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十一郎过来时,应小满压根忘了对方想见自己的事,在屋里早早地睡下。
半夜时分却突然惊醒。
耳边响起开关门户的声响。她推开小窗,正好看见七郎送十一郎出门,他自己却并不进屋歇息,只慢悠悠走回树下,仰头看头顶一轮弯月高悬中天。
应小满睡眼惺忪地推门出去,“怎么了。”
“今晚见过十一郎,家中人事如何处置有眉目了。”七郎在桂花树下回望向她,“我会离开几日,清理族内事。”
应小满迷迷瞪瞪问,“何时走,几日回来?”
“马上便走,尽快回。”
“这么快?”她吃了一惊,睡意惊醒大半,“需要准备干粮行囊么?家里最近不缺钱,我给你带走一半。”
七郎却道不必麻烦。“你忘了?我家就在对面长乐巷,走几步便到。”
“……”应小满还真忘了。
好好的七郎,怎会是长乐巷晏家的七郎。乍听闻时脑子乱成一团麻线的感觉再度淹没了她。
脑壳子疼。
两人面对面停在门边,应小满纠结地停顿良久,千言万语化作干巴巴一句:“那,慢走。”
七郎笑出了声,“我尽快回来。”
“快的话五日七日,慢的话十天也足够了。这趟回去清理门户,晏家必定日夜灯火通明。你把飞爪先放一放,什么多余事都不要做,把新家收拾妥当,领着家里老小好好过日子。万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罢,他当真什么都不带,直接往门外走。
应小满突然一阵忧心升腾。
晏家当家的狗官晏容时不必说,那双狭长鹰眼一看便不像个好东西。晏八郎看起来也不是个好货色。
谁知道三十六兄弟里还有多少豺狼虎豹?七郎这孤身一去,还能回来么?
她飞快地拉下吊篮,一手抓起几张交子,来不及细数,整把塞过去,“多带些钱财随身!关键时可以保命!”
七郎把纸交子接在手里,垂眸望了片刻,紧攥在掌中。旋即又松开,把揉皱的纸币一张张抹平,收入怀中。
“小满,如果有一件大事,我骗了你。但我骗你实在出于难言之隐,你会如何看我。”
“什么样的难言之隐?”
“如果说出口,我会丢了性命。”
如此地古怪……
应小满想了想,“命很贵重的。如果为了保命的话,我也会撒谎骗人。怪不得你。”
七郎登时舒展了眉眼。
“多谢小满体谅。除了性命攸关的关键时刻,其他事我尽量不瞒你。”
顿了顿,又道,“等我将那件大事的真相查明,不那么性命攸关的时候,我也会与你说。”
说罢推门迈出去。
门外两名车夫竟然还在,大半夜地依然警醒,立时起身。
七郎吩咐他们:“我不在这几日,你们两人留在应家,务
必寸步不离地看顾母女三人安全。不论何方人物,几品官身,即便兴宁侯家的雁二郎亲自登门,只要小满娘子不想见,一律驱赶出去。”
“是!”两名车夫退回门外坐着。
应小满目送七郎踩着露水离去。
这时她才留意到巷口处影影绰绰站满了人。上百佩刀精锐簇拥着七郎向长乐巷方向行去。即将走出巷口时,七郎回身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回家休息。
应小满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因为救命之恩,七郎似乎把她看得完美无缺。她时常感受到这份捧在眉心的珍重,心里有点高兴,有点小小的心虚。
天底下再“质朴烂漫”的小娘子,也不可能纯如白水,也会有秘密瞒着别人的。
她压根没问七郎哪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会骗她。
因为心底有件事,她也瞒着七郎没说。
雁二郎的事烦透了她。
或许猎户出身的缘故,她最恨有人追在身后,把她当做猎物满城追捕。
爹爹曾教过她一句话:
追在身后的不见得都是猛兽;
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狗崽子。
七郎告诫她近期什么都不要做,好好过日子等他回来。刚才叮嘱门外两个车夫的话,明显也为了防备雁二郎。
但她的想法和七郎不大一样。
她才不打算“防备”雁二郎。
山里打猎多年得来的经验:抓捕猎物,先防身后。
把身后追捕她的狗崽子清理干净,才好集中精力追猎仇家。
挂在长钉上的一对飞爪,不只能用来翻长乐巷晏家的墙。
——同样可以用来翻城东兴宁侯雁家的墙。
清晨鸡鸣,应家新砌的灶台上升起炊烟。
义母捧着热腾腾的清粥和一碟脆腌黄瓜坐在小院里,高喊,“伢儿!幺儿!太阳晒屁股了,你们两个快起来吃饭。七郎也来吃饭。”
阿织高举着七彩风车,蹬蹬蹬地跑出来,“阿姐和七哥都不在屋里!”
