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其实谢总为您谋划最深,当时不管您如何选择,就算真跟何文宇去南方,谢总不会逼您,他有充分预案。主动权一直在您手上,是您不信任他。”
温素垂下眼,“我能信他吗?我敢信他吗?”
“我明白过往几次,您伤心是应该的。”管平凝视她,“李家一事牵涉太多,沉甸甸的责任比他命重,不是故意委屈您,每次您伤心谢总更伤心,他最想呵护的人是您,您承受的伤害,加倍刺在他心里。”
“管秘书。”温素礼貌的笑维持不住,垮塌在嘴角,“今日有李家,明日有别家,你不用再讲。”
“不会有别家,针对李家的计划,是在认识您之前,开弓没有回头箭,谢总没得选,但往后,他心里您最重要
——”
“管秘书。”温素情绪激荡,声音破了腔,“人这一生,起伏无穷尽,有时候选大义舍小爱,我理解。可这也说明一个问题,孽缘,苦因酿苦果,苦果我受了,还不能悔改吗?”
“温小姐,您别激动。”管平打手势安抚她,“保重身体,我不再提了。”
他加力拧开门把手,拉开门。
一个颀长的身影当面而立,管平一怔,条件反射望温素。
温素整个人密密麻麻地战栗,激得眼睛通红,“听到了?”
“温小姐您听我解释,”管平手足无措,“我刚才是发自肺腑,不是被谢总派来说和您。”
温素目光紧盯在男人身上。
他面无表情示意管平离开,径直进来,关上门。
日暮时分,窗帘是拉开的,窗户框着满天黑云,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谢琛脱下外套,挂在玄关衣架。
温素才发现他换了衣服,白衬衣换成黑色,黑西裤,皮带扎的紧,以前多出那截,正好与胯齐平,眼下冒出两寸有余。
她到嘴边的驱赶,堵在唇舌之间。
男人立在灯控前,调试灯光,冷白暖黄交替频闪,房间被熏黄的光影笼罩,气氛都像跟着温情起来。
“晚饭想吃什么?”
温素咬着嘴唇,“酒店有餐厅。”
谢琛点头,“先垫一些,九点我带你去见个人。”
“是跟我母亲案件有关吗?”
“嗯。”男人单手松衣领,越过她坐在床边。
谈正事,温素压下心慌,一步挪一步凑近,“是不是有进展了?”
谢琛紧捏眉心,“嗯。”
温素喜笑颜开,“真的?什么进展?”
男人抬一眼瞥她,手指下落到领口,一颗一颗解扣子,蜜色结实的胸膛从衣襟跳露。
温素惊得后退,“谢琛。”
谢琛衬衣全敞开,腹部肌肉贲张,被衣物掩盖的攻占野性,一霎破笼而出。
“我不碰你。”他嗓音沙哑,面庞在灯下疲乏,说不出的沧桑感。“很久没休息,在你这休息两个小时。”
男人身体疲惫,精神不懈,依旧神采奕奕,只有心力不足了,灵魂倦怠,才会显出沧桑。
温素不明白重案要案的流程规章,但十余年从未有人察觉,岁月侵蚀,想找证据,难如登天。
她杵在原地,生不出狼心狗肺拒绝他。
男人抽皮带,随手扔地上,裤腰松解在胯部,隐约露出毛发。
成熟的性感,比青涩更具张力,劈头盖脸,张牙舞爪,没一个女人能逃得过这种山倾般的雄浑。
温素局促背过身,去玄关关灯。
窗外阴云笼罩,屋内更暗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沉稳的呼吸渐渐平缓。
她拉上床头那半窗帘,坐在床尾处沙发里。
谢琛很久没休息不是空话,年节有李家,李家倒了。来不及欣喜,万无一失的局面,他失了。
正月初九,她的生日,重逢欢喜的日子,成了重创,合不拢的裂痕。
这一个月,什么滋味都有了,辛酸苦辣汇成无言乏累。
以至于生物钟失效,准备睡两个小时,陪她去楼下用餐。
却昏昏沉沉,直到被叫醒。
温素察觉他眼皮下的滚动,等几息又平复,仿佛再次睡着。
她凑近些,推他肩膀。
“谢琛?”
