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毁灭吧
夜, 一直等到房间里的男人睡着,潘神才用一个召唤阵把阿诺弄了出来。
地点是近郊的墓地——晚上这里一个活人、活死人都没有,很适合四下无人的谈话。
潘神看见, 有那么一瞬间阿诺的眼神警惕极了,又在看清楚他的模样后疑惑地歪了歪头。
说:“小羊?黑山羊?”
某位黑山羊神:“……”
潘神确信,比起心脏, 更棘手的问题是小徒弟的脑子真的坏掉了。
他优雅地走上前,在离阿诺三步的距离站定,手中的文明杖轻点阿诺的额头。
从出生开始回溯——
母亲早逝,被父亲忽略的童年;在外求学,跟在潘神身边学习,与半兽人一起玩耍;每次回家探亲都看到不一样的继母,认识了性格温柔的塞缪尔;发觉父亲并不是个好人,目睹了亲戚们杀死继母……
阿诺如此磕磕绊绊地长大,长到二十岁。
在得知,新一任的继母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父亲的被资助人,对他非常温柔的塞缪尔后, 阿诺决定回家, 告诉塞缪尔他父亲可能有阴谋的事。
不过他刚一回来,就被父亲赫尔曼先生叫去谈话。
这时, 他才知道,赫尔曼先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父亲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温柔,温和地询问他在外游学时候的经历,这些迟来的关心不仅没让阿诺心中熨帖, 反而让他越来越疑惑, 越来越警惕。
果然,虚假的嘘寒问暖后, 赫尔曼先生询问道:“孩子,父亲的身体快不行了,但小镇上的人还需要我为他们工作,我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明天,父亲要做一个手术,你能为父亲操刀吗?”
“什么手术?”阿诺问他。
“是换心手术。”赫尔曼先生回答道。
阿诺一怔,用难以置信的、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父亲,提高了音量问:“你想用塞缪尔做供体?”
赫尔曼先生没有否认。
阿诺觉得赫尔曼先生真是疯了。
以前他还小,许多事情无能为力,他只能逼迫自己忘掉。
但现在,父亲为了该死的长生,竟然要拖他一起下水——就像那些年,他为了巩固利益关系,拉其他亲戚下水一样。
他们一起杀害了许多人,得到财富,得到健康。
塞缪尔,阿诺不说对他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他觉得一个有天赋的大魔导师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塞缪尔是为数不多会善待他的人了。
阿诺果断拒绝:“不,父亲,我不会当您的帮凶,我会告诉塞缪尔这件事的!”
赫尔曼先生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转而问他:“你喜欢他?”
“不——我只是不赞同您用那样的手段。”
“那好。你放心,不是他,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我的医生。当然,很快会成为我的妻子。阿诺,别这么想我,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他在我身边十年,很多时候他比你更像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伤害他?”
阿诺狐疑地看着他。
赫尔曼先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报告,上面是他与一个阿诺不认识的人的协议——那人得了很严重的痨病,想要用心脏为家人换一大笔钱。
阿诺这才将信将疑。
赫尔曼先生急喘了两下,放下手帕时那上面赫然有一大滩血,他的身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了。
阿诺难以克制地心软了一下,毕竟,赫尔曼先生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后,他们又聊了一些和阿诺的学习有关的事,赫尔曼先生盛赞他是个有天赋的人。
谈话结束前,阿诺答应不会对塞缪尔乱说什么,也同意在明天的换心手术时帮忙。
他有许多为人儿子的无可奈何。
“父亲,手术是在婚礼过后,对吗?”离开前,阿诺和赫尔曼先生确认。
“是的。”赫尔曼先生回答道,“手术是在婚礼过后。”
阿诺应下,说他知道了,然后就离开了。
回忆的视角,他并看不到在他离开后,赫尔曼先生陡然变得阴冷的神色。
否则,就能避免那场悲剧——
第二天,午饭过后,阿诺陷入昏睡。
那是足以迷倒一个发狂的半兽人的迷药,阿诺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他醒来的时候——不,不是醒来,他是被剖心的剧痛唤醒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脏离开胸腔。
心脏上有老师潘神为他留下的魔法印记,阿诺并没有立即死亡,他转醒后先是下意识地用炼金术禁锢住周围企图伤害他的人,然后就看见了一旁的刑架上,已经昏死过去的塞缪尔。
塞缪尔的胸腔也是空的。
赫尔曼先生的阴谋昭然若揭。
单纯的红发青年做了一个潘神想把他脑子敲开的决定——他把自己的心脏给了塞缪尔。
即使他那个时候已经发现,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而是某个后来者。
出于为父赎罪的心理,他还是用自己蕴含着强大魔法力量的心脏救了那个灵魂。
他自己的生机在一点点地消失,好在他还记得遇到问题了要去找老师求救,抱着塞缪尔打算把自己传去黑暗森林里。
地下室内部充斥着强大炼成阵的效果,怕叠加之下传错地方,阿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打开了地下室的水晶大门,打算先去隔壁的房间。
恰在这时,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卡修斯主教。
两人都浑身是血,卡修斯主教看出塞缪尔身上逐渐浮现的黑线并非是什么中毒的效果,而是他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反噬——他不知道是潘神在阿诺的心脏上留下了坐标——猜到恐怕塞缪尔的胸膛上到处是血,是因为胸腔里的心脏不是他的,卡修斯主教又看了看胸前空落落的阿诺。
是阿诺救了塞缪尔。
卡修斯主教抿抿唇,告诉阿诺他不能带走塞缪尔,自己有办法帮助他们。
卡修斯主教知道,执政官府邸里有一块狗头金,因为那是他上任时,从中央教廷里带过来的。
那其实才是黄金小镇可以不受瘴气侵蚀的真正原因。
他当时亲手交给赫尔曼先生,看着赫尔曼先生将它放进执政官办公室书架后面的密室里。
他当时并没有告诉赫尔曼先生这块狗头金的神奇作用,只说它是一份礼物,因为那时他就觉得赫尔曼先生不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果然。
卡修斯主教来不及思考别的,他叫阿诺就在这里别动——阿诺本来也快没力气了——他闪现进密室,把那块被保管得很好的狗头金取了过来,安放进了阿诺的胸膛。
接下来,他一个人完成了所有善后工作。
用神力仔细地帮塞缪尔抚平胸膛的伤口,又用神力粗糙地缝合了阿诺的胸口。
做完这一切,卡修斯主教故意弄出了点儿动静,引管家来。
然后就是他临时编的那套说辞。
幸运的是,糊弄过了管家,也恰好与真实的情况大差不差。
管家给阿诺收了尸,第二天一早匆匆下葬。
当夜,经过了狗头金长达二十四小时的修复后,阿诺在棺材中睁开眼睛,他复活了。
只不过,因为搬运尸体的过程,无论是卡修斯主教还是管家,他们都不太在意阿诺这个可怜的小少爷,所以把人脑子撞出了瘀血,以至于复活后的阿诺脑子傻了。
凭着本能,他回到了自己生活过的房间,又在那里碰到了持有他心脏的塞缪尔,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
然后开始了小狗吃奶的操作。
——以上,是阿诺视角的记忆回溯。
无语的潘神:“……”
尴尬的阿诺:“……”
两人对视一眼,已然恢复了神志的阿诺想,我干脆死了算了。
我现在就钻进棺材里发烂发臭。
潘神退后两步,轻咳一声,打趣道:“汝小的时候,吾曾为汝准备过新鲜的牛奶,汝说汝不喜欢奶味。”
“……”阿诺把脸埋进掌心,“老师,请您忘记那个,拜托。”
他们都知道,阿诺说的是什么。
潘神愉快地笑了。
他这个小徒弟,是人类中难得一见的天才,年幼时误入黑暗森林,不仅不怕他,还真诚地夸赞他的羊角很威武。
潘神喜欢这个有点傻的人类小孩,悉心教导他。
只是没想到这孩子会傻到把自己的小命搞丢,不过,他胸膛里的狗头金……
黑山羊神眯了眯诡谲的方形瞳孔,觉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祸兮福所倚。
有了这块狗头金,他还要那么多普通的未附魔黄金干什么?
给黄金附魔都要花去好多精力。
况且,要不是因为狗头金被卡修斯主教拿给了阿诺,结界松动,他也没办法这么容易地调动如此数量的活死人。
于是潘神看阿诺的眼神愈发的和蔼。
阿诺冷汗直冒:“老师,您想干嘛?”
“乖徒。”两米多高的黑山羊神近距离之下压迫感极强,他有着浓密的卷曲毛发的大手,轻轻拍了拍阿诺的手臂,鼓励他,“你一直是一个叫人放心的乖孩子,老师是那么的看好你。”
“老师,您请直说。”
“这些活死人你帮我收拾了吧。”
阿诺震悚!
这么多,比小镇上的居民还多的活死人,老师就交给他一个人来办?
“老师还有点事要去办。”潘神解释道,“可能到时候需要你的‘母亲’来帮忙,作为回报,吾会治好他身上的残余毒素。”
“好。”阿诺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然后他就看到,老师看他的眼神,愈发地有深意。
阿诺心想无所谓了,已经被老师看到他追着人要奶吃的样子,还能怎样呢?
毁灭吧……——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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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扫墓
送走一看就是要搞事情的老师, 阿诺看了看远处正着急忙慌地往墓地里赶的活死人,很想提醒他们,注意不要引起踩踏事故。
胳膊腿啊的弄丢了不划算……
算了。
想起那人讨厌尸臭味, 阿诺觉得还是等到明晚再来处理吧,反正天快亮了,这些活死人本能地就要返回墓地里。
迟一天, 出不了什么事。
这么想着,他一个传送阵把自己送回了府邸里塞缪尔的房间。
塞缪尔还在熟睡,他好像真的对自己没有一点防备心。
阿诺轻轻勾起唇角,去浴室里洗澡。
洗掉可能沾染上的味道,塞缪尔的衣服尺寸小了两码,阿诺穿不上,出于某种令他难以启齿的心理,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拿衣服,而是就这么光着上了床。
冰凉的水汽让熟睡中的人不适地皱了皱眉头,阿诺等了一会儿,等自己的体温因为被子里传导过来的热气变高一点后, 才凑上去环抱他。
入手的皮肤细腻, 身体柔软,像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大概是地下室里的惊鸿一瞥, 战损状态的美人,熟悉的脸上全然陌生但美到极点的表情,让阿诺被盛放在托盘里的心脏阵阵紧缩。
想救他,不想这么美丽的灵魂消逝。
于是把自己的心脏给了他。
阿诺忍不住偷偷伸手, 去摸黑发大美人的胸口。
他把掌心贴上去, 心脏像在主动回应主人一样,一下一下, 沉沉地跳动着。
塞缪尔突然轻轻动了动,于是阿诺的手掌向上,摸上了他如鸽子般柔美的胸膛。
连着几日的开发,某个地方变得异常敏感,轻轻一碰就难受。
阿诺忍了忍,没忍住,手指捏了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他猛地缩回来,蜷缩成一个巨大的虾仁,还是被开水烫熟了的那种。
按理说,他都死了,虽然有狗头金作为身体的动力源泉,但其实血液是不循环的。
但阿诺就是觉得脸好烫,耳朵也烫,头皮快冒烟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什么臭流氓吗……
我为什么要捏他的胸……
阿诺对自己发出灵魂拷问。
他实在没办法狡辩说,身体对于心脏的追逐,会让他真的变成什么要吃奶的小狗。
只是因为,单纯的,想吃奶……
我渴望他,迷疯狂恋他的身体。
大概可能也许真的是个臭流氓。阿诺冷静地想。
想通这一点后,阿诺决定,一定要继续装傻子。
阿诺知道,塞缪尔好像非常讨厌这里,甚至害怕这里,他想要离开,并且已经在计划着带自己一起离开。
于阿诺来说,他对这座出生的小镇的感情,还比不上常年居住的黑暗森林,父亲和众多亲戚对他来说不过是世俗意义上的联系。
他们的关系并不亲近,甚至彼此厌恶。
而且,自己都死了,重新拥有一次生命也和这些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喜欢塞缪尔,想跟着塞缪尔一起离开。
去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阿诺偷偷在心里想,要是去谁都不认识他们的地方,他可以追求塞缪尔。
没人会知道塞缪尔和他父亲结过婚,没人会知道他们曾是继母和继子的关系。
天色逐渐亮堂,早睡的塞缪尔也逐渐转醒。
阿诺有点慌,他一时没调整过来心态,还没熟练掌握装傻子的技巧,情急之下只能用小狗版阿诺最常用的方式——嗷呜一口咬上去。
于是这一天,塞缪尔醒来,照常是看到某个熟悉的红色狗头埋他胸前顾涌顾涌。
遂一巴掌呼上去。
硬挨了一耳光的阿诺,顿时觉得今天也完整了。
……
阿诺的小心思在几个小时后宣告破产——
早餐时,管家过来告诉塞缪尔,说街道上有人撒了很多传单,把塞缪尔除去是大魔导师外,还是赫尔曼先生的新任妻子以及卡修斯主教的旧情人的事捅了出来。
塞缪尔:“……”
塞缪尔其实说不上太意外,他有预感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
他冷笑一声,问管家:“那十吨黄金送来了吗?”
