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她是谁?
朔宁王虚眯着眼看着那除去妆掩的刺客,心下狠松一口气,扭转脸色望向刚刚才坐下心有余悸的二哥。
太子接过三弟弟眼神顿愣一霎,不可思议再次起身凑上前。
安歌?
不不!太子长嘶一口气,猫下腰来再凑近几许,捎带用脚踢在那人腰间,是个女人!是安歌的胞妹!!
安歌?朔宁王长长匀出一口气,将疑惑颜色收敛至避嫌,即刻命人速速退下,猛退几步,似是等着太子发话。
嗐!
太子涨红脸恨恨,甩着袖子气急败坏,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老三在退两步道侧目识趣:“我今日不曾来,也不曾见过什么刺客。此番秦丰无事,朝中应该也没什么多的事来奏。”
嘶——
太子抬眼,“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太子不想说,弟弟就不知道。”朔宁王一贯的冷冽扭身“太子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弟弟先走一步。”
朔宁王挥手,命家丁速速将秦丰搬离,姗姗来迟的老疾医对着已然只剩出气未有进气的秦丰细细摸脉查看一番,正色至周遭遍地花海,缓缓禀告“是花廯。这位大人卫气不足,受风邪作怪,速速脱离花粉,服用些玉屏风散暂时顺些气。若是还未有转缓,恐怕,就得另寻高明。”
从来为军情奔命,今日却是为了归家,朔宁王今日策马频次都快出许多倍,硬生生将收了街的大路掀弄得人仰马翻。卿婷楼里烛火黯淡,朔宁王憋闷的一肚子火快速闯入。
殿下!殿下!娘子在沐浴!优璇急追也赶不上他的大步流星。
掀帘而入,那屏风里根本空无人影,优璇见他已然进了去,跟也不是,只得垂头倒步退了出来。朔宁王恨恨捏拳缓步靠近浴斛的氤氲缭绕。
木心屏息许久,晃开长发从水中缓缓露头,才刚睁眼,只见一只手莫名探来猛掐住脖颈,根本不容自己换气,便被牢牢摁回水里。
望着挣扎飞溅的水花,朔宁王偏头躲开,咬牙“你只当盖得住从前的味道,本王闻不出你新洗掉的吗?”
木心的挣扎陡然停止,认命般浸于满桶的花脂香水。朔宁王察觉她求死之心,怒意更甚,拢紧手指扣紧她锁骨间将她拖出水来。待她刚刚上气,便五指插进她湿热长发拽于浴斛边围暴怒凑近“我说呢?本王好容易狠下的心,许你走,你不肯!原是等今日的吧?你想干什么?你说!你究竟要干什么!!!”
“杀……我要杀了他!”木心红着眼直着嗓子却又刻意压低声音“我……我要亲手宰了他!”
朔宁王错愕一霎,即便她杀人,亦是但求自保,时时避谈。从未如今日一般坦露杀机,木心费力侧目冷哼“我知道秦家跟您是同一个阵营,可秦丰的命,你管不了了。”
没错,秦丰想安稳站起来回家,只有送进青囊别坊。在软香楼里的一击不中,他便知晓苏木心的盘算。
头皮痛意更甚,木心不由自主后仰,重重撞在浴斛的木壁却不甘示弱“我要杀他,今生恐怕只等得这一次机会,你现在杀我偿命无妨,从此天下医者,皆是秦家的敌人。”
朔宁王力道虽重却毫无杀气,木心自然知晓,她从水中举起赤裸半臂“隔壁的小书库里,最外层第四本。”
待他取书回来,木心已从匆匆将轻薄内衫罩上湿透的身子,显露出姣好身形。顾不得哗哗滴水的长发,她又胡乱系上外衣,却被湿重黑发再次打湿,在温色烛火里越加显露暗昧曲线。木心赤足,一步一滑接过他手里书册,蹙眉靠近灯台,小心裁开一页,将内里一张折得四四方方的薄片打开。朔宁王定睛,纸上似用木炭画出几缕妖冶曲线,费力辨认,似是一株花木。
木心见着那花,犹如见着仇敌,拼命收敛一番才低声“秋月白。”
十几年前的仙草阁还在月邛湾的密林中,那时候仙草阁没有药铺,若遇到外来人求药,需交代用处,再按仙草阁的要求来换。有一日这秦丰带着人去密林,用十箱子黄金去跟我师父求一株没解药的毒草。
他想干什么?
“权利。”木心好笑轻吐,侧目“您以为如何?”
他就跟我师父说了这两个字,他当时已经是武安的藩王了,我师父自然是不同意的。苏木蹙眉,就像陷入了痛苦的漩涡里:他见我师父软硬不吃,当夜竟真的一把火烧了林子,我那时年纪尚幼不懂害怕,冲进苗园里抢苗,师父顾着救我,没防着那贼人,偷走了师父的秋月白,秋月白是师父新育出来想解虫毒的,没曾想还没制出解药便让他当毒药抢了去。
这样的事情,你医家不是司空见惯吗?朔宁王漠然冷讽,不知是讽她还是讽这世人。
木心早已见惯了他逃避时的冷冽,缓缓开口:“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说的,你能信多少,但我以性命起誓,绝无半字虚言。”
秦丰扭头便拿秋月白当做礼物送给南荣王。没过多久,那南荣小国开遍了秋月白,他们用秋月白的花枝做毒冷萃在武器上。
南荣祸乱?朔宁王虚眯着眼,那一年的淮南兵当真是吃了大亏,不到半月丢了七座城池。
苏木心缓步凑近他面前“朔宁殿下那时北地激战,一定想不到,淮南连丢七座城池的主帅为何现在还能好好地活着。你们朝中当真无人可用到如此地步了吗?”
