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殿外,顾珩已经门外等了足足有三个小时了,殿门却始终紧闭。
这已经是第五次老嬷嬷打开殿门从里面走出来了,“殿下还是先回去吧,娘娘现在还未醒。”
如此戏言怎可能骗过顾珩,顾珩轻笑了一声,只是这笑里的苦涩意味又有多少人知道,“额娘还是不肯见我?”
老嬷嬷地叹了一口气,不忍再看他,“殿下请回。”
在顾离还未回宫之前,除了每一月都会去一趟云城苍麓山以外,从未出过这座清心殿,不仅她不肯出来,便连顾珩都不让进一步。
老嬷嬷心里清楚,娘娘不喜欢这个儿子,至于原因,谁也说不清楚。
她身边的人只知道的是,顾离与顾珩,随时一母同胞,一个她关怀备至,时时都在惦记着,一个她则是不闻不问,便是连见一面都不肯。
“好。”顾珩转身,缓缓塔下石阶。
额娘你可知道,这东离的天儿马上就要变了啊,又可否知道,你始终惦记着的阿离,会一步步将这东离搅得翻天覆地?
御花园转角,言轻神色匆匆,见到顾珩,一咕咚直接跪在了潮湿的地面上,“殿下,苏府没了。”
顾珩的瞳眸狠狠一缩,“什么叫没了?”
“一场大火,将苏府烧光了。”言轻低下头。
“一场大火?呵,你觉得在大火烧起来以前,苏府里可还有人活着?”
言轻的头低的更低,“回殿下,没有。”
“呵,怎么会没有,就同七年前将军府的那一场大火,不过一夜,烧的干干净净,可谁又知道,到底有没有第二人侥幸逃过一死。”顾珩笑得有些冷,有些沉,“苏侯自己种下的因,结出来的果却是要用全家的性命去尝,所谓的一命换一命,不过分。”
他知道殿下指的是谁,可是那一件事究竟是谁的错谁也没有办法去评说。
言轻提醒道,“殿下,近百的大臣已经全都聚在了宫门外,嚷着要见王上。”
“见就见吧,反正瞒是瞒不住的。”顾珩转身,“本宫去乾心殿走一趟。”
离心殿内,临近午时,米洛同顾离正用着午膳,还没吃上两口,便听得殿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
米洛抬眸,只见影清从殿外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殿下,王上驾崩了——”
顾离猛地抬眸,“你说什么?”
“苏府灭了,六殿下也在今日辰时被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寝殿,王上得知之后情急之中吐了一口黑血,就这么去了,而太子殿下,也被送进了天牢之中,国师顾长生也已经被软禁。”
闻言,米洛也是一怔,“这事怎么会扯到顾珩身上?顾珩为何会被送进天牢?”
“御医查出了王上最近用的药里被人下了毒,而王上的药一直都是由顾珩亲自负责的,且整个乾心殿,一直都是只允许顾珩自由进出,除了他,别人根本没机会。”
米洛蹙了蹙眉,“就凭这一点就断定顾珩有罪是不是太过儿戏?更何况,王上病重期间一直都是由顾珩监国处理朝政,如今王上故去,除了顾珩,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敢定顾珩的罪?”
说实话自从知道顾离同顾珩是亲兄弟以后,她对顾珩就再也讨厌不起来,若是要论顾珩与顾缘的储位之争该偏帮谁的话,她自然是站在顾珩这边的。
再者她的心里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王上驾崩突然,并未留下遗诏,是三皇子顾缘下的令将顾珩送进天牢待审待查,顾珩没有反抗。”
“这、”顾珩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不知道一旦进了天牢顾缘就不会再给他活着出来的机会?怎么会不反抗?
顾离的脸色沉了又沉,黑色的瞳眸积得风暴越来越啸,“影翎呢,让他来见我。”
“是,殿下。”影翎转身,也不再隐藏自己的武功和实力,连轻功都用上了,很快就消失在离心殿附近。
离心殿重新归于安静,可两人都没有再吃饭的心思。
顾离不知道怎么了,他现在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人。
他想杀人,对于自己心底深处突然涌起的一阵嗜血的渴望,顾离正常的意识已经在渐渐丧失,然而这种情况连他自己都未察觉。
米洛的一只手却突然覆在了顾离紧握的拳头上,温温然的嗓音似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咒,“现在已经够乱了,顾离,你一定不能让自己失控。”
你乱了,这场大局就再也没有人可以保住它不让它朝一种不可逆转的局势发展了。
顾离,你不能乱。
影清影翎很快就回来了,只是回来的不仅他们两人。
白暮一身黑衣,英俊的眉宇间,蕴着消不散的疲惫,“殿下。”
顾离已经冷静下来,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顾离淡淡道,“坐下再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顾离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推到了白暮面前。
白暮端起来饮了一口,“全都乱了,不仅洛城,小金刚刚让人送信来说,有一批人正往洛城赶来,不下五万。”
“应该是顾缘的人。”顾离幽幽道,“他想要当一国之君,现下,是最好的机会。”
“是。”白暮的眼神也很沉,“如果顾珩在今夜之前不能设法从天牢里出来,等待他的就只有一个下场,就是畏罪自杀。”
“顾珩不会死。”顾离笃定。
白暮一怔,“殿下打算出手?”
