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席与右席的争锋相对,致使大殿内的气氛随一落千丈,异常沉重。
乔·塞缪尔的心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这股沉重的情绪如同铁链般束缚着他,让他在风暴中无法挣脱。
“乔·塞缪尔骑士。”
高台之上传来一道空洞且苍老的声音。
这声音在乔·塞缪尔耳中犹如圣音,将他从凝固、紧张的情绪中捞了出来。
他浑身浸满了汗渍,慌慌抬头望向卜尼法八世,神情敬畏地道:“教皇冕下!”
“你觉得……”
乔·塞缪尔表情一僵,他预料到卜尼法八世后半句所带来的后果。
“……神的仆人该从查戈斯群岛撤回吗?”
左席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天蓝色的眸光划过暗淡之色。
卜尼法八世老了。
灰白的枯发即使在三重冠的衬托下,仍然不复光华。
他的疯狂全都刻在满脸的褶皱中,在西方光明之地毫不掩饰,向全世界展示自己狂傲的野心。
等不及了。
卜尼法八世老了。
尚未验证神降的虚伪,他便迫不及待地展示獠牙。
他要在死亡降临之前,先一步成为人世间的神灵,求得长生不死。
但是,卜尼法八世非常愚蠢,再也不是初登教皇之位时的圣者。
他惧怕黑暗、惧怕死亡,甚至惧怕投入主的怀抱,回到神国。
左席认为卜尼法八世的改变,愚蠢形象的根源来自高卢国。
毕竟,卜尼法八世被人从教堂中强行掳去,在高卢国关押了三天的小黑屋。
那位胆大的国王竟敢对卜尼法八世用刑,皮肉之苦、精神痛苦加诸一位教皇身上,是莫大的耻辱!
即卜尼法八世被拯救的那刻,他遭逢劫难性格大变,喜怒无常。
在他回到圣彼得大教堂,并没有第一时间责难,而是将所有人全都轰出了大殿。
独自一人跪在十字架下枯坐一夜。
迎着晨曦,卜尼法八世走出大殿,犹如枯树皮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哀乐。
他环视一圈守在殿外的神职人员,该在的都在。
卜尼法八世就地召开会议,强行推动教宗改革,分裂出新约十二使徒。
旧约无力回天,他们背负着教皇被掳的罪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大权旁落。
在卜尼法八世的支持下,新约十二使徒强硬推行《女巫之槌》,大肆抓捕、杀害修行者。
虽然清洗了信仰之地大部分的异端,在一定程度上壮大了教宗的实力。
同时也埋下了许多令人头疼的隐患,各地的教堂总会在夜里迎来狼人、吸血鬼、哥布林等等异种的光顾。
使神职人员无时无刻不在绷直着神经,预防着夜晚中蕴藏的危险。
还有……倭国的新神。
左席想到此处,他不禁升起一股恼怒,转动着小拇指的红宝石,看向右席。
右席漫不经心的剔着手指甲,桌下时不时传来细碎的撞击声。
参会的长老们都知道,这是右席的癖好,双腿交叉,右腿压在左腿上,晃动着右脚上的红色高跟鞋。
半搭在前脚掌上的红色高跟鞋,在她的晃动下会撞击到后脚掌,反弹的力使细高跟碰到桌面。
咚——
左席敛去情绪,偏过头看向乔·塞缪尔,眼神中饱含着鼓励。
乔·塞缪尔连连吞咽口水,他收到左席的示意之后,干痛的喉咙发出声音。
“教皇冕下,我认为查戈斯群岛并不值得我们付出,应及时——”
“乔·塞缪尔骑士!”
右席霍然挺直腰杆,桌下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咚”。
乔·塞缪尔戛然而止,他如临大敌的抿紧嘴巴。
只听右席声音冰冷地质问道:“你身为一名骑士团的圣骑士,难道已经忘记了属于骑士崇高的荣誉了吗?”
右席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眼眸中充斥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之色,
她缓缓站起身,“在异端的挑衅、侮辱面前,你更应该时刻铭记并扞卫独属于骑士的无上荣誉!”
“而不是避战!!!”
“骑士团怎就出了一个懦夫、胆小鬼,难道骑士没有审核标准吗?”
右席原本点到即止,秉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向旧约泼脏水。
当她瞥见卜尼法八世的右手轻轻敲击座椅,便借机发难,将骑士团牵扯进来。
有卜尼法八世的支持,她相信左席会在骑士团与查戈斯群岛做个抉择。
毕竟,骑士团不在卜尼法八世手中,一直以来都是他的心病。
不管是小黑屋事件之前,还是现在,卜尼法八世不止一次试图掌控骑士团。
而当羔羊出现大殿上时,卜尼法八世自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度出手。
左席当即神色一暗,他没想到卜尼法八世会这般急切,而且会如此相信神降。
在场的人虽是教宗的核心所在,实际上没有几个人真正信仰上帝。
教宗为了避戒律,享受人间富贵,早就有一套延续已久的方法流传。
因此,真正的信徒根本坐不上长老之位,更遑论教皇。
当他们攀登上高位之际,便会被骨感的现实、畸形的冰冷击碎信仰。
在三观尽碎的红线上徘徊。
要么一蹶不振,守在偏远地区的教堂里,做一名普通的牧师。
或者合流同污,融入骄奢淫逸的杂交生活。
一个不信仰上帝的伪信徒却对神降深信不疑。
这无疑是非常、非常愚蠢的行为!
但是。
旧约如今唯一的倚仗便是骑士团,怎肯拱手相让。
即便新约势大,左席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
他本就瞧不起右席,意有所指地反击道:“骑士的审核轮不到一个科林斯女郎指手画脚。”
左席看向乔·塞缪尔,语气铿锵:“乔·塞缪尔骑士,你有忘记骑士的荣誉吗?”
“没有!”乔·塞缪尔怒吼道:“我时刻谨记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灵魂!”
随着怒意倾泻而出,他不再保持单膝下跪的姿势,缓缓站起身,右手握拳重重砸在左胸口上。
甲胄传出闷声,他肃穆道:“强敌当前,不畏不惧,果敢忠义,无愧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