管家摇摇头,说:“约瑟芬夫人家里的仆人过来说,希望您能自己过去接应,怕数额如此的巨大,没有您在会出问题。”
“你告诉他们。”塞缪尔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你去告诉那几位,昨晚上赫尔曼先生醒过来一次,他情况不是很好,迷迷糊糊地说他非常想念他的儿子,让我带阿诺过来见他。”
“而我告诉他,阿诺已经死了,死因不明,并且草草就下葬了。”
“赫尔曼先生伤心欲绝,又晕了过去。而我打算替他去扫墓——也就是去看望一下阿诺的墓碑。”
“我还打算把阿诺的坟迁回来,就迁到花园里,赫尔曼先生的眼皮子底下,保证以后所有进到执政官府邸的人,都可以在见赫尔曼先生之前先看望一下可怜的阿诺少爷。”
管家:“……”
疯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塞缪尔阁下有这么疯。
“而我现在要上楼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扫墓。”塞缪尔微笑着说道,“如果我回来得不算太晚的话,我会亲自去几个亲戚的府上接那十吨黄金的。”
管家被他笑起来的样子吓得心里一寒——现在,恐怕除去阿诺和卡修斯主教二人,再没有第三个人能透过那些可怕的黑线欣赏塞缪尔原本的美貌了。
管家深深地俯下身:“好的,阁下,我会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带到。”
塞缪尔满意了,他轻轻颔首,施施然上楼。
甫一离开管家的视线,塞缪尔的神色立刻阴沉了下来——这件事,他比表现出来的还要生气。
但他只能让别人知道这个程度,再多就有问题了。
那些愚蠢又贪婪的亲戚们,他们终于聪明了一回,下了步几乎能把[塞缪尔]将军的棋。
可惜他不是原身。
不过对塞缪尔的影响也挺大的。
亲戚们为了牵制住塞缪尔,不让他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太过光辉,企图把他抹黑成一个私生活不检点的娼妇。
此前,塞缪尔给民众们留下的是伟大的大魔导师、为了保护民众不惜身受重伤、奋斗在抗击活死人的第一线的形象。
现在,在铺天盖地的传单下,恐怕所有人都知道了塞缪尔不过是藏头露尾的执政官赫尔曼先生的走狗,他还与神职人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塞缪尔真的被气到了。
他知道那些人的小心思:他们既想要自己出力,又不想让自己上位,他们只希望坐在执政官这个位置上的是他们的血亲。
恐怕这波利用完自己,他们就会找个理由追责自己害了赫尔曼先生,然后推他们更信任的人坐上执政官的位置。
好恶心。
塞缪尔被真实地恶心到了。
同时,他也下定决心,这十吨黄金他一定一分不少地全吞自己肚子里。
他一粒金粉也不会给他们剩。
之前,塞缪尔还纠结过,是否不应该做得太过,多少给人留点儿。
现在嘛……
塞缪尔回到卧室,关上门,笑眯眯地对阿诺说道:“小狗,乖,去穿身衣服,母亲带你去墓地里玩儿。”
阿诺:?
……
十分钟后,塞缪尔亲眼见着已经穿好一身隐蔽黑袍的阿诺用传送阵离开。
而他自己也换了一身庄重的黑色服装下楼。
甚至,路过花园时,他要求正在修剪花枝的园丁给他扎一束鲜花。
“不要红玫瑰,要那丛白色的——有菊花吗?”塞缪尔说。
“没有,夫人。”园丁说,“只有白刺玫。”
“那就白刺玫吧。”
“好的,请您稍等。”
等待的过程中,塞缪尔看见一个路过的女仆,甚至要求她去给自己找一点黑色的布来。
他指挥着女仆帮他包装好了一束黑底白花。
女仆没忍住,问了句:“夫人,您为什么要这种造型的花束?”
“我去近郊的墓地看看你们的阿诺少爷,我想他了。”塞缪尔笑眯眯地回答道。
去看望逝者,当然要带花啊,塞缪尔仪式感拉满。
——把十几岁的年轻少女吓得不轻。
坐上马车,塞缪尔甚至有心情让车夫绕路,从最热闹的街区路过。
他要让那些亲戚们的眼线看到,他真的去了墓地。
塞缪尔本来是不希望阿诺暴露在人前的,他把小狗当成底牌,指望他能出其不意地在关键时刻保护自己。
但这群该死的亲戚的做法,逼得他不得不兵行险招。
他今晚就要带阿诺出来遛遛,去他们家里串串门,让他们感受一下认识的活死人找上门的压迫感。
顺带问问,他们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
与此同时,分教廷。
随着潘神将力量撤离黄金小镇,言灵的效果越来越弱,笼罩在小镇周围的禁制也被打开。
正在看着传单发愣的卡修斯主教,突然感觉到他好像能联系上中央教廷了。
卡修斯主教赶紧与大祭司联系。
却被告知,圣子连同那位大人,早就已经出发,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他们此行,正是为了活死人的事,以及另一件影响更为重大的事。
“对了,大祭司,我有一些疑问,是关于……”
大祭司听完后,告诉他:“或许你应该听他自己解释?卡修斯,去找他吧,我给你的答案没有任何意义。”
末了,他又补充道:“小心一点,今晚恐怕会很难办。”
言灵效果减弱,黄金又还在活死人的体内,他们只会变得更加疯狂。
今晚,会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活死人狂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今晚吃什么?
我吃火锅哦。
第163章 浮出
塞缪尔到底没浑到真把阿诺的棺材搬回来。
事实上, 他在墓地外围的小树林里,和阿诺约了个会……
虽然,在塞缪尔看来更像是在遛狗。
从马车上下来, 塞缪尔捧着白刺玫往墓地里走,路面上有一层很薄的白灰,是尸粉。
远远的, 塞缪尔就看见了草坪上糟糕的景象——到处都是翻开的泥土山包,棺材也是横七竖八的。
塞缪尔顿时绝了往里走的欲望。
他刚准备掉头,就看见一旁的景观树树杈微微晃动。
塞缪尔:“……”
于是,他抱着白花走进去,果然看见了正眼巴巴等着他的红发小狗。
“我以为你不来了。”阿诺扯着塞缪尔的袖子说。
他等了好久,甚至中途回去了一趟,发现卧室里没人,才又回来这里继续等。
塞缪尔赶紧把手里的花束递过去:“乖啊,母亲是去给你扎花了,你看,白色的, 是专门送给死人的花, 多配你啊。”
阿诺:“……”
阿诺对自己死了这件事,真没有多少真情实感。
如果没人提醒他的话, 他自己完全没感觉。
还因为活死人状态,直接进化掉了吃饭和睡眠……
“谢谢母亲。”阿诺接过黑色蕾丝包裹的白刺玫,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家里种的花。
不管怎么说, 收到花都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阿诺非常开心, 无所谓花是什么花。
他有一些隐秘的快乐,这些快乐建立在他的暗恋, 以及暗恋的人与他的关系上面。
背德感。
这三个字让阿诺缺失某个重要器官的胸腔里,有强烈的酸涩感受。
在小树林的长椅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儿,塞缪尔知道阿诺在一点点恢复,最安全、最聪明的做法其实是等他解决完眼下的危机跑路时,不要管阿诺。
但他总觉得,感情是一件期待得到回馈的事,他没那么正经地养了阿诺两天,就会希望阿诺在恢复记忆后能给他一些正向回报。
所以才有了带阿诺一起走的想法。
“阿诺,说说你吧,现在的话,关于以前的生活,你还记得多少呢?”塞缪尔单手撑脸,眼睑很缓慢地眨了眨。
他不知道他现在看起来有多温柔缱绻,还让人无端生出过分的幻想。
阿诺现在就很想捧着他美的诡异的脸,在他脸颊上亲吻一下。
看他眼皮上的黑色蝴蝶惊慌失措地扑扇翅膀。
“记得一些童年的事。”阿诺说,“我记得小时候,我在黑暗森林里遇到了一个有着威武羊角的神祇。”
“他是我的老师,我向他学习,大部分的时间我都生活在黑暗森林。”
“偶尔回家,都要重头认识一遍家里的亲戚。”
“偶尔也遇见你,母亲。”
……
阿诺不知道塞缪尔是怎么获得这具身体的,与灵魂有关的是最高深的魔法,他只简单讲了自己的事,但是把他所知道的有关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塞缪尔]的事,讲得很详细。
他知道塞缪尔需要这些信息。
以及,不动声色地表达一些诸如“我们以前不太熟”“我很喜欢现在的你”“你很好,是最好的母亲”“阿诺喜欢你”之类的话语。
阿诺简直比塞缪尔本人还想和他一起远走高飞。
塞缪尔却觉得,他在上一堂类似于“谁是小狗最喜欢的家长”的宠物亲子教育训练课。
连着几日的陪伴取得了巨大的成效,变聪明了一点的阿诺更依赖自己了。
小可怜儿,可怜的没人爱的童年,难怪这么渴望“母亲”这个角色。塞缪尔想。
知道更多关于阿诺的事后,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塞缪尔更想收拾那些可恶的亲戚们一顿了。
他告诉阿诺:“阿诺,我希望你替我去做一件事情。”
“嗯。”阿诺毫不犹豫地答应。
倒是塞缪尔顿了顿,组织好语言,让自己的意思足够清晰:“我需要你晚上的时候,去几个亲戚的家里吓一吓他们,不用真的动手,不需要你动手,给他们一些威胁就行了。”
“好。”阿诺问他,“他们欺负你了吗?”
塞缪尔点头:“他们发了很多传单在街上,告诉每一个人,我嫁给你父亲,我还和卡修斯——一个你不认识的叔叔——我和那个叔叔不清不楚关系暧昧,他们形容我是一个荡/妇,想要破坏我的形象。”
“这会影响我的计划,让盯着我的眼睛变多——我不想让太多人对我记忆如此深刻。”
“而且,他们还羞辱我,他们一方面想要利用我帮他们保护财产,又要我求着他们,为他们做这件事。”
“难怪你小时候也不喜欢他们。”
塞缪尔总结道。
他说到中间,整个人还挺义愤填膺,但又觉得阿诺大概率听不懂,便把情绪收了回来,只说这些亲戚是令人讨厌的人。
“所以晚上,我们去吓吓他们。”塞缪尔笑眯眯地说道。
“好!”不知是不是塞缪尔的错觉,他总觉得阿诺的情绪比之前激动了一点?
