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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初冬，凤阳、沐阳、浔阳地界，进入了终日阴天下雨的季节。晴朗日空变得罕见。
天一凉或是灰暗，人便容易睡懒觉。墨凝自出生越起，一直坚信这条理论、保有这个习惯。加上一般也没人管她，她便索性睡个够。
这日醒的尚早，才下地洗漱，便见阿清已经穿戴整齐，自窗前略过。
没错，在赵家扶风轩，两个人还是分房睡。
这几日，墨凝每次醒来，都不见阿清人在家中。今日刚好碰见他出门。
“打扮这么好看，是要去干什么？”墨凝也不知是问桃红和流芳，还是自言自语。
“不知道阿清少爷最近忙何事。总之是天天的往外跑。问了小喜，小喜也不说。”桃红应着，将一瓶西洋的雪肤膏递过来。墨凝闻了闻，皱了皱眉头，摇摇手表示不喜欢。
“上午出去，下午回来，见天的，有什么事可忙呢？再说他在外面又没什么事业……”墨凝边往脸上擦着玫瑰水边说。
“小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流芳快嘴道。
“反正小姐，也很久没去福玉号了。”桃红也附和道。
说的是。自打阿清定下了每日两个时辰外出的无理要求，墨凝就未怎么去过铺子。有事也都是几个掌柜和闫林玄打理。但是现在她是回娘家住，应该不受这两个时辰限制了吧。
想着，她打定主意，令桃红更衣，流芳快去冲一杯蜂蜜水，她喝上便走。
出了门子，远远见到阿清已走到集香园，正往正院里进。墨凝稳了稳脚步，才要跟上去，便被一同来的流芳拉进了一边的树丛。墨凝才要说话，流芳“嘘”了一声，指了指前面。墨凝透过树丛看去，见是赵浔带着坠儿，也正向正院走。
“跟着。”墨凝轻声道。
墨凝本以为，赵浔这是要进正院福寿堂，找老太太撒个娇请个安什么的。但直到看着她经过了福寿堂、和昀居、朝晖堂依然过门不入时，墨凝的心陡地一跳：她这路线，该不会是和阿清一起出去吧？
墨凝更加小心，拉着流芳蹑手蹑脚地跟上去。
果不其然，阿清在车马房提了马车后出了门，但在门外，却是等赵浔一起上了马车才驱车前进。
墨凝一把抓来垂花门守门的小厮：“赵浔小姐，这几日是不是也上午出去，下午回来？”
小厮倒是诚实：“回大小姐，是。基本是和闫家姑爷一起出入。”
墨凝啧啧两声：“你真是个好仆人。我没问，你都知道怎么答！”
小厮嘿嘿干笑，低着头不知该作何回答。别以为他听不出，墨凝的夸赞里夹着怒意。
墨凝哼了一声，跺着脚朝着车马房去了。去了才知，阿清提走的，便是他们来时所乘的闫家的马车。而赵家此时，没有多余马车了。
“没有马车，给我马！！”墨凝恨道。
流芳苦了脸：“啊？大小姐，我可不会骑马……”
“我也不太会。”墨凝答道。她在前世骑过一次马，因为有马场训练员跟着，马儿倒也听话，步伐稳健，不曾有过意外。可眼下呢？
赵家会骑马的人不多，赵温黎是技术比较好的一个。而所有马匹中，也属赵温黎的这匹白马体格好，一看就是个长途健将。
“我就这个。你挑一个。”墨凝对流芳道。
“大小姐……我、我走着，行么？”流芳脸上汗都要下来了。
墨凝顿了顿，点点头：“也行，反正我也是骑不快。”
墨凝骑在马背上，稳稳当当地缓步前行。好在阿清的马车也不快。两人保持着稳定的距离，一起移动着。墨凝骑着马视线高，正好能看清楚马车的动向，若有人自车上伸出手或脑袋，墨凝便会立即俯身在马背上，躲避马车上的视线。
“哼，这俩人，干什么去！”墨凝咬牙道。
“大小姐，许是赵浔小姐顺便搭车？”流芳猜测。
“走了这么远了，赵浔还不下车！这哪是搭车！”墨凝咬着牙，夹紧马肚子，一步不离地跟着。
转眼，便从居住区到了市井。汐水河两岸，商铺摊贩密布，繁华喧闹。马车则一步未停，直至行过墨凝的福隆号汐畔店，再向前走了一里路，过了二号拱桥，去了河岸对面。
“奇怪，河岸对面有什么地方可去？”墨凝自言自语道，驱马转了个弯。才要踏上桥头，见马车停了，她便赶紧拉住缰绳，调转方向下了桥。
“大小姐，怎么不走了？”流芳边说，边伸手扶墨凝下马。
“他们车停了。流芳，我想起来了，对面好像也有一家福隆号。凤阳共十一家福隆号，给了我四家，对面那个，应该就是另外七家之一。奇怪，阿清去那里做什么？有什么需要，直接到我这里不就好了？”墨凝下马站稳，神情却充满不解，翘首像河对岸的商事眺望。
“大小姐，这里看不见！”流芳也跟着看。
墨凝转头看了看旁边的茶楼，来了主意：“走。”
