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数双瞪得比铜铃还大的眼睛下,张大鹏的粉笔“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段卿坚强看向屏幕。
不得不说,现代科技抓怕的效果是真好,好到把两只手肤色的对比度到交握的紧密度,甚至连手心的一滴半落不落的汗珠都照的清清楚楚。
不少兔崽子被数学题折磨的眼睛亮了,那一刻,他们的脑海中蹦出一句美好的古诗词
“卿舟已过万重山 ”
“”
“段卿你好端端地干嘛握同桌的手”社死关头,张大鹏用脑电波无声询问。
段卿卡了半秒后,看着惊讶中两只还没松开的手,淡定说“刚刚辜负老师期待,没解答出黑板上的问题,让我心灰意冷,一时对解题害怕得很。”
“这和你握手有什么因果联系吗”
“当然,毕竟握着握着我心就不虚了,感觉又对学习充满信心”
“啥”张大鹏震惊得差点直接
段卿“好吧,其实是之前隔壁班老师,惩罚两个没认真听课的学生手牵手站走廊,我牵手主要是为了表达一下对自己上课打瞌睡的忏悔之情”
张大鹏
幸好因公开课,这句话没能脱口而出,不然多少兔崽子会激动得变成红烧兔头。
但该算的账还是得算的。
放学后,其他同学都提前走了,段卿被逮住,留下来打扫教室。
教室里空荡荡的,夕阳西下,地上的碎纸像纸钞一样洋洋洒洒。段卿看着那些“纸钞”,他其实有些烦自己干什么都容易想到钱的思维,但他偏偏改不了。
没人想承认自己是世俗的,特别是一个正处
段卿还是个少年人,笑得鲜活,但笑容深处总有种让自己厌恶的市侩,他看过一本书,书里有位姓张名爱玲的作家说过她非常喜欢钱,大概是从小吃了太多没钱的苦,从此只知钱的好处,而不去计较它的坏处。
毕竟钱有什么错呢它可以买药,可以交房租,甚至可以
那是虚无缥缈的生活中,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
想着想着段卿拧开水龙头清洗起抹布来,水开得有些大,大片大片的水花溅到他眼睫上,配合着劳作时一耸一耸的肩膀,从后方看去,哀伤得好像位寂寞空虚的缺爱少男。
缺爱的人其实是很想人陪伴的,虽然段卿从没指望人陪伴。
但这时传来“砰”的一声轻响声。
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门口向室内走来,段卿扭过头,看到雪色的校服,如松竹一样的剪影,清清冷冷,如雪如月。
“嗯还真有人深夜陪聊”段卿还有些懵。
“深夜陪聊”
谢瑾舟也愣了,微楞间,看到段卿睫毛上的水珠,微愣彻底进化成深楞了。
片刻后,他下意识拿出擦眼泪的纸,像第一次见到对方哭泣时轻声说“不要哭。”
“我没哭。”段卿尴尬地拿抹布擦脸说。
一瞬间的沉默。
沉默后,段卿
“同桌,你也被老张逮回来干活了”
你也被老张逮回来了
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低得堪比张大鹏穿着小草裙
果然,谢瑾舟轻轻摇摇头。
摇完,看着段卿,轻声说,“我弟弟之前不太好教吧。”
“你说那句总有刁民想害朕啊,不会的,你弟弟的想法有意思极了。”微怔后段卿笑嘻嘻说,“有问题的是标准答案。”
毕竟谁规定出题人的意图不是弄死我一千个人眼里都有一千个哈利姆雷特,每年高考还有一堆人想给出题者送刀片呢。
谢瑾舟笑了下,他拿起教室里的另一把扫帚,帮段清扫扫下来的纸屑,手指
“你平时
谢瑾舟看身边人,目光带着轻浅的疑惑“很奇怪”
“我有时也还会自己做饭。”
段卿点了下头,心说何止是奇怪,简直是震撼啊同桌你难道不该是一大帮佣人呼前拥后,从小十指不沾春水的小王子吗
“会做很多”说话间两人清空了垃圾桶。
“其实不多,我大部分菜做得跟编织一样烂,我只是比较会烤点心。”谢瑾舟想了下说,“我母亲以前喜欢带我烤很甜的小点心。”
