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哟!梁副县长这话言重了,言重了。”
叶炳文故作受宠若惊地赶忙起身,端着分酒器中的白酒,就冲着梁守刚比画了下。
“梁副县长,虽然之前咱们没来往过,今天也是第一次坐下喝酒,但不为别的,就冲您刚才这些话,这三杯酒,就当是我对您的谢谢。”
说完,叶炳文就将端着酒盅的另一手,靠近嘴巴一饮而尽。
喝完一杯,分酒器中的白酒又倒满,连着干了三个小酒盅。
这一番操作,可给满桌子的人都给整懵了。
整个江北省,都盛行着一种浓郁的酒文化,在官场上更是这样。
寻常之下,双方坐在一块喝酒,忸怩作态、叽叽歪歪的这一类,最被人瞧不起,可相反一而再光喝酒的爽快人,很容易被对方产生好感。
你或许可以抨击、鄙视这一类酒文化的劣根性,可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官场社交的真实现状。
“嚯!”
梁守刚也惊了。
这三杯酒,足以证明了叶炳文给足了他面子。
如果是别人,梁守刚作为一名热度最高的副县长,完全可以欣然接受,可这是叶炳文啊,梁守刚还没大胆到那种地步。
无奈之下,只好赶紧起身,也跟着一手端着分酒器,一手端着小酒盅,很是不好肆意的说着。
“哎呀,你看你这……炳文同志……”
又感动又苦涩,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脆梁守刚就抓着酒盅一口喝了下去,刚要喝第二杯时,叶炳文却忽然出现在身边,一把挡住了他的手。
“梁副县长,您要是这样,可就是看不起我了啊。”
“这……”
梁守刚有些吃不准叶炳文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一时间,剩下两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主要是龙海县谁不知道叶炳文是个什么货色,这种心高气傲的狠角色,没人敢得罪啊。
这一开场,就为了自己喝了三杯酒,万一等下有事求自己,梁守刚答应还是不答应?
事情如果太大,自己答应做不到怎么办?或者答应了会损害自己的利益怎么办?
可如果不答应,岂不是这一场酒局直接跟叶炳文树敌了?
“我啊,一直想找个机会,认识您梁副县长,还有陈副县长,刚才那三杯酒,就是我的诚心。”
叶炳文说着话,将梁守刚手里的分酒器和酒盅抢了下来:“您说您,再陪着我喝三杯,算什么?”
“不是啊,炳文同志。”
副县长陈忠华在旁边就看热闹了。
梁守刚心里彻底没了底,很是拿捏不准地看向魏长民等人:“我说魏局长,这……炳文同志到底什么意思?今天这顿饭,要是这样搞,我不敢吃啊。”
“诶唷,梁副县长,今天在这里,就您和陈副县长是最大的领导,我们做下属的,表示表示喝点酒,您就不敢喝了?”
魏长民也苦笑着打趣道。
很显然。
在这场酒局之前,叶炳文和魏长民、马向远这三人应该已经达成了某些约定,所以,这酒局一开场就配合得很默契,直接将了梁守刚一军。
“不不不……”
梁守刚又不是傻子,这气氛明显不对。
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是冲着自己来的,缓缓坐下后,就开始审视众人,最后又将目光落到副县长陈忠华的脸上。
“诶,老陈,你这……真是来吃饭的?”
“梁副县长放心,今天请你们两位领导过来,肯定不是只陪一个。”
叶炳文这时跟着就走到了陈忠华的另一边,熟悉的分酒器和酒盅,熟悉的姿势和动作:“来吧,陈副县长,您也一样,三杯酒,我喝。”
话音一落,一杯酒就下了肚。
“诶诶,炳文同志,炳文同志。”
陈忠华慌忙伸手阻拦,可架不住叶炳文退后几步,边倒边喝,又是三杯下肚了。
都是五十多岁的茅台,这小酒盅一口至少也得有半两,叶炳文一共六盅喝下去,打底都得三两酒。
关键这酒喝得莫名其妙,彻底把两位副县长给架起来了,后面再谈什么聊什么,他们都完全处于了一种被动局面。
“诶呀,上当了啊,忠华。”
这场酒局,算是正式开场了。
双方的交情也随着六杯酒下肚,关系直接拉近。
梁守刚摆出一副恨不得捶胸顿足的懊悔模样,连连哭笑不得地道:“你说咱俩,参加的酒局也不算少了,怎么一上来被他们给压了一头,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啊?”
“大意了呗。”
陈忠华也是剩下一脸苦笑:“谁都知道炳文同志刚正不阿,眼里揉不得沙子,可谁能想到他这么人精一个。”
“好了好了!我就是想跟两位领导亲近亲近。”
暖场过后,叶炳文开始把话题引入正题,笑着道:“再说了,咱龙海县现在谁都知道换届在即,这老书记要退了,县长也要升了,以后我回龙海县,可都得看两位领导的脸色,您说,我怎么敢不亲近亲近?”
“这话可说大了。”
梁守刚吃了一口菜,连忙挥挥手:“党政一把手的任命,炳文你年轻可能不太清楚,但是魏局长知道,这哪是咱们龙海县说了算的,是要经过市人大组织程序拟定的。”
从赵春红倒台后,这几个月来,梁守刚也好,陈忠华也好,私下里可不少人都直接称他们为县长,副字早就拿了。
但这二人倒也没觉得有啥别扭,已经默默欣然接受了。
可今天面对叶炳文、魏长民这些,并不清楚来路的,他们打死都不敢吐露心声。
“梁副县长,陈副县长……”
这时。
魏长民开口了。
有些话、有些事一直绕弯子总不是个事,他作为局长,级别和年龄都比叶炳文合适,所以就放下筷子询问道。
“有件事儿,我一会想问两位领导。”
“长民你说。”
“赵春红还有个女儿,你们知道吧?”
“嗯,知道,叫……”
梁守刚如果思考的说了一半,陈忠华跟着接话道:“叫赵亚楠。”
“哦对,叫赵亚楠。”
“这个人你们知道现在在哪儿吗?”
魏长民顺着话茬道:“实不相瞒,杏林乡煤矿的案子虽然明面上结束了,赵春红一个人把能扛的都扛了下来,调查也终止了,但实际上,才刚刚开始。”
这话一出口,梁守刚、陈忠华两名副县长的脸色瞬间巨变。
前面说过,这二人跟魏长民、宋永盛一样,最早都是老县长带起来的。
后来老县长走了,赵春红当权,于是这二人就倒向了赵春红。
所以,他们跟赵春红有着多大的利益往来,又有着多好的交情,这里面就不得而知了。
叶炳文、魏长民今天虽然目的是拉拢这两位副县长,但可不是光给好处,那样子就是卑微的求人,人家根本不会搭理。
因此,要适当的上眼药,要提一下他们的软肋禁忌,才能方便拿住接下来的主动权。
“这个……还真不清楚。”
梁守刚反应稍微快一些,惶惶了下,强装自然的愣神道:“赵春红的性质那么恶劣,就等着党纪国法的严判,跟他们家的人,谁还敢去接触?”
“是啊,魏局长。”
陈忠华这才跟着附和着说了句,并顺势看向叶炳文:“诶对了,炳文同志,你这次从江宁回来,跟这案子有关系?”
其实江宁发生的事情,也就是市委书记儿子梁成祥的自杀,已经传遍全市各县,早就不是秘密。
包括这二位副县长也知道,但他们还没傻到去提这事,所以就假装什么都不清楚的去反问叶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