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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tf!
沈清秋不是在为对方的脸而暴走。如果是的话那就好了,可关键是门外的少年——特么的长着一张大糊脸,跟打了马赛克似的!
虽然一开始梦魔就说过,有一定概率出现人脸模糊和记忆断层,可这概率真被沈清秋撞上了,他还是有一股强烈的呕血欲望。
梦魔巨巨咱就不能把这个bug修复一下吗?好想知道这张脸究竟长什么样啊啊啊!
正当沈清秋准备穿出门,看看距离近点能不能把马赛克消掉时,记忆又断层了。
这次的场景是书房。
秋少爷在案上写字,沈九侍立一旁,给他默默研墨。
这时的沈九仍然是个瘦弱的少年,不过身量拔高,在同龄人中算得上修长,站在那里侍奉,带着一阵冷淡的书卷之气。
一张纸即将写完时,沈九低眉顺目地说:“少爷,有一件事……”
秋少爷眼睛也不抬:“你想说的,是不是城里那江湖骗子的事?”
沈九辩解:“无厌子前辈不是江湖骗子。”
秋少爷搁笔,蹙眉道:“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家里,做你的姑爷,跟我妹妹安心过日子就行了。老想那么多虚幻之事做什么?”
沉默了一阵,突然,沈九咬牙切齿:“……过日子过日子……我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秋少爷终于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蓦地一脚踹在他小腿弯上。
沈九扑通一下,正面栽倒在地。沈清秋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完好的小腿。这两位莫非这么多年了一直是这个相处模式吗……
秋少爷起身离座,冷笑道:“教了你这么多年,学的东西,居然还比不上江湖骗子的邪门小伎俩。”
沈九碰了一鼻子灰和血,带着隐隐的傲气,抬首讥讽道:“那不是邪门伎俩,是仙术。你这种肉体凡胎,也只能把人叫成江湖骗子来骗骗自己安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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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少爷蹲下身来,拉了拉他的头发,亲昵地道:“仙术?难不成你这个小贱种,还想修仙?”
沈九一别头,想躲过他的手,秋少爷慢慢拍着他的脑门,动作中饱含侮辱之意,笑道:“你人都不算,还想做仙呢?”
沈九抱着头,一语不发。见他蔫了,秋少爷下手的力道轻了些,语重心长道:“乖乖待着,老实本分,有什么不好的?你都十五岁了,年纪不小,都要成家了,早错过了修炼的最佳时机,能修出个什么来?你稀里糊涂跟着走,人家还不一定肯要你呢。”
简直作死。原装货生平最在意的就是他的修为,容不得有人比他好,更听不得别人说半句不好,不然也不会对洛冰河嫉恨得丧心病狂了。这厮居然敢直接说他没前途!
沈九猛地一翻手臂,把桌案上的墨台抓下,朝秋少爷摔去。这个角度看,也像是在朝沈清秋砸去,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
墨台当然砸不到他,也砸不到秋少爷,可后者被甩了小半摆子的黑墨点,一件精工细绣的袍子就这么毁了。秋少爷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呵斥道:“棠儿喜欢你,那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不是我们家,你现在还在街头扮乞儿坑蒙拐骗讨生活,如今你不愁吃穿还能读书写字,人模狗样的,这些是谁给你的?”他把沈九脑袋拍到地上去:“分毫不知感恩!”
沈九像是豁出去了,恶狠狠地道:“我是人。为什么要对一头畜生感恩?!”
勇气可嘉!
秋少爷一掌把他掼到墙壁上去,骂道:“以为这几年你真有点长进了,果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白墙上挂着一柄宝剑,被沈九一撞,坠下地面。沈九跌坐在墙根,手摸到剑柄,情急之下,一把抽出,哆哆嗦嗦双手握着,对准眼睛爆满血丝的秋少爷。
后者根本不信他敢真动手,指着他道:“火气还挺大。骨头又痒了?”
眼看他走近了几步,沈九魂飞魄散,大叫道:“别过来!”
秋少爷道:“没出息!你……”
一个“你”字之后,他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慢慢低头,那把剑直接捅进了他肚子里。
秋少爷一脸不可置信,沈九猛地拔出剑来。
沈清秋在一旁那个酸爽……
卧槽卧槽卧槽,凶杀现场直播!
