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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晚,霞光从云层中漫射而出,笼住了整座宫城。
璇玑宫偏殿,一人静坐窗边,身影被晚霞染成模糊的玫瑰色。
她长裙挽至大腿,细白双腿暴露
卿莹鼻尖稍翕,嗅到一股浓烈的药油气味,耳边传来侍女的低泣
“二公主当真是欺人太甚”
对方的声音气愤又委屈
“公主府那场大火明明就是意外,怎么偏偏说是公主放的,那可是斩首之过偏偏二公主还非要添油加醋,说什么您不敬帝后,有悖逆之心”
此事还得从头说起。
前几日公主府走水,虽无伤亡,却还是烧毁大半。
明明是风吹倒了烛台,导致的大火,偏偏二公主诬告,道主子是对帝后心存怨恨,故意惹出这场灾祸。
此等胡言乱语,本不足为信,谁知皇后是非不辨,竟以此为由,罚主子足足跪了整整六个时辰的宗祠,六个时辰啊
瑞香半蹲
而且更过分的还
更不许她们
真真是用心歹毒
想到这里,瑞香抬起眼,朝着始终都不
少女大半张脸上蒙着白绫,黑
此刻她衣袖滑落堆
公主自幼便患有眼疾,公主府失火那夜,火光冲天,主子的眼疾便隐约有复
方才从宗祠回来的路上,她便一路都蒙着遮光的白绡纱,免得受到刺激加重病情。
见她一直抬着手臂有些吃力,瑞香不禁道
“主子,让奴婢来吧”
“没事。”
少女摇头。嗓音娇脆。
她将白绫取下,雪白的面庞上,浓密的长睫如蝶翼般缓缓打开,看得瑞香眼前一亮。
卿莹的样貌是极其出挑的,尤其那一双眼睛。
睫毛浓密,瞳仁莹亮,小动物般湿漉漉的透着一股纯真,瞧得人心头
可怜这样的仙姿佚貌,却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自从流落民间的二公主被接回来后,主子的境遇便一落千丈。
公主府的一场大火更是让她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
本就一夜未睡,还强撑着
更别说,公主这般娇弱的身子
“皇后好歹也是主子的亲姨母,怎会这样刻薄”
瑞香擦擦眼睛,很快又转忧为喜,“幸好陛下还是念着您这个女儿,特意下旨,让主子不必住
卿莹闻言,只是淡淡地提了下唇角。
父皇待她就比旁人好上多少了么,不过是因为她有一纸婚约
她的眼疾其实没有严重到一点光都见不得的地步,故意蒙上白绫,叫来来往往的宫人们看见,只是为了让父皇听见一些议论的声音,无论是出于皇室颜面还是利益考量,父皇都会出手阻止母后的所作所为。
毕竟她若是瞎了,就没有用了。
谁会愿意娶一个瞎子呢
寻常百姓都不会,更何况是王侯之家。
“陛下的旨意是让您
“也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安排”
听着瑞香的话,卿莹也不禁思考起来。
本朝并不看重男女大防,而且
公主之中,卿瑶与她极不对付,自然不会被安排到一处。
其他姊妹,要么是还未建府要么就是远嫁他乡。
皇子之中,八皇子稷年纪最小,理应是最佳人选,可他性情暴躁还抠门无比,专管她借钱,却又不还,卿莹不喜。
思来想去还是希望能够与四皇子婴住
此人与她年岁相当,性情相投,算是青梅竹马长大,还是皇后嫡子,
最重要的,他已被父皇封为了秦王。
这样的权势,终归是能庇佑她的。
瑞香看出她的想法,提议道
“若公主想与嫡出的皇兄多多亲近,那何不考虑考虑”
“太子殿下”
这四个字一出,空气便倏而凝滞。
不用卿莹否决,瑞香
谁不知道当今储君为人冷淡寡情,性情更是孤高至极,素来不喜与人结交,更不屑理会旁人的闲事。
他连对待自己的亲妹妹都是如同陌生人一般疏离,更何况是卿莹这样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
又怎会答应留,共处一方屋檐之下
卿莹倒与她想得不太一样。
太子是先后嫡出,正位东宫,权势过人,若要寻求庇佑,对方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人选。
只是,她不喜这位皇兄。
极其、非常的不喜。
原因其实很简单,甚至有几分无聊。
不过是之前有一次,她与这位名满天下的太子皇兄
明明都看到彼此了,自己还
如今回想起那个画面,卿莹依旧很不高兴。
那时,卿瑶刚刚回来。
她一被接回宫中,就受了父皇和母后的宠爱。
向来只舍得从指缝中漏出一点关怀给她的父皇,对卿瑶笑容满面,嘘寒问暖。
而冷漠严苛,见面不是规训便是惩戒的母后,却把卿瑶照顾得无微不至,甚至接到身边来,母女俩同吃同住。
