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陈充所判断的那样,次日上午,府衙已派人前来。
亮明身份,三言两语后,此人就来到了黄鸣跟前,一脸的盛气凌人,居高临下。
“你就是诸暨县黄县丞,如今管着县中刑狱、钱谷之事?”
面对如此态度的质问,黄鸣也不动气,只微笑点头:“正是,上差有何赐教?”
“两件事。其一,听说你们县衙最近总生事端,先是出了侄子通奸婶娘并杀死叔叔的风化凶案,后又有县衙差役被开革,大闹一场……此两事,黄县丞你都脱不了干系吧?
“还有其二,近来府衙查察过往数年的各县所交赋税,却发现你们诸暨县竟欠下粮税三千二百担,钱税共计五百三十七两四钱三分。既然你黄县丞管着钱谷之事,此事自然也得由你担着了!”
说到这儿,他便把随身的一份公文放到桌上,皮笑肉不笑道:“黄县丞,这是府衙的移文,你可得尽快给上司衙门一个交代啊。”
黄鸣取过那公文,打开快速扫过,真就如其所言,几件事情都写得明明白白,完全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陈主簿果然老于官场之道,真就将他们那点手段都给看透了。
只奈何,没能给自己充足的时间,不然现在就能反制对方。
而就在他放下公文的瞬间,眼角在公文最后的印钤处瞟过,却让黄鸣心头一凛——古云霄!
这个绍兴知府,自己顶头上司的姓名好生熟悉啊。
只眨眼间,他就想起对方身份了,心头却又是一沉。
真是冤家路窄了,自己居然和这家伙在此时凑到了一处。
这就怪不得府衙此番能如此迅速而果断地给自己制造麻烦了,原来不光是郦家在中间使了劲,还有身为知府的古云霄在推波助澜啊。
见黄鸣放下公文,那差役又道:“若是无误的话,还请黄县丞先给府衙一个回执,看看如何解决这两个问题吧。
“要是不能尽快给府衙一个满意答复,我想黄县丞你的罪名可是不轻啊!”
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几许威胁的意思。
黄鸣这时已收摄心神,神色也从淡然变得锋锐起来,眯眼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大放厥词的家伙,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对方都没想到黄鸣会是这样的反应,愣了下才道:“鲁顺,现为府衙户房典吏……”
怪不得,原来是郦家的姑爷,特意跑来让我好看来了。
念头转过的同时,黄鸣脸色已唰然一沉,当即喝道:“来人,将这个不懂规矩的混账给我拿下了!”
一声令下,屋外立刻就有几人应声而入,不等那鲁顺有任何挣扎,就已将他按翻在地。
直到双手被反剪,剧痛传来,鲁顺才明白过来,惊叫道:“黄县丞,我可是府衙的人,你想做什么?”
“你一个小小的胥吏,居然敢在本官面前如此肆无忌惮,看来真是欠调教了!本官今日就代知府大人让你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什么叫胥吏见官得跪着回话!”
黄鸣虎了张脸,直接道明原因,摆手道:“拖出去,当众责打五十大板!”
这些差役都是黄鸣最近才收入县衙的新手,他们既对黄县丞极其敬重,又对官场里的许多弯弯绕所知甚少,此时自然是答应一声,便粗暴押了鲁顺便要往外去。
这让鲁顺愈发惊恐,他都没想到对方会突然翻脸,一点官场规矩都不讲。
恐慌下,他忘了身份高低,和黄鸣的手段,直接叫嚷着:“姓黄的,我可府衙的人,你打我就是打府衙,你要知道后果……”
“到了这时还敢如此叫嚣,真是不知死活,给我再加三十板!”黄鸣心里突然又冒出一个念头来,当即再喝一声。
这下,鲁顺是彻底蒙了,对方这是彻底没有顾忌啊。
八十大板真要打实在了,自己大半条命都没了,要是再加一些,真就要死在这儿……
府衙会不会因此对付黄鸣他不晓得,但自己的小命还是得保证的。
所以,他即刻忍住了后面的话,不敢吭声,也不敢再挣扎,就这么被几个县衙差役给拖到了外头,就在县衙门前,挨起了板子。
那啪啪的板子声,以及鲁顺的惨哼,立刻就吸引了衙前街上往来的许多民众,大家一边议论一边指点,猜测着此人是犯了什么事才被重责。
这时,黄鸣也紧跟着走了出来,就在县衙前,冲那些围观百姓道:“大家都看仔细了,此贼名叫鲁顺,是府衙来的差役。身为胥吏,见本官不但不礼敬有加,反而几次口出狂言,无礼至极!
“本官以为,这必是那知府大人古某指使,只因他曾在京城与结下过一些仇怨,便想借此机会刁难于我。
“但我黄鸣绝不会因他职位高于我就退缩,以此贼之下场告诉那些背地里想要用阴谋手段对付我的人,今日是他在此挨板子,明日就是你们!”
话了,也不待板子打完,更不等大家有所反应,黄鸣便已拂袖转身,径直回了县衙。
而这番话落到四周百姓耳中,可就大有说道了。
众人很快就露出了好奇和惊喜,迅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开始议论起关于县丞大人和知府大人的种种事情来。
至于那还在挨着板子,很快就皮开肉绽,最后直接昏死过去的鲁顺,却已果断被所有人遗忘了。
只有不远处的郦文誉,看着这一幕,一阵的心惊肉跳。
他好好的和姐夫一起回来,看着他大摇大摆进县衙,想着他必能让黄鸣手足无措,并很快就认输求饶。
可没想到,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姐夫居然就落得如此下场,身为府衙的人,竟还被打得如此凄惨……
“这个黄鸣远比我们以为的更加可怕……他,他就不能按常理来看,就不是我们以往遇到的那些官员能比的。不成,我得赶紧回去,告诉父亲和哥哥他们,想对付他,必须用上其他手段,不能只寄希望于府衙了。”
心下念头转着,郦文誉脸色发白,直奔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