瞬息之间风云变,没说上几句话,惨案就发生了!
沈九傻了眼,秋少爷一手捂住小腹,气势汹汹夺过剑,一脚把他踹趴下,喊道:“来人!”
沈九忙扑上去勒他脖子,扭打撕扯中,几名家丁闯了进来,一看到书房里这种场景,大声喝将起来。沈九又慌又怕,比了个不知道什么诀,秋少爷手里那把剑飞猛地横了出去,几名家丁被穿膛而过。
再一转头,秋少爷踉踉跄跄朝他走来,猩红的手像要来抓他头发,沈九又是一剑刺出,这回刺穿了他的肺部。
然后,一剑接一剑,用尽全力,沈九越刺越狠,脸上表情也越发狰狞,一连刺了五十多剑,直到尸体面目和要害都血肉模糊,他才气喘吁吁停下手来。
这估计是沈九第一次杀人,更是第一次用自身灵力杀人。
沈清秋目睹全程,震惊了。
第一次就这么凶残!
沈九对着满室横尸愣了半晌,忽然清醒过来,哐当一声,扔下了剑。他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下意识双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一派六神无主。不过,也只六神无主了一阵,居然极快地镇定了下来。整个情绪变化的过程,只花了不到一分钟。这心理素质。
沈九定住身形,试探着勾了勾手指。地上那柄触目惊心沾满鲜血的宝剑缓缓升起。
看着飞到他面前的利剑,沈九脸上绽放出奇异的兴奋,一把牢牢握住!
他甩了甩剑锋,提着凶器跨出书房。沈清秋站了一会儿,系统传来消息:【温馨提示:请锁定填坑目标,建议距离不超过10米,以保证剧情收集完整!】
原来不跟上填坑目标会遗失得分点?沈清秋忙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敢落下。沈九刚拐了个角,撞上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他手臂一挥,冷光横闪,两条肥得流油的脖子一齐被抹了,血如喷泉。
沈九几乎见人就杀,越杀越起劲,嘴角阴毒的笑意上扬的越来越厉害。一路惨叫不断,干脆利落地斩了十来人。沈清秋注意到,他只杀男人,一个女人也没杀过,性别区分明确,仇恨倾向非常之明显。小丫鬟和仆妇都躲在厨房角落里不敢出来,他也不特地去灭口。
正看得心惊肉跳,忽然背后传来一声惊叫。
秋海棠站在长廊尽头,愣愣地看着这边。沈九满身鲜血,犹如活鬼,正把剑从一名家丁脖子里抽出。
秋海棠明媚的脸抽搐了几下,双眼一翻,躺在了在一片血泊之中。
可见这姑娘从前就是个容易在关键时刻晕倒的体质。
看见秋海棠,沈九稍微冷静了些,握着剑的手垂了下来。他沉吟片刻,朝伙房走去。
不久之后,一把火烧了起来。秋府上方夜空的黑云被映得红如炼狱岩浆。
沈九把秋海棠的身子拖到外边一处灌木丛中,身后无声无息现出一人。他抓着剑猛地回头,目露凶光,见了来人松一口气,道:“前辈。”
这个“前辈”,肯定就是在城中开坛试灵,引得沈九逆心大起的那位无厌子了。
对方桀桀道:“不杀光?”
沈九默然片刻,道:“我想杀的人,已经死了。”
那人道:“其实你哥哥说的有一点倒也不错。你天资固然是好的,可已经错过了最佳的修行年纪,而且受他折磨,根骨已微损。今后应该也能有一番成就,不过,想要真正登顶,那是不可能的了。若是早几年,那又大不一样。”
这人既然听到了秋少爷的话,就说明他把这一桩惨剧从头看到了尾。却无插手之意,反而作壁上观。看来这位“前辈”,也不是什么温柔角色。沈九若是真跟他去了,怕也不会走什么阳关大道。
沈清秋本以为入门偏晚还能十几年结丹,这身体的资质已算是了不得,怎料原来的沈清秋本能更上一层楼。如此真相,连他这种没上进心的人也不免为之叹惋,也不难理解为何争强好胜的原装货总是满心怨怼、愤愤不平了。毕竟,曾经拥有过,比从来不曾拥有过,更让人痛恨。
沈九沈九握剑的手背青筋凸起,冷冷地说:“那畜生不是我哥。况且事到如今,我还有别的路可走吗?你给了我别的路?”
