记得我小时候总爱生病_[,还催促我吃药。那时候还在同一个幼儿园上学,我俩坐同桌,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做作业。”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低沉悦耳,巫澄跟着他的声音,似乎都能想到小小的两个小孩儿,圆嘟嘟格外可爱,小男孩小女孩每天书吃饭。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似乎有什么被打翻了,空气里漾着酸唧唧的味道,还有一丝火药味。
好像对巫澄的情绪一无所知,宋泊简接着说下去,轻叹:“后来是……十三四岁吧,我生了场大病,她为了救好我决心当个医生,转学离开燕城了。”
巫澄憋了又憋,忍不住问:“那你现在病好了吗?”
从他见到宋泊简开始,宋泊简就是健康的,好像也没什么病。实在想不到他小时候经常生病的样子,可一旦想到了,又有些担心。
宋泊简说:“好了。”
病好了。
不用担心了。
巫澄酸溜溜问:“那她呢?还没回来吗?”
“谁?”
巫澄烦闷:“你的小青梅。”
宋泊简几乎是盯着天花板,想得很认真:“小青梅啊,她还没回来呢。”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为了救宋泊简背井离乡的恩情。除了小青梅还活着之外,就和那本书里的白月光完全一样啊!书里的自己对白月光那么恋恋不忘,宋泊简一定也会对小青梅……
等等!
被醋泡得酸软的心脏突然意识到什么,脑海里一道白光闪过。
宋泊简的小青梅和书里自己的白月光一模一样啊!
他默默看宋泊简,发现宋泊简还仰着头看天花板,爬过去坐他腿上,伸手捧着他的脸让他转向自己。
对上满满的、遮都遮不住的笑意。
“骗子!”
巫澄生气:“你笑什么?!”
“想到小青梅了,开心。”
巫澄都要被气冒烟了,他质问:“那你告诉我,小青梅叫什么?”
小青梅叫什么?
宋泊简想了又想,实在没办法给这个莫须有的小青梅起个名字,又看巫澄被气得通红的脸,掐住他的腰抱到怀里,说:“就叫小青梅啊。”
“就没有那个小青梅!”
“清清,你不能因为吃醋就否认小青梅的存在啊。”
“谁吃醋了?”
巫澄拒不承认,扶着宋泊简的肩膀,一定要他承认,“就是没有小青梅。”
宋泊简夸张的吸气,说:“那为什么现在空气里都一股酸味?”
巫澄伸手去捂他的鼻子。
柔软手心戳上坚硬鼻骨,顶得巫澄有点难受,他忍不住动了一下。然后手心一痒,被湿软嘴唇亲了一口。
狭长凤眸里满是笑意,没有小青梅,只有面前的自己。
手心还在被轻轻啄吻着,
()
巫澄低头在自己手背亲一下。
看宋泊简骤然晦暗下去的眸色,别别扭扭说:“没有酸味,你闻错了。”
但下一秒,手就被拉开。
宋泊简看着他,哄:“再亲一下。”
睫毛微颤,透亮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嘴唇,还是俯身亲上去,轻轻吮吸舔舐。
他亲得笨拙又温柔,没一会儿就失了力气要往下滑,又被宋泊简掐着腰抱回来,之后就失去主动权,被亲得嘴唇发麻浑身都酥了。
亲完之后就窝在宋泊简怀里轻轻喘气,还要耿耿于怀:“就是没有小青梅。”
宋泊简有些没满足,有一下没一下揉着他的腰,语气很敷衍:“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什么叫我说没有就没有啊。
巫澄又要生气了,他垂头看宋泊简,指责:“你现在对我很不好。”
宋泊简看他:“比如呢?”
“你总笑话我,还总欺负我,就像现在这样!”
宋泊简又笑了:“没有。”
“现在还骗我!”
宋泊简笑得更愉悦了,坚持说:“没有。”
“就有!”
巫澄扯着他的嘴角把弧度拉平不许他笑,生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个真没有。”
宋泊简抱住他,语气有种无奈的真诚,“我只是觉得你可爱,很喜欢你这样。”
巫澄的脸有点热,但还是炸着毛斥责:“这个真没有,就是笑话我欺负我是真有喽?”