……
临近中午,塞缪尔乘马车回去吃饭。
阿诺粘他,不乐意自己用传送阵回去,他等塞缪尔坐进马车,闪现到了马车里,没有让车夫发现。
回去塞缪尔没让车夫绕路了,没多久他们就抵达了府邸。
阿诺在车停稳之前回到了卧室,塞缪尔则自己一个人下车。
管家,作为执政官府邸最忠实的一名成员,他已经在门口恭敬地候着了,在他心目中,塞缪尔是下一任执政官的不二人选。
“夫人。”人多时,他依旧称呼塞缪尔为夫人,“您的意思已经传达到了,他们保证天黑前会一分不少地把黄金送过来。”
“嗯。”塞缪儿点点头。
出去一趟他有点饿了,随着管家的指引往二楼的小餐厅走。
“另外,街上的传单我也派人去处理了,除去一早看到了的人,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
“好。”
“上午您出门后,教廷那边送来一张拜帖。”说到这里,管家的声音战术性停顿了一下,“不是卡修斯先生的私人帖子,是教廷的卡修斯主教。我看了下时间,帮您约在了下午三点半。”
“派恩,你做得很好。”塞缪尔夸奖道。
管家颔首,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小餐厅——他知道,塞缪尔用餐时一向不喜欢人伺候。
他出去后,塞缪尔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是卡修斯先生,而是教廷的卡修斯主教——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站在管家的视角,他以为、塞缪尔曾经故意暗示过他,自己和卡修斯主教旧情复燃,保持着稳定的合作关系。
管家那边大致以为卡修斯主教会利用公职作为塞缪尔的后盾,两人之间的联络应该是私下的、需要掩人耳目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以教廷主教的名义来拜访,管家拿不准是他们感情破裂但利益还在,还是塞缪尔终于决定把赫尔曼先生的情况公布出来,自己去角逐那个位置了。
万分拿不准,他便把时间安排在了下午,一个足够正式的不惹人非议的时间——在两人的桃色绯闻面前。
管家的做法没有问题,甚至是非常妥帖。
可塞缪尔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压根不知道卡修斯主教此举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怕桃色绯闻影响他的位置要来以正视听?
塞缪尔不太理解。
但卡修斯主教在的话,下午那些人过来送黄金,整个场面会更加有趣。
想到这里,塞缪尔便不再纠结,左右等下午就知道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愉快地吃完午餐后,他回到房间里打算午睡一会儿,在阿诺问下午可不可以陪他玩一会儿时,没多想的塞缪尔把下午的安排讲给了阿诺听。
“我下午没空,不过晚上我会很早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看书什么的。”
“好。”
……
下午三点一刻,塞缪尔容光焕发地坐在会客厅里等卡修斯主教。
午睡到了三点整,醒来还有一点倦,塞缪尔匆匆洗了把脸,换了件衣服就下来了。
他特意叫女仆往红茶里放了一点柠檬和苹果皮,怡人的香味让他瞬间来了精神。
三点半,卡修斯主教出现在会客厅里,而管家在他进来后,贴心地关好了门。
“请坐,卡修斯,希望早上那些传单没有对你的工作产生不好的影响。”塞缪尔微微一笑,亲自为他倒了杯茶。
“不会。”卡修斯主教说。
“那就好。”塞缪尔又问,“那你昨晚应该有收到我给你的信吧?”
“你是说那个奇怪形状的纸?我收到了。”卡修斯主教回答道。
塞缪尔故作俏皮地解释,说那不是奇怪形状的纸,是纸飞机。飞机是一种可以用来传信的会飞的小把戏。
说着,还当着卡修斯主教的面,把一张传单折叠起来,飞出去,那个纸飞机在几秒后又神奇地回到了他手中。
如果是往常的话,卡修斯主教一定会非常享受这个小把戏,觉得获得了一些迟到多年的情感的反馈。
但,眼前这个人,大概率不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
所以他不置一词。
塞缪尔沉浸在一会儿将有十吨黄金运来的喜悦里,没注意到卡修斯主教的神色。
他晚上还计划着去搞恶作剧,于是趁着见面的机会问卡修斯主教:“我在信上问的,阿诺的事情,你知道吗?”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卡修斯主教。
卡修斯主教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然后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
“塞缪尔。”卡修斯主教慢吞吞地说道,“我想你今天起床以后,一定还没有照过镜子。”
“你的脖子上有一个吻痕。”——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快乐宝宝们!好开心今年认识大家呀!
话不多说,一会儿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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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确定
塞缪尔一怔。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要立刻伸手去捂脖子, 那会显得他很心虚。
但他还是在放下茶杯时,手难以控制地抖了一下,漾出去许多茶水。
卡修斯主教当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瞥了一眼,没说话,继续盯着塞缪尔看。
塞缪尔被他看得浑身寒毛竖起。
以往的人生中, 他不是没遇到过类似这样的艰难的谈话场合,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带给他的压迫感有卡修斯主教强——卡修斯主教是一个地位相当高权力相当大的神职人员,而他是个借尸还魂的假货。
更糟糕的是,卡修斯主教喜欢原身。
塞缪尔对卡修斯主教的忌惮,来源于他害怕卡修斯主教会以他难以抗衡的方式夺走他宝贵的新生命。
所以即使卡修斯主教温柔、包容,同样的实力强大,他也没办法像面对阿诺时那样放松。
因为他明确知道,卡修斯主教愿意帮助的人,其实是原来的[塞缪尔],不是他。
“你在想怎么解释吗?”卡修斯主教叹了口气,“我的建议是你没必要撒谎, 我们还坐在这里喝茶, 是因为我是来听你的解释而不是谎言的。”
言下之意,是如果塞缪尔撒谎, 他会换一个说话的态度。
只有两人的会客厅,沉默与茶香一起蔓延。
良久,塞缪尔拢了拢衣领,无奈地说道:“抱歉, 我应该以更体面的姿态来见你, 我有些得意忘形了——大概是吻痕吧,我不确定, 因为我是无意识的。”
“是阿诺?”
“是。”
塞缪尔知道卡修斯主教只会问这一个名字,因为他们都知道,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只有和塞缪尔同进同出的阿诺。
卡修斯主教又问:“他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比之前聪明了不少。”塞缪尔往后一躺,有些不自在地拨了拨头发,说:“但是心智上和小孩、小狗差不多,把我当成了‘妈妈’,非常有占有欲,致力于在我身上留下记号。”
想了想,他垂下眼帘,自嘲地说道:“一开始我很烦他这样,因为我非常讨厌他的父亲。后来觉得他怪可怜的,生了点恻隐之心。不过,我的确不知道关于这个吻痕,它太超过了,大概是趁我睡着时候,故意干的吧。”
话是这么说,塞缪尔却想着,一个吻痕哪里算太超过?那些类似于哺乳又或是前戏的边缘性行为,才是真的超过。
他的衣服最里面,与皮肉接触的,不是衬衣,而是裹胸一样的丝绸布条。
塞缪尔以前从来没想过他必须日日使用这个东西,才不至于磨伤某个部位。
但他不至于连这个也如实相告。
卡修斯主教则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早该意识到的。”他说。
早该意识到,交换心脏是一件多么不可控的事情。
他当时就应该把心脏还给阿诺,把狗头金换给塞缪尔。
可潘神、狗头金、活死人……所有的事情因果循环,环环相扣,再来一次未必不会是更糟糕的结果。
再来一次,可能还不如现在。
尤其是……
卡修斯主教静静地看着塞缪尔。
有些问题,他现在不用问,他已经有了答案了。
这个答案令他心碎,可事情已然如此。
卡修斯主教有信仰,他的信仰里应该允许一切发生,他现在只能允许这个万分不可思议的离谱的情况发生。
不说话的间隙里,空气都变得黏稠。
塞缪尔一点点镇静下来,他甚至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想着单纯武力值应该还是阿诺强些,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现在就跑路。
卡修斯主教要是敢当面拆穿他——塞缪尔已经开始疑心卡修斯主教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他就敢爱谁谁撂梁子跑路。
他等了好久,一直没等到卡修斯主教继续问话。
塞缪尔想了想,问他:“你今天来,应该是有别的事要和我说吧?”
“嗯。”卡修斯主教说,“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第一我并不知道有关阿诺的事,他不是在赫尔曼先生身边长大的,有关他的一切都很神秘。”
塞缪尔点点头,算是知道了。
“还有一个就是。”卡修斯主教继续说道,“我本来想问你要阿诺,他持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珍宝,那件珍宝原本是属于教廷的,我曾在很多年前代为赠予黄金小镇的执政官府邸。”
“活死人事件与这件珍宝有关,最高效的解决办法就是让它回归教廷。”
“不过现在看来,你大概不会同意我要回这件珍宝,所以我决定暂时搁置这件事。”
“不过,最后的结果不是我能决定的。最迟明天吧,你就能见到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人。”
说完,卡修斯主教呷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夸了句还不错。
接下来,无论塞缪尔是旁敲侧击还是直接问,有关什么阿诺和珍宝、活死人和珍宝、到底珍宝是什么,卡修斯主教一概不说。
他只告诉塞缪尔:中央教廷派人过来了,是圣子,职权远远高于他,也比他强大很多。塞缪尔可以问问那位圣子冕下,能不能帮他把身上的尸气也顺便治一治。
卡修斯主教记得这个塞缪尔很在意皮囊。
四点半的时候,管家过来告诉塞缪尔,说四驾负责运送黄金的马车已经到花园里了,让塞缪尔前去签收。
塞缪尔于是邀请卡修斯主教一起去,卡修斯主教欣然答应。
几个亲戚没有亲自到场,但塞缪尔知道,来押送的家丁会把卡修斯主教和自己在一起的事情告诉到他们的主人。
签收完黄金,有清点入库等的事情需要塞缪尔亲自忙,卡修斯主教非常识趣地提出了告辞。
塞缪尔将他送到门口。
卡修斯主教问他:“今晚你和我一起巡逻吗?”
“可以。”塞缪尔说,“但不超过午夜,午夜我有一些事情要做。”
“和阿诺?”