那人已转了身,见沈九还站在秋府门口,问道:“还不走?你在等谁?”
这个“等谁”,应当只是随口的一句反问和催促。沈九回头望着秋府冲天的火焰,瞳孔也仿佛燃烧了起来。
幸存未死的秋家下人们争先恐后逃出宅中。一片哭嚎声中,只有他这一道苍白的人影顶顶立在大门前,身上赤黄的火光明明暗暗,交错乱舞。
秋府的大火越烧越旺、梁宇倾塌,沈九被熏得满是烟灰的脸,似乎被冲刷出了一道浅色的痕迹。
他把剑用力掷出,投入一片火海之中,也跟着转身了。
“不等了。”
沈清秋就知道,保证一定会回来救他的那个少年,果然没有回来。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就是传说中的flag啊。和“回老家结婚”并称flag双雄,信誓旦旦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我马上就回来”的人,绝逼就再也见不着影了!
尤其是这俩孩子想得太美太天真。一个一个地拜师,一定有一家肯收?完全错。
即便是拜师成功,过了几年,真的学有所成,见了更广阔的世面,有了更多需要烦心忧虑的事,他又不一定肯回来找幼时玩伴了。再加上江湖不测,还有各种飞来横祸的可能性,这少年真能回来解救沈九的概率低于5。
不过,填坑填到这个份上,沈清秋稍微有点能理解向天打飞机的砍大纲行为。
真按着原设定写,这类型的角色,绝对吃力不讨好。你说他渣吧,他又可怜;你看他可怜,他又的确心狠。又渣又惨的角色,往往是神t,掐架重灾区。倒不如直接砍成脸谱化的贱人角色,让主角踩在脚下,写来简单,读者看着也爽。
秋海棠却是无辜。爱之深,恨之切,整件事中,她并没做错什么,仇恨却生生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磨成了一个处心积虑苦大仇深的妇人。圣陵里死得更是冤枉。结局还不如原著种马文来的幸福。
若是当初能顺手拉她一把就好了。
沈清秋正唏嘘,画面忽然像老旧电视机一样,黑白雪花狂闪起来。场景和人脸都扭曲得惨不忍睹,声音呱唧呱唧,聒噪如外星语。
系统提示:【记忆残缺,损失资料完整度5;损失资料完整度7;损失资料完整度9……】
记忆断层在不断扩大!
损失百分点数值越来越高,沈清秋狂拍系统提示框,就像他小时候给人家“修”电视信号不良接触不良那样,拍了几十掌,居然真有奇效,在资料完整度损失到10的时候,提示音终于戛然而止。画面雪花陡然消失,转为清晰。
沈清秋这才松了口气,收手,后退。还没站稳,便瞪大了眼睛。
他身前几步之处,蹲着一个小小的少年。
白白嫩嫩的脸蛋上横着几道灰印,可能是擦汗时无意识抹上去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红绳吊着的玉观音,背上捆一个小碎花的破布包裹,正认认真真地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挖坑。
沈清秋脱口而出:“洛冰河?”
小洛冰河没听见,兀自努力挖坑填土。
环视四周,一片开阔谷地中,数百名年龄不一、男女不限的杂服人士,都在齐刷刷卖力地……挖坑。
沈清秋脑内灵光一闪,抬头望去。果然,谷地上方,有一块峭立的山石,其上站着两人。
一人身着深色玄端,气度沉稳,专注地俯瞰下方谷地百人。另一人腰悬长剑,几只手指慢慢转折指间的折扇,青衫如绿水,随风起微澜。角度微妙地昂着头,眼珠下睨,对下面的蝼蚁们一副爱看不看的姿态。
正是岳清源与“沈清秋”。
这是洛冰河拜师入苍穹山派那年的入山试炼现场。
是的你没看错没错,试炼题目就是挖坑!
虽然向天打飞机用很多段落以及作者题外话解释过,挖坑不仅仅是挖坑,而是通过看似简单的运动,测试出挖坑者的耐力、速度、恒心、灵力运作方式,甚至品性等等等等,但沈清秋一个理由也没记住。在他心里,扯再多的解释,那就是单纯的挖坑而已!
