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们听捕头发话了,又看了看立在晁千代身前的徐守光,只见徐守光手里唐刀明晃晃,纷纷心里发怵,没一个敢上前的。捕头见状,骂了一嘴:“没用的废物!”而后看了一眼被徐守光斩断的铁链,指头粗细的铁链被眼前这家伙一刀利落斩成两段,断口整齐。
捕快不愧是办了多年案子的,立马得出两个结论,一是眼前这家伙手中那把唐刀不是凡品,削铁如泥;二是这家伙本身功夫了得,自己必然不是对手。于是捕头喉结滚动了下,咽下一口唾沫,但声音还是颇有气势地说道:“你这可不是寻衅滋事,而是公然抗法了,这可是大罪,你可想清楚了...”
话没说完,徐守光往前走了一步,这下可把那捕头惊得立马向后退了三步,手掌钢刀也立马拔出护在胸前。捕快们更是一下子能找掩体的找掩体,找不到掩体的便贴墙站。
“官爷莫慌,在下也并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只是这事儿既然找上来了,咱也不能任凭着他人陷害...”徐守光说着,狠狠瞪了一眼冯三。冯三立马吓得藏到捕头的身后去了,而捕头也生怕一会徐守光找冯三算账会连累到自己,一把将冯三揪了出来,而后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倒在地上。
冯三哎哟叫唤了一声,而后赶紧要爬起来,忽然他扫见手撑着的地方似有一点殷红,再仔细看去,却是一排浅浅的血脚印,而那血脚印的方向,竟直直指向西厢房窗边。
而此时,冯三视野中却又多了一双脚,原来是徐守光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冯三抬起头来,看着徐守光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唐刀,心中瞬间乱作一团,赶忙指着地上的血脚印大声嚷嚷道:“朗朗乾坤,大丈夫岂能因畏死而枉顾正义!分明就是你家婆娘杀了人,这地上还有她留下的血脚印呢!”
喊完之后,冯三依旧紧闭双眼,咬紧牙关,他怕见血,只是希望这徐守光动手时能利索点,别让他多受罪。
可他等了半天,身上也没觉得哪里疼,于是睁眼一瞧,脑袋也还在肩膀上,胸口也没被开个大口子。只是徐守光却蹲了下来,仔细地看着这一排血脚印。
徐守光顺着血脚印一路蹲着瞧了过去,果然这血脚印一直延伸到了晁千代所住那隔间的窗子下,窗子下脚印有些凌乱,而后便再也找不到其他痕迹了。
老杨夫妇显然听到这边众人对话,连忙过来,还真就瞧见地上的血脚印的了。妇人当场便昏了过去,而老杨则对着晁千代怒吼道:“天杀的贼妇!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了,竟如此残忍害我宝儿,我跟你拼了!”说罢便对着晁千代扑了过来。
“这脚印不是我的!”晁千代一个闪身躲开了老杨,而后一脚将他踹开。老杨毕竟是个普通人,挨了晁千代一脚,竟也晕了过去。
捕头一见这阵仗,当街行凶呀!这再不管自己这差事怕是也保不住了,于是赶忙令捕快们上去抓晁千代。晁千代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几个拳脚就撩翻了上来的捕快,大声重复道:“这脚印不是我的!”
“这血脚印尺码小,一看就是女人的脚,还敢抵赖!”捕头大喝道。紧接着他一挥手,还站着的四五个捕快齐齐一拥而上,就要把晁千代给拿住。
而这时,一阵疾风掠过,只见徐守光冲入人群中,三拳两脚将那些捕快全部揍翻在地,捕快们个个疼得在地上只打滚,没一个还能起来的。而后徐守光一步上前,站在了捕头跟前。
捕头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想背后却一下贴到了墙上,见退无可退了,捕头慌忙道:“你...你...你别乱来啊!”
徐守光并没有动手,反而是把唐刀收入刀鞘,双手抱拳对捕头道:“官爷,这凶案在下愿以性命担保,绝不是晁姑娘所为!”
