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仿佛被火蛇撕咬住,后藤久在用身体保护下甲方春后,很快就失去了感知。
当他再次醒来之时,鼻尖萦绕的,从火药和灼烧的气味变成了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意识逐渐回笼,耳边似乎还有机器滴滴滴作响的声音。
后藤久慢慢睁眼,入目的是一片白。
时间似乎已经很晚了,窗帘是被紧紧拉上的,没有一丝光亮透照进来。
房间里也没有开灯,只有还在不断跳动的仪器显示屏发出一点微薄的光亮。
后藤久微微皱眉,想要起身,意外发现自己的腿似乎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长发应该是被重新打理过,被烧焦的部分已经被剪短,其余的长度已经没有之前那般长,但依旧柔顺的垂落在肩头。
黑暗在后藤久被强化过的视力下,并不能让他看不清。
反而因为周围漆黑的衬托,显得压在他腿边的那一点金色越发夺目。
降谷零上半身压着盖住他腿部的被子的边,下半身坐在椅子上,睡得正香。
后藤久根据他零哥的魔鬼作息,大概推算了一下,现在应该是凌晨两三点左右。
降谷零看起来休息的并不算好,深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消褪不去的青黑,眉心也紧紧皱起,仿佛梦见了什么挥之不去的噩梦。
后藤久还没见过这个仿佛在每一个领域都无所不能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抬手想要摸一摸对方的脑袋。
但就在他要起身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后藤久感受了一下,似乎是……呼吸机?
后藤久猫猫困惑。
也是在这个时候,后藤久才后知后觉。
哦对,他好像是被爆炸给创了。
加上这个先决条件,后藤久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一串串钻心的疼痛感袭来。
首当其冲的是他的掌心。
本就因为到处抓东西留下了不少皮外伤,后来还被炸了一遍……
嘶。
后藤久深沉脸。
原来他的腿动不了,不仅仅是因为零哥压着他的被子,还有一种可能是,他的腿断了。
后藤久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趾。
还行,脚趾灵活度很ok,不影响他扣别墅。
刚刚醒来的无力感让后藤久有些难受,浅灰色的眸子到处看了看,却发现整间病房里,除去降谷零那一点吸引他视线的亮色外,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吸引他分毫的视线。
于是当天空朦朦亮,降谷零在睡梦之间挣扎着清醒的时候,一抬眼对上的就是后藤久清亮亮的浅灰色眸子。
降谷零眼睛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揉了揉眼睛,神情淡定的闭上眼睛。
“又做梦了。”
后藤久:?
也就是在这时,病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诸伏景光带着绿川光的易容,手里端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脸上的惊喜溢于言表:“小久醒了?”
短短几个字,忽然让降谷零清醒过来。
等等?
刚才看见的不是梦?!
降谷零像是一只忽然炸毛的暹罗猫,猛的从原地弹起,飞扑到后藤久脸边,又堪堪在几十厘米外停下动作。
紫灰色的眸子闪烁着惊喜:“真的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嗯,想不想喝水?”
降谷零本开始想问他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但想到他们根据爆炸点找到那两人的情况时,降谷零就觉得自己这句话是废话。
在后藤久和甲方春一起掉下去的那个瞬间,降谷零头脑一热就想也跟着跳下。
还好诸伏景光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先一步联系了诸伏高明。
而诸伏高明的专案组小组也埋伏在附近,迅速有序展开了救援行动。
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下了出于爆炸下的两人。
甲方春被后藤久保护的很好,最严重的伤也不过是挫伤和皮外伤,除去会留点疤痕和失血有些多以外,就是受到了惊吓。
而后藤久本人,则是身上的伤并不少。
尤其是他的右腿小腿,像是被重物挫过,骨裂很严重,差一点就完全断了。
浑身上下流血的伤口不在少数,但就整体情况而言,只受了这么一点伤,连骨折都没有,可以说是相当幸运了。
但可能是被爆炸余波冲到了脑子,后藤久被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意识,躺了小半个月才终于睁开眼。
“我没什么事。”后藤久说着,嗓子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过一样,听得他自己都皱了皱眉。
他刚刚氪命修复的嗓子,又遭殃了。
“倒是你们。”后藤久清清嗓子,“策划爆炸的幕后黑手抓到了吗?小春她……”
“你自己都刚刚醒来,又在这里关心别人做什么?”降谷零额角青筋直跳,对某人毫不关心自己身体的行为进行控诉。
他叹了口气,还是解释:“甲方家的那群人,在警方找到她们后,又矢口否认有那样一个幕后黑手的存在,应该是怕对方打击报复她们吧。”
“至于小春……”降谷零犹豫的目光看向诸伏景光。
他这一两周都是在抽空来医院,就算来了也只是在后藤久的病房陪床。
甲方春那边的事情,他还真的几乎一无所知。
“小春没什么大事,只是确确实实受到了惊吓。”诸伏景光接上话茬,“在这段时间的心理干预下,也恢复了很多。”
“不过。”诸伏景光顿了顿,“基于她和其他人情况特殊,尤其是这起事件中的涉及人大多是未成年,而且在制弹和拆弹方面有很强的实际经验和动手能力,官方已经派人来接触了。”
“走得特殊通道吗?”后藤久挑眉,“对她们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结局了吧?”
