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1 章
展览会的第三天, 设备刚到，吴家这边就收到了好几笔订单，最终获得的订单数是以前参加展会的好几倍。
这些客商是在前两天就已经把整个参数烂熟于心, 看一眼实机, 确定视频展示与实机一模一样, 便放心大胆地下单了, 效率比传统展销会要高很多。
销售额好看, 设备在海关里住了好久的事情就没那么重要了, 货运公司的保险全额赔偿完也就了事。
小吴更是从“老吴那个去英国读了个水硕的儿子”, 变成了整个村镇景仰的对象。
是他, 在所有人都觉得视频软件可有可无的时候认为那是个好东西。
是他, 从自己的创业基金里拿出了钱。
是他, 提高了展会上的成交率。
是他, 让市里的领导、媒体将注意力投向他们这边, 税收优惠、批地优惠、出国手续给予最大便利……肉眼可见的好处这不就来了么！
还没等老吴表示愿意给他增加创业资金, 村里、邻村, 其他镇子里的人, 纷纷找过来, 表示想要聘请他到自己厂来, 或者投资与他合作做生意。
只有一千万的时候，小吴觉得自己能战天斗地。
现在钱多了, 他反倒谨慎起来。
因为他清醒地知道，如果不是路菲菲跟他说那么多，他绝对不会花十分之一的创业资金去投那么一个软件。
他甚至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去做的，就当是人生第一笔投资。
后续会怎么发展, 发展到什么阶段需要做什么事，他完全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或者说, 他的所有想法，都取决于他今天上网，在网页上刷到了什么。
讨论的人多，他就觉得此事大有可为。
先前关注茶叶的时候，他觉得全世界起码有一半人喝茶，没有喝茶习惯的另一半人，正好可以培养他们的喝茶习惯，不管消费者喝不喝茶，都是大好商机，赢麻了。
老吴不同意的时候，他还举了两个在非洲卖鞋的销售员的例子，一个说这边没人穿鞋，回家了，另一个说没有一个人穿鞋，是广大的空白市场。
老吴只会说“歪理”“胡说八道”，却不能说出为什么胡说八道，所以，小吴一千个一万个不服他，只觉得老一辈思想守旧。
后来，路菲菲为了忽悠……说服他先把钱拿出来做软件的时候，小吴也说了非洲卖鞋人的例子，不想把钱拿出来。
路菲菲从最简单的鞋子成本和消费群体的收入进行分析，再用鞋的实用性与每天刚需的吃饭做对比，让小吴明白不是人人都觉得买一双鞋是随便的事情，是不是空白市场，能不能培养起来，都不是一个人一家小公司能说了算。
最终小吴还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我找个懂行的人来管不就行了吗？他们也未必好意思骗我。”
路菲菲无情地打破他的梦想：“只要钱到位，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小吴不甘心：“要是关系好的话，应该不会吧，你也没骗我。”
路菲菲笑笑：“不要考验人性，要是给我个几亿，那就说不定了。”
话说得不好听，却是真理。
小吴对茶叶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现在他已经不想卖茶叶了，想搞点别的，又不知道搞什么好。
一会儿想做咖啡，一会儿想卖书，一会儿想开民宿……路菲菲听他说了半天，最后告诉他：“不管你想做什么，首先得在这个行业干一段时间，知道上游和下游是什么样的，不要想着把事情都请人来做，不然，一步一个坑。”
思来想去，小吴悲伤地发现自己好像只能接管家族生意了。
“接管家族生意也没什么不好啊，你是家里的独生子，亲爹亲妈骗你的概率不太高，你看现在外面不都在夸你吗，提的都是你的名字，而不是老吴家的儿子，是你们家沾你的光，不是你倚仗着父母名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果实在不喜欢家里的厂，又想不出来自己应该干什么，就什么也别干，反正家里的钱够你吃够你穿，只要不瞎花钱，一千万够你吃多少顿的。”
路菲菲的话让小吴无法反驳，不过他还是处于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想干什么，但一定要干点什么的状态里。
不让他把钱花掉，他全身不舒服。
路菲菲提议：“不如你来投我公司下面的项目好了，你可以随便出主意，不过决定权在我这。”
“当二股东？”
“不是，是三股东，有二股东。”
小吴不服：“二股东投了多少？”
“他啊，技术入股，核心骨干，无可替代。”
二股东要是意见跟大股东相左，还能努力争一争，三股东……大股东二股东意见一致的时候，三股东只能乖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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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悻悻，他也希望自己无可替代，可是，他除了钱，什么核心技术都没有，而且，他的钱也不是很多。
“投我公司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的公司虽小，但一直不缺业务，而且接触到的不同行业也多，如果你对哪个行业有兴趣，就有更多的深入了解的机会，不比现在靠刷网页知道的东西多么？
现在展览会刚结束，大家都知道你有本事了，但是形象是要靠一次又一次的成功稳固的，只成功一次，你爸可以说，你只是侥幸。
后面要是你随便投一个，亏了，或者总是不投，别人也就忘了你曾经的成功。
不如在我这投钱，等赚到了钱，这就是你第二次证明了自己的判断力，你家里人对你的实力更有信心，更愿意支持你。”
路菲菲的话就像有魔力一tຊ样，小吴对她的话完全不怀疑，痛快的答应，他最终拉到五千万投给路菲菲。
营销费用的投入与收益不是等比例放大的效果，投一百块可能一点收益都没有，投十万块可能吸引来小部分人，投一百万，也许就会形成哪哪都是它的情形，被称为“大势”。
当一个人的身边到处都有这个东西的广告，都在讨论这个东西，不管多平凡到无聊的东西，都能火。
古话说：但尽人事，各凭天命。
营销就是尽人事。
网红、大V们一拥而上，就能把一个平平无奇的产品捧红，能红多久，看它本身的底气到底有多硬。
比如南京那家用三袋雀巢速溶咖啡现冲的，十块一杯的“韩老太现冲速溶”咖啡，就属于莫名其妙火了，排队排好长，还能得到厂家免费赞助。
后续就属于老太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为什么火，搞了预制装，让那些专门来看剪袋子冲开水全流程的打卡爱好者失望而归，立马又没什么人了。
天水麻辣烫也是同样的道理，除了便宜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竞争力，而离了天水这个原材料本身就便宜的地方，连“便宜”都没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后续多少家开在外地的“天水麻辣烫”从开门到倒闭仅用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尽人事，底子硬，能趁风而起，财富如同车轮，顺着惯性，滚滚而来。
尽了人事但底子不硬，天命可能会眷顾一段时间，能赚一点是一点。
不尽人事，天命压根就不来。
路菲菲自然希望自己的甲方们能做大做强，坚持辉煌，每一个被她捧起来的品牌，都是她的奖杯。
得到了五千万的流动资金后，几个重点项目组加大投入，本来只敢做小范围营销的内容，全面铺开，全媒体平台都投放广告、请知名艺人站台。
国际货运公司能在短短六天之内，把卡在清关程序里的货物解救出来，路菲菲顺势推荐他们做非正式营销，不要用官方号，而是用货主的口吻来说这件事。
这样可以避免托关系找路子这种不那么漂亮的操作，又能暗示他们有本事，万一真有客户方运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运点□□，搞点DF导弹之类实在是很难找后门的业务，也算有个退路，不算官方号吹牛吹破。
“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的运输永远不出问题，你敢承诺，客户都不敢信。顺风仗谁不会打，最要紧的是看你出了问题之后，怎么应对处理，给客户造成的损失有多严重，你是怎么弥补这个损失的。这次机会难得，虽然出问题，但问题的根源不是你们，最后客户不仅没有受到损失，甚至还比以前赚得多。”
国际货运公司老板在慕尼黑的时候，已经与路菲菲在共同处理糟心事故的时候，建立了深厚的友情，现在路菲菲一说，他立马就同意了，不仅委托路菲菲做一次全平台营销，还委托路菲菲公司做全权营销代理。
小吴的投资和国际货运公司的追求都在路菲菲的预料之内。
还有一个在她预料之外的人来找她，是花花大少季正言的小助理。
当初，她穿着浅蓝色小西装套裙，温柔安静，在季正言身边，就像一朵无人在意的小花。
现在，整个气场不一样了，垂到肩膀的头发微卷，还是穿着西装套装，不过颜色是略浅的铅灰色，领口是小枪驳头的尖领，西裤上的缝被烫得笔直，严肃庄重，绝对不会再有人把她当成谁的助理。