捕头一见徐守光如此说,也便顺坡下驴,露出一脸为难神色道:“我老刑也不相信这位姑娘是凶手,但目前所有线索都指向她,我也属实不好办呐...”
徐守光见这刑捕头软硬就是不松口,便索性又将那唐刀抽了出来。刑捕头见了,赶忙摆手道:“少侠莫急,少侠莫急!在下意思是,我等必然全力缉凶,但在抓到凶手前,还得请晁姑娘先去班房...不,驿站小住一段时间...”
刑捕头说着,又偷偷抬眼皮瞄了一眼徐守光,见他把刀又塞回刀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徐守光回头与晁千代耳语两句,而后转过身来,看着刑捕头道:“去驿站可以,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少侠请说,只要我老邢做得到,莫说两个了,二十个都行啊!”刑捕头不管徐守光提啥,先答应了再说。
“不用你二十个,就两个就行。一是晁姑娘在驿站中,你们得好吃好喝的供着,若是我见她饿着或是伤着了,必然掀翻你整个衙门!”徐守光竖起食指说道。
“那是自然,我等必然奉晁姑娘为上宾,尽心竭力伺候!”刑捕头拍着胸脯答应了。
见刑捕头答应,徐守光又竖起一根指头道:“二是我也要一同查案,这凶手把脚印留下,明显是想嫁祸,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恶毒!”
“这...”刑捕头有些犹豫。徐守光见状,右手又往刀把上摸。
“这好说,有少侠加入,我老邢也是求之不得啊,只是恐辛苦少侠了...”刑捕头眼尖,脑子也活络,急忙改口道。
诸事谈妥,晁千代便跟着两捕快往驿站去了。徐守光本来也要跟去看看,但又怕自己若是离开了,万一错过了关键性的线索,那这案子就难水落石出了。于是徐守光只是送到了院子口,便又转身往院子中走去。只是才一转身,他便在门口围着的一群人中看到了一人,这人衣着破烂,脸型消瘦,披头散发,满脸胡子拉碴,正是那王教头。
徐守光心想着这王教头也是住那西厢房的,便打算问问,看能不能问出点啥来。可这王教头见他看过来,却仿佛跟不认识似的,转身便钻入了人堆中。徐守光一瞧王教头这般,顿时觉得这家伙可疑,便连忙追上去,可这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人太多,徐守光好不容易从那人群中挤了出去,可这时哪里还有那王教头的影子。
徐守光又四下找了找,却也没瞧见王教头,于是便只好往回走,正拐过一个巷子口,却看见那老杨家的丫头招娣正两手抱膝,靠着墙蹲坐在地上哭。徐守光知晓这小丫头刚刚死了弟弟,自然是伤心,于是便走过去蹲在她身前安慰道:“招娣,别伤心了,叔叔带你回家去找阿爷和娘亲...”
可这徐守光话还没说完,那叫招娣的小丫头却一下推开了徐守光,而后站起身往巷子中跑去,一下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哎,这丫头也是可怜,她阿爷老杨不疼她,只疼弟弟,如今弟弟死了,老杨要见到她,还不知道会怎样把气撒到她头上呢...”
不多时,徐守光便回到了院中,此时老杨和杨嫂都还没醒,一众捕快也正在各房间中来来回回,翻箱倒柜,线索找没找到不知道,但东西是没少拿。
有了方才那一出,倒是再没人拦着徐守光了。徐守光走到那草席前,把草席掀开一瞧,不禁也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杨宝儿躺在地上,腹部不知被什么开了个大口子,里面的肠子都没了,只留下一滩干涸了的血迹,在地上凝了厚厚一层。
徐守光蹲下身子,仔细地查看杨宝儿的尸体。经过一番仔细检查后,他发现杨宝儿不见的不只是肠子,心肝脾肺肾也都不见了,换句话说,这杨宝儿被掏成了一具空壳。而从留在尸体中仅剩的少量残余肠子来看,这断口参差不齐,不似刀割,却像是直接用牙齿咬断的。
徐守光又伸手往杨宝儿尸体的颅骨后方摸去,骨头都没有断裂;再看向脖颈,也没有掐痕。徐守光低头思考:“这浑身上下只有腹部一处伤,肚子里被掏空了,但夜晚又没听到孩子哭声,也没有惊醒孩子父母...”