“……”
塞缪尔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卡修斯主教,难以置信他竟然在开这种贴近于低俗笑话的玩笑。
卡修斯主教摊摊手,说:“不好意思,实在没忍住,不过刚好问问你——你和阿诺是那种关系吗?我总觉得我们最近越来越远。”
塞缪尔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里面没有愤懑,没有恶毒,没有恼羞成怒,只有平静。
卡修斯主教是以非常平静的姿态问出这个问题的。
塞缪尔想了想,告诉他:“暂时不是,不过说不准吧,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准的。”
塞缪尔其实是以这个为借口,给卡修斯主教打个预防针罢了。
谁知卡修斯主教竟然点点头,说:“有什么进展也告诉我一声吧,放心,我是个识趣的人。”
“好。”塞缪尔答应下来。
他总觉得,好像和卡修斯主教聊了什么更深的话题一样。
却又朦朦胧胧的。
……
十吨黄金在塞缪尔的要求下,被管家带着人搬到了阿诺的房间里。
“少爷的房间一直是空着的,离我很近,在我眼皮子底下会安全很多。”塞缪尔说道。
“好的,夫人。”管家没什么好反对的。
整整十吨黄金,的确是堆了半间屋子。
黄澄澄的金山,只要拥有其中一角,一个普通人可以一辈子都不愁吃喝。
黄金到手,塞缪尔心里安稳了许多。
到了他眼皮子底下,就是他的了。
下午和卡修斯主教谈话时,他机械性地吃了不少曲奇,这玩意儿饱腹感很强,晚饭塞缪尔一口都吃不下了。
他干脆提前约卡修斯主教上街——卡修斯主教之前提到过,教廷的晚饭时间非常早,他们一般下午五点就吃完饭了。
两人在大街上逛了会儿,塞缪尔最近几乎没有在白天逛过街。
如今的黄金小镇,也着实没有什么逛头。
街上到处都是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肉眼根本看不出是当地居民还是被困在这里的外地旅客。
也看不出是普通人还是魔法师。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手里拿着食物或是别的生活用品,急急地奔走。
塞缪尔知道,他们是怕天黑了,活死人出没会不安全。
而繁华的商业街,简直是这一段时间最萧条的地方——由于活死人最爱光顾的就是这里,现在所有店的门口都盖着厚厚一层尸粉,是那些没来得及在天亮时赶回去的活死人化成的。
也有那种不小心在这里缺胳膊断腿的情况。
教廷的神官就那么多,一个不小心,那些骨头都脆了的百年老尸就可能因为一个金戒指打起来。
塞缪尔一步都不想踏进这里。
“我不要进去。”他说。
卡修斯主教无奈,只好自己进去。
“你在这里等我吧。”
塞缪尔站在离商业街口八百米远的一棵树下,百无聊赖。
他打算等巡完这一波,八点多就撤退。
下午的谈话后,他总有种卡修斯主教知道了点但又不知道的薛定谔的破罐子破摔,导致他现在装都懒得装一下了,就差直接说他想划水。
晚上还要去恶作剧,这个水他划定了!塞缪尔想。
突然,转身间,塞缪尔看见两个非常特别的人影:一高一矮,虽然穿着并不显眼的黑袍,但矮的那个走路的姿势特别跳脱,完全不像是笼罩在活死人的恐惧下的居民应有的样子。
画风简直太显眼了。
如果这还不算巧合的话。
擦肩而过时,矮个子的兜帽被风吹起一角,塞缪尔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家公司的杂志的内页模特。
之所以对这个有印象,是因为那个外模比自己早死一天,车祸死的,还上了第二天的新闻。
塞缪尔第一反应是不动声色地把自己藏进阴影里面。
他觉得,他大概猜到,卡修斯主教说的从中央教廷来的圣子冕下是谁了。
是和他一样的穿越者——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
第165章 消失的黑线
——时间线回到现在。
晚间, 打发了卡修斯主教独自继续巡逻,塞缪尔回到府邸,泡在滚烫的洗澡水里, 依旧浑身止不住地寒战。
脑子里不住地思索一些和以前有关的事,他愣愣看着镜面做成的天花板。
镜中之人有着及腰的柔顺黑发,紫色的眼睛深邃迷人, 约莫三十岁上下,五官其实算不上多么华丽,却因为鼻尖一颗小小的痣而平添几分魅惑。
水波之下,男人全身的皮肉,所有本该是血管的位置,全都密密麻麻地爬满了黑线。
尤其是颈部和胸口,那里血管密集,黑线如缠绕的蛛丝。
这些随血液流动的黑线,让男人一副美妙的身体呈现出浓浓的死气,姣好的面容看上去诡异极了。
再多看一眼,密集恐惧症就要犯了。
塞缪尔慢吞吞地挪回视线, 幽幽叹了口气。
想到白天看见的那个少年, 塞缪尔觉得,同是穿越, 自己真的太倒霉了。
一来就被掏了心,没死透在群狼环伺中苟着,除了有一只还算忠诚的小狗,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现在, 他把原身的技能学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人竟还试图跳到他的头上,继续欺负他。
我好难……
塞缪尔捂脸。
这时候, 也只有这层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堆积如山的黄金能给他一些安慰了。
泡了太久,手指尖的皮肤有一点皱了,塞缪尔慢吞吞地从水里出来,裹着浴巾出去。
从他逐渐展露出强势姿态起,再没有仆人敢随意闯进他的卧室,塞缪尔站在衣柜前,踩着浴巾找衣服,翻出一条黑色的睡袍套上。
他一转头,就看见了阿诺。
塞缪尔:“……”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出声?”塞缪尔问他,“去的哪家?”
“约瑟芬姨妈家。”阿诺回答道。
他视线紧盯着塞缪尔,随他到沙发上坐下。
他回来时,刚巧看到黑发大美人轻轻剥下浴巾,赤脚踩在上面翻找衣服。
塞缪尔全身的皮肤非常白,但不是他那种死人的青白,而是非常莹润的缎面一样的珠光白,黑线带给他的诡谲与脆弱感,像是被黑寡妇吐出的蛛丝包裹住的小飞虫。
不,他才是黑寡妇。
死了丈夫的黑寡妇。
强烈的美貌的冲击,阿诺这种小年轻根本抵挡不住,他哪里舍得出声提醒?
光是站在后面看着,他的唾液腺已经在提醒他要收敛一点了。
“母亲,还出去吗?”阿诺问他。
塞缪尔摇了摇头,原计划,鸽了夜间巡逻,午夜他要带着阿诺去上门示威,可和另一个穿越者的相遇让他心神大乱,简直提不起劲干任何事。
与卡修斯主教分开后,他立马回到府邸,又打发阿诺去给那些讨人厌的亲戚一点颜色看看。
他自己却恹恹的,看不进去书,干脆去泡了个澡。
不安的情绪仍然在心中扩散。
阿诺讲了他刚刚去恐吓亲戚们的经过:他第一站是约瑟芬夫人的家,结果发现所有人都在那里聚会,所以接下来几站,他直接不用去了。
当时,约瑟芬夫人的宅子里正在举办舞会,是为约瑟芬夫人的小女儿结交绅士,所谓的绅士也不过是他们各自的姻亲和生意伙伴。
外面活死人在狂欢,卡修斯主教出动了所有神官在外面进行维护,以保证居民们的安全。
可豪绅的宅子里却歌舞升平,穿着夸张礼服的夫人们用折扇捂住嘴,商量着黄金与附魔服务的价格还要再升一升。
男人们则聚在一起,讨论适合被推上执政官位置的人选。
恰好,第一支舞正要开始,约瑟芬夫人的小女儿与她终于选定的心仪对象正手牵着手,要步入舞池。
紫光闪过,传送阵在舞池中央画了个正圆,阿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气氛短暂地滞住,然后,此起彼伏的惊声尖叫打破了原有的和谐氛围,阿诺抬手间封住了几个出口,外面的魔法师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他先是问,是谁在外面传播对他父亲和新任继母不利的谣言——无人应答。
而后又说,让他们安分一点,他正在找当年的证据,他还会再来的。
“什么当年的证据?”塞缪尔问他。
然后,阿诺讲了前面十一位继母的事——她们每一个都在新婚后不久就离奇去世,要么是缺了某个器官,要么是她们和她们家族的财产并入了某个亲戚的名下。
——资本原始积累是主要通过暴力直接使生产者与生产资料相分离,由此使货币财富迅速集中于少数人手中的历史过程。[1]
塞缪尔突然想起这句话。
也就是说,那十吨黄金,以及出产这些黄金的金矿,在一开始其实并不是属于赫尔曼先生的家族。
它们是被掠夺来的。
“母亲。”阿诺说,“我是说,那个孕育我的母亲,我从未见过她,但我猜想她或许也经历了一样的事。很小的时候,我曾听仆人提起过她的家族很有钱。”
“那个仆人还在吗?”
“他很老,去世很久了。”
“这些事情你有证据吗?”
“没有。”
塞缪尔叹了口气,阿诺真的怪惨的。
要不是有那位老师,或许他根本没办法长到这么大。
可就算是那位老师把阿诺教育成了绝无仅有的天才炼金术士,阿诺还是被自己亲爹给弄死了。
你不应该叫阿诺,你应该叫阿伟——阿伟死了。塞缪尔不知为何自己会想到这个,突然噗嗤笑出了声。
阿诺疑惑地看着他。
塞缪尔挠了挠他的下巴,说道:“小可怜,这样,明天我会去你父亲的办公室,帮你找找他们的犯罪证据,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好不好?”
小狗猛点头。
他贴上去环抱住塞缪尔的腰,脸在他的胸腹间眷恋地蹭。
阿诺好喜欢塞缪尔啊,他觉得再没有比塞缪尔更美丽、更善良的人了。
像他这样骇人的活死人状态,塞缪尔竟然愿意收留他。
还要带他走,帮他报仇。
喜欢塞缪尔。
“好喜欢你。”他说。
塞缪尔不知有没有听清,他轻轻嗯了一声,说不准是陈述还是疑问。
但气氛渐渐微妙起来。
起先,是阿诺摸到塞缪尔的发尾还有一点湿润,他把长发拢到手心,掌心的基础炼成阵上浮现出美丽的花纹,想要帮塞缪尔烘干头发。
鸦羽般的发丝与白皙脖颈上的黑线太相似了,这让阿诺有些分不清,他伸手去捞。
塞缪尔感觉他有些冰凉的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脖颈,不自在地缩了缩。
可下一秒,阿诺的整个手掌握住了他的后颈,塞缪尔顿感自己像是被野兽钳制住了。
在他做出反抗之前,阿诺整个人贴上来。
高挺的鼻梁在他胸前蹭啊蹭的,一连多日的开发,让塞缪尔对一模一样接触有了膝跳反射般的敏感反馈。
身体登时就软了。
那些记忆浮现,最深刻的,就是逗完串串那天,被红发小狗按在墙上质问。
察觉到他的失神,阿诺悄悄咬开睡袍前面的系绳。
大片春光乍现,昏黄的灯光下,沙发上,塞缪尔想,这已经超出了边缘性行为的范畴了。
因为他起立了。
小狗在他胸前极尽讨好的时候,他遏制不住地在小狗的腰侧蹭。
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太久,视网膜上残留的影像让塞缪尔视野一片模糊,瞳孔难以聚焦。
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高度散光的灯光放射状态。
中途,他察觉到吮吸变成亲吻,但他没有制止。
他任由自己嘴唇微张,呼出愈发热和急的气息。
直到被吻住,被另一副唇舌摄取。
塞缪尔猛地反应过来,他拼命挣扎着坐起,推开身上的人。
“你在干什么?”他厉声道。
阿诺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没有立即回答。
而塞缪尔的视力也还没有恢复,他看不清阿诺脸上复杂的神情。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儿,沉默的时间足够塞缪尔的身体也冷静下来。
“算了,我跟傻子计较什么。”塞缪尔拢了拢衣领,喃喃道。
“塞……母亲。”阿诺试图去拉塞缪尔的手。
“阿诺,我要严肃地跟你说一件事。”塞缪尔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不允许你不经过同意触碰我的身体,在你脑子恢复正常、明白这些是什么之前,我拒绝任何亲密行为。”
阿诺看着塞缪尔绯红的脸,很缓慢地眨了眨眼睛。
他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难道塞缪尔……
“好。”阿诺答应道。
他想塞缪尔需要一点时间冷静地思考,或许这个思考方向正是他迫切期盼着的。
阿诺说:“母亲,我回墓地一趟,拿一点东西,你先睡觉。”
塞缪尔点点头,他心乱如麻,压根没心思盘问什么。
阿诺这次没用传送阵,他是翻窗走的,他走后塞缪尔站在窗前吹了会儿风,吹得脑壳青痛,这才关上窗户打算先睡。
睡吧,等明天再想,晚上不是做决定的好时机,实在不行等跑路了再想也行,反正又不着急。
宽慰好自己后,塞缪尔走进浴室,打算把头发梳顺了再睡,免得明天炸毛。
可在看到镜中的自己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凌乱的发丝,水波荡漾的紫眸,微肿的嘴唇,绯红的脸颊。
脖子上还有许多吻痕。
这些痕迹还不是最主要的。
真正令塞缪尔惊骇的是,他的皮肤白皙如玉石,没有一点儿诡异的黑色丝线。
翻看自己的手腕,能看到淡紫色的血管。
——那些尸气怎么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引用自百度百科词条【资本原始积累】
系统给我发了站短,我看到大家给我发的新年祝福啦!
我的真爱读者!啾咪啾咪!