她的冷笑好似吃人的诡魅,瞪圆的眼珠近乎夺眶,她的鼻尖凑近细嗅着他随时可能改变的呼吸节奏:“因为两国君主早有协议,以七座城池,换一头食骨瑞兽。所有战死的将士,都将尸身献祭”
“从那以后我师父身体变开始变坏了,我知道,是他的信念开始崩塌了”木心低头喃喃道“仙草阁不问政事,不入江湖,不站门派,才能历届历代遗世独立,仙草阁弟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医者,只救人,不杀人。”
想着大概是真的触着她的伤心事,朔宁王竟有一时语塞,正想着却见木心突然目光灼灼的抬头一字一顿的狠狠吐出几个字“可我例外”。她目露凶光眼神坚定的道“同活在这世间,谁能真的置身事外?仁心医术,救不了这世间万物。我救人,也杀人。”
只短短几句话,像重锤一样直直的砸进王爷心头:为了活着,自己装愚做痴这么些年,是如何煎熬痛苦,韬光养晦蛰伏而出是他选的路,木心那双眼睛背后的坚定和苦楚,他再清楚不过了。
“扶弱就要锄强,能强大的活着才能救更多的人”木心轻叹道,像是说给师傅,也像说给自己。
“秦丰现在不能死。”朔宁王收回眼色,低沉警告。说罢将地契轻缓摁在妆奁案几上“他的命且记着,往后再议。”
“我今日放过他……”木心斜目怒视,咬牙“今生都寻不见下一次机会了。我绝对不可能,让他活着走出洛阳。”
朔宁王不可思议微伏身子直视她的恨意:“秦家此刻若有动乱,高兴的是南荣,受罪的,可是百姓。你要想清楚,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春耕正好,百姓企足翘首,南北安定有多重要你最是清楚。南部与北郡若是一同动乱,那才是真真的天下大乱。”他莫名其妙的讽意触怒着木心原本就憋炸的情绪“你此刻的胸怀天下呢?侠肝义胆呢?仇恨加身,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吗?”
“百姓的命是命,我师父的便算了?那些受辱的将士也算了?”木心冰裂冷意,竟泛出冷笑“只因为他们已经死了,那些命便不作数了?还是朔宁殿下,根本就是害怕自己朝中难得的同盟就这么垮下去……”
朔宁王见她眼中疯魔,已知道理是无处可寻,换了脸色警告“你若杀秦丰,本王便用你的仙草阁来填这个窟窿。你尽可以试试,试试本王查不查得见青囊红杏的源头,查不查得你们辛勤栽培的医者药家。”
好!木心右掌猛然拍在桌子上,不甘示弱瞪圆眼睛“让奸臣贼子纵容着毫无作为的朝廷,那便一起死罢!”
啪的一声,耳光清亮干脆,木心湿滑长发随着脸部的侧摆甩出一道水痕,却让他觉得如热血似滚烫,灼得心脏生疼。
苏木心收敛眼色,拖着湿沉长袍散着发,极尽克制走过他的身边,独自打开浴房大门,用半湿的身体安静而缓慢走进了夜风中。朔宁王离开时亦能听见楼上悲绝的啜泣,延绵不绝,从幽深暗夜直通进他的灵魂深处。
书房里的顾北一语不发,直到鸡鸣才装模作样进出,看着他熬红眼睛故作不经意“后府守卫确实要重新细查,无论如何也不能如昨夜一般毫无动静,出入如此不着痕迹,亦不是增派人手能解决的了。”
朔宁王心浮气躁扔了笔,头痛欲裂。从前青月在宫中,亦能来去自由。再想到她来去也罢,竟能将一整座仙草阁从人间隐去,怎可能是增加几个饭桶就能看得住的?!她要救的没救回来,如今她想杀的,想来也难拦得住。如此思量强撑一阵“南荣王最近在干嘛?”
南荣?顾北惊诧一阵“秦丰不过是花粉引了风疹而已,又不是死了。”话音刚落便回神传出惊恐眼色,又被南弦莫名顶了回去。
“秦丰在一帖药下肚儿就好了,这会子都回酒馆了。我们的人亲眼见着呢,活蹦乱跳的!临了还给了青囊好大一笔赏。”
话音才落,另一个报信的门仆匆匆而来“秦家大人听闻圣上和殿下不日便得启程避暑之地,今日特来辞行,还带了许多赔礼。”
“殿下还在休息,不见!”顾北拦阻,授意眼色“还有,教他把东西带回去,别招惹王妃心烦。请秦大人早些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