义母吃了一惊,急忙进小满住的东厢房。
床褥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上留下一张纸,写了两行字。末尾画两个小人。
义母不识字,茫然地攥着字纸,盯着末尾手拉手带斗笠的两个小人看了许久,突然猜出女儿的意思,推门出去寻车夫。
十一郎留下的两个车夫戴着斗笠把守在门边。听义母问询,起先也茫然道,“门整夜关着。只有七郎出去,不见小满娘子出门。”
义母把字纸递去车夫一遍,脸色顿时变了。
信纸上写道:
“出门打猎,傍晚回家。告诉娘勿念。
不要告诉七郎。”
车夫一个健步冲进小院。
院墙长钉上挂着的一对飞爪早不见了踪影,只在院墙高处留下一个浅浅的爪痕印记。
清晨的阳光映亮车水马龙的
洞明桥下水面。
仲春河岸风光好,杨柳如烟,环绕城郭,水波如玉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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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热闹商铺街道当中,一道茶肆招牌迎风探出,上头写道:“韩兴居”。
时辰还早,茶肆刚开门,客人不多。应小满捧一个大肉馒头,站在茶肆凉棚下,和相熟的茶博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说话。
“许久不见小娘子过来,我还当你家里出事。今天见到人我就放心了。”
应小满冲茶博士感激地笑一笑,“谢你挂念,最近忙着搬家。对了,上次听你说,强抢民女的那个雁家,就在这处往东?我忘了巷子名称。”
“哦,兴宁侯雁家啊,在城东莫干巷。”
茶博士热络地往东指,“洞明桥往北下去,转东直走,过两条街便是。”
“兴宁侯雁家的名声最近可不大好,不过他家二郎倒无事人般。我时常看雁二郎行过前头洞明桥,依旧衣着光鲜,出入招摇,也不知那桩强抢民女的事是不是真的,小娘子出门还是避忌些。万一传闻是真的呢……哎哟,说曹操曹操就到。人来了。”
应小满往后退半步,苗条身影完全推入凉棚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闪亮的眼睛,缓缓把斗笠往上推。
视野尽头,洞明桥修建成拱月形状,横跨汴河南北两岸。
熙熙攘攘的过桥人群中,出现十几匹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郎君穿一身鲜亮招摇的朱红锦袍,在布衣人群里格外突出,周围百姓纷纷避让。
马上郎君松松地握着缰,姿态放松而慵懒,通身带一股锦绣堆里打滚的世家子常见的风流浪荡劲儿,岂不正是雁二郎。
十几骑很快下了桥,沿着敞阔长街笔直往南行。
应小满目送一众轻骑消失在长街尽头。
看方向,该不会去城南铜锣巷?那他今天得扑空了。
“下次再来。”她把斗笠往下拉,等马匹往南去远,自己往北上了桥。
莫干巷雁家好找得很。她二月里误打误撞都能一路走到雁家围墙边,更何况专门打听过。
占据整条长巷的独户大院,每隔十步、以青砖砌成花纹的院墙很快又出现在眼前了。
应小满抬头打量。
兴许是勋贵门第自诩武功,不怕小贼来犯?雁家的院墙比长乐巷晏家可矮了不少。
她绕着雁家院墙走过两圈。
避开有人出入的大门角门,靠近宅子西南侧边有一处挂锁的角门,锁头带锈蚀,许久无人打开的模样。
应小满试着推了一把,角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惊得她一跳,瞬间闪去边上。