“他不能死,姨娘会伤心。”顿了顿,顾离清冷的嗓音覆上一层不知所措,“我好像也会。”
白暮端起凉茶又饮了一口,“大白明白了。”
殿下不想让顾珩出事,他们就会尽力将人保住,不管代价如何。
米洛适时开口问道,“大白,你觉得,今日之事,是意外还是必然?”
她实在好奇,怎么会这么巧,苏家亡了,顾理死了,王上也被气得毒发,这三件事,怎么会这么巧,紧连着发生。
“是必然。”白暮拿出了一只玉佩,“至少顾理死的,不是偶然。”玉佩上雕的那个字“缘”,整个东离都不会有第二块玉佩。
顾离冷哼了一声,“呵呵,我早就说过顾缘顾理我亲自处理,你就不会再动手,只是没想到,我还未来得及动手,就先死了一个。”
米洛看向影翎,转移了话题,“可能查出王上药里的毒是谁下的?”
“这——”影翎偏头看向白暮,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用查也知道,是顾长生,否则,顾珩没道理不反抗,任由自己被扣入天牢。”沉吟片刻,顾离又道,“她的胆子倒也大,早已经与大白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下倒好,让顾珩也把她恨上了。”
“殿下不恨她?”白暮的身子紧绷了一下,然而也只是一瞬间而已,除了影清,没人发现。
提到顾长生和王上的死时,他的语气不可谓不淡漠。
“呵,被本殿恨上的人早已经死了,她算谁?”
也是。顾离从未将顾明晟当作自己的父亲,对他们二人都自是漠然。
“好了,影翎,将你了解到的情况好好说一遍,记住,不要有遗漏。”
“是,殿下。”
……
又是深夜,昏暗的天牢,铁门铁窗早已被钉得密不透风,便连一丝光线都射不进来,
整座天牢,只有顾珩一人,除了湿冷发霉的味道,也只有淡淡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
顾珩就站在铁栅栏前,双目轻阖,身子直立地如同一座雕塑。
夜已深,万籁俱静。
这般静谧的环境,就算是一个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都无比的清晰。
顾珩猛然睁开眼,下一秒,牢房大门已经被人撞开,一个黑巾蒙面的黑衣人如鬼魅一般般冲进牢房,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已经朝他挥来。
果然,他等不及了。
一把大砍刀已经砍下,顾珩却没有一点要躲闪的打算,只是站着,好像即使刀落血溅他也不会眨眼。
然而,大砍刀最终还是砍歪了,临了的那一偏,直接让刀狠狠地砍嵌在了墙壁里,入壁三分。
不是来人忽然心生不忍临时转了刀锋,只是因为一枚银环镖,它的强劲,生生地将他手中的刀打离了方向,力道之大,看他的刀深入墙壁几分就知道了。
“想不到这里还有你的帮手,顾珩,围得密不透风的天牢都困不住你,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黑衣人刻意改变了声线,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声音。
然后便是一声漫悠的轻笑,下一瞬,一身红衣的男人已经降在牢房中央。
“三殿下想杀你亲哥哥,怎么着也得先过我这一关吧?现在他的命是我的了,殿下想取,他说的不算,得来从我手里抢。”一声漫悠的轻笑,一身红衣的男人已经降在牢房中央。
黑衣人看向突然出现的人,听到他的话,露出的眼睛在黑夜中闪过一抹阴狠的光,“毒手公子夙,今日翻遍整个王宫都找不到阁下,没想到阁下竟然在这里。”
“自然,他在哪儿我在哪儿,我家殿下不过是觉得牢房新奇,想进来好好体验一把,怎么,不过一日,三殿下就以为东离是你的呢?”颜夙还是轻轻笑着,手只是稍稍一抬,一枚银环镖已经朝黑衣人打去。
只是,银环镖没有打入黑衣人的体内,而是在碰到他的黑衣时,掉落了。
“呵呵,玉缕衣?”
掸了掸自己衣服上的灰,黑衣人放声大肆地笑了,笑声刺骨狠厉,“来送王兄上路,自然得顾虑到一切,王兄要是那么容易就死了,也不值得我亲自来动手不是?”
颜夙微笑,眸中的讽刺意味毫不掩饰,“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杀了你?顾缘,你还是如此的天真。”
顿了顿,颜夙的嗓音瞬间冷下来,“玉缕衣,世上只此一件,据我所知它可以抵挡一切,弓箭刀弩都刺不穿,可是它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怕火攻,它能救你性命,也能引火上身,顾缘,烈火焚身的滋味你要不要试试?”
在他眼里,任何已经伤害或想要伤害顾珩的人都该死!
在颜夙的目光下,和他不知是真是假的话,顾缘明显惧了,或许今夜他不该亲自出手。
若真是反杀顾珩不成,自己却引火烧身,他不是这天下第一笑话?
正在心底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是好时,忽然听见外面的天牢有所动静,很快便有很多人闯了进来,“牢犯还在吗,可不让牢犯逃了!”
冲进牢房的禁卫军一眼瞅见颜夙、顾缘和他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大砍刀,当即呵道,“你是何人?!”
顾缘冷笑,就是现在!
顾珩,你是东离太子,就算你想,就算你能,没有理由,这座天牢你一样走不出去。
反正你今日进了这座牢房,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题外话------
说要多更,其实也没多几百字,时间不够了,啊啊啊啊,跪求原谅,明天前篇应该还有最后一章,就开始走大结局篇,吼吼吼~好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