“霍小姐，好久不见，现在在哪里高就？”路菲菲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霍燕双手递上名片：“一家文化传媒公司。”
名片上写着文化推广合作主管。
路菲菲笑道：“呀，几天不见，我们成同行了。”
“是啊，还是路总给我的提点。你说男人有不如自己有，与其手心向上看人脸色跟人要钱，不如自己有钱。那个时候我不觉得，以为只要自己足够有本事，就能笼住男人的心，现在想想，真是可笑。”
路菲菲十分好奇：“你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媒体，一下子就能做到主管，很厉害啊。”
霍燕被她夸得高兴起来，把自己是怎么投简历进了这家公司当文员，然后发现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是RC公司，被抢了不少生意。
RC公司的人害她失去未婚夫，RC公司也不是好人。
她拿出挖情敌秘辛的精神去挖RC公司的底细，发现他们偷摸卖真古董给有钱人，但他们的经营范围内并没有销售古董。
本来她告发的是RC公司违规经营，谁知道一挖就挖出了一个走私案。
公司很高兴，觉得她对外界信息非常敏感，领悟力强，能抓住重点，就让她做需要与外界沟通交流的工作。
“我确实不会，幸好我认识你，初次合作的预算是五十万。”
路菲菲垂下眼睫：“原来是你举报的……”
霍燕一愣：“怎么？”
“我客户的货也一并扣在海关里等清关，差点误了大事。”
霍燕语塞：“对不起，我不知道……”
路菲菲看着她，一本正经：“那可是我非常重要的客户，堪比挚爱亲朋，手足兄弟，得加钱！”
第 292 章
这家公司的规模还挺大的, 确实出过几部不错的片子，路菲菲都看过。
听霍燕说她的升职经历，让路菲菲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因为靠举报搞掉了一个竞争对手, 她就能上位？最适合她的工作难道不是纪检委吗？跟宣传有什么关系。
不过路菲菲也没有草率断定这个公司就是要完, 没救。
多年的工作经历让路菲菲早已对大公司祛魅, 哪个电视台不内斗, 央视还有暗害人, 在春晚上给主持人下绊子。
最年轻的互联网行业, BAT里：阿里内斗；腾讯混派系、看嫡系；
百度的公关一号位跑去学野鸡课程, 还给百度搞了个公关大灾难；
就连游戏圈子里的新晋贵族米哈游里也进了不少只会夸夸其谈的嘴炮党, 就是旧同事听见名字后会惊呼“卧槽, 怎么米哈游什么人都收”的水平。
只要核心团队不倒, 公司就不会有事。
路菲菲还是答应去跟公司看看, 她也想知道这家拍出一些好片子的公司, 到底能草台成什么样, 总不能比一个寝室的大学生凑一堆的水平还差吧。
路菲菲会致力于在特别烂特别糟的人、组织和事情上面寻找一些优点, 看看他们的安身立命之道到底是什么, 然后只与他们合作他们最擅长的部分, 公司里的人也秉承着她的想法。
前几天, 一个项目组还找到一个脑回路清奇、觉得全世界都爱他，看不起这个艺术家, 看不起那个艺术家，言必称莫扎特米开朗基罗，但PPT做得特别漂亮的人，别的不跟他聊, 就让他做PPT。
等到了这家影视公司，路菲菲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公司里几个负责人看她的眼神就如同穷苦大众盼来了红军，在路菲菲从大门口走进公司，到上楼去会议室的一路上，仿佛全公司的人都来了，有人还端着水杯，假装自己只是出来接水，有些人装都不装了，就站在工位旁边，好奇地看着她。
出来接待的总助赵佳解释：“我们这边做过的一个关于中国援外的纪录片，一个关于撤侨的纪录片，有好几个采访对象都提到了你，说你给了非常大的帮助，他们都很想见见传说中的路菲菲是什么样的。”
“看到我，他们要失望了吧？”路菲菲笑道，“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一拳十万马力的健壮。”
另一个人笑出声：“就是普通人才更有意思，要是三头六臂，那就得放进探秘异常生物的版块了。”
她是公司里的自由人导演任红霞，曾经在央视任职，拍出过一个火遍大江南北，连海外华人都爱看的纪录片后，她就辞职了。
路菲菲看过那部纪录片，她不明白为什么在一片成名之后，任红霞就辞职了。
有了成功案例以后，不管是选题，还是经费，应该都比之前宽松许多。
几人刚在会议室里坐下，公司老板朱总也匆匆赶来：“路总，久仰久仰，没想到真能把你给请来，如果你愿意合作的话，那我们公司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朱总太客气了，我的工作只是起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不能改变根本。”路菲菲最怕这种上来先把她给捧得高高的，tຊ到时候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压得喘不过气，做许多不想做的事。
不少人都会被面子名声所累，路菲菲完全不在乎，她只在乎实实在在在的好处。
赵佳关掉会议室的灯，打开PPT，白墙上投出几部已经拍过的纪录片的资料，以此证明公司实力，合作者加入不亏。
路菲菲点点头：“这些我都看过，是不错的片子。”
朱总说：“我们公司都是有理想的人，想要传达一些思想和观点给观众，原来拍过电视剧，网上的评价都很好，不过收视率不行，不如谈情说爱的片子，甚至不如抗日雷剧，好多人就是冲着想看看它有多雷人，专门去看的，一来二去，一点几分的评分，居然有一点几的收视率，比我们高，唉……”
路菲菲点点头，心里却不这么想：网上评分低跟收视率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有些剧的主要受众是五六十、六七十岁的人，他们喜欢看电视，不上网，造成评分和收视率完全不成正比，这也很合理。
她猜想朱总未必不知道，大概只是为了挽尊才这么说的。
“最近国家准备出台政策，大力支持纪录片的制作和发展，所以，我们请来了任导，希望能先拍出一部好片子，证实一下我们公司的实力。”
路菲菲了然，国家大力支持，那就是给钱给政策，如果是无名小卒，有政策也拿不到太多的好处，必须得在纪录片圈子里混得有头有钱才行。
所以，朱总请来了已经盛名在外的导演，再出一部好片的话，要钱的时候都能比别人嘴张得更大，理直气也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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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为一个生意人，路菲菲非常了解朱总的想法。
一切都为变现服务，一切都为肉眼可见的收益服务。
这事她熟，她很精通，只要拍出来的东西有一分的新东西，路菲菲就能把它抬到十分。
何况还有知名导演坐镇，哪怕什么都不干，黑屏上就跳出“任红霞倾心巨制”
就已经自带几十万流量的大保底了。
一个匠活，难度不大，路菲菲正想追问细节，比如拍摄主题，拍摄思路什么的，忽然发现坐在一旁的任红霞脸上露出了百无聊赖的表情，是路菲菲被迫听不喜欢的讲座，开不喜欢的大会时候的样子，代表着“出于礼貌，努力忍着不耐烦”的态度。
看来，她并不认同朱总的话。
任红霞是朱总扬名立万的底气所在，如果连她都不能打心底里认同这件事，只怕后面合作会有许多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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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望向任红霞：“任导，您有什么看法？”
任红霞双手抱在胸前：“具体要拍的主题，可能还要跟朱总再确认一下。”
朱总听到这句话，眼皮耷拉下来，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副完全不想提这事的样子。
路菲菲看出来，很显然他们曾经谈过这个问题，而且谈得很不愉快。目前大概是时间过于紧迫，所以他们才暂时搁置争议，把自己请来。
朱总调整了情绪，挤出一个微笑：“我们打算主要拍摄人文角度的片子，目标是让国内外的观众看到在不一样的环境下生活的普通人，让本地的观众可以找到共鸣，找到曾经的回忆。基本上，就对标《舌尖上的中国》，路总看有什么问题吗？”
今年夏天《舌尖上的中国》都快杀疯了，片头曲一响起，就勾得人心痒痒，想看看又有什么好吃的。
有珠玉在前，大家都想有样学样，保证稳赚不赔。
问题是，中国好吃的东西虽然多，但是能有央视纪录片团队那么大手笔的不多，钱不够、人才不够、设备不够，还想学央视，未免有些自不量力。
路菲菲问道：“现在外面想学舌尖的纪录片团队不少，你们这边有什么跟别人不一样的亮点吗？”
朱总望向任红霞：“任导，你把你的想法跟路总说说吧。”
如路菲菲所猜测的那样，两人关于纪录片应该拍什么，已经进行过几次激烈的讨论，
朱总的想法是有一个爆款出来了，咱们照着它抄就行了，规避风险。
任红霞的想法是想要不断创新，这个拍法成功了，下次能不能换一个拍法，能表现得更好，想要不断的实验。
每一个细节都想精益求精。
朱总的意思则是只要故事好，就能火，咱们先追求有人看，有人讨论，精耕细作，每一个细节都能拿出来让人深挖十年，分析一百年固然是好的，但是，前提得是先活下来。