感谢在2024-02-09 22:49:28~2024-02-10 20:5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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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6章 训狗
阿诺天天当小狗, 在大美人的胸前乐不思蜀,这还是他第一次半夜出来,去办老师交代给他的事。
然后, 他发现,这是十个他都搞不定的大问题。
言灵逐渐失效,尸体对于生机的追逐本能, 让他们对黄金愈发的痴迷,行为更加不可控。
活死人的活跃程度比之前来说高了太多,行动速度也变快了。
阿诺亲眼看见一个干尸跟大壁虎似的,趴在旅馆的窗户上敲玻璃。
街上就更是群魔乱舞了,商业街基本被扫荡一空,一部分活死人去了西北面,试图进入矿山——他们已经死了,自然不怕瘴气。
另一部分活死人盘踞在居民区,试图破门而入,阿诺能想象到普通民众得有多崩溃。
活死人最早是邪恶的炼金术士发明的,阿诺尝试调动他们, 可潘神留下的言灵的微弱效果、炼金术、尸体追逐生机的本能, 这三者叠加在一起,阿诺无奈地发现活死人更疯了。
是那种破罐子破摔, 能多复活一天是一天的疯。
甚至,一些清醒了意识的活死人,开始去找他们以前的家和家人。
也有寻仇的,还有求爱的——阿诺认为他也是求爱的那种。
大街上尸体阴暗爬行, 阿诺躲在暗处, 看到几个神官被活死人为争夺黄金打斗时甩出的残肢击中,他们立刻承受不住地趴在地上干呕。
阿诺:“……”
老师, 您看看您都做了些什么!
这是我一个人能收拾的残局吗?
阿诺大崩溃。
他在外面狗狗祟祟晃悠了一夜,看到的画面一个比一个更突破下限。
他还看到了卡修斯主教,卡修斯主教倒是没有那么狼狈,阿诺观察了他很久,得出的结论是自己长得更帅气可爱。
不然,塞缪尔怎么会特殊对待他呢?
就是以前的塞缪尔,也没看上卡修斯呢。阿诺窃喜。
中途,阿诺在换位置时,差点被一个会飞的眼珠子撞上。
要是别人肯定要被吓死,但首先阿诺已经死了,其次他的老师是潘神,潘神提过,他有个弟弟就是眼珠子。
大眼珠子还有很多小眼珠子,普通人看不见小眼珠子。
阿诺不敢多逗留,早早就回去了——老师的弟弟来了,活死人的事情就轮不到他来收尾了。
阿诺溜得心安理得。
老师造的孽,还是让他弟弟来收拾吧。
红发小狗兴高采烈地回家找妈妈。
回到卧室,阿诺照例先去洗澡,洗掉身上可能沾染上的味道。
然后钻进被窝。
被窝里香香的,因为塞缪尔香香的,阿诺忍不住贴过去,轻轻环着他,在他后颈和肩膀上啜吻。
不知道自己出去后,塞缪尔有没有想明白呀?我忠诚、温驯、可爱、强大,还很年轻帅气,我比卡修斯强很多,塞缪尔应该选择我。
容忍我那些亲密行为,他肯定也喜欢我。
他自己知道了吗?
在这样的期盼中,阿诺忍不住发出了小声的笑声。
恰在此时,塞缪尔翻了个身。
他不知是不是梦见了什么,阿诺猜想他可能因为晚上的接触而有了一些绮梦,塞缪尔迷迷糊糊地往他怀里缩。
黑发大美人的口中有一点细微的呢喃,是很惑人的音调,手臂勾住阿诺的脖子,脸埋在他锁骨上蹭。
睡袍松垮,大片温热肌肤贴了过来。
甚至,一条腿挤进了阿诺的□□。
阿诺做梦都不敢梦塞缪尔这么主动的场景。
二十岁的小伙子虽然尸体硬硬的,但血气上涌,别的地方也可以和尸体一样硬。
阿诺硬硬的。
他还沉浸在大美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温柔乡里呢,突然被扇了一耳光。
阿诺:?
他迷茫地看着已经坐起来,双手抱胸,用阴冷目光瞧着他的人。
大美人的脸上没有一点睡意。
塞缪尔:“傻逼,给我滚下床跪着。”
“……”阿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错了。”
……
半小时后,听完阿诺的解释,塞缪尔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他很平静。
平静到想掐死阿诺,再掐死自己——原来最近几次,这小子一直是有意识的。
感觉自己受到欺骗的大美人,很想掐死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狗。
“就是这样。”阿诺说,“母……塞缪尔,我全部如实说了。”
只除了自己的心脏和狗头金的事。
塞缪尔冷冰冰的视线盯着他,一言不发。
他的脚还在阿缪的怀里抱着——他们是一个坐在床边,一个跪在床前的姿势。
阿诺怕塞缪尔着凉,一边解释时,一边不动声色地把塞缪尔光着的脚往怀里抱。
塞缪尔反应过来时,已经不太好抽开了。
感情上,他很想一脚踹在阿诺的脸上,这小子一边解释一边悄悄盯着他身上看,他全都看在眼里。
理智上,塞缪尔知道他没必要和阿诺动手——塞缪尔怕打他一巴掌反而把他打爽了,怕他舔自己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身体的原主人的?”塞缪尔问。
“一开始。”阿诺回答道,“地下室里我就知道了。”
“嗯。”塞缪尔不咸不淡地应了。
要不是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身体短暂地恢复了一瞬,塞缪尔忙复盘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真发现不了最信任的小狗竟然已经完全恢复了记忆。
是,塞缪尔知道,阿诺在逐渐恢复,在一点点回到之前的智商,他以为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慢过程,因此耐着心地和阿诺建立联系。
尽量温柔真诚地对待他,期待得到回馈,并出于某种原因默许了一些过界的行为。
那些已经足够叫塞缪尔羞涩了,他没想到,阿诺竟然是清醒的。
塞缪尔气到平静。
听完阿诺的解释——某种意义上的真情告白——塞缪尔心中有种奇妙的舒坦。
类似于:你竟然迷恋我到这种程度,那你做的那些混蛋事,我好像能明白你的逻辑了。
事已至此,还是睡觉吧,塞缪尔想。
今晚简直再次突破了他的阈值,他短暂地恨这个该死的世界,和他糟心的人际关系。
他怎么就没有那个外模那么好运?
塞缪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去浴室,他要再照照镜子。
果然,那些尸气形成的黑线又回来了,他依旧在濒死的边缘。
塞缪尔回到床边,一把拽起还跪在地上的红发小狗,不由分说地压着人和他接了个吻。
十秒后,他放开一脸懵、来不及更进一步,好好表现自己的阿诺,再次去浴室照镜子。
果然,黑线又没了。
还真是因为体/液交换啊……
接个吻,尸气就被活死人吸走了?
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阿诺是真尸体。
塞缪尔折腾了大半夜,从他穿越过来才十天不到,他的经历已经比很多人一辈子都刺激了。
天大地大休息最大,休息不好第二天的糟心事处理不好。
“睡觉,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塞缪尔沉声道,“你滚去睡沙发。”
“好。”
虽然答应了,但阿诺仍是趴在床边,等塞缪尔睡着了,才坐到沙发上。
他是活死人,活死人夜晚不需要睡眠。
于是阿诺回自己房间拿了本书,是和炼金术有关的,他决定挑灯夜读,提升个人实力,提升个人竞争力。
只是,夜深夜静无人打扰,他也依旧没看进去多少。
阿诺一直在想那个吻——他当然也看见了塞缪尔脸上突然消失的黑线,他知道,那是因为心脏的原因。
他没有告诉塞缪尔和心脏有关的事。
阿诺沉浸在那个粗暴的吻中。
他喜欢我吧?他也喜欢我吧?就算是做实验,他不喜欢我他干嘛亲我呢?
他主动亲我就是喜欢我。
塞缪尔也喜欢我。
嘻嘻。
……
翌日,八点,塞缪尔起床。
洗漱后他脑子清醒了很多,出来看见阿诺眼巴巴地看着他,心里就特别烦。
遂打发阿诺去偷窥那位自中央教廷来的圣子冕下。
塞缪尔的安排,阿诺无不应,不过他临走时在塞缪尔的金镯子上刻了个炼成阵。
“这是什么?”塞缪尔问。
“召唤阵。”阿诺解释道,“我死了,不算活人,算物品,召唤阵可以用于取用物品。有危险时你只要触发它,我就会立刻来到你身边。”
“单向还是双向?你也可以主动过来?”塞缪尔发现了盲点。
阿诺顿了顿,不得不坦白:“是的,物品当然没办法主动,但我有意识,所以我可以主动找你。在我们之间,这个阵是双向的。”
末了,他补充道:“那十吨黄金,到时候我可以用这个阵帮你运走。”
塞缪尔这才满意了:“好。”
看在黄金的份上,就忍了小狗这点小心思吧。
阿诺出门了。
塞缪尔今天没什么安排,他悠悠闲闲地吃完了早餐,和管家讲了中央教廷派了圣子过来的事。
“无论赫尔曼先生如何,他最好是一个死人。”塞缪尔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总有人要承担这些事情——所有的事情。”
这还是塞缪尔第一次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管家也明白了局势,他仿佛最近一段时间才真正认识这位大魔导师。
他的直觉告诉他,赫尔曼先生的亲戚们并不是塞缪尔的对手。
“我明白了,阁下。”管家回道,“我会全力配合您。”
塞缪尔点点头,满意地笑了。
现在,对内这一块儿他算是彻底摆平了。
只剩下外面那些不安定因素了。
“派恩,把执政官办公室的钥匙给我,我需要去找一些资料。”塞缪尔说,“另外,先提前告诉你一件事——阿诺也复活了。”
第167章 地下室
从执政官办公室出来, 塞缪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
他想,他应该早一点去里面搜查的……
“派恩。”塞缪尔找到管家,“你跑一趟, 去请卡修斯主教来一趟,再叫人去请警卫队长过来。”
“这是……”管家纳罕道。
“有关之前的主母遇害的事,以及被牵连的她们的家族……如果你和其他人没有参与这些的话, 那么你最好按我说的去做。”
“没有,我们是执政官府邸的人,这些事上……赫尔曼先生更信任他手底下的魔法师们。”
“那就按我说的去做。”塞缪尔揉了揉太阳穴,“放心,清算只针对赫尔曼先生和他的亲信,你们没做就不会有事。”
说着,塞缪尔把他找到的资料递给管家看。
管家其实心里大概有数,有些事他没有直接参与,但并不是完全不知道的。
这些证据里,也确实没有他的——全是赫尔曼先生和他手下的魔法师,以及亲戚们杀妻骗财产的铁证。
甚至, 还有一些不愿意为他所用的魔法师, 也都离奇失踪。
管家叹了口气,他一直知道赫尔曼先生并非完全正派的人, 政客难免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
但这个程度,比前面两任执政官加起来还要夸张。
“我明白了。”管家答应道,“我立刻就去办。”
打发走了管家,塞缪尔回到执政官办公室, 他转了转手上的金镯子, 把阿诺叫回来。
“母亲,你有事找我……”阿诺本来兴高采烈地迎上来, 却在看见塞缪尔的表情后,声音越来越小,“塞缪尔,有什么问题吗?”