这时候的沈九,应当已经坐上了清静峰峰主之位。
苍穹山派的规矩是这样的,十二峰峰主共同进退,接任一起接,退位也一起退,举办仪式都搭伙挤作一团,归隐更是成群结伴。即便是在任期间,哪位峰主不幸身陨,也只会把他的位置空出来。当初沈清秋假死遁的那五年里,清静峰飞峰首之位便是空的。所以不会存在不同辈的峰主共事的局面。
虽然有特殊情况会比较麻烦,但胜在没有代沟,凝聚力和峰主之间的情感维系特别强。
想到这里,沈清秋忍不住又跳到了另一个规矩上。
历代峰主确认首席弟子后,都会按照字辈给弟子改名,彰显其身份的不同。天底下“清x”的名字那么多,沈九却偏偏分到了一个“秋”字,真是世界的恶意。
沈九对“秋”这个字恨之入骨,偏偏被赐了这个名字,岂不得心塞得要死。连沈清秋也忍不住想要怜爱30s。难怪原装货对上一代清静峰峰主也不怎么尊敬感激了。
岩石上,两人似乎正在交谈。沈清秋看了一眼埋头努力的小洛冰河,虚虚摸了摸他的脑袋,跃上山石,站到两人身边,听他们说话。
岳清源道:“今年似乎比往年人还要多。”
沈九眯了眯眼,面无喜怒,两指微动,手中折扇微微开合。
侧方走上来一人,向岳清源行礼:“掌门师兄。”
这人直接无视了站在一旁、怨色都要溢出眼睛的沈九。
这么屌,除了柳巨巨还能有谁!
此时的柳清歌正式坐上百战峰之位也应该还没几年,五官轮廓尚能看出青涩之气,眼神凌厉,行止之间,有种属于年轻人的意气风发。
岳清源道:“柳师弟来得正好,不妨看看,哪个好。”
柳清歌只看了一眼,道:“天资最好是他。”
沈清秋满意地点头。柳巨巨眼光果然不错,指的正是背对着三人努力挖坑的洛冰河。
岳清源道:“柳师弟可想要?”
柳清歌道:“要来的,自然会来。”
百战峰一向都是:爱来不来,来了就要做好挨打的准备。不哭着喊着主动上百战峰来求打求虐,而是坐等别人来挑他的弟子,那都是没有前途、注定和百战峰无缘的。
沈九淡淡地道:“天资好,未必有所成。”
柳清歌连个乜眼都不屑给他,道:“比起十六岁才正式修习的野路子,成就一定要高。”
……这两个人从前果然极度不对盘。柳清歌不爱说话,尤其不爱和不对盘的人说话,然而为了嘲讽沈九,居然能说二十个字!
如今柳清歌跟自己关系倒还不赖,简直是个奇迹。
岳清源责备道:“柳师弟。”
柳清歌不听说教,转身就走:“练剑去。”
说走就走,来去如风。沈九僵立在原地,被他几句话气得发抖,扇骨捏的太用力,咔咔响了两声。岳清源无奈道:“柳师弟只是不会说话,你向来知道的,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沈九哼了一声,阴阳怪气,正不知准备说点什么,宁婴婴爬了上来。
她一把抱住沈九的腰,叫道:“师尊、师尊,婴婴究竟能不能有师妹,或者师弟啊?”
沈九看到她,脸色缓了缓,道:“想要师弟师妹?”
宁婴婴连连点头。沈九抬起头,展扇摇了摇,眯眼又开始细细盘算着些什么。
他忽然道:“我要那个孩子。”
他盯的是洛冰河,岳清源一怔。
原装货此前对待天资优异徒弟的斑斑劣迹,估计早已闻名全派上下了,这时候又开口找掌门讨要好苗子,沈清秋理解岳清源的犹豫,实在……不能不好好斟酌。
见岳清源沉吟不答,沈九又冷冷重复了一次:“我要他。”
跟掌门也这么说话,找打吗?沈清秋不禁捏了把冷汗。
谁知,岳清源缓缓点头,真的同意了:“好。”
沈清秋彻底无语。
岳清源居然还能容忍他……这具身体究竟是怎么安然无事活到今天的!