任红霞觉得朱总是文化资本家。
朱总觉得任红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艺术家。
两人还没彻底闹崩的原因是，文化资本家需要艺术家提供的作品，艺术家也需要文化资本家的供养。
听了他们各自的想法，路菲菲觉得这两位就像早已貌合神离的夫妻，早已不在同一条路上。
只是为了“孩子”：一个是想拍好纪录片，一个是想通过纪录片赚钱，所以才没离婚。
事实也是如此，路菲菲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希望，如果连路菲菲都无法做到把梦想转化成现金，那么，在公司能请得起的营销专家之中，也不会有人做得更好了，朱总会彻底放弃纪录片，或者放弃任红霞，换一个没这么执着的导演，毕竟央视出来的人那么多，至于身份，出门在外，身份不都是自己给的么。
两人的眼睛一起望向路菲菲，任红霞想听路菲菲说“这么拍，肯定能有收视率”，朱总想听路菲菲说“不管拍出来的成片是什么，我有办法保证你的收视率。”
路菲菲的话让他们失望了：“你们两位的观念相差太大，在拍的时候，会出现非常严重的分歧，到时候，光是定拍摄基调都很难，理念不能统一执行贯彻到底，结果就是难产，或者勉强拍出来，也无法吸引人。”
“除非朱总愿意完全不过问，就把这事当成一个试验，成了就成了，不成也无所谓。”
做为一个对投资收益率抠得非常死的人，怎么可能不过问，他恨不得连布景和灯光都要管，就怕钱回不来。
朱总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任红霞也终于彻底放下，不想再挣扎了，不能保证收益的原创不是原创，是原罪。
两人各自坐在位置上，默不作声，真像心死了，准备去离婚的两口子。
路菲菲没有成功加入这个家，反而拆散了这个家，觉得很不合适。
专门挪了一个上午的时间跑过来开会，不能就这么空手而归啊。
路菲菲决定分别找两人谈业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朱总这边，劝他回归肉眼可见的赚快钱赛道，搞网剧，现在都不用审核，说上就上，体量小，回本快，还能接厂家产品的定制剧情。
任红霞这边稍微有点麻烦，她是一个理想主义者，需要有一个对钱不那么计较的甲方，能赚最好，亏光了也不会跳楼。
路菲菲的脑中顿时闪出老吴的话：“我给他一千万，随便他亏，亏光了就回家继承家业。”
正好，小吴带资进了她公司的项目组，但是至今依旧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整天就在会议室头脑风暴，暴来暴去，连做哪个方向都没想好。
一个有主意没钱，一个有钱没主意，合适啊。
第 293 章
朱总看任红霞的态度就是——一个大网红。
拍什么不重要, 只要能给他带来同等量的收益就可以，哪怕表演嘴咬电池，能咬出个几千万来, 要他上去亲自咬都可以。
路菲菲给他建议：不要自己攒剧本, 攒出来的有风险, 而且还没有群众基础。
路菲菲建议朱总搞几本自带流量又好拍的, 反正便宜的很。
此时中国的网络文学刚刚起步, 但还没有起得很高, 影视公司和出版社并不愿意搭理网络小说作者, 《鬼吹灯》也好、《怨气撞铃》也好, 影视版权卖出十几万已经是业内令人羡慕的高价。
人啊！！！
就是即要、又要、还要、也要！！！
朱总跟任红霞一拍两散的时候, 跟路菲菲说的是：“任导是个理想主义者, 可是公司不能像她那样, 公司里几百个员工都等着吃饭, 不可能像她那样任性。”
现在, 理想主义者任红霞走了, 现实主义者路菲菲来了, 朱总又想要理想主义了。
“网络小说太肤浅, 没有思想深度, 拍它显不出我们文化人的担当……现在打开电视，连换几个台, 都是辫子戏，除了谈恋爱就是谈恋爱，还有那个什么甄嬛传，我看了tຊ网上评分才2.7, 那得是多糟糕啊……”
朱总滔滔不绝地向路菲菲描述着他所追求的光荣与理想，把最近播出的几部改编剧骂了个狗血喷头。
路菲菲等他说完, 拿出他唾弃的那些剧的收视率：
《宫·锁心玉》，2.52%；《步步惊心》，1.72%；《甄嬛传》首播收视率1.48%……
在卫视播出的剧，收视率超过1%就属于成绩还可以，二点几完全可以称之为大爆剧。
刚刚还在大谈理想的朱总，顿时噎住了，他沉默地看完表格，长叹一声：“现在的观众不行，太浮躁，就喜欢看没营养的快餐。稍微有点深度的都接受不了。”
经过路菲菲的细心挖掘，终于弄明白朱总心底真正的梦想：
赚钱是第一层需求——利，任红霞不能保证赚钱，路菲菲可以，他的心里就稳了。
所以，开始追求第二层需求——名。
路菲菲早有准备，拿出数据告诉他，想要名利双收不是不行，但是投入要非常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飞机起飞得先有一个巨大的推力，然后才能一飞冲天到平流层，飞得又稳又快，如果一开始没有推力，那就没办法谈以后了。”
朱总看了一眼想要名利双收的费用，差点没晕过去。
首先要有知名艺人。
其次最好是知名IP，如果是原创故事，要付出的营销费用比购买知名IP要更多。
然后就是在拍摄的时候就要开始给各位粉丝们画饼，还得确保请的艺人别出事，别当法制咖。
到剧集播出的时候要一路跟进，到了剧情点、艺人在戏外干了什么，都要疯狂宣发。
首轮播完不代表就没事了，还要搞点售后，起码能勾引其他平台过来购买版权，如果能跟再跟其他品牌搞联名周边就更好了……
任何一个动作，都要钱。
在现金与现实面前，朱总选择了屈服，他自己爱看男频玄幻，一心想买玄幻小说的版权，拍好了让路菲菲营销。
路菲菲提醒他，男频玄幻的改编难度大，现在守着电视机看剧的主力军是女性，最重要的是，女观众喜欢说话，不管是喜欢还是讨厌，都愿意主动向全世界宣传，男观众看完就看完了。
各大影视公司看起来高大上，好像一切都很正规，其实，很多故事能立项，都是因为喜欢它的人，正好有决策权，所以，有很多非常冷门的小众故事也能拍出来。
朱总的个人爱好是几百万字的男频大长文，在数据面前，他选择退缩，选择尊重市场。
他决定让公司里的女性做选择，让女士们自己推荐自己喜欢的小说。
然后再分析拍摄难度、通过数据分析确定它的基本盘有多少，是否符合当下受众的需求。
最后优中选优，让路菲菲看哪个话题点最多，最容易做营销。
“找公司里的人不行。”路菲菲说，“你们公司只有五十多个女员工。”
朱总很不解：“五十多个还不多？”
“相对于整个观众群体来说不多啊，而且，在同一个公司，会受限于公司文化的影响，她们根本就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朱总不相信：“怎么可能？我们公司又不搞文字狱。”
路菲菲笑道：“人都愿意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特别是需要朝夕相处的人，不管是不是真喜欢，她们都会选最有格调，而不是最有市场价值的书。不信先做个试验咯。”
第一次非正式投票，让女员工们在两个作者之间选择。
A作者的小说，女主角非常独立，在生活和工作中不依赖他人，拥有成功的实业，自尊性很强，有原则，头脑清醒，往往有不错的事业。
B作者的小说，女主角温柔美丽，爱情至上，为了爱情可以抛弃一切，包括不惜做第三者、与第三者共侍一夫、为爱生为爱死，几乎没有自己的事业，全部围着男人转。
女员工们投票，几乎都选了A作者。
A作者是亦舒，B作者是琼瑶，单就改编剧的数量和收视率来看，琼瑶的数据比亦舒好很多。
朱总像牙疼一样的看着结果：“这跟网上说的不一样啊。”
路菲菲解释道：“狗血剧，一边骂一边看，越恼火就想越想知道后面还能闹出什么新花样，不知不觉就追完了。简单、不需要想太多，情绪爆发激烈。”
“一边骂一边看”刺痛了朱总的神经：“就算我不能做到人人夸，至少，也别搞得人人喊打吧……钱是赚到了，就是出去都不敢说那剧是我出的，不也等于损失名誉吗，以后想拍些正剧，还有人看吗？”
总之，朱总就是又想要钱，又怕挨骂，犹豫不决，纠结得要命。
路菲菲指了一条明路给他：“你就拍个小成本的吧，剧本要么弄个特别刺激的，要么弄个灵异玄幻的，总之，就是每集一定能吊人胃口，让人想往下追。”
想要搞小成本，首先就不能搞古装剧，让演员自己穿自己的衣服，用导演的车子，睡制片人的房，能省不少。
朱总看着路菲菲给出的主意，笑道：“我们也不用这么省。”
“其他部分省一省，多出来的钱请好的导演、编剧还有演员。”
在路菲菲的建议下，朱总买了《怨气撞铃》的影视版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时还没有《灵魂摆渡》，广电还没有注意到网络剧这片广阔的世界，连片名都不用为了避讳封建迷信而改成别的名字。
朱总非常兴奋：“让作者出镜，帮我们宣传宣传，先拉一波关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摇头：“她不愿意露脸的。”
“我们加钱还不行吗？”朱总不相信有人能抵御得了金钱的诱惑。
路菲菲还是摇头：“她现在在外企上班，工作稳定工资高，可能得几百万才能打消她对露脸的顾虑。”
“啊？哪有这么贵……怎么会有人不愿意露脸？以前的女作者不都喜欢走美女作家路线吗？”
路菲菲耸耸肩：“她不喜欢。”
朱总不甘心，觉得是路菲菲偷懒，他托人找了几回，果然铩羽而归。
等他彻底死心了，路菲菲告诉他：“如果有一点可能，我都不会放弃，如果是我的人脉不够，我也会如实告诉你。希望之后的合作，你能对我稍微有点信心，这样效率会更高一点。”