阿诺一时忘了,塞缪尔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的事。
出于某种隐秘的背德的快乐,阿诺其实很喜欢称呼塞缪尔为母亲,因为在某些时候,这两个字会给到他超乎寻常的反馈。
不过,直觉告诉他,最好别在这个时候和塞缪尔皮,塞缪尔神情非常严肃,显然是有话要说——
“阿诺,我有几件事要问你,你如实告诉我。”塞缪尔淡淡道。
“好。”
“不过有件事,我需要先和你汇报。”阿诺顿了顿,说,“你叫我去观察那位中央教廷来的圣子,我发现,我老师的弟弟——大天使长和他在一起,他们像是情人关系……”
阿诺把他看见的画面,连同昨晚上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塞缪尔点点头,若有所思。
这层关系,他的确能利用上。
“阿诺。”塞缪尔进入正题,“我要邀请圣子来府邸,他亲自打开地下室的门是最合适的,同时我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你父亲的头上——本来也是他杀了我们。”
阿诺的眼睛闪了闪:“嗯。”
“另外,密室里的狗头金去了哪里你知道吗?卡修斯主教说,那本来就是教廷的东西,我想用这块狗头金来换所有人平安,我们带着十吨黄金离开这里。”
刚刚,塞缪尔在办公室里发现了密室,也知道了卡修斯主教所说的珍宝是什么——一块蕴含着强大神力的黄金。
随礼附赠的信件还在,礼盒里的黄金却不翼而飞。
按照卡修斯主教的说法,这块狗头金在阿诺那里。
当时,卡修斯主教说,自己大概不会同意他要回这件珍宝,不过结果不是卡修斯主教能决定的,最迟今天,自己就能见到真正能决定这件事情的人。
可是有了十吨黄金,塞缪尔并不贪图这块所谓的狗头金。
真正能决定这件事的肯定就是那个少年了。
塞缪尔想和阿诺商量,把狗头金还给教廷,算作一个示好的礼物。
“恐怕不行。”沉默良久,阿诺回答道,“狗头金在我老师那里,我现在也联系不上他。”
阿诺当然不可能把狗头金交出来,没了狗头金,普通的黄金不足以让他保持理智和如生前一般的状态,他会死得很彻底——其他活死人也是,他们能复活是言灵与黄金缺一不可。
潘神的言灵逐渐失效,他们现在不过是回光返照,很快就会自我毁灭。
甚至不用收走他们身上的黄金,最迟一周,他们就会自己消亡。
阿诺自己的心脏上,是有潘神留下的魔法印记,可他把它给了塞缪尔,自己用狗头金作为代替。
反正,阿诺不想让塞缪尔知道这些,也不肯交出狗头金,他想和塞缪尔在一起很久很久。
“啊……这样就有点难办了。”塞缪尔说,“诚意不够的话,就要看他们吃不吃感情牌了。”
“我有办法解决活死人的事。”阿诺说,“只要把他们体内的黄金剥离出来就行了。”
“可是之前,我和卡修斯试过这个办法,没有用的。”
“现在有用,因为……因为我老师的言灵失效了,现在剥离黄金他们会回到正常的尸体状态,失去活力。”
原来如此,还有这层原因。
不过……
“阿诺,你老师真的怪讨厌的。”塞缪尔吐槽道。
阿诺也觉得怪尴尬的:“你别动手,我去。”
他也知道塞缪尔隔应这个。
别说塞缪尔了,阿诺自己都隔应,他整天把自己收拾得香香的干干净净的,他也不愿意碰那些不知道什么年代的尸体。
得让教廷的人一起干活。阿诺打定主意。
就晚上的安排商量好后,塞缪尔支使阿诺自由行动:“入夜你到处走走,让别人知道你也复活了,等你父亲的罪行被公之于众,你复活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
“好。”阿诺一切听塞缪尔的。
他想,昨晚那样,塞缪尔都没有不要他,要带他和十吨黄金一起走,他没有什么可迟疑的。
……
和阿诺分开后,整个白天,塞缪尔忙到连轴转。
他先是和教廷以及警卫队的人见面——卡修斯主教把所有神官都带来了,塞缪尔这才知道他们准备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加强防御布置结界。
塞缪尔告诉卡修斯主教,夜间他会参与行动。
他打算等晚上再告诉卡修斯主教控制活死人的办法。
警卫队长也带了不少人过来,大会议室里,塞缪尔把相关的证据都呈上来,让他们自己看。
等他们看完,塞缪尔才说出他的看法:“我知道,各位一定现在就想缉拿赫尔曼和其他涉事人员,不过遗憾的是,除了赫尔曼的亲戚你们可以现在出发去缉拿,赫尔曼本人是什么情况,连我也不知道。”
“地下室的门,我至今打不开——卡修斯主教也是。”
“证据确凿,我建议先把赫尔曼的事情搁置,先解决活死人那边。”
“以及,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大家可以想一下该怎么和中央教廷以及王室交代。”
塞缪尔的话给众人敲了警钟——左右赫尔曼跑不掉,眼下最要紧的事还是活死人的问题。
“塞缪尔阁下,活死人的事您有眉目了吗?”警卫队长说,“我认为现目前,没有人比您更合适担任‘临时执政官’一职了。”
卡修斯主教也微笑着看向塞缪尔。
片刻后,塞缪尔沉吟道:“我有一点想法,但要等晚上再尝试——下午,我会和圣子冕下面谈这件事,期间小镇的安全就拜托大家了。”
中午,仆人送来简餐,所有人在会议室里简单吃了饭。
下午,警卫队的人在整理卷宗,塞缪尔同意了他们彻底搜查执政官办公室和赫尔曼先生的房间。
卡修斯主教则叫来几个底细干净的魔法师和神官们一起,让塞缪尔给他们腾了个空房间,好方便他们制作魔药——昨晚开始,活死人愈渐疯狂,有几个神官不慎被抓伤,伤口溃烂。
提早做好对应的药品总比受伤了没药要好。
塞缪尔想了想今晚浩大的工程,没去制止他们。
他和卡修斯主教打了声招呼,去忙他该忙的事——去分教廷里等待正秘密调查小镇情况的圣子。
阿诺那边来信,说他们要去墓地里。
塞缪尔打算去墓地旁边的分教廷守株待兔。
……
——圣子冕下,您与您的丈夫先去楼上的客房里休息吧,我会叫女仆把晚餐送上来。阿诺大概是要来取回这颗心脏,而我也与他有些事情要交涉。所以,接下来的事,就不麻烦您了。
塞缪尔脸色铁青,匆匆打发了加西亚和他的丈夫,疾步往楼上走。
警卫队的人下午就已经回警卫处了,卡修斯主教也早带着人出门巡逻,府邸里的仆人见塞缪尔脸色如此难看,纷纷退避三舍。
塞缪尔走过的地方,留下一道劲风。
他真的很生气——
本来,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所有进展都如他铺垫的那样。
锅全在赫尔曼先生头上,他和阿诺是无辜的受害者,并且他成功引导加西亚亲自打开地下室的门。
塞缪尔非常注重细节,甚至在进门后也不忘继续演戏,以表现他真的不知道掏人心脏的赫尔曼先生是死是活。
但这一切,都在看见赫尔曼先生的尸体时破功。
赫尔曼先生的死符合他一直以来的猜测,但细节对不上。
塞缪尔用装饰扇子的扇柄挑开盖在干尸上的毯子,只肖看一眼,立刻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那颗嵌于赫尔曼先生胸腔内的心脏,仍在有力地跳动着,而与它连接着的血管,正是它们彻底杀死了新宿主。
塞缪尔的心猛地一坠——
这颗心脏,不是阿诺的,是他的心脏。
特征太明显了。
黑色的、浸着毒的心脏,主动脉的血液凝固,导致心脏无法正常起搏。
[塞缪尔]临死前喝了毒。
赫尔曼先生被这颗心脏毒死的。
可塞缪尔确定,他是有心跳的。
他的胸腔里究竟装着谁的心脏?——
作者有话要说:
前情提要在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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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打通关了(完)
塞缪尔坐在房间的沙发里, 胸膛剧烈地起伏。
过往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页页展开,他试图在细节中寻找真相——
已知:塞缪尔有心跳、有心脏,赫尔曼先生的胸腔内是浸了毒的[塞缪尔]的心脏, 阿诺是活死人。
问:塞缪尔的胸膛里是谁的心脏?
答案呼之欲出。
他的胸膛里只能是阿诺的心脏。
——我本来想问你要阿诺,他持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珍宝。
——你大概不会同意我要回这件珍宝。
原来,卡修斯主教的话是这个意思。
塞缪尔低笑了两声。
阿诺骗了他, 狗头金并不在潘神那里,而是在阿诺自己那里。
卡修斯主教也瞒着他,恐怕狗头金是卡修斯主教亲自给阿诺装进去的。
他们两个人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是阿诺用自己的心脏为他续命,阿诺自己死了,现在靠狗头金复活。
恍惚间,塞缪尔想起,被管家硬架着去主持阿诺的葬礼的那天,他看见的墓志铭。
【你的心脏如黄金般坚不可摧。】
塞缪尔决定,他之后一定要找机会问问,问卡修斯主教为什么要给阿诺这样的墓志铭。
塞缪尔确信,这个墓志铭是卡修斯主教为阿诺撰写的。
好大一出乌龙, 真相竟然是这样。
塞缪尔闭目, 等情绪平复,才召唤阿诺回来。
“塞缪尔, 你找我。”阿诺说。
睁眼看见红发小狗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塞缪尔忍不住又是心脏一颤。
他说:“你的眼睛挺好看的,比赫尔曼先生的好看。”
阿诺喜滋滋道:“啊,是的, 我也觉得, 它可能遗传自我的母亲,我看过她的画像, 她也有一双灰色的……”
阿诺的话音猛地顿住。
塞缪尔勾了勾唇,替他补充道:“她也有一双灰色的眼睛。”
阿诺的表情比以往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生动,甚至比昨晚,被他拆穿后还要慌乱。
流光溢彩的黄金眼不住地乱瞟。
塞缪尔心情太复杂了,他和阿诺一样保持着沉默,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阿诺才从嗓子眼里挤出艰涩的话语,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刚。”塞缪尔回答道。
刚刚,刚刚塞缪尔应该在和圣子他们谈话。
“你看见我父亲的尸体了吗?”阿诺问。
“嗯,看见了。”塞缪尔夸他,“你是真的天才,同样的情况,[塞缪尔]……我没撑住,但你竟然还有余力催动炼成阵,恰好使所有人都在阵眼上。真厉害。”
塞缪尔是真心实意在夸他。
阿诺却以为他气到、难过到在说胡话。
于是,红发小狗上前一步,他捧起塞缪尔的脸,在他的眼皮上安抚性地亲了亲,看见他鼻尖上那颗惑人的小痣,又亲了亲鼻尖。
“对不起,塞缪尔。”阿诺说,“很抱歉让你看见那样的场面。”
“看见自己的心脏很不好受吧?本来打算一直瞒着你的,还是被你看到了。”
“你当时害怕吗?”
“不要再想那天的事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人威胁你。”
他们静静对视着。
是塞缪尔先挪开视线,他垂下眼帘,大滴大滴的泪往下掉。
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似的。
把阿诺吓坏了,他手忙脚乱地哄,嘴笨,半天也没把塞缪尔哄好。
塞缪尔安安静静地哭了好一会儿。
他真的很难不触动——
仅仅是濒死前的一瞥,明知道身体已经换了主人,阿诺却把被老师赋予过神奇魔力的心脏送给了他。
因为[塞缪尔]的心脏早已被毒药腐蚀,原身都被毒死了,他这个意外借尸还魂的人也活不了。
阿诺把当时唯一的生还的可能给了他。
要不是有卡修斯主教和狗头金这个变数,阿诺真的会死得彻底,或者变成和外面那些普通活死人一样的行尸走肉。
塞缪尔没法不感动。
他的心脏正一阵阵地紧缩,他猜想可能阿诺把那颗属于炼金术士的心脏塞进他胸膛时,还顺手扔进去了一颗柠檬。
现在,这颗柠檬被大力挤压,迸射出酸涩的汁液,麻得塞缪尔喘不过气来。
他怀疑这具身体是泪失禁体质,不然怎么哭得停不下来?
什么嘛,小狗,竟然默默为主人付出这么多却不说。
突然来这么一下,要让主人内疚死吗?