一说甜点心段卿就来劲了,他看谢瑾舟,眉眼
段卿的交流方式是有些冒进的,一般人下一句会说“做得好吃吗”或“具体是哪几种点心”但段卿笑得肆意张扬的很,歪着头,就差直球与对方说,能不能下一秒做客去你家
谢瑾舟静静看了那肆意的笑容一会儿,抬眸说“好。”
段卿
谢瑾舟本想说“橘子蛋糕”,但想到对方之前对橘子味应激反应,下意识换了种家里常用食材。
段卿眼睛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忐忑“真的”
他怎么好像隐约听宴家的厨师提起过,那是罕见,稀有,貌似比金子还贵的食材
“真”谢瑾舟说了一半停住了,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但如果狗头军师王之荣
停顿间他声音似乎也局促了些,看段卿,轻声抿了下唇“真的我这种点心做的还不错。”
末了又补充说“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做一些带给你”
“好啊。”
段卿的忐忑瞬间插着翅膀飞了,他放下桶,真心实意说“同桌,说真的我有时真想嫁给你。毕竟你这么居家,以后嫁给你的人一定很幸福。”
谢瑾舟下意识说“但我们都是男生,结婚好像不用说嫁吧”
对答完两人都沉默了,毕竟这都是什么话啊。
空气静悄悄的,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从头顶上洒下来,夜风刮得人竟一点也不觉得冷。
看时间差不多,张大鹏从办公室噔噔噔卡点小跑过来,想着小段卿如果卫生还没搞完,就很大度地过来帮把手。
可透过窗户,每一寸地面都干干净净的,谢瑾舟
然后他默默把头从窗户旁回去了,很诡异地没破坏一点气氛。
“今天来的比平时要晚一点。”
谢宅专门的咨询室里,心理医生看着面前的少年,略略惊讶说。
少年以往是个定期咨询时间半秒不差的人。
暖暖的灯光中,谢瑾舟静静坐下,校服依旧跟雪似的,他垂下眼,之前催眠时,和医生的对谈记录
医生“你还记得十多年前
谢瑾舟“好多尖叫声,火,房间里全部是火。”
医生“当时只有你一个人吗”
谢瑾舟“妈妈亲吻我的额头,把我从火中推了出去
爸爸我打电话给他,我觉得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听他的声音但他没接,打了好几次后,电话通了,我听到电话那头很奇怪的动静”
医生“动静”
“像是有布料的破裂声,像是有奇怪的东西
谢瑾舟浏览这些记录,他看这些记录的眼神很奇怪,不像事件的亲历者,而是像一个过分平静,事不关己,可以旁观这一切的路人。
对话记录又翻了几页。
谢瑾舟“是的我觉得这一切都很奇怪,很痛苦天空全变成黑色了,妈妈去世了我看到好多好多白色的花朵我还看到花朵下,似乎笑得很开心的父亲
对他笑得又惊又喜,像苹果里的虫子一样诡异
我看到那个电视上很有名的明星身边跟着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女孩儿。”
“他们让我喊他弟弟妹妹”
“我掉进了家里的观赏水池。”
“没人管我。”
“我差点被淹死了。”
语句变得越来越短,通过那几张薄薄的纸叙述出整个画面,整个画面就像一只巨大的虫子,狰狞笑着,阴阴沉沉,锋利的口器一张一合。头顶的夜色越
但一切都已经
“我来到了一片荒原。”
“身上湿漉漉的。”
“还有一身泥。”
“我感觉已经离家很久了,但我还
“然后”
“
“看到一个人。”
“看到”
“谁”
半明半暗的画面里,医生看着停止翻页的谢瑾舟,用一种像梦一般的语气问
“告诉我,你看到了谁”
“你还记得他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