连续被现实击败的朱总，决定不再对这个他不是很懂的行业进行微操，拍片交给导演和剧组，营销宣传交给路菲菲。
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大家都开心。
整部剧相当省钱，此时甘南旅游还没有大开发，整个剧组去实景拍摄都花不了多少钱。
路菲菲向尾鱼保证过，一定会严格把关，不让人骂她瞎卖版权，所以，她也跟着去了。
开机仪式在兰州举行，桌上摆的水果是男主角买的，鸡是女主角买的，酒是导演买的，最后看着有点空旷，摄像说去买个肯德基，临走的时候，他从灯光和场记那里搜刮了纸质优惠券，场记还舍不得把香辣鸡腿堡的券给他，两人拉拉扯扯半天。
当地的一家青旅老板得知剧组是来拍电视剧的，连房钱都不收，唯一的要求是多给点镜头，展示他们青旅干净卫生，员工热情好客，其他的龙套也是真·背包客，他们好奇地围观着剧组的开机仪式。
来都来了，就别走了，场记兼选角导演游说众人一起来玩玩。
他们非常高兴的答应了，甚至都没想过要剧组的钱，只要求剧组把自己拍得好看一点。
开篇女主遇到的那个热情路人少女，只出场那么一次，路菲菲也没有逃过，在里面露了个小脸，那个跟陌生人“得吧得吧”的劲，确实跟她本人一模一样。
再差的演员，遇上与自己性格行为逻辑相似的角色，也能拍好。
路菲菲从来没拍过戏，完全按自己日常来发挥，拍了两遍就过了。
路菲菲跟导演说：“穷归穷，拍的时候，千万不要搞坏本地的原生态的东西，就算是峡谷石壁上的泥，都别动它，产生垃圾一定要带走。”
导演知道路菲菲是甲方非常看重的人，但他也十分为难：“这……有些时候难免吧……”
“难免也得免，《红河谷》的剧组炸了卡若拉冰川，你们好好保护环境，写宣传稿的时候，也好把你们跟《红河谷》并肩提一提，这不就有宣传的点了吗？”
现在的剧组和tຊ演员都没什么自我宣传的意识，不像后面为了抢热搜，艺人们一个个卷到飞起，营销意识爆棚，根本都不用教。
这个剧组里的演员和导演都是小透明，常规宣传艳压、绝美的通稿无法起到效果，路菲菲的计划是让剧组先有点名声。
人民群众见惯了“X亿重磅巨制”“道具全是真古董”的豪奢玩法，偶尔见见全民穷抠，连个打火机都是演员私人物品的剧组会感到新奇，再好奇就是“我倒要看看，能拍出什么东西来”，等到正式播出的时候，起码第一集，肯定会有好奇的人围观。
至于这些人能不能留到第二集，那就要看剧情质量了。
开机仪式的花絮照片放出后，果然引起不小的反响，一位还在上学的网友发表感慨：“我本以为工作后，就能做到没有优惠券也能随便吃洋快餐，没想到啊没想到……”
又有好事网友把两人争夺优惠券的照片和《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名台词剪在一起。
“人生总是这么贫穷吗？还是小时候是这样？”
“一直如此。”
路菲菲的项目组在发现舆情风向后，立即在后面推波助澜，这段就莫名变成了一个热梗，只要有人想说自己穷，就会放这张图出来。
路菲菲安排商务分别去跟肯德基和麦当劳谈，看他们谁愿意出钱赞助，谁给钱，就把模糊版弄成带他们家LOGO的高清版，两家都愿意出钱，那就看谁给得多。
如果都不愿意出钱，还有德克士、必胜客、萨莉亚、好伦哥、金钱豹……总能找到愿意给钱的。
谈了一轮下来，肯德基痛快地掏钱赞助，成为本剧第一个赞助商。
条件就是剧情里有几个边吃饭边进行重要会谈的时刻，都放在肯德基餐厅内进行。
肯德基给的赞助费，比朱总给的第一期投资还多。
朱总都不敢相信，这个穷抠小剧组，还没拍几天呢，就已经挣上钱了。
路菲菲跟着添火：“这才是第一个，如果后面按计划进行，只怕还没播出，就已经回本了。”
“那可太好了！我就都仰仗路总了！”
路菲菲把剧组这边的事情理顺了，看着聊天软件上任红霞灰掉的头像。
她心想：要赚钱的人已经看见了钱，是时候关心一下理想主义者有没有实现她的理想了。
第 294 章
路菲菲离开的时候, 朱总千般不舍，万般留恋：“路总，这还没开拍呢, 你就走啦？不留下来多待几天, 再给他们多指导指导, 他们的思想, 是真跟不上啊……”
“不会不会, 前面他们只是不知道还有那么多种操作方法, 只要思想不滑坡, 办法总比困难多, 很多大学生用相机的摄影模式拍的小微短片, 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不用担心, 他们都是成熟的剧组了, 总不能还比不上大学生。”
朱总叹了口气：“难说, 他们可能还真比不上大学生鬼主意多。”
“那就招点大学生嘛, 这不暑假了么, 你们招点大学生兼职, 给他们实习证明, 我想应该会有人愿意来的。”
朱总半信半疑，直到他招到几个考古专业、民俗专业、舞台美术专业的兼职大学生, 整个剧组的专业含金量嗖嗖往上涨。
路菲菲安排的营销团队还在努力推波助澜，他们混在演职人员里面，时不时问一问兼职大学生们专业相关的问题。
整个营销团队的人思路异常发散，他们问的问题, 不是卡BUG，就是感觉好像能回答, 但细想之下好像又不太对。
大学生们很耿直，能答就答，答不上来就摇人，打电话找自己的同学和导师求教。
问多了，就顺理成章的把这些曾经答过问题的人都放在片尾的鸣谢名单里。
长长的鸣谢指导名单，看起来霸气非常。
前面是大学的名字，后面跟着系或是教授的名字，如果没有教授，那就放学生的名字，反正也没人纠结那个人名到底是个啥。
第一波营销是比穷卖惨，让剧组接地气，看起来搞笑有趣的同时，也能降低大家对服化道，还有的预期。
第二波营销就是展示优点，告诉观众，我们的剧情和专业知识过硬，我们的钱都花这了。
大多数书粉对剧情还原度和演员贴合度的追求最高，能达到这两点，哪怕是大学宿舍里拍着玩的，都能得到极高的评价。
最重要的是能管理好观众对片子的预期，给快饿死的人吃一碗有大块肉的饭，他们就会很高兴，要是抱着吃米其林三星的期待，结果吃到嘴却发现是工地旁边的十元盒饭水平，观众是要掀桌的。
路菲菲向朱总表示：“要是他们有什么做的不到位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坐视不理，你放一百个心！”
朱总见路菲菲安排的对接人也很靠谱，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那祥林嫂一般的嘴也终于不再劝说路菲菲再多关心他们这边几天，反正有人能贯彻路菲菲的思路，能把事做下去就行了。
路菲菲来的时候，小吴同学此时正处于烦恼之中。
他对纪录片拍摄的热情相当高，也是得益于《舌尖上的中国》热播，让他觉得“我上我也行”，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谁不喜欢。
本质上还是没有自己的想法，想法是什么，取决于他今天刷到了什么，随便刷到三五个讨论一件事的贴子，他就觉得这就是大势所趋了，拍出来必火。
小吴的金钱压力不大，压力来自于面子，刚刚打造的“神算子”人设，不能第二次就被自己砸了。
他想成为常胜将军，不败战神。
现在有了任红霞，他相信搞艺术的人一定有自己的执着和坚持，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能做出好作品。
在路菲菲帮朱总做初期安排的时候，任红霞也已经挑到了跟小吴合作的选题——茶马古道。
涉及到茶文化，小吴此前为了做茶叶生意速成的那点茶叶知识，也不算完全白费功夫。
国内有七条茶马古道，三条上西藏，四条延伸到国外。
不管是纪录片最受欢迎的少数民族风情元素，还是国家喜欢的自古以来的对外友好形象，都有。
大方向定了，下面就是细节。
每天都仿佛卡在了时间循环里，一日一日的重复着同一个套路：
早上十点，任红霞攒起来的主创团队和小吴一起到会议室，开始头脑风暴，思考方向。
中午，订饭，一边吃饭一边头脑风暴。
下午，想出一个方向，主创团队策划分析这个方向的可行性和受众面。
傍晚，订饭，一边吃饭一边听策划分析出的结果。
晚上，文案攒大纲思路，摄像谈拍摄手法。
凌晨两点到三点，也可能四点五点……散会。
早上十点，大家重新坐到一起，把昨天的案子拿出来再次审视。
刚刚想出来点子的时候很兴奋，亲妈眼看啥都好。
搁了一眼，味儿就变了，亲妈变后妈。
推翻，重来……
如此这般，过了整整十天。
已经推翻了九版，本来有一版已经让任红霞觉得第二天想起来也很高兴，但是，不能让小吴同学高兴，小吴同学压根没听懂他们兴奋的点在哪里，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纯看片观众，如果他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那要怎么样才能说服外面文化层次更低的观众。
小吴同学不像朱总，会强硬的说“我觉得不好，就是不行！”
他就像一个虔诚老实又执着的学渣，缠着班里的学霸给自己讲题，听不懂也绝不放弃，但是怎么都听不明白，把学霸给说绝望了。
要不是纪录片想找个愿意投资的人千难万难，任红霞真的想放弃这个眼神清澈的富二代。
就在大家都非常痛苦、睡眠不足的第十一天，路菲菲出现在头脑风暴的会议室。
所有人，包括任红霞团队和小吴同学团队在内，不由得眼前一亮，比喝了三杯冰美式还精神。
每个人的脑海里都飘出一句话：“得救了。”
按路菲菲所想，十天了！他们怎么着都应该已经推进到每集的分集大纲、去哪些地方拍摄、联系协作单位了吧？
自己过来，就是看看他们的大纲里面有什么亮点，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典故，联系到的协作单位有什么能吹的点，最好再从协作单位上再薅点羊毛来支持拍摄工作……