塞缪尔现在只庆幸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没有过于苛待阿诺,不然小狗得多伤心啊……
巴巴送上心脏,还天天挨自己的打。
塞缪尔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哭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阿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模样,一开始的慌乱后,阿诺也明白过来他需要发泄,便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
阿诺的保护欲空前地旺盛,他承诺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今晚解决完活死人,我们就走。”
“走不了了。”塞缪尔说话有很浓的鼻音,他支使阿诺去给他倒水。
喝完一杯水,被激动时翻涌着的泪水糊住的嗓子终于好了,塞缪尔去浴室里洗了把脸。
只是洗完脸,他的眼眶依旧是泛红的。
“阿诺,谢谢你。”塞缪尔说,“我当时……你明明不认识我,你完全可以怀疑我是抢走了你认识的那个塞缪尔的身体的恶魔,可你还是救了我。”
“我一点也不后悔。”阿诺说,“我猜想,那时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
阿诺并不知道战损美人这个词。
但他切实地在塞缪尔身上看到了,并非肉/体,而是濒死求生的坚强的灵魂。
如果说之前还怀疑是雏鸟情结的话,现在,知道真相之后,塞缪尔一点也不疑心阿诺对他的感情了。
恐怕就连卡修斯主教,也没法为原身做到这个程度吧……
“先说回刚刚那个话题。”塞缪尔说,“狗头金其实在你身体里对不对——别惊讶,很蠢。既然它在你身体里,那么我们就不能走了。”
“为什么?”阿诺疑惑。
“因为狗头金不是执政官府邸的东西,它是教廷的……算了,你脑子笨。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拿不出狗头金还给教廷,我不敢轻易跑,因为至少还有卡修斯知道狗头金在你的体内,我不敢保证他不会说出去。”
“他应该不会说出去,呃,刚刚在外面我碰见他了,他让我转告你,他知道你不是以前他认识的那个人,他不会伤害你,他希望你能代替以前的塞缪尔好好生活。”
塞缪尔沉默。
通关来得猝不及防。
他最担心的事,竟然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那他还有什么跑路的必要?赫尔曼先生都死了,他留在黄金小镇做做小生意享享清福不好吗?
等等,他现在是临时执政官……
塞缪尔开始思考起自己从政的可能。
就是阿诺的身份以及他体内的狗头金很难办啊……
阿诺难得聪明了一回,他看出了塞缪尔的犹豫,略一思索,问道:“你现在不想走了吗?”
“嗯。”塞缪尔点头,“我一直想跑,是因为怕教廷会因为我不是原来的塞缪尔而拘捕我,现在倒是没这个顾虑了,但狗头金是个大问题。”
塞缪尔想要留下,阿诺没有任何意见。
他略一思考,告诉塞缪尔:“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嗯?你说。”
阿诺把在黑暗森林里,看见潘神用黄金让失去理智的半兽人恢复神志的事告诉了塞缪尔。
“刚刚在外面,卡修斯说,那位圣子过来,是有更棘手的事要解决,我猜会和这个有关。”
“……”塞缪尔无语,“有没有人教过你,说话不要大喘气?这么重要的事你早说啊,十吨黄金我有什么舍不得的?等我明天把你叔叔婶婶姨父姨妈的家抄了,他们的金矿都是我、不,都是你的,我还在乎那十吨黄金?”
塞缪尔简直想锤笨蛋小狗一顿。
还是那句话,小狗除了吃奶有力气,别的真的干啥啥不行!
塞缪尔倏地站起来。
“你去哪儿?”阿诺问。
“出门。”
“出门干嘛?”他又问。
“出门干活啊干嘛!你也赶紧的,我们出门把你老师留下的烂摊子解决了,然后把那两尊大佛送走,送走前我还得送点礼给你疏通关系……”
说着,塞缪尔去衣柜前翻衣服。
他现在心情特别好,前所未有的好,感觉未来一片光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身份的问题,还能顺便把工作问题也解决了……
地狱开局,打出了完美结局,塞缪尔满心雀跃。
在他翻找魔法袍时,背后一具年轻有力的身体贴了上来。
“塞缪尔,那我们……我喜欢你。”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为了我,要把十吨黄金送人。”
“我只是看你可怜。”
两人腻乎了半天,塞缪尔始终不给阿诺正面回应。
他觉得阿诺也太笨了,小狗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此前种种默许,其实已经是答应呢?
他们拉拉扯扯地打开门,走正门出去。
路过走廊,下过楼梯。
把还在忙碌着的管家和仆人们吓了一跳。
起猛了,死了好几天的少爷竟然复活了。
还和塞缪尔阁下,他名义上的继母粘在一起。
他们一路走出门,往活死人最集中的居民区走去,拉扯间,碰掉了头上的兜帽。
一些躲在自家窗户后面的人看见了两人的模样,大惊。
纷纷和家人八卦:
“听说了吗?那个阿诺,又活了过来!”
“他不是死了好几天了吗?”
“他那个继母啊,本事可大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写两个伪小妈梗番外(塞缪尔没真的和赫尔曼先生结婚),最近都是双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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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番外9
1.继承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 中途遇见卡修斯主教,三人一合计,决定把活死人都往墓地赶, 等天亮活死人失去行动能力时,再一网打尽。
塞缪尔:“这个一网打尽……”
“是的。”卡修斯主教笑眯眯地回答道,“就是等他们变回正常尸体时, 把黄金剥离出来——得赶在圣子冕下回去之前。”
塞缪尔有亿点退缩:“要不我还是继续回去搞接待吧……”
他不想碰那些尸体,绝不。
阿诺说,活死人得到黄金后第一时间就是吃进肚子,给山村老尸剖腹什么的,塞缪尔真的做不到。
卡修斯主教叹息道:“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阿诺狗狗祟祟,特地赶在卡修斯主教说他不行的时候跳出来表现:“我应该可以,我可以用传送阵隔空取物。”
塞缪尔眼睛一亮,是了,他和卡修斯主教的魔法体系不行,但阿诺行啊。
于是行动定下:神职人员继续巡逻,有目的性地把活死人往墓地赶, 塞缪尔和阿诺先去墓地接应, 等天一亮就把黄金回收了。
各就各位,干自己的事。
塞缪尔边走边吐槽:“所以回到了原点——找回被窃的黄金。”
塞缪尔为自己这边的地狱难度感到心酸, 与加西亚比,他这真的是地狱难度。
一天悠闲日子没过过。
经历了出场领盒饭、复活、参加葬礼、被恶毒亲戚刁难、与神职人员周旋、死去的继子复活、调查黄金失窃案、见证活死人狂欢……
现在还要去收尸。
游戏打副本都没有这么高强度。
如果这些是他的事业主线的话,感情支线则更加离谱:被迫和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家伙结婚、老家伙归西、和继子人鬼情未了强制爱……
行至墓地,塞缪尔冷不丁说道:“我把你的亲戚都抓了的话, 你这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阿诺说, “他们做了太多错事,死不足惜。”
“不过也做了件好事。”
“什么好事?”
“他们敛财还是挺厉害的, 这次清算完,大部分财产都会回到你名下,阿诺,你会成为小镇上最富有的人。”
甚至是大陆上最富有的人。
“无所谓,我不在乎这些。”
阿诺只需要他身体里的那块狗头金就好。
狗头金在,他就能一直维持现在的模样,而他的心脏在塞缪尔那里,炼金术士的心脏突破了人类的正常寿命,何况塞缪尔被卡修斯主教用神力留在了濒死前的一刻。
他们两人的生命会非常漫长。
他们会在一起很长时间。
阿诺在乎这一点。
“塞缪尔。”阿诺说,“我也想和你结婚。”
“婉拒了哈,我对你们家的恐怖婚姻有阴影。”塞缪尔懒洋洋地说道。
他在满地的土坑间到处转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阿诺的墓碑——不知被谁撞成了两半。
【你的心脏如黄金般坚不可摧。】
看着墓志铭,塞缪尔想,阿诺现在的的确确拥有一个黄金黄金心脏。
他是活死人,不会再死了,他真的坚不可摧。
“可是我不会一直在阴影下。”阿诺皱着眉,“我是说,其他人总会知道我的存在,难道我还要一直叫你继母吗?”
塞缪尔勾唇一笑。
他没告诉阿诺,上午他在执政官办公室里,压根没找到结婚证明,他去问了管家和警卫队长,得到的答复是原身与赫尔曼先生压根没领证,法律上并不构成婚姻关系。
婚礼仪式没进行,也没有事实婚姻,实际上他根本不算是第十三任主母。
和阿诺自然也不构成伦理上的关系。
但阿诺好像特别在意这一点……
塞缪尔决定逗逗他。
他跳上阿诺的棺材,居高临下地看着噘着嘴的红发小狗,说:“阿诺,你不能因为你父亲去世了就不善待我——我是你的继母,等你继承了那些财产,要好好孝敬我。”
阿诺倏地抬头看向塞缪尔。
他们静静对视了几秒,最后是塞缪尔噗嗤笑出声,阿诺才明白自己被耍了。
不服气的红发小狗恼羞成怒,想出一个坏主意。
他也跳上棺材,搂着塞缪尔,大脑袋在人胸前蹭啊蹭的。
说:“那你要先尽到抚养的责任,要给小狗喂奶。”
他知道,塞缪尔特别喜欢叫他小狗。
说完,一口叼出魔法袍的扣子,暗示性地扯了扯。
塞缪尔一怔,立刻伸手去推他的脑袋。
“放开!”塞缪尔耳垂通红,“不和你闹了,我和你说,其实……”
“母亲……”阿诺故意黏黏糊糊地叫他。
塞缪尔恼羞成怒道:“不要叫我母亲!谁是你母亲?”
“母亲,父亲已经死了,而我会继承他的一切,也包括你。”
“你!唔……”
他们在无人的墓地试探彼此的爱意,不知道虚空中,祂和祂的妻子正在偷看。
阿诺足足比塞缪尔高大了一圈不止,他一把搂住了塞缪尔的腰,压下身强吻了过去!
而塞缪尔,他在短暂的抵抗之后,竟勾住男人的脖子,慢慢回应了起来!
同时,塞缪尔身上的恐怖黑线,突然闪烁起了金色的光芒,并缓缓流向,正深情地拥吻着他的活死人青年!
黑发大美人紫眸微阖,他看不见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但这些奇妙的变化被接吻还偷偷睁眼的阿诺尽收眼底。
他想,就算是基于这一点,塞缪尔也不能拒绝他。
不过,他从来不觉得那些黑线影响塞缪尔的美貌,甚至这些黑线让他从来没把塞缪尔和之前那位真正的大魔导师当成是一个人。
它们是某种印记,与我有一定关系的印记。这个想法让阿诺雀跃。
忍不住手也不老实起来。
作为年仅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阿诺有一些符合他年龄的羞涩,在塞缪尔被他咬住嘴唇嘤咛出声时,他一脚滑开棺材盖子,拉着塞缪尔坠进去。
他以为他能在天亮前拥有一个浪漫的夜晚。
却没想到挨了一巴掌。
“有病是不是!”塞缪尔黑着脸说道,“棺材!多晦气啊!我走了,你自己忙吧。”
说着,转了转手腕上的金镯子,自己闪回了家。
留邦邦硬的红发小狗痴痴看着棺材盖子,不敢跟着他走。
——过会儿天亮,他还得跟着卡修斯主教一起善后呢。
2.送客
翌日,小餐厅。
加西亚冷不丁地问道:“这些黑线竟然又回来了?我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替你治疗了呢。”
塞缪尔僵了僵。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加西亚身旁的男人一眼。
他确信,昨晚上墓地里只有他和阿诺两个人,难道是阿诺提到过的“小眼珠子”?
