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茵以往在国公府里小心惯了,除了她自己的东西,若瞧见何物,只要是落在地上,她绝不会去碰。
眼下虽早已脱离了那处地方,但她依旧留着这习惯,也不太想改。
“如今这宅子里虽识得的人占多数,但也少不了有同外头的来往,若是不留意,损失点钱财是小,就怕你拿了生人的荷包,无端端搭上名声。”
“不是旁人的荷包,是姐姐的。”
雪玉被吓得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边说边将东西从腰间拿出,“姐姐瞧,是姐姐打赏用的荷包,适才送完将军回来,我瞧见它被丢在草丛里,没人管。”
“不是生人的物件便好,这东西兴许是旁人落下了,里头若是有财物,交去给孙姐姐,莫要让丢了的人心急。”
“里头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小药葫芦,可是姐姐,这个荷包可香了,一点也不像男子在用。”
宋锦茵这才仔细看了一眼。
雪玉手中捧着的荷包确实是出自她的手,可上头隐隐有被洗过的痕迹,边角处的勾线有点点松散的迹象,甚至面料上也还有细微的刮痕。
可即便如此,莫名瞧着这些,却又觉得这荷包在那人手中十分珍贵。
宋锦茵目光停在上头未动,她对用荷包的是男是女并不在意,但却因着雪玉的话,对那上头独有的清香生了好奇。
可她向来谨慎,尤其如今怀着身孕,她不敢仔细去闻。
“确实有些香味,但又不像胭脂水粉的味道。”
“是呢姐姐,还有这药瓶也香,说不出来的药材味和花香夹在一处,怪好闻的。”
“这么小的药葫芦,里头可装了药?”
“装了些细小的药丸。”
雪玉点头,又拿起来仔细转了转,好让面前的人能看得更清一些。
“这药葫芦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若不是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瞧着还以为是哪家姑娘拿在手中把玩的小物件,我一开始只是心疼姐姐的手艺被落下,如今想来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宋锦茵原本只是在随意琢磨,听了雪玉这话,她眉心拧了一瞬,眸色顿时认真了起来。
自身侧多了人后,她便备下了不少打赏之物,可在这宅子里安顿下来的时日并不算长,真正赏下去的东西屈指可数。
可不管男女,受下这荷包的,皆是宅子里做活之人,怎么都不像是会用得起这小药葫芦的身份。
宋锦茵水眸眯了眯,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药葫芦比她手掌一半还要小,适才被雪玉握在手里,此时摸着,传来了一股暖意。
她倏尔想起曾经沈玉鹤留给她的药瓶,同眼前这个相比,竟是有不分伯仲的昂贵之意。
“你说的是,这样的小东西,不该出现在我这个不值钱的荷包里。”
更不该出现在这宅子里的奴仆身上。
唯一有可能用上这些的,只有裴晏舟身侧的玄卫,可那些如影子一样的存在,从来不需她打赏,也从未接过她送出去的荷包。
正想再开口,门外传来了孙娘子的声音,在嘱咐丫鬟清理好院中的落叶。
宋锦茵将药瓶放回荷包,想起昨日早膳时,孙娘子听见爹爹提起后头时的神色,下意识便让雪玉将东西收起,没再多提。
“你无事时便再去捡荷包的地方转一转,这里头有药,想来不是旁人故意遗弃,只是莫要太过刻意,也莫要打草惊蛇。”
“姐姐放心,雪玉会小心的。”
接过药瓶,雪玉将东西重新放回腰间,再抬头时,孙娘子已经端着药膳进了屋。
“姐姐又得吃这些不太好吃的东西了,我去给姐姐拿一碟糕点进来。”
“不想吃糕点。”
宋锦茵眉眼皱成一团,连鼻尖都拧出了抗拒,“吃点酸果子吧,替我挑一些大的,小的总是不够吃。”
“是,我这就去。”
雪玉退出屋子,小心关上门,踏上了长廊没多久,便拐了个弯,往院子外头行去。
只是刚行到外头,便瞧见仓凛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正在同一名眼生的男子说话。
男子同仓凛差不多高,着相似的玄衣,双手环抱于胸前,是不同于其他随从的随性。
仓凛见他如此也未恼,反倒是瞧见出来的雪玉,说着的话停了下来。
“要出去?”
雪玉见他微皱的眉,紧咬下唇。
她也不想碰见他,打断他们的话,还要被他盯着,好似不太耐烦的模样。
“是,帮姐姐去寻些吃食。”
雪玉福了福身子,半刻也不想停留,提起步子匆匆绕过了他身侧。
只是因着太急,步子踩到了被人踢到此处的枯枝,脚底枝干滚了一许,还带着浸满了湿润的泥泞,让雪玉未能站稳便往后头一滑。
不远处的男子传来低低的笑声,但也还是伸了手,顺带拉了她一把。
“姑娘小心一些,这里摔下去,说不准就得落疤了。”
雪玉顺着这力道站稳,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又听这男子轻笑开口,“姑娘这么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与仓凛中的谁,让姑娘不想瞧见。”
雪玉抬眸。
面前的男子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原本有同仓凛一般的冷沁,但说笑时眉梢微微上挑,便淡了几分沉稳。
雪玉想解释的话压了回去。
没什么好说的,她还要去前头等来寻荷包之人,眼下确实不想瞧见他们,尤其是仓凛。
“多谢公子相助。”
福了福身子,雪玉再无停留。
男子一时语塞,好奇看向她离开的背影,“她这是,认下了我说的话?”
仓凛久未应声,小丫头没见过玄三,若是应下了他说的话,那便是说,她不想瞧见的是他。
“倒是稀奇,这院里除了姑娘,竟还有不怕你的人。”
“与你无关。”
仓凛看回他,面上没多少神情,但语气却算不得好,“姑娘护短,往后既是要一直守着姑娘,就莫要去招惹姑娘身侧的人。”
“我何时招惹了旁人?”玄三耸肩道:“你说的是适才那小丫头?”
“院里奴仆才清理了这一路,她脚下为何会无端多出一节枯枝,你心里有数。”
“我倒是有数,就不知你有没有数。”
前头院中多了不少奴仆干活的身影,玄三收起招惹仓凛的心思,将身子往树后隐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