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守光听罢,站起身子来到那窗前,右手按住窗框猛地向外一推,顿时一股强风“呼”的一声从那窗口灌了进来,徐守光顿时被这股强风吹得向后退了好几步。然而他很快便稳住了身形,顶着强风又来到了窗边。
徐守光把脑袋探出窗子向下望去,顿时吓了他一激灵。原本高七层的海市酒楼此刻却仿佛是那擎天神柱一般,徐守光站在楼顶往下看去,窗外便是万丈深渊,脚下原本繁华的街巷里隐隐能够见得宛如蚂蚁大小的行人来来往往,街巷更外面便是那层层叠叠堆砌起来的皑皑白雾。
“要从这里跳下去...”徐守光不禁滚动喉结,艰难地咽下了一口口水。而这时,原本在托盘中卧着的白鹿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徐守光的身侧,它仰着头,望着徐守光催促道:“徐守光!你还在等什么,快跳下去呀!”
“...这未免也太高些了吧...”徐守光一阵犹豫。
“你怕什么!这本就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现在幻境之外,你的肉身正处于危险之中,你只有从这里跳下去,才能摆脱幻境,清醒过来!”小白语气显得十分焦急。
听小白这样说,徐守光一咬牙说道:“...好吧...死就死吧!暂且信你一回!”说罢,便抬腿将一只脚迈出了窗户。
徐守光深吸一口气,紧闭双眼,刚要往下跳,这时就听见身后晁千代带着哭腔的声音:“相公!你在做什么啊!快下来啊!”
徐守光连忙回头看过去,只见晁千代哭得梨花带雨的,一边用手巾擦拭眼角,一边哭着说道:“相公,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对吗?让你想不开的非要去寻死不可...”
徐守光见晁千代哭得伤心,连忙撤回脚来,要过去安慰晁千代。可在这时,身边的小白却阻止他道:“别过去!那是妖邪为了把你留在幻境中而幻化出来的,你不要理会她,赶紧从这里跳下去!”
“妖邪幻化而来...”徐守光听罢站定了脚步。
“你胡说!相公你千万不要相信它,它才是妖邪!它为了害你,特意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相公你要想想,我们自打成亲之后每日恩爱,相敬如宾,我又怎么会是妖邪幻化而来的呢...”
听晁千代如此说来,徐守光不禁开始回忆,他记起了二人拜堂当日情景;记起了在大殿上皇帝亲自点他为状元时的情景;记起了出相入仕,在朝堂上叱咤风云时的情景。这些都是如此真实,又怎么会是幻境呢!想到这里,徐守光便不再犹豫,毅然决然地向着晁千代走去。
“徐守光!你干什么!你不要相信她,她只是幻境,是妖邪幻化出来欺骗你的...”小白在徐守光身后大喊道。
“住口!休得胡言!”徐守光回过头怒斥道。小白被徐守光这么一吼,整个身形顿时虚幻起来,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才张开口,整个身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守光回过头来,扶起地上的晁千代,有些心疼地说着:“娘子,都怪我不好,信了妖邪的鬼话,让娘子受惊了!”
“无妨,无妨!只要相公你没事,妾身受点委屈也算不得什么...”晁千代轻轻靠在徐守光怀里,小声说道。
徐守光用手温柔地抚摸着晁千代的脸,她方才哭过,脸上还挂着泪痕,这让徐守光不免自责起来。他连忙把手伸向腰间,想取下手巾帮晁千代擦干脸上的泪痕。可他往腰间一摸,却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哎,这是什么...摸起来光光滑滑的,还有些冰冰凉的...”徐守光一时想不起腰间那物件是个啥,便低头向下看去,原来他手上摸着的是块玉佩。
徐守光那枚玉佩质地晶莹剔透,做工十分考究,心中不免在想:“这是哪来的...”
他想着想着,突然一个激灵,他记起来了!这玉佩是他娘亲杞王妃塞入他襁褓中的,是那老酒鬼徐知书到死都舍不得卖的!
他终于记起了一切,现实与虚构的记忆在他脑袋中交织在一起,他突然感到头一阵疼痛。
“啊!”徐守光捂着脑袋猛地蹲了下来。这可把晁千代吓坏了、
“相公,你没事吧!”晁千代关切地问道。
“头痛...头痛!”徐守光捂着脑袋不住的叫喊着。
“...这...这可怎么办啊...要不,我现在便带你去瞧郎中吧...”晁千代急得手足无措。
徐守光指了指桌案说道:“不必!这病早先就请郎中去看过,他给我开了几味药,就在那小木匣子里,劳烦娘子去帮我拿过来...”
“哦...”晁千代应了一声,便朝着那桌案走去,待到桌案前,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小木匣子,于是便问道:“相公啊,你说的那小木匣子放在何处了?”