二人至茶楼二层，寻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壶茶，坐了下来。这里，刚刚好看到那家福隆号的店门。
这家店生意也还行，店客不说门庭若市，也是一直有人进出。但是，等了个四五盏茶的工夫了，也不见阿清和赵浔出来。墨凝越来越急躁，茶也不再慢慢品，而是一口一口喝得急。
“大小姐，”流芳看出了墨凝的躁动，主动请缨，“我去看看。”
“你去？”墨凝重复道。
“店里可能知道你是赵家大小姐，但不见得认得我！你放心，我在门口瞧着，若是阿清少爷和赵浔小姐在前堂，我就不进去。若不在，我就进去。”
墨凝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流芳得了许，利落地起身，蹬蹬噔地下了楼去。
眨眼，墨凝就见流芳出了茶楼的门走到了大街上，左看右看无行车马匹，便一路小跑上了拱桥，过了桥没多久，便走到了那家店铺窗根下。流芳缩头缩脑地看了看，仿佛店里没见着阿清和赵浔，便抬脚进了屋。
可还不待墨凝饮尽手中这盏茶，就见流芳慌里慌张地跑出来，溜进拐角的巷子躲了起来。没一会儿，便见阿清与赵浔二人面对面说笑着出了门。阿清伸手指引，赵浔便随着向前走。乍见，还道二人是相交至深的知己；若是拉上手，都可以叫情侣了。
流芳见那二人走出一段距离了，这才跟了上去。待那二人行过拱桥，流芳在桥这头便站住脚，向着墨凝所在的茶楼猛地招手。墨凝会意，赶紧地结账下楼。
下来楼时，流芳刚好小跑到茶楼前，见墨凝出来，拉上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向前走去。
“怎么回事？”墨凝问。
“小姐呀，这赵浔，那真是照着葫芦画瓢一样地学你呀！那间店铺，是老爷和太太做主给了她的，她竟也请阿清少爷共同经营了！”流芳一脸愤然。
“她请阿清？”墨凝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正是！谈妥了！你没看见店里那丫鬟，那一脸假笑，提起阿清少爷那得意劲儿，真是跟赵浔小姐一个样子！”流芳说着啐了句，探了探前头，道，“快，大小姐，他二人去了盛丰阁。”
好啊，赵家什么时候给了赵浔一个店铺？给就给了，阿清居然也掺和进来了，还带着赵浔来盛丰阁吃饭？墨凝牙咬的咯咯响，不等流芳说，便气冲冲地向盛丰阁走去。
刚进了盛丰阁的门，盛丰阁掌柜便迎了上来：“哎呀，贵客到！这不是赵——”
墨凝挥手示意他噤声，暗暗塞了一块银子给掌柜：“掌柜别说话，我且问你，刚才进来那一男一女，你可认得？”
掌柜一听这话，呵呵一笑，大底知道墨凝的来意，低声道：“这您看，旁的不认得，赵家姑爷能不认得？”
“那女的不认识？”墨凝问。
掌柜皱皱眉：“不太知道，没怎么见过，不过看衣着装扮，也不像平常人家。”说着，心下嘀咕：听说这闫家傻公子也好了，才好了便被少奶奶跟上了，莫不是来捉奸的？
“哼！”墨凝冷眼看着楼上，“那两人去哪了？”
“楼上，楼上雅间。”掌柜一笑。
“行，给我照着，在旁边安排个！”墨凝说着，就往楼上走。
掌柜冲店小二使了个眼色，店小二麻利的跟了上去。
经着指引，墨凝和流芳走到了走廊最里间。墨凝站住看了看，指了指旁边那间，低声道：“闫家公子，是在这？”
小二嘿嘿一笑，摇了摇头。
“那在哪？”墨凝问。
小二转了个身，指了指对面。
流芳立刻柳眉倒竖：“我说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要旁边那间吗？”
小二一脸为难：“大小姐，你看，旁边不是有人了……”
“就这。”墨凝说着，递上银子，“甭上菜，来壶茶就得。”
“得嘞！”小二领命，转身离去。
墨凝回身瞅了眼对面雅间，哼了一声，先进了房。二人坐定没一会儿，茶就上来了。
“我说小姐，你还没喝够呀？”流芳看着一壶茶上来，这刚才在桥边的茶楼，墨凝可都喝了大半壶了。
“不喝茶，我吃饭？吃不下！”墨凝没好气地说。等小二走出去，她便跟到门边，贴着耳朵仔细听，却根本听不到对面的声音。她见门口没动静，便开了门，张望了一番，蹑手蹑脚地向对面走去。
“大小姐！”流芳一边低呼，一边跟了过去。
二人在对面雅间的门边听了一会儿，又绕过窗根下的案台，到另一头猫着偷听。正听着，楼梯传来脚步声，料是店家上菜来了。墨凝和流芳赶紧起身蹿到墙根下站定，假模假样地点评墙上一幅山水画。待上完菜，二人齐刷刷地掉个身，又趴到窗根下，未料动作过猛，差点将案上的古董花瓶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