但角门里并无任何人声,也无任何走近查看的脚步声。
像个荒废已久的院子。
这处角门开在一条窄巷边,头顶树影娑婆,两边高耸的围墙把应小满的身影完全挡在阴影里。
她在原处蹲了两个时辰,只看到黑猫儿踩着墙头轻盈路过,老鼠簌簌地贴着围墙奔过。
暮色笼罩天幕,她
啃完最后一个肉馒头,从阴影里站起身。
唰一声轻响,飞爪搭上墙头。
片刻后,又一声轻响,飞爪从墙里收起。
应小满把飞爪小心地收回牛皮囊中,挂回腰间,站在庭院当中环顾这处荒僻院子。
等看清周围时,人顿时一懵。
这处确实是一处荒废已久的院子。
四处爬满了青苔藤蔓,西南边角门以铜锁从外锁起,正南院门同样一把铜锁从外头锁起。
赫然是一间从外反锁、从内无法出去的荒院。
斜对面的院墙角落处,一个面容清丽的少女挂着满脸泪花蜷缩在阴影里,此刻正惊恐地张着嘴,瞠目望着院墙外头跳进来的不速之客。
应小满:“……”什么情况?说好的无人荒僻院子呢?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斜对面的少女僵硬地蜷缩在角落里,差不多年岁的两个少女连身上布衣裙的颜色式样都差不多,对望着发懵。
朝南正门处传来一阵隐约脚步声。片刻后,开锁声响起,院门被人推开了。
穿着体面的管事男子站在门外冷笑。
“小娘子吃了这顿教训,学乖了没有?我家二郎是何等人物,若能得他的青眼,少不了你这辈子的荣华富贵,哭个什么劲。”
管事一摆手,身后两名健壮婆子迈进门来,左右抓住庭院中站着发懵的应小满两边胳膊,半挟持半拖拽地拉出门去。
管事回身关门,咔嚓,又把门锁上了。
他提着灯笼当先领路,边走边说:“我家夫人的意思早和你说过。二郎看得上你,你便在他屋里伺候着。二郎看不上你,自会把你打发出去。我们雁家这样的体面人家岂会勉强人。”
“好了,把她脸上泪擦一擦,领去二郎院子里,就说夫人心疼二郎满城地寻人,做主替二郎把人寻来了。”最后一句是对两个婆子说的。
婆子果然来擦脸,咦了声,“这丫头没哭。”
管事:“嘿,早上带进门一路呜呜咽咽,原来是假嚎呐?我就说,泼天降下的富贵,哪有人不愿接的。”
应小满:“……”
她越瞧这位管事越眼熟,声音也耳熟……
不正是二月里把她哄骗进门签契的那位吗!
“当真领我去见二郎?”她躲在婆子身后细声细气道,“雁二郎,雁翼行?”
管事哂笑,“进门时要死要活的,还以为多贞烈,原来连我们家二郎的名讳都打听清楚了。得了,趁二郎还没归家,赶紧把人送去。二郎愿意留下,那就是两厢情愿;二郎怪罪下来,只需说夫人的意思。”
应小满:?到底什么情况?
她发着懵,被拉扯到一处敞阔安静的院子。灯火四下亮堂,主人尚未归家,院门半闭,灯火光芒从门缝泄露出来。
婆子上前敲门,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厮应门。
院门刚打开,两个婆子把应小满往里一推,高喊了声,“夫人心疼二郎满城地寻
人,做主替二郎把人寻来了。”掉头就走。
被留下的应小满和院子里几个小厮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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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们惊艳地围她转了两圈,躲去旁边嘀咕:
“真是上次那位?不过怎么不吵不闹的?上回不是打出门去了?”
“莫非被夫人寻到后,一番劝说,回心转意?小娘子当真一等一的绝好相貌。”
“夫人怎会如此好心?”
“等二郎回来看看?”