这才是一个营销公司应该做的事。
结果，他们居然还卡在不知道怎么拍上面。
他们在纠结东西是要不要从茶树发芽开始拍、炒茶工艺的tຊ历史变迁、炒茶人的技巧，以及等等……从之前讨论的内容来看，《茶马古道》起码得过十集才能让茶叶上马背，走上茶马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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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红霞以前的合作伙伴都是专业人士，不需要她说什么，他们自己会对拍摄难度、观众接受度，以及收视率的基本盘都有一个大概的预估，在第一天开会的时候就能解决掉这些问题。
现在，她的团队都是慕她名而来的半吊子，只能说是“爱好者”，愿意学。
愿意学，也就是不能即插即用。
再加上甲方小吴连半吊子都不是，就更加灾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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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目组的助理简单把前几天的会议结果说给路菲菲听，路菲菲听了半天，觉得有点疑惑：“你们是还没有确定想展示什么，就已经在讨论细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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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好了，展示茶马古道。”小吴非常自信。
路菲菲摇头：“不是，你们主要是想讲茶叶的前世今生，还是全世界消费者对茶叶的态度，还是茶叶相关的文化，还是讲茶叶相关的植物学和生态问题？还是茶马古道沿途的城镇人文风貌、历史变迁，茶马古道对他们生活的影响……”
小吴真没想那么多，他们家是搞机械的，机械设备在宣传的时候，只要讲给观众一个点：“物美价廉”。
茶叶能扯的东西太多了，他想了想：“不能都讲吗？反正那么多集呢，舌尖上的中国，不也每集一个主题吗？”
路菲菲说：“每集一个主题不假，但是每集的主题都向着一个中心，用不同的手法烹饪食物。一集说茶多酚，一集说古代怎么点茶，一集说普洱，一集说茶马古道的马帮生活……这也太乱了。”
任红霞的想法是拍摄人与茶，成都青羊宫五块钱一位的露天茶摊、广州早茶与茶之间的关系、潮汕手法花哨的功夫茶、牧民喝的茶砖……
在喝茶的气氛里，再加入采茶人、卖茶人的故事，带出从古至今的茶文化故事。
路菲菲觉得任红霞的这个主意挺不错，小吴却有不同意见：“任导说的我觉得很好，不过，只拍中国的部分，会不会显得不够国际化？像上次那个茶叶国际展览会，还有一个区域展示其他国家喝茶的历史呢。”
按他的想法，起码得把英国加进来，英式下午茶，提到就能让人想到贵族、皇室，跟高贵沾上边，整个片子的逼格都提升了。
这个想法被任红霞否了，说太杂，小吴同学不甘心，等路菲菲来，他又把他的这个梦想说了一遍，希望能得到路菲菲的赞同。
只要路菲菲赞同，他就有了十足的底气。
结果，路菲菲也觉得太杂了，如果是纯英国人在英国喝茶，那镜头最多带一分多钟，为了这一分多钟不远万里跑到英国，有点没必要。
如果是英国人在中国喝茶采菜，还有点搞头。
“茶跟烧烤不一样，烧烤远远的看着，烟火腾腾十分热闹，吵吵闹闹的也很合理。喝茶的人要是像喝酒吃烧烤的人那样撸起袖子划拳，气氛就不对了，所以，人的事情不要太多，不然会闷，要么就像上课，我觉得大概拍茶本身相关的东西70%，拍与茶相关的人文历史故事30%。”
小吴同学见路菲菲都这么说，便不再执着于他的想法。
理解要投钱，不理解也要投钱，投呗，他就一个小小的要求，拍喝茶的时候，能用他家这边的场景拍。
这些小工厂主们，会在空闲的时候，坐在一起喝茶，讨论将来的发展，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向往。
这是小吴的一点私心，将来要是纪录片能上电视，那就相当于给全镇做了宣传，到时候大家乐呵呵的在纪录片上找自己的时候，都会想起是小吴让他们上了电视。
再一次连续五天的头脑风暴，每天都有新的进展，定好拍摄集数、每集拍摄的地点和内容，然后团队联系各地想要拍摄的地方。
大城市好办，以任红霞的面子，北京城四合院里住着的大爷大方地把自家珍藏的清代紫砂茶具拿出来给摄制组拍，连着茶宠的由来都讲了个清清楚楚。
路菲菲通过老段，找到文化圈喝茶人。
小吴同学搞定了自己之前踩点去看过的茶园，那些茶园老板没跟他达成合作，不过过系算是处下来了，茶叶不能以低价卖给他，但茶园允许摄制组进入，只要不搞破坏，随便他们拍。
有一个茶园风景好，茶树密，还有几个能撑场面的古树，之前就有几个电视剧过来借过景。
老板一家子对接待摄制组非常熟练，拍摄费用、合同，都准备好了。
供应拍摄组的饭食、饮料、发电机设备、能让拍摄使用又不会晒死茶树的照明设备，他们家都提供。
任红霞踩完点，安排好拍摄之后，有些累了，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器材箱坐下，老板的小女儿端着茶过来给她喝，看见她坐在箱子上，十分紧张地小声说：“快站起来，要是被别人看到，你会挨骂的。”
“为什么？谁骂我？”任红霞不解。
小女儿的眼睛四下瞟瞟，看着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里，声音越发急促：“就是别人，以前到我们家的剧组里的叔叔都说，这种箱子女人不能坐，坐了就要倒霉。”
任红霞笑着接过小女孩手里的茶，也压低声音对她说：“不怕，谁要是骂我，我就骂他！”
路菲菲在茶园里转了一圈，也走过来想歇口气，见任红霞有茶，便笑着对小姑娘说：“有我的吗？我要喝温的！”
“我去端！”小姑娘热情地跑回去，又端了一杯微温的茶跑过来，她一回来，就发现，路菲菲也坐下了。
小姑娘把茶递给她，小声嘀咕：“会挨骂的。”
“啊？”路菲菲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怎么就会挨骂了，任红霞笑着把女人不能坐箱子的故事讲给路菲菲听。
路菲菲也笑起来，她一手接过茶，一手指着自己的颧骨，对小姑娘说：“不怕，谁敢骂我，我就在这涂高光粉，克死他！”
“！！！”小姑娘不懂，小姑娘大为震撼。
第 295 章
在拍摄计划里, 除了拍摄真正的山茶科的茶叶之外，还有菊花茶、苦丁茶、老鹰茶以及等等其他常被用做饮料的植物花叶。
原计划再做一期茶叶与配茶的食物，广式的虾饺、烧卖、排骨、凤爪, 江浙的茶糕, 内蒙的牛羊肉……后来这个设想被推翻了, 因为这集“含茶量太低”, 变成了食物为主, 茶叶为辅。
但是摄制组这边还是想拍点食物跟茶叶之间的关系, 不然光喝茶, 内容有点寡淡。
路菲菲提议：“那就拍以茶入菜的内容嘛, 龙井虾仁、茶泡饭, 都挺不错的啊, 还有樟茶鸭, 能抽成真空空运, 要是拍得好, 应该能带起不小的销量。”
“路总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变现的事情。”摄像大哥笑起来。
路菲菲不以为意, 想要钱又不是什么坏事, 以前骂人“整天烫头发穿皮鞋, 臭美”, 现在骂人“别看她跳得这么凶，说是要维权, 不就是想要钱么”。
爱美爱钱都很正常，连动物都知道要梳毛挺胸，有好吃的绝不吃次等货。
这是有点智慧的动物都会有的最基本追求。
路菲菲的提议，节目组认真考虑了, 决定把这几段内容放在相关的茶叶内容里面，说龙井的时候就带上龙井虾仁。
要拍龙井虾仁, 就绕不开杭州。
到杭州之前，摄制组的人先找了杭州本地的朋友，询问想吃传统的杭州菜推荐哪一家，这位朋友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绿茶、新白鹿、外婆家。”
朋友没乱说，确实是杭帮菜……是以物美价廉为代表的连锁餐厅，就是跟摄制组想拍的差距有点大。
纪录片，还是想追求一点传统的意境，饭店起码得在建国前就有的，不然差了点感觉。
朋友又提供了另外两家老字号：“知味观和楼外楼。”
然后，他就发出了所有本地人对本地老字号的同款评价：“不过这两家已经不行了，不是我小时候吃过的味道了，差好多……”
摄制组还是想进去，用蔡澜最爱用的一句话来说，就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再差，底子还是在的。
在楼外楼，摄制组获准进入厨房，重点拍摄了龙井虾仁的制作过程，来都来了，拍摄人员也要吃饭，除了龙井虾仁，还有西湖醋鱼、叫化鸡、东坡tຊ焖肉、蜜汁火方。
龙井虾仁受到了一面倒的好评，新鲜虾仁，只要不乱放调料，别给烧糊了，就很难做难吃。
别的菜都是有人爱吃有人不爱吃，哪怕甜齁了的蜜汁火方，都有人说喜欢，只有西湖醋鱼赢得了一面倒的鄙视。
“就像白开水把活鱼煮熟就捞上来，再浇上一勺糖醋汁。”
“太腥了。”
文案说得最形象：“醋保留了劣酸味，鱼保留了土腥味，两者交相呼应，一口就让我想到西湖底的淤泥。又咸又腥又甜又酸，底下肉还是白白的，调料味是一点都不进。”