男人微抬下胳膊,被子止不住下滑,露出肩膀和半个胸膛。
她刚开了床头灯,暖黄的光线衬托皮肤,蜜似得,壁垒线条结实硬朗。
呼吸起伏,胸肌一张一缩,冲击眼球的张狂,彪悍,野性。
温素实在没辙。
两人初识时,他睡觉机警,往往她翻个身,再瞧他,直接对上一双锐亮的眼睛,在黑暗中熠熠沉静。
后来睡得沉了,摸他头发胡茬,勾画胸腹肌群轮廓,他都一无所知。
温素心中拧搅的酸涩,咬牙去捏他鼻子。
男人倏然睁开眼。
深黑眼眸倒影她的不知所措。
温素立即撤手。
“几点了?”他嗓音粗粝的沙哑。
温素拿起床头水杯递给他,“八点,晚上饭局,空腹喝酒不好,我订了餐,你也垫垫。”
谢琛有一瞬失神,不是睡醒惺忪,是觉得回到昌州别墅。
她温柔又体贴,很会照顾人。
他酒醉后再没有吃过止痛药。
半夜床头保温杯里的温水。
疲惫皱眉后,伸过来舒缓穴道的手。
被照顾养好的胃病。
一个男人生活惬意,整个人是向上的,能感觉精神在丰足,身体在充盈。
外面再累再难,回到家她笑一笑,听她温声软语,讲今天的花草树木,门前过车,路边行人,无声融化压力责任,回归宁静安逸。
谢琛只后悔,当时冷肃高深,没有抱抱她,亲亲她含笑的眉眼。
温素以为要见的,不是高官显要,也必定是警察系统的重要人物。
到了之后,警察系统猜想没错,重要人物也确实重要。
她反而愣愣怔怔,反应不足。
谢琛眼中有笑意,贴在她耳边解释。
“周皋的老丈人在西北很有人脉。京中警力不足,张潇会把案件下放到昌州本地协查,周皋是局长,本来知会他就好,考虑到余家巷人口四散,拉他老丈人入伙儿,借点人手,节省时间。”
温素不太懂体系内部的权衡借调,乖巧点头,跟着谢琛入座。
周皋见到温素,态度不如以前热情,他自己倒没什么,主要是班琼。
从秋后那会儿,她被季淑华笼络成了铁杆儿。
邀请传到她耳朵,先在家里逼他写保证书,不见不去。
又回娘家闹翻天,班家老爷子眉眼不动,该来还来,顺路把他也拎来。
周皋一清二楚班老爷子的心思。
年节一场风起云涌的围局,谢琛充分证明他的深谋果决,运筹帷幄。
与他同辈的望尘莫及,高他一辈的不及他十分之一,上上辈的老怪物倒是能过两招,又比不过他年轻血气,出奇制胜。
眼见着谢家再创新高,谢琛已经不是能轻易拒绝的人。
再者,一点案子上的小忙,部级领导亲自下指示,合法合规,光明正敞,帮不帮都要尽全力。
这顿饭吃下,人情简直是从天上掉怀里。
不吃白不吃。
可吃也有个吃法,班琼不比季淑华,季家不缺女儿,班家缺,一门带把儿的,只她一颗凤凰蛋。
从家族大局考虑,谢琛这顿饭必须吃,从私情,自然更考虑班琼的意见。
她肚子还有周皋的种。
所以周皋这顿饭吃的拧巴至极。
谢琛在这儿,他不能待温素冷淡。
班老爷子从旁侧视,他又不能太热情,显得不顾班琼心情。
温素察觉饭桌上诡异的气氛。
直到开了酒,三两瓶下肚,班老爷子醉倒,被保镖搀扶离席。
话题陡然私密起来。
周皋醉醺醺跟谢琛勾肩搭背,“二哥,你演的太逼真了,连我都瞒着,你要是告诉我,我还能保护不了你心上人。”
温素在旁坐立难安。
谢琛眼中有酒意,脊背挺得笔直,周皋挂在他身上,不损他衣冠整洁的威仪。
“周家不适合趟浑水。”
他没说周皋,一刀切入重点。
世家子弟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仅是他们个人行为,还代表家族态度。
周皋一腔反驳的热血凉下来,酒意也清醒了,他掏烟盒。
谢琛摁住他手,“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班琼怀孕几个月锤炼,他立即反应,瞄温素,“又有了?”