还有柳巨巨。原来原装货之所以非要把洛冰河讨到自己手上,有你埋下的一份祸根!
宁婴婴欢呼一声,奔下岩石,到谷底人群中去拉洛冰河。这一段,就是原著中洛冰河拜入“沈清秋”门下的开场!
不过,因为是男主视角,向天打飞机菊苣可没有把这三位峰主之间的明潮暗涌也详细描写出来,而是直接从香喷喷的小萝莉从天而降、忽然拉走洛冰河开始下笔的。相信每一个读者看到那一段,都和当时的沈垣一样,以为这是男主一生狗屎运不断桃花运连绵的开门红。殊不知,这根本是开大招捅刀前给的一颗糖渣。
沈清秋知道接下来等着洛冰河的是什么。可他只能眼睁睁看下去。看着洛冰河随着宁婴婴,来到清静峰竹舍。沈九坐在沈清秋最常坐的那个位置,端着茶盏,兀自刮着茶叶。
他早早支走了叽叽喳喳的宁婴婴。明帆侍立一旁,代他开口:“今天开始起,你就留在清静峰。”
小洛冰河的脸涌上一层惊喜的晕红,规规矩矩跪下行礼,清脆的声音,朗朗地道:“弟子洛冰河,见过师尊!”
沈九扯了一下嘴角,总算把茶盏从下巴边挪开了。
他慢条斯理道:“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来苍穹山派?”
洛冰河背书一般,紧张又认真地道:“弟子从小便仰慕仙山上诸位仙师风采,如能拜入门下,学有所成,弟子母亲在天之灵亦能欣慰。”
沈清秋知道,这是他来时路上翻来覆去琢磨了无数次的答案。
沈九“哦”了一声,道:“家中有母亲?”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母亲怎么样?”
洛冰河扬起笑脸,双眼明亮:“母亲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沈九的脸抽了抽,抬手让他打住。
他上下打量洛冰河一番,道:“的确是最适合修行的年纪。”
沈清秋能从原装货脸上看出三个词。
嫉妒,嫉妒,还是嫉妒。
嫉妒洛冰河有“世界上对他最好的母亲”,嫉妒洛冰河的天资,嫉妒洛冰河在最合适的年纪拜入了苍穹山派。对一个小孩子满心嫉妒不平,他确实就是这样的人。
沈九站起身来,朝洛冰河一步一步走去。沈清秋下意识挡在他面前,可哪里挡得住?
洛冰河仰起脸,看着向他走过来的清静峰峰主,仿佛仰望天神。
谁知,天神目不斜视地侧身走过了他,顺手将手中那盏茶水,连杯带盖浇在了他身上。
茶不是刚泡的,只有七分烫,可洛冰河还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明帆脚步嗒嗒,跟上径自负手走出竹舍的沈九,回头呵斥道:“跪好!师尊不让你起来,你要是敢起来,当心把你吊起来打,打完拖去柴房关个三天!”
……沈清秋第一次发现,明帆这孩子,在炮灰式作死这方面的天赋,真是满格的!
洛冰河刚刚拜师入门,正满心欢喜、满心感激,突然莫名其妙被浇了一头的茶,仿佛迎面泼来一桶冷水,掺着冰块,整颗心都冷了熄了。
他呆呆地跪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
无声之中,两颗泪珠滚下眼眶。
这是洛冰河从自己亲手安葬了养母后第一次哭,也是他在苍穹山最后一次哭。
自此以后,他无论受了多大委屈,无论“沈清秋”为了发泄扭曲的情绪如何待他,洛冰河都再也没像今天这样肆无忌惮掉过眼泪。
沈清秋蹲在他面前,可袖子举起便穿透过去,碰都碰不到,抱也抱不了,连想给他擦擦眼泪都办不到。难受到想死,心疼得要命。
明知洛冰河听不到,他还是说:“不哭了哈。”
洛冰河盯着自己的膝盖,拳头在腿上慢慢握紧,眼泪越流越凶,滴滴坠在衣襟上。
沈清秋徒劳地擦着他的脸颊,哄道:“师尊再也不打你了。别哭了。”
洛冰河抬起手掌,揉了揉眼睛,将地上的茶杯收拾好,放到一旁,握一握心口那枚玉佩,端正了跪姿。
沈清秋知道他此刻的心理活动。
肯定是自己不懂规矩,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峰主,这才要给他个教训。身为弟子,跪一跪师尊也是应该的。
看到他这些细微的动作,沈清秋忍不住也面对着他,跪了下去。
伸出手,把洛冰河小小的身体整个紧紧揽在虚无的怀抱里。
闭上眼睛,视线黑暗一片,再一次睁开时,雪白的床幔和四角流苏占据了整个视线。
突然间看到不一样的场景,沈清秋还没反应过来,一动不动。直到岳清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醒了?”