宋泊简不再否认,只是徒劳辩解:“很可爱。”
说着艰难把手从巫澄手上拿下来,摸出手机给他看,语气里满是笑意,“非常,可爱。”
巫澄不乐意看,但还是在他点开相册视频时,垂眸看过去。
都是自己。
自己裹得厚厚的在漫天风雪里举着雪球跑过来,跑到一半还滑倒了。
自己一边写字一边抱怨“你别笑了”
自己坐在床上拼模型,拼完了才发现床上还有好几十块零件,于是默默把零件收回抽屉里,宋泊简突然叫自己问自己在干什么,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
宋泊简显然很喜欢,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现在再看眼里也依旧满是笑意。
巫澄看看视频再看看宋泊简,心里的火气还没来得及消散,脸颊的温度却越来越高。
不想再看了,他伸手遮住宋泊简的手机,问:“哪里可爱了?我都这么大了。”
宋泊简顺势把手机放下,抓住他的手:“就是可爱。”
巫澄嘴唇动了动,说不上是抱怨还是撒娇,问他:“那你就欺负我吗?”
宋泊简看他,眼睛闪得像寒冬里的火苗,勾着巫澄去撞。
他亲巫澄,知错不改,还没办法的问:“那怎么办呢?看到你就忍不住想逗逗你。”
根本不存在那个小青梅,但宋泊简随口说出来的小青梅和书里自己的小青梅一模
一样,也就是说,他看过那本书了。那个“宋”就是他。
宋泊简喜欢飞行器喜欢工科,他现在对历史人文的了解主要是因为爸妈和祖父母。他实在没理由去看那本书,除非他是为了幼清。
依旧没人掀开那个盒子。但好像所有人都已经能判定结果了。
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觉得自己可爱,还是忍不住想逗逗自己。
巫澄又低头去亲他,抱怨:“烦你。”
宋泊简也亲他:“骗子。”
宋泊简说的“没在笑你”都是假的,他大部分真心实意的笑容都是因为巫澄。
巫澄的“烦你”也都是假的,他从来没觉得宋泊简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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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那天正值周五,不管是巫澄蹭课的专业还是宋泊简,都正式结课了。接下来有一周的复习周,剩下两周就开始期末考试了。
但大学城年轻学生多,附近商家早半个月就开始布置装饰,把节目氛围烘托得很浓。
圣诞和元旦挨在一起,巫澄不太知道这两个节日的由来,在网上搜索了一番,了解由来,并刷到很多燕城的庆祝活动。看这些活动的时候被宋泊简发现了,两人就说好圣诞节当天去游乐场玩。
但两人显然轻视了圣诞活动的火爆程度。从学校出发,一路上到处都是人,地铁里很多人,路上很多人,好不容易挤到游乐场,根本进不去,被堵在游乐场门口了。
两个人是想和自己男朋友一起过个节,不是想挤在这儿看人头,当即就有些不太想去了。但转身回去发现后面也被新过来的人堵得严严实实。就这样被卡在中间,进出两难。
人太多怕走散,巫澄紧紧拉着宋泊简的手,眼看旁边一个人挤过来,原本站的地方有一个小空隙,就拽着宋泊简的手想从这个小空隙里挤出去。
但还没迈出去,就看到后面有个人挤过来,把那个小空隙也堵上了。
还没完全抬起的腿又默默放下,巫澄回头看宋泊简。发现他和自己一样,表情无奈。
明明没什么的,没进游乐场也没看到什么有趣活动,甚至被堵在人群当中进退两难,但看到宋泊简那个表情,巫澄突然就觉得很有趣。
无声捏了捏宋泊简的手指,发现他和自己一样,嘴角勾起笑意。
两人在人群里乐了一会儿,瞅准时机挤了又挤终于挤到马路边上。
就算是已经远离了游乐场入口,这里也还是来来往往不少人,都是年轻人,打扮得很漂亮,和自己的对象或朋友结伴来玩。巫澄刚躲开迎面走过来的一对小情侣,又看到一群人穿着夸张的s服经过,其中一个男生腰间还别着长剑,剑梢悬在小腿处,随着他每一次走动扫来扫去。
眼看马上就要被剑梢撞到,巫澄下意识往后躲。退一步后不知道撞到什么,再也稳不住脚步,又往后退了几步。
宋泊简伸手拉他,但人实在是太多了,也没拉住,只能看着他后退两步,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兵荒马乱的一阵声响。
男生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把扫来扫去的长剑拿在手里,不好意思的看过来。
好不容易站稳的巫澄拉着宋泊简,也连忙回头看被自己撞倒的东西。
是一小车玫瑰花。
圣诞节太多情侣来游乐场玩,马路边很多人卖花,巫澄撞倒的,就是一小推车鲜艳漂亮的玫瑰花。现在小推车倒了,用牛皮纸包裹得很好看的玫瑰花束滚落在地上,被地上的雪水打得脏兮兮的。