诸伏景光点点头,将食盒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打开盖子。
属于诸伏景光美好手工料理的气味一下子争先恐后的钻入鼻腔。
后藤久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后藤久看着那盒料理的眼神简直在发光。
诸伏景光迎上他的目光,轻咳一声,把食盒赛道降谷零手中:“小久刚刚醒来,最好还是按照医嘱先吃点清淡的流食。”
后藤久晴天霹雳。
于是在顶着后藤久幽怨的目光下,另外两人就当没看见的吃完了这顿饭。
后藤久当然也不会真的因为一顿饭记仇。
这两位可是实打实守了他那么久,他又不是什么没有心的东西。
后藤久声音轻轻的,单手撑着下巴:“辛苦了啊。”
降谷零若有所感的抬起头:“什么?”
“不,没什么。”后藤久顿了顿,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我只是在想,好不容易留起来的头发,就这么被剪短了还满可惜的。”
诸伏景光失笑:“这个长度也算不上短吧?”
后藤久假装严肃:“这可是我为了研二哥十分努力留了七八年的长发!”
降谷零握着勺子的手一顿。
后藤久自然也没有错过他的那一点神色变化,忍不住心中失笑。
诸伏景光配合的扬了扬下巴:“你的头发可是zero亲手剪的,要怪,就去找他。”
降谷零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那是因为长的部分都已经没法看了啊,被血糊在一起,根本没法梳理。”
被血粘在一起的部分,直接洗开不就好了,干嘛非要剪短。
这个念头一出来,后藤久忽然有了种微妙的即视感。
好像、似乎……
他也干过这种事?
(远在东京的琴酒忽然坐在保时捷里打了个喷嚏)
饭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又陆陆续续的交代了一些后藤久昏迷期间的事情。
包括那些长野警方的事情和组织的工作情况。
“……所以等小久你的身体再养一养,我们就回东京。”诸伏景光合上手机的记事本,“大概就是这些。”
后藤久点点头,并且大力赞美了他万能的景光哥的能力。
同时为了不厚此薄彼,还对着降谷零输出一顿直球夸夸。
在降谷零被他念叨的有些晕头转向时,诸伏景光忽然口袋有什么震动起来。
后藤久第一反应是诸伏景光的手机响了,又意识到诸伏景光的手机在他自己手里握着。
后藤久困惑的目光看向他。
降谷零解释:“应该是小久的手机吧?”
后藤久震惊脸:“我的手机居然在爆炸中还没有碎掉吗!?”
“怎么可能。”诸伏景光掏出一支全新的手机放进后藤久手中,“只是幸运的电话卡没有受损,拿出来放在了新的手机里了而已。”
后藤久点点头,看着上面显示的来电人讯息,忽然有些疑惑。
怎么忽然给他打电话?
难道是又要场外求助?
后藤久忍不住半月眼,哀酱这个时间掐的还真好,再早一点他都还没醒过来。
后藤久接通电话,清了清嗓子:“你好,这里是后藤。”
“后藤……”电话对面的灰原哀话说到一半,又卡在了嗓子眼里,语气诡异,“你不是去长野休假避险的吗?你的嗓子又怎么了?”
后藤久嘴角抽了抽,死鱼眼盯着虚空:“别管那么多,正事要紧。”
诸伏景光见缝插针的给他端上一杯水。
后藤久低头抿了一口,露出一个感谢的笑容。
“是这样的。”灰原哀的声音更加微妙了,“江户川在试探下,得知基尔是cia的卧底,于是他和fbi合作,用基尔反向钓了琴酒。”
“嗯哼?”后藤久把手机开了外放,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不约而同的皱眉。
这个想法不是说不行,只是说太过冒进。
确实很有那个小侦探的风范。
“如果只是这样,应该不至于让你特地打一个电话来告诉我吧?”后藤久声音顿了顿,“是出了什么差错吗?”
确实,如果只是计划冒进了一些,还不至于让灰原哀这样火急火燎的打电话通知后藤久。
最多等他们回到东京后再交涉就来得及。
“是啊,计划没什么问题,基尔也很顺利的回到了组织成为一颗钉子。”灰原哀的声音微妙起来,“但是问题就出在,赤井秀一那个fbi,居然在计划中意外死了。”
“什么!?”