这对帝后对亲生女儿的这份
他们对她越好,便越
那种感觉,仿佛是有一颗,自己一直
自己求而不得的珍贵宝物,对方很快就玩腻了扔到一边。
因为,她有了新的兴趣
“我要夺回那些属于我的东西。”
那一天,卿瑶不仅意图占有她专门为自己的及笄礼,所心缝制了三天三夜的百鸟裙。
还说想要住进她的府邸。
理由冠冕堂皇。因那是父皇母后
母后虽未立刻答应下来,卿莹却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对方早就已经有了让她扫地出门的意思。
鸠占鹊巢。
这四个字,是彼时那个锦衣华服,面容与自己有七分相似,亲昵依偎
走出坤宁宫,卿莹不断平复着濒临崩溃的情绪。
转身刹那,她忽然看见有一个人,从长廊那边由远及近地走了过来。
刚刚下过一场雨,暗灰色的天色慢慢转晴,金色的光芒从云层中透出。
而那个人,也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了光明之处。
他约莫十八九岁,一袭玉白锦衣,金冠束

一阵风,拂过他腰间金革玉带。
环佩叮响,清雅绝尘。
也是这些声音,把卿莹蓦地从幻梦中拉回现实。
身边的人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人跪拜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卿莹怔
身体不自知地微颤,垂着头,仿佛要把自己

她微微抬起脸,和他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刹那。
光线滤过侧面的细布垂帘,照
睫毛浓而纤长,眼睛的颜色非常浅淡,色若琉璃,本来应该显得冷漠的目光由于迎着光照,竟带上了几分暖意。
就是那一瞬,那么一瞬。
卿莹朝他清晰地喊了一声
“皇兄。”
谁也不知道当时她用了多大的勇气。
四周一片安静。
喊完之后,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期待着他能看她一眼,就一眼。
而不是像宫里其他人那样把她当成空气,当成可有可无的存
至少,他是不一样的吧。
可惜,事与愿违。
对方始终平视前方,脚步不疾不徐,而又没有丝毫停顿地从她面前走过去了。
那一刻,她僵
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有怜悯,有不屑,有嘲笑。
“若不是那张脸与二公主长得相似,区区一个生父不详的野种,恐怕一生下来就被溺死
“她以为继续若无其事地装公主,就能洗脱掉身上的耻辱,从泥潭中爬出来吗”
“卑贱之人,就应该永远卑贱地活着才对啊。”
卿莹从回忆里抽离时,瑞香正絮絮叨叨地说到,太子殿下虽脾性冷淡,却仍然是不可多得的圣贤君子。
听着只觉好笑,卿莹便笑了一声
“什么圣人,冷血的怪物罢了。”
宫中之人,都是一样的虚伪凉薄。
瑞香却没有说话。
突然,她“噗通”一声跪
她行的是叩拜大礼。
卿莹意识到什么,朝她拜倒的方向倏地转头望去。但见一人长身玉立,一张欺霜赛雪的脸庞叫晃动的珠帘微微遮挡住。
一只修长洁白的手挽起裂冰纹的珠帘,指尖比那珠玉还要莹白。本该就此走进,脚步却好似钉住了般,不曾挪动一步,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凝固
卿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
入目是堆叠如云的裙裾,浸过药油的皮肤,甚至能清楚感到有多余的液体,正顺着小腿往下流。
她的腿光溜溜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皱了皱眉,却没有慌了阵脚,而是朝着那人回望过去。似是无声的提醒。
电光火石之间,对方住目光,并侧身挡住了后面的侍从。
卿莹一眨眼,似回过魂来。她并拢了一下双腿,看似紧张,实则随意地用裙子擦去那些湿润,这才扯着裙子挡住腿。
做完这些,她扬起脸,直勾勾盯着来人
“皇兄怎么来了。”
那人听出她语气中没有丝毫异样,应是整理妥当,这才转过脸来,视线与她相接。
他道
“母后有旨,令你出嫁之前,暂住孤的东宫。”
碎玉般的嗓,清冷的眸,找不到一丝半点不妥帖的失仪之处。
太子卿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