可过了许久,都不见徐守光回答,她连忙抬头向着前方望了过去,只见徐守光已然扶着窗框站到了窗子边缘。
“相公!”晁千代赶忙喊道,一边喊着一边伸出胳膊要去拽徐守光,桌案里窗口尚有一些距离,常人的手臂又怎能够得着,只见晁千代的手臂突然间竟自己伸长了许多,向一条蛇一般蜿蜒着对着徐守光就抓了过来。
晁千代手臂伸长的速度奇快,但终究还是没赶上,徐守光已然从窗户上一跃而出,纵身跃下了那万丈深渊。
“啊!”徐守光大叫着坐起身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方才坠落在地上时肢体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骇人场景。
稍微让情绪平静些后,他开始环顾四周,四周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如同身处在那幻境外围白雾之中一般。
“小白,小白...”徐守光试着唤小白的名字,但等了许久,都不见回答。徐守光等不到回应,也不愿干坐在原地等着,于是便站起身来,在四周的白雾之中探索起来。
四周雾气很浓,徐守光握着唐刀,用唐刀刀尖在前方小心探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的雾气渐渐淡了些,徐守光前方不远处的白雾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人影倒在地上。徐守光赶忙快走两步,来到那倒在地上的人影跟前。方才在白雾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等徐守光到了这倒在地上的人影跟前,便瞧见这人身材匀称修长,五官精致漂亮,身边地上落着一把红伞,正是晁千代。
“千代!快醒醒!千代!”徐守光见着晁千代,连忙蹲下身子把她扶起揽在怀中,不住的唤这她的名字。可这晁千代却像是丢了魂似的,双眼紧闭,眉头紧锁,无论徐守光怎么推她摇她,就是醒不过来。
“难不成她也在幻境中...”徐守光见叫不醒晁千代,心中不禁猜测到。而就在这时,前方的白雾忽然一阵翻滚,似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隐藏在雾气之中。徐守光连忙将唐刀涓溪举至身前,护住了自己和晁千代。
“谁!谁在那!”徐守光对着前方大喝道。
“是我!”前方雾气再次翻滚,一只白色小鹿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小白...”
“嗯...”白色小鹿点了点头。
“小白,这是在哪里?千代她为何总也叫不醒,她是不是也被那妖邪拖入了幻境中去了...”徐守光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你现在还处于幻境之中...”
“还在幻境中?”徐守光不可置信,他马上又接着问道:“可方才我已经从海市酒楼上跳了下来了啊?”
“没错,你跳了下来,只是突破了第一层幻境,但这妖邪十分狡猾,在那幻境之外还套了一层幻境,现在的你便是在这第二层幻境里...”
“第二层幻境..”徐守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怀中搂着昏睡不醒的晁千代,现在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除了那驱之不散的白雾,怎么看都不像是幻境中的样子。但他随即使劲摇了摇头,方才在海市酒楼中,那妖邪会编织虚假的记忆,之前的一切也看得十分真实...徐守光想着想着,不禁怀疑起自己来,难道,自己真的还是在幻境中...
“你现在快些拿刀自刎,只有再次死去,才能从这幻境中脱困!”白色小鹿缓缓说道。
听了小白的话,徐守光心中虽还在犹豫,但手却慢慢摸向地上的唐刀。他捡起唐刀,将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正准备抹下去,这时,雾气另一边却又有个声音急促喊道:“住手!”
徐守光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从雾气另一边,却又跳出一只白色小鹿,与之前的那只长得一模一样。
“徐守光!你快把刀放下!不要信那家伙,它是妖邪幻化出来的!”新来的小白鹿喘着气道。
“徐守光,相信我,只有拿刀自刎,才能脱出幻境!那边那只才是妖邪化身而成的,它的目的就是把你留在这幻境中...”白色小鹿道。
“千万别信它!你已经脱出了幻境,这里是真实的世界,千万别信那妖邪的鬼话,它是想要你自己了断叻!”
“呵呵,这妖邪为了拖住你留在幻境中,竟能如此胡诌乱造,你可要想好了,多在幻境中呆一刻,现实中肉身便愈加危险一分!”
徐守光听着两只小白鹿你一言我一语地在耳边不断争吵着,他一下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喝道:“都住嘴,别吵了!”
徐守光这一声果然有效果,两只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色小鹿顿时都收了声,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
“你说它是妖邪变化的,说我是在现实中?”徐守光看着小白鹿问道。
或许是小白鹿记住了徐守光方才那句“都住嘴”,也不吭声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徐守光见着小白鹿点头,而后又走到另一边白色小鹿身前,问道:“你说它是妖邪,只为了拖住我在梦中?”
“没错...”白色小鹿给了肯定回答。
徐守光听罢,闭上双眼,冷静思考片刻。而后他猛然一抬眼,抽出唐刀指向一边的白色小鹿道:“那既然这是幻境,我便只有先将你杀死。倘若你所言非虚,一会儿我脱出幻境后自然会想你赔罪!”说罢,举着唐刀便向着前方白色小鹿砍去。
那白色小鹿见状大惊,连忙跃向一边躲闪,但它这不躲不要紧,一躲徐守光反而加快了攻势。
“你不是说这是幻境中吗?在幻境死去又岂是真的死去...那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躲?”徐守光大喝着,手中唐刀又追了上去。
白色小鹿见自己身份已然暴露了,徐守光的攻击追得又紧,便索性不装了,直接退身融入了周围的白色雾气当中。而后,周围白色雾气一片剧烈翻涌滚动,竟慢慢凝聚成了一个实体。徐守光朝着这实体看去,只见它身形细长如蛇,浑身覆盖满鱼鳞;大嘴宽阔如蛤蟆,不断有白色雾气从口鼻中被喷吐出来;头生双角似雄鹿,尖角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背部隆起似龟甲,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
“龙!”徐守光见着这怪物不禁大叫出声来。
“是蜃!”一旁的小白鹿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来。虽然之前徐守光早就被小白鄙夷过无数次,但之前都是从小白语气中体现出来的,要说真正瞧见,这还是第一回。
“蜃,又称蜃龙,善幻化,常在海中制造幻境,将船引入漩涡之中造成海难,而后趁机吞噬船员...”小白摆出一副老学究的样子科普道。
“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在外面也怪累的,快些回来吧...”徐守光说着,几步跳到小白身边,一手将他对着玉扳指就按了进去。而后,他紧了紧手中的唐刀,看向前方那庞然大物,淡淡说道:“现在,也该让它吃些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