反应最大的不是后藤久,而是一旁偷听的降谷零。
反应之大,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偷听,直接把声音脱口而出。
灰原哀自然不聋。
“你跟公安在一起?”灰原哀顿了顿,语气嘲讽,“哦对,你跟公安搞到一起去了嘛。”
后藤久仿佛已经隔着电话线看到了灰原哀那张不爽的脸。
于是他迅速扯开话题:“话说哀酱,药物研究进行的怎么样了?”
谈到灰原哀最在意的事情,她果然迅速被转移视线。
“阻隔剂已经起效了,姐姐最近的身体数据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水平,按道理来说应该随时都可以醒来了。”灰原哀语气轻松了不少,“真不愧是解剂上的天才啊,后藤。”
后藤久顿了顿:“那a药的研究呢?”
“只差最后那一部分的关键数据了。”灰原哀思考了一下,犹豫后还是说,“你提供的思路是正确的,但我依旧需要那份由大量实验而得出的精准数据……但你也知道的,我不想、也不能再那么大批量的进行人体试验。”
后藤久秒懂:“所以还封存在组织中的那一份数据就至关重要了。”
灰原哀没有出声,只是默认。
沉默片刻后,后藤久忽然发问:“关于那份资料,哀酱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指的是那份公安协助人的申请。
在最开始他救下诸伏景光的时候起,对方就曾经提出过这件事。
但他当时并没有直接同意。
而是提出了另一个要求。
和雪莉一起,成为公安协助人。
而在雪莉变成灰原哀后,他曾经两次提过这件事。
第一次是在和雪莉相认后,被小小的雪莉酱直接拒绝了。
「你和我终究是不一样的,你还有人可以拉住你……而我。」
这句话灰原哀说的时候,还没说完就被后藤久捂嘴了。
什么屁话,他不提了不行吗。
第二次,是在得知宫野明美没死之后,在阻隔剂调配成功后,后藤久提出的。
「你可以不考虑自己,但是你总要考虑一下明美姐醒来之后的感受。」
当时后藤久这样说后,灰原哀犹豫了。
说要想一想再给他答复。
“啊啦。”
这一次,灰原哀的语气轻快,“那你可要动作快点回到东京。”
“朱蒂可是已经给我递了fbi的证人保护计划表。”
后藤久:“啊?!”
不是,怎么我问你就推三阻四,人家一问你就点头。
到底谁是你的从小一起长大的啊!?
电话挂断,后藤久眼睛已经变回了死鱼眼的状态,身上的低气压让两人忍俊不禁。
“安心,等回到东京,我们就给小哀递申请书。”降谷零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不过小久,她说的关于赤井的死……”
后藤久动作一顿,抬头迎上他的视线:“你相信?”
降谷零轻轻摇头:“我了解赤井,在有这么万全的计划的情况下,他不太可能这么轻易的赴死。”
后藤久挑眉。
诸伏景光则是更快反应过来降谷零在说什么:“zero的意思是……假死?”
“啊,没错。”降谷零嘴角上扬,“这样更加符合那个fbi的性格吧?”
“可我们没有证据。”后藤久摸摸下巴,“如果有立场和理由去试探一下就好了。”
他也蛮好奇这个叫做赤井秀一的fbi究竟死没死的。
据说这可是可以和gin酱对对碰的人啊。
如果就这么死了,后藤久会感觉他还蛮名不副实的。
“确实。”诸伏景光皱眉。
他们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就不免要回到东京。
但那里是组织的地盘,一举一动都会在组织眼皮子底下。
如果因为这件事被组织捉住马脚,那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就在这时,降谷零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向两人打了个手势。
那是安静的意思。
看来来电的是组织的人。
后藤久和诸伏景光同时静音,甚至放缓了呼吸的节奏。
电话接通。
降谷零没有选择冒险打开扩音,他也怕对面会听得出来。
但他把通话音量开到了最大。
于是虽然小但是足够清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bourbon,到了你还人情的时候了。”贝尔摩德含笑的声音响起。
人情这个东西,有来有还才能长久。
降谷零调整了一下语气:“哦?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让你亲自来拜托我?”
“rye死了,你知道吗?”贝尔摩德漫不经心的说着。
降谷零微微眯眼,和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刚刚知道哦,你也知道,我现在不在东京。”降谷零回答,“他死了?关我什么事?”
贝尔摩德冷笑一声:“那个fbi可没那么轻易就会死。”
“你的意思是……?”
“波本,帮个忙吧。”贝尔摩德的声音压低,“你不想知道赤井秀一死亡的真相吗?”
降谷零的脸色逐渐平静:“我的荣幸。”
看来这次不回东京试探一下都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