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黄昏,李世民等人围在杨苒榻前,盯着樊阿为杨苒施针。樊阿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身对众人道:“这是吾为杨苒最后一次施针,此次过后,倘若杨苒还未醒来。那……唉!诸位请先在门外等候,这般围着,反而不利于伤者康复!”李世民也叹口气,示意众人门外等候。“杨苒后半生如何度过,全赖樊阿先生妙手了!”言罢,李世民领众人出了门。良久,樊阿摇头长叹一声,收了针具,转身出门。“先生!此时施针已毕,却不见杨苒苏醒,是否真的如您所言……”“今夜不醒,恐怕此生就只能在睡梦中度过了……”言罢,不等众人反应,樊阿靠近陛下耳边轻声道:“有些话吾欲向陛下言明,还请陛下移步。”本身已经绝望的李世民,见樊阿还有话说,登时燃起一股希望。“请先生随朕到金银殿中详谈!”见众人欲随自己同去金银殿,李世民摆手道:“小妹,汝随大家在杨苒榻前观察情况,一旦杨苒有苏醒迹象,立刻告诉朕。”张嫣见陛下有意支开众人单独与樊阿谈话,极不情愿的答应一声,而后招呼黄皓、陈忠、阿依等人进了杨苒卧房。少时,李世民与樊阿来到金银殿正殿之中。樊阿先是将殿门掩住,而后向陛下拜道:“吾知陛下乃心胸宽广之人,又是不可多得的明君。有些话吾本不欲说出,但又不忍陛下如此伤心绝望。今日单独向陛下吐露真言,望陛下亲自决断。”李世民听出樊阿有为某事提前铺垫的意思,想到樊阿应是有其他治愈杨苒之法,估计这方法还极其冒险。“若是关于杨苒伤情之事,先生但说无妨。事情紧急时,朕自然当机立断。事情缓和时,朕则需知会其族兄杨千万,听取杨千万意见后再做决断。”“有陛下这句话,在下就无所顾虑了。”言罢,樊阿自怀中取出一片绢帛,将绢帛打开放在案上。“此乃吾所绘制人头颅穴位图。陛下且看,杨苒头部遭受钝器重创,颅内瘀血汇聚此处,压迫、堵塞经络。之前吾以针疏通,收效甚微,如今结淤仍大量存留与后脑。若此时,吾改变方法,以特制刀斧将其后脑结淤处剖开……”不等樊阿话落,李世民触电般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将头颅剖开,人还能有命吗先生此法朕不同意!请先生另寻他法!”“陛下,吾所谓‘剖开’并非陛下想象如‘斩首’那般,只是划开外皮,深入肌肤。待确定拥塞经络的结淤位置后,方可彻底将其清除。之后可将刀口缝合,不出数日杨苒定能苏醒。”见陛下成沉思状,樊阿又真诚道:“此法若成,皆大欢喜。若中间出了差错,或是经络早已断裂,那后果也是陛下难以接受的。在下相信陛下胸襟气度,才敢将此法告知陛下。而且此法需做足准备,不急于这一时,陛下大可三思而后决。”李世民思虑良久,叹口气道:“朕虽十分希望杨苒苏醒,但先生之法却是闻所未闻,又极其凶险。也不知杨千万那边是何意思……先生可将用此法的最佳时间确切告诉朕”“脑后那处伤口愈合之后即可,越快越好,时间越久结瘀血越难取出。”“那处伤口少说也有半寸深,即使杨苒习武之人恢复的快,怕是也得三五十日方能愈合。那朕当即刻派人去询问杨千万意见,三五十天一来一回足够了。”“既然如此,那吾先为杨苒处理伤口。届时不论陛下如何抉择,吾都提前为开颅做准备。此事还望陛下暂时不要告知他人,只说杨苒病情还有回旋余地即可。”二人拿定主意后,将对外宣称的说法也商量好,之后一同离了金银殿。