沈清秋机械地又眨了几下眼睛,嗓子有点干,勉强出声道:“掌门师兄。”
岳清源坐在床边,看了他一阵,道:“你一直在叫洛冰河的名字。”
沈清秋:“……哦。”
岳清源:“边哭边叫。”
沈清秋擦了一把脸,除了冷汗,当真摸到了别的液体。眼泪这东西,果然感染力强。
“……”他心虚地说:“师兄你听我解释。”
能解释什么?什么理由才能够使“清静峰峰主梦里边哭边叫自己徒弟名字”这个事实听起来让人信服?!
见他说不出话,岳清源叹了口气,道:“算了。醒了就好,不必解释。”
沈清秋讪讪地坐起。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第一次在这个世界醒的时候,也是岳清源守在他床边。
岳清源观察他脸色,道:“你睡了五天。还要不要继续再睡?”
睡了五天!沈清秋险些没当场再倒下去。
系统:【填坑项目“沈九”,完成进度70】
才完成70?且住,除去记忆残缺导致资料不全的那10,还有20呢?到哪儿去了!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沈清秋一把抓住岳清源道:“掌门师兄,下雪第一天,在洛川!”
发现自己过于激动,语无伦次,他定了定神,换了一副从容严肃的神情,道:“我的意思是,天琅君很可能在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用心魔剑打开入口,开始合并两界。”
岳清源:“你怎么知道?”
沈清秋又卡了。他能说,因为原著写过,这个时间和这个地点是最适合的吗?
沈清秋道:“我在天琅君手里呆过一段时间。”
岳清源:“所以他就直接告诉你了?”
沈清秋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说:“掌门师兄请千万要相信我。”
岳清源看了他半晌,闭目一阵,站起身来,温言道:“你先休息。这件事交给其余的同门便好。”
休息。是指睡觉吗?都睡了五天了!
金丹还要睡这么多天,也就只有在《狂傲仙魔途》里才会被当做没什么了不起。换一本小说作者一定会被嘲得妈都不认识!
岳清源前脚刚走,沈清秋后脚便一骨碌从床上滚下,到处找外衫。正团团乱转,冷不防一人欺近身后,一只手蒙住了他的眼睛。
沈清秋下意识一肘击去,喝道:“谁!”
胆子这么大,又爱和他玩这种无聊把戏,还能有谁?他的手肘被稳稳接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道:“师尊不如猜猜?”
都开口说话还叫师尊了,还猜个毛线。沈清秋翻了个白眼,背后那人忽然把他腰一搂,滚到一旁的竹榻上。两个人的重量压得竹枝嘎吱作响。眼前的遮挡物移开,果然是洛冰河。
他的手改为捂着沈清秋的嘴,道:“别眨眼睛。师尊睫毛好长,刮得我手痒,心里也痒。”
你才睫毛长,睫毛最长的就是你!
沈清秋一连眨了几十次眼睛以示怒意。洛冰河笑了笑,啾的一下,亲了亲他的眼皮。
他说:“千万别叫。万一在清静峰被人发现,师尊多年清誉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还有何清誉,早就被这逆徒毁的差不多了。
洛冰河顺着沈清秋的眼睛,一路亲下去,道:“我说了要来接你的。这么多天没见,师尊想我不想?”
按照沈清秋心目中的标准答案,应该是先一个膝弯顶上他小腹,把这不肖徒踢下榻去,再优雅地整理一下仪容,最后回一句冷艳高贵的“不想”。
可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在记忆中,洛冰河孤零零跪在竹舍中、默默收拾地上茶杯的模样,这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沈清秋连呼吸也像在洛冰河手掌心里颤抖了起来。
他闭上双眼,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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