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是什么人,想,想做什么?”郦文华惊声问道。同时心里,他总觉着面前的青年有些说不出的熟悉。
但对方却依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只做了个请的手势:“还请郦大人下车说话。”
此时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四周黑黢黢的,又是在空旷无人的官道之上,更显寂寥黑暗。
只有头上几许繁星,以及车外稍许的灯光照映,让车内的郦文华完全不知道车外情形,不明白明明这许多人一路护送着自己,怎么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但心中的惶恐还是让他下意识把身子往更里头一缩,叫道:“我不,你别乱来,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说话间,突然一阵风吹入车厢,带进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虽然郦文华从来就没有亲自动手杀过人,但还是立刻分辨出了那是血腥味,这让他愈发的恐慌,急声再叫:“你们,你们都做了什么?”
“郦文华,出来!”青年终于没了耐心,叫破他名字后,果断威胁,“不然我一把火,连车带人,让你再出不来!”
似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说说而已,他手中还真就多了个火折子,一晃间,火苗呼的就升腾起来,大有即刻扔到车上的意思。
这下郦文华终于怕了,大叫一声:“我出来,不要……”便赶紧奋力起身,想要走出车厢。
但是他的双腿早因为恐惧失去了力量,才一动间,脚下一软,人便倒着骨碌碌滚出车厢,最后啪的一声,摔翻在地。
等他哎哟叫唤着,微微抬头起身,朝着四下望去时,入眼的画面,又让郦文华一声尖叫,脸色更是唰一下变得煞白,整个人更是剧烈的颤抖起来。
就见旁边地上,倒着七人。
虽然看不清绝大多数人的样子,但与他最是亲近的郦福郦寿两个心腹还是被一眼认出。他们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下则有大股大股的鲜血泊泊流出,几乎把身体都给浸泡了。
原来刚才那血腥味真有其事,就是从他们那儿散发出来的。
郦文华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整个人如打摆子般颤抖着,然后目光往两边一扫,又看到那几个熟悉的身影,静静立于身旁。正是那几个说了是杭州官府派来护送自己平安回去的官兵!
到了这时,他如何还不明白这些人全是假的,就连那带信让自己即刻回去的所谓藩司信使,也是假的!
“你……你们……”他看着离自己最近的青年,既恐惧,又满是难以置信。
他们怎么就敢的?
居然就伪造藩司公文,把自己骗出来,还把自己的随从亲信通通给杀了!他们到底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郦文华,我叫黄鸣,现为诸暨县的县丞。”青年平静地做着自我介绍,脸上的笑容都不带变的。
而这话落到郦文华的耳中,更让他惊得神色剧变:“是你!”
怪不得觉着此人有些眼熟呢,虽然没正式见过对方,但这段日子也没少听家里兄弟提及此人,对黄鸣自然就有了相当的认知。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觉着这个黄鸣年轻得过分了。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也是朝廷命官,该知道如此伪造官府文书,截杀官员及其随员是多大的罪过!黄县丞,你可不要知法犯法,一错再错啊!”
郦文华鼓起最后的勇气说出的话,换来的却是黄鸣的一阵仰面大笑:“真想不到啊,你郦文华还能有这样的见识。”
随即,他面色就是一沉:“好一句知法犯法,一错再错。那本官问你,既然知道这些道理,你们郦家为何要在县内干出如此倒行逆施之事,居然连一个小孩都不放过?”
“我没……”郦文华下意识就想要否认,可在对上黄鸣那如有实质,能够洞悉一切的目光后,那句话便倏然而断,无法出口了。
“你敢说这不是你们郦家人所为?郦明冬的儿子不是你们所杀?”
郦文华只能沉默,目光也随之垂下,不敢再与之对视。
黄鸣冷笑:“你们确实厉害,手段更是阴狠,为了打击对手,可以毫无顾虑,不单视律法如无物,更是把做人的底线都给踩在了脚下。
“郦毅何辜?他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可你们为了打击郦明冬,为了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与你们为敌的下场,就毫不犹豫置他于死地,并把尸体沉入江中。
“你们以为这一切不曾留下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所以官府就拿你们没有半点法子,所以就能逍遥法外了?”
“没有,那只是意外……是那小子自己挣扎着想跑,结果掉进了水缸里才淹死的……”郦文华连忙做着解释。
但此时,这等解释是那么的苍白和无用,黄鸣根本就不会去听,更不会信:“这些年来,你们郦家仗着自己有钱有势,还有像你这样在更高的位置当官的靠山,就在诸暨县内一手遮天。
“百姓,官府,只要是不合你们心意的,你们都会想尽办法将人赶绝。你们不拘于任何规则,因为在你们眼里,规则就是用来破坏的,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你们因此获得了大把的好处,除掉了太多的眼中钉,却又从来没有因此付出过代价!
“但是,现在我就要告诉你,事情并不总会如此。当你们突破底线时,就意味着那可能保护着你们的这道底线,也不再对你们起到任何作用。
“今日,你的死只是你郦家最终覆灭的开始而已。你先耐心在地狱里等着,很快的,我就会把你那几个兄弟,你的父亲,还有你们郦家所有人一个个全送下来陪你!”
“不,你不能这样,我是朝廷命官……”郦文华大惊失色,这才知道黄鸣真打算要自己的性命。
但他的话也到此为止了,因为就在这时,黄鸣手中已多了一把快刀,寒光一闪,已没入郦文华的心口。
一刀毙命!
在把刀从其身体里抽出来时,黄鸣平静地看着双眼几乎瞪出眼眶的郦文华,轻声道:“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是你们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