有人开始反思自己：“不是说这菜是开国大典时候的国宴菜吗？是我好吃的吃多了，不能理解它的美？”
摄制组后面去了龙井村，拍摄茶叶场景的时候，接待的村里人非常热情，听说他们想吃西湖醋鱼，就说：“你们在这几天？三天后可以给你们做。”
摄制组的人都不明白为什么还得要三天，对方解释道：“刚打上来的草鱼，得先饿养，养它三天，肉才不会腥。我们自己想吃的时候，都这么做。现在外面饭店的都不好吃，他们买来直接做了，哪有功夫慢慢养三天，不像自己家好好做。”
做的时候，还是客气了一下，说西湖醋鱼好吃就在那一口调料汁上，没人知道比例和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都是各家按各家的习惯放。
席间，路菲菲跟任红霞说：“感觉还是美食更容易做，不是人人都喝茶，但是人人都要吃东西，选题可以很多。”
“选择多不一定能拍好，还是要看拍摄手法和故事编排。”
路菲菲点点头，本来她是对在历史中消失的菜很有兴趣，想着也许可以像复原红楼菜那样，靠古籍里的描述来做复原，转念一想，那些菜会在历史中消失，必然有其原因。
要么是原料成国家保护动物了。
要么是那个大师太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到他死，菜谱就断了，那么复原菜到底正不正宗，也没有一个标准。
要么就是对于现代人来说很难吃，路菲菲小时候对菜谱上的“玻璃肉”“水晶包子”“珍珠丸子”特别向往，脑补的是珠光宝气，闪闪发光的东西，结果，名字里带玻璃、水晶的，食材里必然有大量的糖和猪油，这珍珠丸子的珍珠就是米粒。
确实很难拍出个名堂来。
还是拍能找着实物的东西更好。
跟着摄制组拍了几天，路菲菲就已经感觉到任红霞的优点和缺点。
任红霞的纪录片风格比传统的纪录片要接地气一些，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过她想要的东西，成本比较高，而且她还总想要换换拍法，改改思路，想要更好。
改革，可能意味着更好，也可能更糟，想要找人支持她不容易。
路菲菲开诚布公的与她谈了一次：“有理想的投资人有，但是不多，像小吴这种只砸钱，不过问太多制作细节的投资人一般目标明确，就是要赚钱，他们更喜欢投电视剧……”
“我明白，这也是一直困扰我的问题。”任红霞说，“我们目前的项目还是很多的。”
路菲菲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工作室要怎么继续运转下去？目前以你的名声能找到投资人，但是时间久了，名人效应的光环消退，又该怎么办呢？还是得有一个长远的发展路径。”
变现能力一直是纪录片的短板，常年以来人们对纪录片的印象都是叫好不叫座，因为很多纪录片的内容都太专业太垂直了，普罗大众是来看个热闹的，如果没热闹看，他们就走了。
“我的想法是，你们可以做一些短一点，但是跟平时生活息息相关的纪录片，比如美食或者大众生活，比如高考，要么做特别唯美的，这个对摄影的要求比较高，要么做搞笑有趣的，这个对文案的要求比较高。这几天下来，我觉得你们团队里的摄影和文案都还可以，交给他们的话，应该能做。”
“高考这个，我一直想做的！”任红霞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眼睛里满是兴奋的光，“有很多东西能拍。”
“是啊，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对于有些人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一个选项，不行就出国，不过高考还是对于参加者来说相对公平的选拔了。”
两人一会儿谈高考，一会儿谈美食，美食比较容易变现，甚至连赞助商家都能很容易的找到，不管是卖吃的卖饮料的，还是卖锅的、卖餐具的、卖食用油的都能完美对接。
路菲菲继续说：“微博已经能上传15秒的短视频了，可以剪辑最精华的部分，把观众引到视频多站的原片上看，这个比较考验剪辑的技术和对片子的把握，时间有限，差一点可能就引不来人了。”
“你说的有道理，剪辑我可以亲自把控……赚钱的话，还有一些商业宣传片可以拍，我相信一定能走下去。”任红霞觉得这个问题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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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了。”主人家喊了一嗓子，结束了这次对话。
桌上有一条西湖醋鱼，据说是原来有人想吃这个菜，昨天晚上又打电话来说有事来不了，取消，正好让摄制组捡了个漏。
这个西湖醋鱼的味道比较重，更接近于开封的鲤鱼焙面，或者说就是糖醋鱼，只要不讨厌吃糖醋鱼的人都不会讨厌它，大家还是吃得很高兴。
等吃得盆干碗净，主人家的手机又响了，他的表情从欢喜，又变得凝重：“怎么又改……行行行，我知道了。”
他把手机塞进裤子口袋，眼睛看着那盘西湖醋鱼，笑了一声：“这人又来了。”
“啊，那怎么办？”文案真诚地替主人家着急。
主人家摆摆手“没事，是他自己先打电话说取消的，我先去看看有谁家还有。”
“要是别人家的客人也来了呢？”
“有人是给孩子留的，我问问他们卖不卖。”说话间，人就已经不见了。
文案将心比心，想到自己如果是孩子，会多么难过：“一直等着盼着回家，就为吃一口家里做的味道，结果回家一看，鱼没了，唉，太可怜了。”
摄影大哥没她这么多愁善感，他夹了一块白斩鸡，放在调料汁里蘸了蘸：“楼外楼一盘西湖醋鱼卖一百八，这边卖二百八，一百块钱还不够抵消乡愁的吗？再说又不是没有其他菜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车到门口停下了。
从车上下来几个人，有老有幼，像是一家子出来郊游的。
第一个下来的人向其他人介绍：“这边有正宗的龙井虾仁，还有正宗的西湖醋鱼，市里的那些根本不行，没有一家好吃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在屋里坐等了片刻，主人家跑回来了，空着手，他看着屋里坐着人，非常抱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说不来了，我就把鱼给别人吃了，现在村里都没有养好的鱼，你看，换点别的菜吃？我们这边的鸭子也不错。”
“可惜，没有口福了。”来人也不懊恼，选定了几样菜后，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孩子瞟到摄影组桌上的鱼骨架子，哀怨地说了一句：“这个是不是就是我们的鱼？”
大人赶紧把他拉回来，教训道：“是人家的鱼，我们没有来，鱼就被别人买了。你要是作业写快一点，也不会以为来不了。磨磨蹭蹭，抄三十个单词都能抄半个小时……”
摄制组的人都在偷笑：“一看就是亲妈。”“现在这么点小的孩子就要抄单词？”“没听说过剑桥少儿英语吗？我儿子在学。”
孩子被训完，还是眼巴巴地看着鱼骨头，看起来挺可怜的，摄像大哥大方地把孩子叫过来，让他看他们拍下来的素材：“给你解解馋。”
那条鱼被摄像大哥拍得鲜嫩多汁，香软可口，还有筷子夹鱼肉，把肉送到嘴里的特写，以及吃的人一脸陶醉的表情。
孩子的喉咙动了动，好像咽了一大口口水，然后又看了看鱼骨头，眼圈慢慢红了，忽然，他大声哭了起来。
同事们一致谴责摄像大哥：“你太坏了。”“吃完还炫耀。”“魔鬼！”“差劲！”“残酷！”“真过份！”
孩子的妈妈过来哄孩子，怎么都哄不好，小孩就是想吃鱼，但是没了，越想越悲从中来。
摄像大哥灵机一动，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开始打滚，一边打滚一边假哭，把全场的人都镇住了，小孩子都被他吓得忘记哭tຊ，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刚好一盘香酥鸭上桌，场记掰了一条鸭腿递给他，摄像大哥立马接过，露出灿烂的笑容，非常沉醉地啃起了鸭腿。
把孩子看得一愣一愣。
场记又掰了一条鸭腿，递给孩子，孩子腼腆的笑了起来，一溜烟跑到妈妈背后藏着，场记起身送过去。
孩子妈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们也点的。”
有了豁得出去的摄像大哥，两桌的气氛变得非常融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等菜上桌的时候，两边聊了起来，还互相敬酒。
路菲菲得知这家人是从安徽过来玩的，在只字片语中，她听出第一个下车的人，应该是从事与私人飞机相关的业务。
路菲菲笑道：“我只知道湾流。”
“哦，那个是很多富豪喜欢买的，不过我们公司的也不错……”他说了不少私人飞机的事情，路菲菲问他关于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种说起飞就起飞的私人飞机，是否存在这种可能性。
“不可能，要申请航路的，最长的要五天，不可能想飞就飞。”
路菲菲比较好奇私人飞机的市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这种高贵的飞机都是什么人买，都从什么渠道宣传，怎么跟湾流这种老牌私人飞机竞争等等。