翌日,李世民下朝后就直奔御书房,悄悄写下一封密函,欲向杨千万询问此事。刚将书信写好,忽然黄皓手持一封信函而至。“启禀陛下,仇池山杨千万亲笔信!”“什么”李世民一边接过黄皓双手呈上的信函,一边自言自语道:“真是巧了,朕正欲发函相问,他倒是先送信来了……”展开信函,李世民在心中默念道:“氐王杨千万拜见陛下,陛下万岁!此前仇池山一战,吾大汉兵将损失巨大,更有小王族妹杨苒身受重创。此番小王并无他意,旨在向陛下表明心迹。吾族妹是小王亲自说服并心甘情愿送与陛下,自入宫那天起,族妹杨苒便是陛下之人。今次杨苒私自出宫前来仇池山见吾,已是戴罪之身。其伤情、生死只在陛下一念之间。不论陛下作何决定,小王皆附议。若杨苒就此香消玉殒,还望陛下将其尸首送回仇池山,小王自当为其处理后事。若天见垂怜,杨苒逃过此劫,那小王自当恭喜陛下。此外,望陛下莫要因杨苒之伤,意气用事,破了三年守孝之约。族妹一人之声誉性命,不足令陛下遭受众人非议。不论发生何事,小王与族中上下,皆对陛下忠心不二,甘愿为陛下效死……”“唉!此番是朕欠氐族杨氏的呀!”李世民收起信函,不由感慨道。黄皓对之前樊阿欲行‘开颅’之法并不知情。见陛下此状,不由疑惑道:“陛下为何这般失落、感叹莫非杨大王那边又有何不利之事”陈忠闻言,也跟着好奇起来。“是啊陛下,无端端为何要说‘欠氐族杨氏’这等话语樊阿先生不是说杨苒还有回旋余地吗”李世民朝二人苦笑道:“杨千万希望朕随心处置其族妹之事,并劝朕莫要为了杨苒打破三年之约。现在是其族妹入宫为护卫之后,出了此等事。杨千万在这等情况下,还能如此为朕着想,可见其忠心。此等忠心之人,朕确实是亏欠人家了……”此事过后,李世民也遵从杨千万建议,不再执意打破约定提前纳妃杨苒。同时李世民私下向樊阿表态,可为杨苒施行开颅之法。张嫣等人只知杨苒仍有苏醒可能,却不知会在何时以什么方法苏醒。众人在陛下与樊阿口中又问不出太多情况,也只好作罢。一连数日,杨苒之事逐渐趋于平静,大家似乎也习惯了每日去看一眼杨苒是否苏醒,却不再操心樊阿会如何救治杨苒。四月下旬,这日阳光明媚,暖风习习。李世民心情不错,正在御花园中陪太后、黄夫人、皇后等宫中女眷踏青。曹绫、张嫣也在列。经过这段时间适应,曹绫也逐渐熟悉了成都宫中的环境。张嫣陪伴曹绫的时间也逐渐减少,除了金银殿密室与暗卫之外,李世民几乎不刻意瞒曹绫任何事。有时众人忙碌,曹绫偶尔也会帮忙出出主意,或是自己一人在宫中闲逛。大有将蜀国皇宫当成自己家的意思。众人欢声笑语闲聊踏青之时,御花园外忽然跑来一小黄门。李世民见那小黄门行色匆匆,似乎有要紧之事,赶忙离开人群,迎上那小黄门。见陛下迎着自己而来,小黄门当即躬身拜道:“启奏陛下,宫外有魏国使臣求见!”小黄门声音尖锐急切,后方不远处几位女眷皆听到了其声音。听说魏国使臣求见,曹绫第一个紧张起来。快步上前,询问那小黄门道:“这位侍官,你确定是魏国使臣?那使臣首领是何模样,年岁几何”小黄门见是曹绫问话,先看了一眼陛下,见陛下并未有反对的意思。“回公主的话,那使臣队伍大约十数人,皆是单人双马。看似风尘仆仆,人马皆疲。使臣首领约莫五十岁上下,文士打扮,却长壮威武、鹰眼虎须甚是刚猛。”说着将那使臣的通关文牒双手呈上。“陛下、公主请过目!”曹绫听到那黄门描述,眼神一凝,口中念道:“皇兄到底还是将此人派来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