想了一阵,硬是没想明白,徐守光只好再去别处看看。他想到方才在院外人群中瞧见那鬼鬼祟祟的王教头,对,去查查王教头住的地方。
于是徐守光便来到了王教头住的那小隔间。徐守光将这小隔间里里外外仔细搜了一遍,这小隔间里除了一张床,其他啥也没有。不过那隔间中墙上被封死的窗子,倒是引起了徐守光的注意。从屋外看去,那窗子早已坏掉,大概是老杨也不愿意修,便索性用几块大木板子把整个窗子草草给封了起来。
徐守光试着用手轻轻掰了下封窗的木板,这木板的一边竟然嘎吱一下翘了起来。徐守光看向翘起的那头,只见木板上的铁帽钉还在,只是窗框上的孔洞却好似被动过手脚,变得大了许多,这钉子自然是钉不牢的。
徐守光又接连试着去掰了其他的几块木板,都是如此。徐守光赶忙跑到屋外那坏掉的窗下一瞧,果然,窗下也有好多杂乱的脚印。
“看来,这王教头要出来,也不用走门啊...”徐守光自言自语道,而后,他马上喊来刑捕头,把这发现跟他说了一遍。邢捕头也试着掰了掰窗上钉着的木板,果然如徐守光所言。
邢捕头赶忙让手下几个捕快去带王教头来问话,可捕快去了许久,硬是没找到那王教头。
“该不会是畏罪潜逃了吧...”邢捕头对徐守光说道。
徐守光没回答,他跟那王都头一句话都没说过,自然不了解。他思索了阵,便对邢捕头说:“官爷,麻烦带那冯三来,在下有话要问他...”
“哎,我看那书生体弱,少侠一会可得收着点手啊...”邢捕头提醒道。
“...谁说我要揍他了,我是真有话要问他!”徐守光急了。
“哦,哦...你俩听见了,还不快把那冯三带过来!”邢捕头对一旁偷笑的两个小捕快吼道。
很快,冯三便被倆小捕快带了过来。他看见徐守光,瞬间紧张起来。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跟你说,这大唐可是有法度的!对吧,邢捕头...”冯三赶忙看向邢捕头。可谁知这邢捕头却用大拇指指了指徐守光,有些戏谑地对着冯三说道:“别看我,现在我听他的...”
冯三听罢,一下瘫坐在地上,但随即,他马上改换了一种语气对着徐守光说道:“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说这就是个误会...你信吗...”
“我信你大爷...别贫嘴,我有正事要问你!”徐守光直接打断了冯三的话。
“什...什么事?”冯三疑惑问道。
“跟我说说那个王教头的来路。”徐守光也不废话,直接问道。
听徐守光问其他人,冯三这才松了一个气,而后他便又用他往常聊八卦时的口吻道:“哦,你说这王教头呀...这王都头原本也是江陵府本地人,家中妻子难产死了,只留了个儿子给他。只是他命不好,没几年,儿子也被拍花子拐走了。自那后,这王教头便辞了教头的活儿,专心找儿子。只是他这找了几年,开销不小,家中宅子也给卖了,这王教头没辙,便搬到这老杨家隔的屋子中住了下来。”
“那这王教头平日里都跟什么人来往?”徐守光接着问道。
“就他那性格,你又不是没见过,都是独来独往。”
“那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这我可不知道了,我是读书人,一心只读圣贤书,平日里也不好去打听别人家的事...”冯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