巫澄连忙道歉,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才顺着收拾残局的那只手看过去,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巫月婷。
路灯其实很亮,但人实在是太多了,人群簇拥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这个角落里就显得有些暗了。巫月婷也终于看清撞倒自己花桶的人,眼里情绪复杂。
好几束玫瑰花掉在地上,拥挤中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彻底没法卖了。
巫澄不好意思弯腰把脏兮兮的花捡起来,竖直拿好不让牛皮纸上的脏水滴到其他人,目光扫过巫月婷悬挂在小推车的二维码和写着“19.9一束”
巫月婷还没来得及说话,马路对面走来几个交警,动作熟练指挥人群排队预约进场,另外有几个城管自然驱散游乐场门口摆摊的小商贩。
巫月婷就在游乐场最中央的位置,城管第一个过来,看到拿着满满一捧玫瑰花束的巫澄,自然以为他才是摊主,吆喝他不要在这里摆摊,让他去找小夜市那些不影响交通的地方卖花。
游乐场拥挤的人群开始走动,队伍疏散中又有一些人挤过来,旁边是很讨厌自己又被自己不小心踩了摊子的巫月婷,城管还不停在催。
巫澄一头乱麻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举着玫瑰花看宋泊简。
宋泊简把玫瑰接过去,刚想说话,巫月婷就把小推车扶起来,说:“先走吧。”
两个人跟着巫月婷挤出去,走了两个路口才走到人少一点的地方。
期间还有人发现巫月婷的小推车鲜花铺,招呼她停下买花。巫月婷热情大方的招揽顾客,把没弄脏的玫瑰花卖出去。
宋泊简和巫澄跟在她身后。
宋泊简看她干脆利落的卖花,招呼客人时落落大方的样子。
而巫澄则认真看着宋泊简手里被弄脏的玫瑰花。一束花里其实只有一只玫瑰,花朵鲜艳漂亮,周围簇着一圈绿色的不知名植物,用牛皮纸和蕾丝带包起来,最上面还挂着一层亮闪闪的小灯,看上去非常好看。
巫澄数了数宋泊简怀里被弄脏的玫瑰,发现被自己撞倒在地弄脏的玫瑰有七束。
巫月婷生意很好,他并不怀疑这些花朵没弄脏时能不能卖出去,所以走着走着就默默去扫了巫月婷小推车上的二维码,给她转过去一百四十块钱。
巫月婷的手机传来钱款到账的提示音,她突然停下,回头看过来。
巫澄不好意思和她解释:“是赔你这里被弄脏的七束花。”
巫月婷看了眼
()
宋泊简拿着的花,数了数确定是七束。又俯下身认真检查自己小推车里的花,挑了两束被压扁的花朵出来。
巫澄默不作声接过被压扁的花,又给她转了四十块钱。
手机又响起提示声。
巫月婷见了鬼似的,用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他。
巫澄被她看得有点懵,下意识往宋泊简那边挪。
巫月婷好像被提醒了似的,又用那种很奇怪的目光上下打量宋泊简。
大概过了两秒,她拿出手机,说:“你不用赔了,我上次弄脏了他的衣服,他也没有让我赔。”
她说的是上次见到宋泊简,不小心把奶茶洒在宋泊简身上的事。那次她和宋泊简交换了联系方式,给宋泊简转了买衣服的钱,但宋泊简没收。后续两人也没什么交流,一直到现在。
巫澄仰头看看宋泊简,小声和巫月婷说:“没关系的,衣服洗洗就干净了,不用赔。”
一开始宋泊简和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以为对方是抱着恶意欺负宋泊简,表达过不满。但既然不是故意的,弄脏的衣服洗洗就干净了,没必要赔的。
巫月婷表情更奇怪了,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拧眉翻了个白眼。
三个人站在圣诞夜热闹街头,在欢欣人群中有种怪诞的沉默。
最后还是巫月婷率先开口:“爱要不要,你们随便吧,我去找可以摆摊的小夜市了。”
她往前走了两步,没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这才松了口气更大步往前走。不过推着小推车,就算是走也走不多快,更别提她偶尔还会停下和经过的人卖花。
刚被一对小情侣拦住,巫月婷耐心等女生挑选喜欢的花束,在小推车上贴着的二维码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行走不再牢固,突然就掉下来,被来来往往行人走路时带起的风刮走,打着旋就飘走了。
面前是客人,那边是不知道会被吹到哪儿的二维码,巫月婷站着没动,目光焦急看着那张飘着的纸。就看到那张纸掉到地上,随后被人捡起来。
……
巫澄小心把纸递过去,解释:“我们没有跟着你,是打不到车,去那边坐地铁。”
巫月婷接过纸,看顾客扫码结账离开,这才推着自己的小推车,再也忍不住:“你是真把脑子摔傻了?现在跟我装什么无辜善良小白花?”