他把路菲菲当成了热爱飞行的飞友，说：“我们今年会参加珠海航展，在航展上会有很多新款飞机展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
“珠海航展……听起来，挺有意思。”
那些参加航展的企业，除了不愁卖的国企之外，应该会需要加大推广力度的吧～
第 296 章
原本的计划是全部拍完之后, 卖版权给电视台。
拍完第一集之后，任红霞通过自己的关系找了几个频道，想先谈谈合作的事情, 都被婉拒了。
纪录片频道不要, 他们说：“我们有一个类似的项目正在拍摄, 还是你的老同事牵头。”
科教频道也不要, 他们也自己搞了一个类似的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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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 任红霞也没办法：“央视机构太大, 一个项目光是立项就能讨论几个月的时间, 可能成了, 也可能就没了, 在成功立项之前, 谁都不会把自己项目组的事情说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菲菲明白, 以前在乐游原也是这样, 项目组一堆, 资源是有限的, 谁要是还没成事就到处跟别人嚷嚷, 其他公司的商战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同公司其他项目组的人就会来挖墙角了, 最常见的是挖人，人没了, 项目想要招进一个靠谱好用的新人，完全看运气。
会挤占资源的项目没了，那自己这个项目就能多分到一些经费，多一点招聘名额, 在热爱养蛊的互联网公司里，项目组跟项目组之间也得搞夺嫡。
路菲菲问任红霞：“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拍摄计划需要改动吗？”
任红霞找过几家颇有份量的卫视, 不过自从国家去年大力推进纪录片的拍摄之后，卫视也跟风筹备了自己的纪录片团队，在已经有自己人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花钱引进外人拍的纪录片。
他们对任红霞说：“如果你愿意入职我们台，我们非常欢迎，这部片子就当是我们台的作品。”
任红霞不愿意，她就是不想再被电视台里繁复的行政流程和缓慢的办事效率拖累脚步，才从央视离开的。
卫视也许会比央视稍好，也可能更差……都是在同一个体制里面生存，再好也有限。
现在就还有两个选择，卖给海外电视台，或者在网络平台上播出。
如果想卖给海外电视台，那就得以海外客户的视角走，文化传统习俗不一样，能打动他们的角度也不一样。
如果想在网上播，那拍摄角度就要更加年轻化，更能吸引上网的人群。
任红霞现在的想法是卖海外电视台，那么拍摄计划就要调整一下，得先找同时精通中国文化和欧美文化的人来解决中西方文化之间的鸿沟。
路菲菲觉得这完全不是问题：“我们可以找孔子学院的人帮忙。”
上次找荣娴做兼职的时候，路菲菲去她们学校找过她几次，这个学校有老师在孔子学院上过课。
这个老师是个《永恒之星》的重度氪金选手，深爱着里面的一个角色，得知路菲菲当年就是做这个项目的时候，整个人都欢欣起来，温娜把已经绝版的几个限量周边送给她。
现在老师看见路菲菲，比见着亲人还要亲。
路菲菲问她能不能介绍还在孔子学院的外国老师认识认识，她问清楚路菲菲找这个人的目的之后说：“虽然我们说欧美是连在一起的，但是，欧洲和美国，乃至加拿大，其实在文化上都有差别。
你看英国人看不起美国人，也看不起爱洋兰人，英国人和法国人互相看不起，意大利人跟西班牙人也不一样，甚至各个国家不同地区的人都有些不一样。
苏格兰的高地人和低地人也完全不同。
美国的东海岸和西海岸也完全不同，东海岸的人自诩精英，觉得西海岸就是没有文化没脑子的暴发户……”
最后，她认真地说：“你要先确定这个片子的受众到底是谁，还有，想不想拿奖，想拿奖，就得打中评委的喜好，不然，大众再喜欢，评委不喜欢，也没有用。”
说到这，她和路菲菲不约而同的笑起来，之前路菲菲给她说过一个段子，说村上春树为什么书卖得这么好，却每次都拿不到诺贝尔文学奖。
因为他的代表作是《挪威的森林》，诺贝尔本人是瑞典人，颁奖是在瑞典颁，说挪威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如果写的是《瑞典的森林》，说不定当年就获奖了。
欧洲的国家太多，太碎，体量小，毛病多，任红霞认真研究之后，决定把目标放在美国：世界国土面积排名第三，GDP世界第一，冷战之后的绝对世界一霸，论话语权，美国的嘴比欧盟协约国的几十张嘴加在一起都大。
确定了目标群体之后，老师帮忙找了她们学校在孔子学院的关系，发现只能联系上路易斯安那州的孔子学院，不巧的是，他们现在正沉迷于搞中医，十年前，有一部名为《刮痧》的电影，展示了在圣路易斯发生的中西方文化的冲突。
学院通过这部电影，向美国人宣传中医学，美国人对神秘的东方拔罐、刮痧、针灸、正骨、按摩十分有兴趣，学院里不断扩大宣传范围，忙得不亦乐乎，实在抽不出人手来开辟新的赛道。
任红霞看着路菲菲比自己团队的人还要尽心，她自己是为了实践自己对纪录片的理想，就算是打了水漂，也算是一个试错的过程。
但是路菲菲是个商人，要是自己的节目不能给予她足够的回馈，给她的打击一定会很大。
任红霞得知路易斯安那州的孔子学院不愿意参加拍摄后，她对路菲菲说：“我自己想办法找人吧，你已经做了很多了。”
路菲菲笑道：“你们安心拍摄，以后我少不得要跟这些搞文化的人有往来，现在我也不单是为了你们，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说的都是真话，要搞全球营销，必然要跟各地的传统文化观念对接，不然生意没法做。
任红霞不喜欢让自己的名字成为流量密码，她的追求是自己的片子火了就行，最好自己可以隐身在片子后面，免得被人打上标签，赞助方投资方只想着让她拍固定的套路。
路菲菲不是，她即要公司出名，也要项目出名，更希望自己出名。
只要她这个人出名了，将来不管接什么项目，都能得到帮助，这有什么不好的。
人各有志，路菲菲不打算劝任红霞打造个人名片，反正她自己能扬名就够了。
路菲菲发扬契而不舍的精神，虽然路易斯安那州的孔子学院拒绝了她，她继续追问对方知不知道还有哪个孔子学院能协办。
学院的人给她指了一条明路：“你可以找国家汉办，全球的孔子学院都归汉办管，说不定有的地方正好在办与茶相关的内容，或者有空闲，可以开新项目。”
路菲菲得到了一个汉办马主任的电话，她认真研究了一下这个“汉办”是个啥，嗬，正经的名字好长——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汉语国际推广领导小组办公室。
听起来像是文化宣传口，实际是教育部直属的事业单位。
有人帮忙引荐，路菲菲与马主任取得联系，说清诉求：“想把中国的茶文化对外输出，希望tຊ能与一个在美国的孔子学院取得联系，大家协作共赢……”
马主任知道路菲菲：“我知道你做过的一些项目，也相信你们的团队能做好这个项目，不过你们想要拿到美国的奖项，很难……”
此时，在国外拿奖的中国片子，都有一种鲜明的特征：镜头里展示的是外国人心里的中国形象。
真正的中国形象、中国人心中的中国形象，跟外国人心中的中国形象，是不同的三件事。
它们之间的差距，与左宗棠鸡与正宗的中国菜的差距一样。
需要拍摄者能够掌握其中那点微妙的差距，否则，再怎么优秀，再怎么有深度，也不会吸引受众的。
“我明白，我会想办法的。”
马主任介绍了一个佐治亚州的孔子学院，这家学院前阵子计划立项搞中国传统戏剧，京剧、黄梅戏、越剧、昆曲之类的，后来发现Beijing opera跟opera的文化壁垒不是一般的大。
最终没搞成，在他们憋着想干点什么，又不知道干什么的空档，路菲菲出现，填补了他们的项目空白。
在与他们接洽之前，路菲菲就已经想好怎么说服他们同意了。
美国是世界第二大茶叶进口国，仅次于俄罗斯，独立战争的导火索就是波士顿倾茶事件，他们对茶不陌生。
很多美国人每天都喝茶，不过他们喝的是调味茶，主要是以立顿为代表的袋泡茶，茶水，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有味道的水，不知道背后的悠远历史和文化内涵。
挖掘大众熟悉事物的不熟悉一面，比搞完全陌生的东西更能吸引观众。
佐治亚孔子学院对这个项目非常有兴趣，在线上磋商过几次之后，他们拉上了本地的电视台一起攒项目。
电视台的人与任红霞团队又开了几天的会，先确定到底由谁来主导项目。
路菲菲以为他们为了抢老大之位，不说躺一地人，站着的出来当老大，怎么着也得聊个三五天吧，结果，半天时间，就把各个岗位划分定了。
任红霞愿意让佐治亚电视台的人做整个项目的主导，只要拍摄部分以她为主就行：“我只希望我的项目扬名天下，同时可以尝试我希望尝试的拍摄手法，别的不重要，不挂我的名字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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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也说过，但那会儿整个项目八字还没一撇，嘴上说说谁都会。