“果然,还是瞒不过您。”塞缪尔只得承认,“既然您已经知道了,那么,我想我必须拿出我的诚意来。”
塞缪尔明目张胆地贿赂了加西亚十吨黄金。
保住了阿诺的狗命。
塞缪尔觉得,钱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3.日常
加西亚二人走后,当晚,除了阿诺这个特殊存在,再没有一个活死人出没。
他们回归了安宁。
难得的平安夜,第二天一早,黄金小镇再次热闹了起来。
塞缪尔也是在这时候,才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所谓的都城之下的第一小镇的繁华。
昨天临近中午,阿诺才回来,为了表扬他工作辛苦,下午的时间两人窝在实验室里,一起捣鼓魔法器具。
塞缪尔给阿诺做了一把黑伞,方便他白天的时候也可以出门。
然后今天一早,他就带着阿诺去了警卫处。
警卫处的院子里,到处都是黄金首饰。
这些是昨天早上从活死人的身体里取出来,然后被阿诺和卡修斯主教一起送到这里来的。
今天将在这里进行黄金失窃案的失物招领,也包括个别被活死人袭击过、抢走身上首饰的民众。
塞缪尔和阿诺到时,警卫队的人已经根据当时的报警情况,把大部分的黄金物归原主了。
零星的,则要求那些前来领取的人必须提供手续证明黄金是他们的。
塞缪尔看到他们欢欣鼓舞的样子,觉得不让警卫队长宣扬具体的细节是正确的——从尸体肚子里取出来,也太膈应人了。
两人出现时,嬉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有人窃窃私语,直到一个上次和塞缪尔交谈过、且前天被卡修斯主教摇去制作魔药的魔法师走过来,对二人表达了感谢。
他特别感谢了阿诺,表达了对他悲惨遭遇的同情,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过来,看得出来他们有些害怕阿诺,又似乎非常良好地接受了阿诺会以活死人的身份继续生活在小镇上的事。
塞缪尔和阿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本塞缪尔准备了很多腹稿,过来也是专门为了帮阿诺肃清真相,结果好像用不上了?
是有人提前做了什么。
塞缪尔若有所思。
4.八卦
“听说了吗?元老院那边已经派人过来,要任命新的执政官了。”
“听说啦——你的消息并不新鲜,新的执政官除了塞缪尔阁下,还能有谁呢?”
“好吧,那那个你知道吗?就是塞缪尔阁下和他的继子的事?”
“当然知道:现在的版本是,早在几年前,塞缪尔阁下和阿诺就已经互相喜欢了,是邪恶的上一任执政官赫尔曼横刀夺爱,还杀死了他的亲生儿子……不过最后,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可喜可贺,有他们在,黄金小镇会更加安宁。”
“我怎么听说还有卡修斯主教?”
“那是有人为了抹黑塞缪尔阁下乱说的啦,从来就没有卡修斯主教的事,你听我说……”
……
穿着便装的神职人员付完款同他们擦肩而过。
卡修斯想,这个故事的确没有我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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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番外10
5.关于塞缪尔
所有人都知道, 新任执政官塞缪尔阁下身上的诡异黑线,是他之前与活死人搏斗时留下来的暗伤。
这是功勋。
但是偶尔,这些黑线又会消失。
人们发现, 大多数需要塞缪尔阁下以执政官身份出席的场合,他不爱穿制服,总是穿着符合他大魔导师身份的神秘黑袍。
可私底下碰见他时, 他的皮肤又是正常的。
有人问。
塞缪尔回答道:“因为真的很难办啊,尸气深入骨髓,没办法完全治愈,只有约会的场合可以勉强掩盖一下。”
说完,还抛出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继续和他打着黑伞的红发恋人约会。
这个回答让人会心一笑。
所有人都觉得,黄金小镇的新任执政官塞缪尔阁下,真的是一个非常和善非常强大的人,还很亲民。
他没有一点儿大魔导师的架子,常常出现在小镇的街道上,平凡得不像一个身居高位的执政官。
有他和他那位命运坎坷的活死人恋人在, 黄金小镇一定会愈发的繁荣吧。
6.关于尸气
很早, 塞缪尔就明晰了,接吻——单纯的肢体接触并不是传导尸气的办法。
真正的原因是体/液交换。
且只存在他和阿诺之间, 毕竟,他的心脏是阿诺的。
体/液交换往往和亲密接触的等级挂钩。
接吻、咬、本垒……
程度依次上升。
在清算完那些谋财害命的恶毒亲戚后,阿诺顺利继承了绝大部分财产——来历不明的部分由塞缪尔做主,用来修复之前被活死人破坏的基础设施。
暂且不提这一举动让塞缪尔又赢得了一波民心。
单说阿诺, 他直接成为了黄金小镇的顶级富豪。
不过由于他在世俗意义上已经不是活人了, 所以在去市政厅办手续时,他们遇到了一点困难。
折腾到最后, 这笔不菲的资产,在阿诺的坚持下,由塞缪尔代为持有。
有那么一点不过分的财迷属性的塞缪尔很满意,心里很舒坦。
当晚,不仅纵容了小狗吃奶,还给人踩了一顿。
踩到脚趾缝泥泞。
沐浴的时候,塞缪尔看着天花板上照出来的白皙肌肤,没有多想。
因为通常,但凡他愿意多接几个吻,他能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没有黑线的状态。
但第二天一整天,黑线都没长回来。
非战损状态持续了整整二十四小时。
也就是这次,两人发现了尸气的秘密。
“塞缪尔,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进行更深层次的尝试。”阿诺一本正经地说道。
塞缪尔白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小狗脑袋里在想什么吗?”
“那你同意吗?你同意吧!”阿诺拿大脑袋蹭他。
塞缪尔不是什么修女,但他非常喜欢吊着小狗。
欺负小狗真的很好玩。
“看你表现吧。”他说。
后来真的做了,黑线能离家出走三天。
这直接导致小狗拥有无可替代的福利,只要塞缪尔想揽镜臭美——他很在意皮囊——阿诺就能吃上肉。
死了的日子竟然比前面二十年还要快乐。阿诺在给老师潘神写信时,这样写道。
7.潘神
阿诺的老师在一个温和的夜晚造访。
这天的晚餐塞缪尔多喝了几杯,没醉但是反应有一点迟钝,看到从天而降的黑山羊神,第一反应是推搡阿诺,让他把这头羊给自己烤了。
潘神:“……”
阿诺:“……”
潘神:“你把他弄醒!”
阿诺:“好的,老师。”
气得老师尊称都不说了。
十分钟后,三人在会客厅里喝茶聊天。
塞缪尔有点尴尬,他知道面前这位在异世界属于神明级别:“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上头——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单独去找阿诺,塞缪尔猜这个羊头人是来找自己的。
“穿越者。”潘神说,“借你灵魂一用……”
“不借!”塞缪尔斩钉截铁道。
塞缪尔说话声音特别大,把阿诺都吓了一跳。
潘神:“……”
他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冷冷注视着塞缪尔。
塞缪尔因为前面喝了酒的原因,胆子变得很大:“我知道您很了不起,您还是阿诺的老师,可是灵魂这种事是说借就能借的吗?我读过书、看过寓言故事,像您这种恶魔类型的长相设定,问我借灵魂——我是疯了才会答应。”
他说得特别理气直壮。
阿诺也埋怨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像是在责怪他,您也太狮子大开口了。
气得潘神想抽阿诺一顿。
他当年是疯了才会管这个狗崽子。
“……”潘神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先别急着拒绝,汝听吾说。”
至此,塞缪尔成为了比他的皮肤羡慕对象加西亚,更接近这个世界的真相的人:
这个世界本来一片混沌。
它是一个懵懂的零世界,没有任何生命。
有一天,被一个少女梦到。
灵感是创作的源泉,无边无际的梦让少女思维发散,世界也在她的幻想中丰富起来。
她认为,世界应该有人,所以无数原住民诞生。
世界应该有神,所以有了代表神性的天使,代表人性的大祭司,和代表动物性的黑山羊。
祂们有各自的使命和阵营。
没有什么比思想更有力了,一点点灵感都会变成现实。
高二分班,她是文科生,所以她给她幻想中的国家取名为温克帝国。
高三成绩不好,改学艺术,那都城就叫波音小镇吧。
路上看见流浪动物,觉得好可怜;浏览新闻看见濒临灭绝的野生动物,觉得更可怜——于是异世界有了半兽人,他们和人一样有自己的思想,不会被人欺负。
偶尔关注金价,知道黄金比钻石靠谱,于是设定黄金可以附魔。
喜欢看书,迷恋神话,于是有了各种贴合神话的幻想生物。
她做很多梦,幻想很多,在草稿本上写写画画,不知道自己的奇妙幻想会让一个混沌的世界变得生机勃勃。
她在梦里和三位刚刚诞生的神祇对话,非说自己是祂们的妈妈,不听她的她就打小孩——来自高级世界的力量很恐怖,她一坨子真的能把三个新生世界的神祇打哭。
祂们服气了,所以一开始,这个世界真的按照她的幻想发展。
后来少女读大学了,她喜欢上模拟经营小游戏,尝试编程,想把她幻想中的世界带到更多人面前。
当她敲下第一行代码,神秘的通道缓缓打开。
由此,打破了世界之间的隔阂。
不过,以【游戏】的方式呈现,注定会使低级世界不健康发展。
少女自己试玩了一下,感觉她有时候给得太多了,还不如让原住民自己探索呢——比如某个在林子里打猎的精灵王,一身的牛劲儿使不完,使不完他就不睡觉。
她懵懵懂懂明白了一个词汇,叫做第四天灾。
不希望给自己的造物带来玩家肆意破坏的灾难,她停止了开发。
异世界的科技树也彻底枯萎,千年来,维持在农耕和低魔的状态。
少女还没来得及改进就生病了,这个游戏也被她放在硬盘里,无限期搁置。
后来,三个神祇再也感受不到少女,祂们尝试从通道里出去,但是并没有办法做到。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仍然没有放弃的黑山羊神,见到了第一个穿越者。
他恍惚想起,很久之前,母亲曾和他讲过,“集齐七颗龙珠可以召唤神龙”的故事……
潘神于是用那个倒霉蛋——梅杨来做穿越实验,结果是失败了。
他不得不耐心等待,直到现在,果然有七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
——以上,是潘神版本的世界的起源。
塞缪尔:“……”
“我不理解。”他深吸一口气,“但是感谢她,你母亲是个天才。”
他说得真诚极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成为七个人之一,但是还能活一次真的谢天谢地。
美少女真的可以拯救世界!塞缪尔想。
难怪我老觉得我像在打什么难度超高的游戏。
潘神颔首:“所以吾并不会伤害汝,毕竟汝是她的同族。吾猜想你们之间有一些联系,可能和通道有关。”
塞缪尔从他的叙述中听出,大概率那个少女已经不在了,但他不好直说。
他猜想,或许潘神自己也知道这件事。
“我一个人能行吗?”塞缪尔问。
他不介意帮这个忙,只要真的如潘神所说,不伤及生命。
“当然。”潘神说,“她真的回来了的话,还可以帮汝调一下身体状态,类似于修改源代码。”
塞缪尔下意识伸出手,潘神愣了愣,慢吞吞地和他握手。
两人达成共识。
潘神满意地离开。
一旁听见了全程的阿诺:“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懂?”
还有,老师的母亲,也是黑山羊吗?
还是是大眼珠子?毕竟老师的弟弟是大眼珠子。
小狗脑袋里一团浆糊。
8.来信
塞缪尔思考了好多天,一直没想好要怎么把“七颗龙珠”聚集在一起。
为此,愁的连着一周拒绝双人活动。
把阿诺都整急了:“你就不能直接说吗?想想我,塞缪尔,谎言到最后一定会被戳穿。”
塞缪尔恍然大悟。
于是坐在写字台前面,略一思考,打算还是用最传统的方式。
给他们写一封信——
【亲爱的白苏/加西亚/桑落/维斯佩拉/梅杨/绵绵:
你好。
诚邀你携伴侣一起,来黄金小镇参加同乡见面会。
我会准备好美食款待各位。
你的蓝星老乡
塞缪尔】
“成了!”塞缪尔笑眯眯地说道。
他也很好奇,那个奇思妙想的少女呢——
作者有话要说:
母亲不是我。
是各位。
你们的每一个脑补,都使我笔下的世界更丰富:例如半人马到底是一个硬件还是两个硬件。
请不要吝啬,大胆脑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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