巫澄一愣。
马路对面正好有个公园,来来往往不少人,巫月婷叉着腰,气势汹汹先骂了宋泊简:“早就想骂你了,神经病啊?衣服弄脏了就是弄脏了,赔给你钱还不要!巫守财眼巴巴盯着你的钱,就当我也见钱眼开吸引你的注意找你要钱啊?!我是没钱,但也不至于缺你那一点!”
宋泊简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话,但没想到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愣了一下,说:“真不用,洗洗就干净了。”
就是件最普通的t恤,用洗衣液泡一下就洗干净了,他后来还经常穿。
巫月婷没理他,朝他翻个白眼,又骂巫澄:“还
有你,我还记着你之前那副死样子呢,别跟我演了。小时候我拿压岁钱买把伞你都仗着爸妈宠你给我打得全是窟窿,现在摇身一变路上见到陌生人都会给对方送雨衣了?你有本事把我的伞赔给我啊!()”
巫澄也懵了,小声问:怎么赔啊??”
巫月婷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或许是认出了宋泊简和巫澄,也或许是吃瓜群众的本能,不少人聚过来,借口买花,实则想看热闹。
但人刚刚来,巫月婷就变了副样子,嘴角带笑态度大方,和大家推荐自己的花束。
没宋泊简和巫澄的事了,但巫澄还想着她说要赔她雨伞的事——虽然他根本不是那个弄坏对方雨伞的人,也根本不记得这件事,但对方都提了,好像很难过的样子,他就想把这件事解决掉。于是也没走,就站在原地等待。
原本剩得不多的花束瞬间销售一空。
巫月婷看着空空荡荡的小推车,问巫澄:“那花你们还要吗?”
她说的是弄脏的七束和被压扁的两束。
“不要的话我可以回收,只要玫瑰花,两块钱一朵。”
巫澄看了看,说:“要。”
玫瑰花很好看,就算弄脏了压扁了也好看,他想带回家。
巫月婷声音冷漠:“哦。”
巫澄:“那个伞,怎么赔啊?”
眼看巫月婷又要生气,宋泊简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装修精致华丽的奶茶店和餐厅挤满了人,正好路边不知名火锅店还开着,宋泊简问:“吃个饭?”
店里座位用帘子隔开,服务员给他们上了锅底,烟气氤氲。
巫月婷往锅里下自己想吃的东西,抱怨:“真完蛋,刚刚要是被拍到了我就直接疯掉。我室友磕你俩cp磕疯了,天天在寝室骂人。万一知道我是那神经病一家出来的,能直接脚刹我。”
巫澄默了两秒,小声问:“骂我吗?”
穿过暖热蒸汽,巫月婷给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她对你黑转粉了,现在天天骂巫守财一家奇葩。”
“也是怪神经病的,我从高考之后就没回去过,寝室都以为我是孤儿,没想到大学快毕业了搞出这么个事。”
她苦闷,“生在这种家庭还不如真当个孤儿呢。”
巫澄和宋泊简面面相觑。
宋泊简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默了两秒,说:“所以你不想见我们。”
巫月婷也给了他一个看弱智的眼神:“我们见面干什么?你又不认识我又不认识你,就算真的见面了,除了原生家庭,骂骂神经病爹妈还能聊什么?”
宋泊简声音迟疑:“我……不了解他们。”
“幸好你没了解,也不用去了解了。”
巫玉婷翻白眼,“就是对不靠谱爹妈,都不用说爱不爱孩子了,他们甚至连自己都不爱,只知道保全自己的脸面。所以为了面子一定要个儿子一定要传宗接代,为了面子要当好人热情帮助别人,为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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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要说一不二维护自己大家长尊严觉得孩子的一切都是自己的。”
“他们之前是不是经常找你,但那次直播之后就没动静了?”