其中一个收拾了庭院边的石桌,引应小满入坐。应小满捏了捏腰间牛皮囊系着的飞爪,拒绝坐露天的庭院里。
“不要在庭院里坐着,给我找个屋子。”
几个小厮低声商议几句,敞开正北明房边上的一处耳房,把人引入门里,点亮桌上烛台,明晃晃的两根粗蜡烛照得屋里通明透亮。
“二郎马上便回,小娘子少侯片刻。”
应小满坐在靠门的长桌边,把烛台放到身前。
小厮们这句“马上便回”,叫她硬生生等了半个时辰。
直到暮色浓郁、天光几乎全黑时,远处终于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
院门敞开,有个耳熟的声音从院子外响起,懒洋洋笑说:
“听闻我那位好母亲抢了位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进门,巴巴地送来我这处?她是嫌我的名声还不够坏,替我锦上添花来着?抢来的小娘子呢。万一想不开死在我院子里,我便可以直接入宫面圣,自请流放了。”
几名小厮呼啦啦迎上去七嘴八舌一通说,院子主人“啧”了声,脚步声笔直往耳房这处走来。
紧闭木门被推开,穿堂风涌进屋里,桌上烛光摇曳,屋内光线一阵明暗不定。
雁二郎脸上带着三分讽意抬脚迈进门来,长桌边坐着的应小满也应声抬头。
两边视线对碰上,雁二郎还挂着嘲讽笑意的神色细微一变,脚步不自觉停住,“你……”
应小满鼓起腮帮,猛地吹灭蜡烛。
屋里顿时黑暗下去。
雁二郎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脖颈边骤然一凉。一柄冰凉薄刃紧贴皮肤,刀尖隐约血气传入鼻下。
“进屋。多说一个字杀了你。”
雁二郎缓慢地往屋里走。
门在身后关上了。周围黑黢黢的,只有心跳如鼓的声响越来越大。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笑。
“还当真是你。我原以为家中继母随便捉了只小白兔来毁我名声……”
脖子动脉边上划开一道细痕,血丝瞬间渗出。
“闭嘴。”应小满恼火说,“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雁二郎不再说话,缓慢抬高双手,表示并无恶意。
应小满挟持他去耳房靠墙的小床边,手一推,把他推去床里坐倒。劈手揪住衣襟,刀刃抵在心口部位。
今天潜入雁府的事比想象中顺利一百倍,事到临头,到了放话威胁的关节口,应小满之前从未做过,张口就说,“我
搬家了。”
说完自己愣了下,这几个字可不大像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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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二郎手肘撑着床闷笑起来,刀尖抵住的胸膛心口处一阵震动:“嗯,我知道。今天才去铜锣巷,扑了个空。你搬去何处了?”
应小满忿然道,“才不告诉你。”
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她继续第二句威胁,“以后不许再找我。”
雁二郎笑道,“这句才像执刀闯门该说的话。应小娘子,你的刀还抵在我胸口,威胁语气可以再凶一点。”
应小满大为恼火,“不许打听我家!不许喊我应小娘子!”
“那当面叫你什么?”
“喊小娘子就好……不对,以后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雁二郎靠着墙又是一阵闷笑。
在应小满火冒三丈之前赶紧停下,好声气地解释,“京城只有这么点大,我手下又领着一路禁军,时不时在街上转几圈。即便我此刻应下你不见面,万一意外撞上,并非我所能控制。”
应小满一点都不觉得京城“只有这么点大”。
她觉得京城地界大得很,“意外撞上”的可能性很低。
“意外撞上了不怪你。你装作不认识我,我假做不认识你,我们街上擦肩而过就是了。”
她严肃地说,“你敢再追着我的话,我今天可以把刀抵在你心口上,下次就可以拿刀划开你脖子。我说话算话的。”
雁二郎赞赏道,“这几句威胁得很认真,就是差了点气势。‘我说话算话的’,听起来有点可爱……”
应小满恼火地把刀尖往前送,瞬间扎破几层衣裳,血丝渗出衣襟。雁二郎赶紧抬高双手,表示无意挣扎反抗。
“今天我的话都听清楚了么?”
“听清楚了。”
“我要走了,你叫外头所有人都退出去。”
“不要我送你出门去?”