温素脸色先红后白,越来越惨淡,凳子上长了钉,刺得她疼得想逃,又硬着头皮,一动不动。
“她身体不好。”周皋问的没头没尾,谢琛答的文不对题。
意思却都懂。
周皋收了烟,松缓气氛,“那二哥现在戒烟了?”
提孩子,谢琛脸色不好,勉强松缓,“年前戒了,没戒成功,现在重新开始。”
周皋余光流在温素身上,“是该戒了,男人婚后三失,失财政大权,失人身自由,失追求爱好,抽烟老婆看不惯,不改不让上床。”
谢琛偏头望一眼温素,“有老婆,比什么都重要。三失是外物,没有也甘之若饴。”
周皋咂舌戏谑,“二哥总嫌弃我文青无病呻吟,自己说起来,一点不害臊,情圣在世啊。”
温素倏地起身,凳子带出刺耳的哗啦声。
两双蒙着酒光的眼睛,一双半明半昧,一双沉渊似海,亮的浓稠,亮的触目惊心。
温素垂头不敢对视,局促编理由,“我去洗手间。”
落荒而逃。
周皋看明白了,肩膀碰谢琛,“她还不愿意跟你?”
谢琛下颌紧绷,沉默一秒,“她母亲的事,拜托你。”
郑重请饭局,已经让人惊讶。
明词恳切,周皋几乎如同温素一般跳起来。
“二哥,你这——求——人?”
谢琛望向门口,她太匆促,门未关严,缝隙里走廊光影朦胧暖黄,“求你。”
周皋呆靠在椅背,半晌仍仿若魂游梦中。
一个刚毅威严的人,从不俯首的人,谢琛之于他们这辈二代,是一辈子攀不上的高峰,追不上的理想。
他近水楼台,从小玩到大,情谊深重,诚服他,仰望他,敬重他,得他指导,保护,从未想过他会恳求。
“二哥。”周皋红了眼圈,分不清酒气,还是情绪,“一个案子而已,用不着你求我。就算没有这顿饭,你不打招呼,案子下达到昌州,有你在,我也尽全力。”
谢琛露出个笑,“你有家有室,不是孤家寡人,该走的礼数要走。”
温素僵立在门边。
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不能推门进去,阻止他俯低至此。
张潇将案件难点分析的很明白,刀疤现有实证的命案,足够他枪毙百回,只等李璨落网,公提诉讼,有上面重点关注,判决会很快。
倘若诉讼之前,她母亲的案子没有进展,会被列为陈年积案,移交专门负责旧案的部门,证据搜寻不会停止,可旧案太多,时间无限拉长,一年两年,三年五年。
再有个十年,并非不可能。
温素折返卫生间。
女卫生间位于走廊尽头,分内外两室,洗手池在进门处,与格子间隔间。
她洗脸的功夫,格子间传来抽水声。
紧接着两道脚步声接近身后。
温素脸上水多,顺着眉毛直冲眼睫,她睁不开眼,侧身让出位置。
脚步声却没动,停在不远不近的位置,呼吸声先粗后平。
陌生人不至于情绪跌宕,温素预感不好,擦去眼皮水迹睁眼。
季淑华似笑非笑。“见到我很惊讶?”
她身边站着班琼,整个人丰腴不少,肚子很大,对上她目光,不加掩饰的敌意。
温素摇头,转身准备离开。
班琼跨一步拦住她,“温小姐见我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温素避着她肚子,她挺着肚子步步相逼。
“你不会是怕孕妇吧?”班琼盯着她,“古有武则天杀女,逼王皇后被废,今有温小姐千里奔袭,闹出血色婚礼,我以为你心安理得呢?”
温素觉得忍无可忍。
“怀着孩子,请你积德。”
班琼脸色掉下来,“我德行不用你置喙,我孩子会庆幸投胎一个好妈妈,而不是拿他一条命,赌荣华富贵。”
温素鬓发淌着水珠,她抬手抹去,两侧脸颊湿漉漉的,她手也湿漉漉,“那请你站远一点,水湿地滑,以防万一。”
有求于人,再难听的话不能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