宋泊简点头:“嗯。”
“因为你说没有钱,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他们的短。”
“你说他们把巫澄关起来打,后来有人报警了。闹得太大警察去村里调查,问村里其他人,还调马路上的监控,最后还真查出来他们打人了。是把几个主谋叫去喝了茶还是关了三五天啊,反正出来之后村里没人看得起他们,恨不得躲着他们走。既没有利益又没有面子,所以就和秋后蚂蚱一样,不动弹了。”
巫月婷夹了个开花小香肠,她慢吞吞的嚼,声音低下去,不知道是告诉宋泊简还是告诉自己:“不用管他们,你一旦表露出那么一点软弱,他们就觉得你可以被控制,就要操控你的一切。”
“现在就只剩法律关系就挺好的,等老了交法律规定的养老金。反正他那么多孩子——五个女儿一个儿子,分到你头上一年也就几百块。”
巫澄大概能听懂一些。从夏天回来之后他就没关注过这些,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续,但也说不上开心,反而被巫月婷这个语气弄得心情有些复杂。
他也夹了个开花小香肠吃。
被巫月婷冷冷看了一眼。
他还是咬了一口,结合刚刚巫月婷的话,小声问:“我之前是不是总欺负你?”
“你还知道你欺负我啊。”
巫月婷冷笑,“生了五个闺女,终于有了个儿子,你就是他们的面子。恨不得宠到天上去,给你惯得鼻孔朝天,路边见个狗都得过去踢一脚。结果养了十八年发现养错了,我都能想象到他们的心痛。”
说到这里她笑了笑,但马上更生气了,又骂巫澄,“但你欺负我这么多年,还有脸问我!”
巫澄垂头不说话。
宋泊简解释:“他不记得之前的事了。”
巫月婷盯了巫澄好一会儿,盯得他都慌了,才冷静开口:“真把脑子摔傻了?”
面前是被这具身体欺负很多年的姐姐,和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相处很多年很了解对方。巫澄总觉得自己无处遁形,面对这种质问,只慌张点头。
“活该。”
巫月婷骂,“那对奇葩爹妈天天在你面前说幼清墓他们参与挖掘了,把你脑子都说坏了,总想着去挖出宝藏来。我劝你不要去你还要弹弓崩我,现在真的去挖,把脑子摔坏了,舒坦了吧?”
宋泊简一开始见到巫澄,就是在昏暗的地下室,少年身上还浑身是伤。有这样的第一面,巫澄在他心里就是小可怜。他确实知道网上很多人说巫澄的摔伤是因为去掘南初幼清墓,但从来没信过。
现在听巫月婷这么说,心念一动,他看了眼巫澄,问:“真的是去盗墓才摔倒的?”
巫月婷翻白眼:“是啊,当时还报警了呢,也就是他还没翻过去就摔晕进医院了,但凡真翻进去,直接就因为破坏文物被请去喝茶。
”
“神经病啊,都说了一整个金沙县都是因为那个墓发展起来的,整个县没几个文化人,也都把那个墓当眼睛珠子护着。你非得去挖,是脑子有坑吗?也就是重男轻女的爹妈给你惯得恨不得上天,三观不正还引以为傲,真当自己无所不能啊?”
巫澄埋头不说话,在脑子里很努力回忆刚醒来时发生的事情。
自己醒来时就在医院了,后来是被带到村子里才挨了打。所以自己醒来之前受的伤,是因为对方想去挖自己的墓?
但是对方受伤后醒来的是自己。而在受伤这段时间,巫守财夫妇发现孩子抱错了,打电话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在来的路上去世,而宋泊简代替他们找到自己。
阴差阳错。
巫澄咽下嘴里的小香肠,遮住眼底莫名情绪。
对面挨骂的人垂头不说话,另一个人却认真看着对方。
烟雾萦绕说不清具体神情,只能察觉出掩饰不住的关心担忧。
巫月婷认真涮菜吃饭,絮絮说着巫澄没失忆前对自己做的恶行。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巫澄整个片了下锅里。
但抬头一看,记忆里仗着自己是个男孩备受宠爱就为所欲为的人现在蔫哒哒的缩成了个小蘑菇,还在小口小口咬着那个开花小香肠。
要是之前,早就和自己对着吵起来要动手打人了。而现在,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可怜的样子。
巫月婷倒也不会可怜他,又捞了羊肉卷继续吃。
没想到羊肉卷里居然裹着个胡椒,她一时不察,被呛到了。
对面蔫哒哒的小蘑菇飞快仰头给她倒水。
看她好一会儿了,又拿着已经空了的水壶去找老板倒开水。
背影有几分逃避的味道,但挺得很直,和老板说话时态度温和礼貌,甚至还微微颔首说麻烦了。
巫月婷看着这个背影好一会儿失神,心情复杂,最后喃喃感慨:“跟变了个人一样。”
对面宋泊简也在回头看少年背影,想到刚刚巫月婷口中的巫澄,声音很低:“对啊。变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