应小满一怔。她已经记住了来路,打算原路返回,从偏远小院里飞爪攀出去……
心里比较片刻,果断拒绝。
“不用你送,我自己出去就好。好了,现在可以高声喊了。”
雁二郎于黑暗里笑睨她一眼,果然抬高嗓音,喝令外头看守的所有人退下。
应小满很满意地收起薄刀。
“我走了。只要你老实不声张,以后我不会再来寻你。对了,你家里西边有处荒僻带锁的院子,里头锁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娘子,那个应该才是你继母替你抢来的。等我走后,记得把人放了。”
夜风吹过庭院,漆黑耳房里木门一声轻响,月色下映出一道轻烟似的身影,瞬间闪出门去。
雁二郎点起蜡烛,低头打量自己戳出洞的心口衣襟。
一不挟持他离开,二不堵嘴防止喊人,三不试图灭口。临走前还好声好气叮嘱他把荒院里的姑娘放了。
这位应小娘子……持刀入室威胁人的事,头一次做?
把衣襟袍子戳出的洞随意掩上,雁
二郎盘膝坐在床上,回想片刻今晚被入室威胁的场面,头一句威胁话凶巴巴地说“我搬家了”,登时肩头细微颤抖,笑得止不住。
他喃喃自语,“之前误会了,这位分明就是只小白兔。嘶……拿刀捅人还挺狠。”
“有句话我可没骗你,应小娘子。京城真的不大。找个人没那么难。”
——
唰地一声轻响,飞爪再次搭上墙头。
又一声轻响,飞爪收起。
应小满从墙头跳下,把飞爪小心地收回牛皮囊中,挂回腰间,掸了掸身上的灰土,高高兴兴回家去。
爹爹说得没错。在身后穷追不舍的,或许只是装凶的狗崽子。
雁二郎表面跋扈,内里乖得很。
说一句他应一句。
身后威胁除去,她可以安安心心地筹划报复仇家的事了。
七郎于五日后的深夜悄然回返七举人巷。
幽静夜色里,他轻声询问尽责守门的两个汉子,“最近应家诸事安稳?可有人登门闹事?”
两名汉子神色纠结,“最近应家一切都好。无人登门闹事。”
只有小满娘子不声不响消失整个白天,回来时高高兴兴擦了一晚上的飞爪……
这已经是四天前的事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还没等他们想好要不要回禀,七郎已经放下心来,推开院门。
大晚上的,应小满还没睡。
精神气瞧着比刚搬家时还好,照亮的油灯挂在树枝高处,她坐在树下木桌,埋头专注地画图。
院门轻响的同时,应小满闻声抬头,立刻欣喜放下笔,提着裙裾小跑着迎上来。“七郎回来了!”
“才五日,你家里清理门户的事已办妥了么?”
“局面已弹压住。拘押了几个,和家中族老阐述清楚,明早开祠堂,今晚先过来看看。怎么如此高兴?”
“我对报仇有了新谋划!你来的正好,我们商量商量。”
七郎噙着笑坐下。
他说得轻描淡写,实则在清理门户的第一日,就把家中几个不安分的兄弟这些年安插的人手连根拔起。
这次遇袭他既未死,而族中各人的反应殊异。以自己一条性命博弈,成就一场极好的清扫机会。
再过几日,把晏家隐患彻底清扫之后,他得了空闲,就可以慢慢查问应家的“血亲世仇”,到底出于何等的仇怨。
应家远在地方乡郡,和京城晏氏毫无往来,所谓报仇多半是场误会。
七郎此刻的心情如扑面而来的煦暖春风,接过应小满的画纸,轻松道,“什么新谋划?说说看。”
应小满:“之前我从未做过报仇的事,把事想得太难,几个月都不敢动手。但现在想想,或许我想太多。其实报仇可以很简单的。关于报仇的新谋划,我已画在这张纸上了。”
她边说边摊开图纸,忍着兴奋转述从雁家得来的灵感。
“夜晚飞爪翻过院墙,哭哭啼啼装作进献的柔弱美人,叫家仆带路,将我领去狗官晏容时的院子。我便在院子里等狗官。”
“狗官进门后,我猛地吹熄蜡烛,黑黢黢屋里当头给他一门栓,窗户跳出去,原处飞爪出墙,完事。”
晏七郎:“……”
应小满:“过程很简单的。我打算今晚备齐物件,明晚就下手。七郎,你要不要帮我望风?”
晏七郎:“……”
人在家中坐,当头一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