现在眼看着就要达成合作了，将来宣传的时候，主推谁出来是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
任红霞还是坚持初心不改，如此纯粹的追求，路菲菲以前只在电视剧和英模事迹里见过，现在可算见着活着的了。
“既然是你的愿望是让片子火，那我一定会不负所托。”路菲菲笑道，“如果需要宣传人的时候，我宣传谁都可以吗？”
有人宁可宣传外人，也不想宣传自己身边认识的人。
离自己太远的人成功，跟自己一起玩到大的人突然成功，对人的影响是不一样的，所谓“怕哥们受苦，又怕哥们开路虎”“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是差不多意思。
任红霞完全不以为意：“你看着办！我相信你的眼光和实力。”
第 297 章
在没有联系到电视台的时候, 团队里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慌得很。
年长需要养家的人是冲着工资来的，担心拍出来的片子找不到买主, 项目组解散, 又得重找工作。
年轻到还没有那么重家庭负担的人, 是冲着给自己的履历攒项目经验来的, 做过一个扬名天下的项目跟做过一个寂寂无名的项目, 含金量显然不一样。
只有还没有毕业的实习生还乐呵呵的跑来跑去, 他们的诉求是学到东西, 跟着任红霞, 他们是真的能学到东西。
现在跟佐治亚州电视台合作之后, 大家都很开心, 年轻人和实习生更开心了, 写在履历上的项目经验能多写几行字：“拥有丰富的国际合作经验, 曾成功与海外电视台联合制作并拍摄纪录片节目, 展现了卓越的跨文化交流和项目管理能力。”
路菲菲负责全球的发行与宣传, 计划在拍摄进度过半的时候, 开启预热, 现在还早呢。
与佐治亚电视台建立合作关系后, 路菲菲觉得不能浪费了机会，她找出片库里的几部剧, 向电视台推荐版权。
三部在都市里面谈恋爱的剧不受欢迎，他们对剧中男女主的逻辑无法理解，要翻译在旁边解释，把剧情里一些奇怪的东西合理化, 电视台采购部的人说：“我们不可能给每一位观众都配发一个解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部改编自男频升级打怪小说的片子比较受欢迎，尽管主角扮猪吃猪, 反派嘲讽反被打脸这种套路在国内已经见惯不怪了，但是对于外国人来说还是很稀奇。
两部改编自女频宅斗小说的片子也受欢迎，打胎下药栽赃陷害……外国人当推理探案看得津津有味。
最受欢迎的作品是此前与路菲菲合作过的一个美食博主小晴晴，一开始为了吸引流量，她穿着日漫里的女仆装做菜，也没有很暴露，就是蓬蓬裙，过膝白袜的可爱型。
刚开始的时候，她发在博客，看得人很少，都是夸拍的好看，菜看起来很好吃。
后来博客加大各个领域的推广力度，当时的美食赛道里还主要是对着菜拍，COS成女仆的做菜视频一下子就火了。
来看的人越来越多，就开始有了不同的声音，先是有人说按她给出的做法和比例，做的东西难吃得要命。
还有人说她就是哗众取宠，卖的是美女贤妻人设，而不是真的会做菜。
私信里也大量的充斥着污言秽语：“你这样的人太适合做老婆了，嫁给我好不好，我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保证会一生对你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次穿黑丝拍好不好，我喜欢黑丝。”
“你的视频拍得不错，就是看的人还不够多，领口再低一点，会有更多的人来看的。”
“你的胸是真的还是假的？”
……
小晴晴本来就是个兼职，做着玩的，结果被人骂到自闭，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有人扒出她的真名、住址和电话号码，她回家的时候，经常能看到有人盯着她，还有人说自己是她的粉丝，点了很多外卖给她，她一点都不敢吃，全部扔掉。
结果被蹲守的人拍到，说她在视频里做的菜她自己都不吃，做完了就扔掉，糟蹋粮食、根本就不会做菜。
小晴晴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她找到博客官方，希望他们能提供一些保护隐私的措施，起码不要显示自己的IP地址，博客回复：“成年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们没有额外的保护隐私措施。”
她只能把自己发过的全部内容都删掉，在博客上发了最后一篇博文，只有一行字：“你们赢了，行了吧！”
有人把她发的视频无授权搬运到路菲菲的视频平台，也获得了很高的点击量，路菲菲想找发布人谈合作，搬运者只得说这个博主是自己的前女友，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自己也找不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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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只得做罢。
后来路菲菲无意间在一个讲回老家探亲，顺便帮家里种地的视频里又看到了熟悉的气质，虽然是遮着脸的，不过一些小动作和说话方式，肯定是小晴晴没错。
负责平台运营的人给她发了私信，表示想要推广她的作品。
吓得她连连否认自己是之前的美食博主，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运营的人已经想要放弃了，路菲菲还想努力一下，她发的私信内容简单明了：你好，有人无授权搬运了你的视频到我们平台，现在累计观看收益有两万元，如果你是原创者，我们可以把钱打给你。
路菲菲是用官方账号发的，而且，还有两万元。
两万元！这会儿的多少人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四千块。
最终还是两万元战胜了身份曝光的恐惧，小晴晴主动联系路菲菲，询问要怎么证明自己就是原创者。
小晴晴本来只是想拿回两万块，结果跟路菲菲坐在一起聊了两小时，等她从公司出来的时候，不仅决定要继续拍摄，甚至连拍摄方向、大概要拍的内容、第一集要拍什么都定了，还顺手签了一个合作协议……
她坚持拍了一年，主题是从零开始的幸福生活。
一年的时间，一块荒地变成了小砖房，小鱼塘，小果园，小tຊ花圃……
其中确实有一些演的成份，比如小鱼塘里的鱼，其实刚养没多久，鱼们就集体病死了，为了拍摄效果，她只能去买了一些鱼放进去凑数。
整体还是不错的，一共拍了有三十集，每集二十分钟，刚好涵盖了春夏秋冬。
路菲菲把剪辑好的宣传片给电视台的人看，这让看惯了早期黑乎乎破烂烂的中国农村题材的外国人感到十分惊讶：“现在中国的农村已经变成这样了？”
“嗯，现在有不少农村比这还要好看。”
电视台的人觉得好看是好看，但是美国受众对中国农村的印象还是黑、穷、脏、丑，突然冒出个天仙宝境来，观众能不能认同，愿不愿意看。
路菲菲早有准备，她拿出《断背山》《阿尔卑斯少女》，还有日本正在连载的人气漫画，讲述城市少女回到乡村的《小森林》。
“这些作品的主角也有在干农活，干过农活的人都知道不可能像他们拍的那么好看，但还是很受欢迎，只要剧里的人没有胡乱做事，没有严重的逻辑问题，就会让人愿意看。你们也说了，美国人对中国农村的印象是环境非常恶劣的，如果给他们看到他们预想中的中国农村，那又有什么好看的呢？他们只会说一句’果然如此’，就换台了。就是要出其不意，让他们意外，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什么新鲜事，才会让观众追着不放。”
采购部的人对单纯的唯美，兴趣不是特别大，他们觉得唯美的日常好看是好看，但不够勾人，拿起来就能看，有事情放下不看，也就不看了，也没有想追看的感觉。
“我们是地方电视台，不是纪录片频道，我们需要更加有戏剧性的剧情。”
路菲菲拿出了她准备的第二个预告片，这一版预告片里的画风突换，主要是小晴晴的翻车合集。
已经开膛破肚扔进锅里的鱼，忽然蹦起来，一个甩尾，跳回灶台旁的池塘里去了，小晴晴跳到池塘里，捞了一尾又一尾，都是好好的活鱼，那条腹夹姜片口含葱团的鱼怎么都找不着了。
打开的第二集是她想要搞个唯美的小房子，结果忘记给厕所留下水道的位置了，房子搭好还得把地面扒了重挖。
第三集，买了二手拖拉机，哪哪都有毛病，只有柴油发动机是好的，卖家也找不到了，她跟邻居小伙子一合计，把发动机拆了下来，做成引擎，拉到集市上卖膨化玉米棒，一毛一根，最大的一场庙会上，两天卖了五千块钱，比种一亩水稻赚得都多。
第四集，买了无人机给庄稼打农药，起飞，撞鸟，再起飞，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又起飞，飞到邻居家去了。小晴晴放弃了，转而让无人机赶羊，让牧羊犬回家歇着跟自己玩。
然后，无人机就被老鹰叼走了……只见镜头乱晃，然后就停在貌似老鹰巢穴的附近，镜头对着老鹰巢穴里的小鸟，小鸟有事没事就来啄两下镜头。
后期给小晴晴惆怅的脸配上字幕：“我的无人机，你在哪里，你冷不冷，饿不饿，害不害怕……”
最后牧羊犬担负起了赶羊的重任，把羊都赶回羊圈后，又跑到小晴晴身边，轻轻地蹭她的腿，像在安慰她。
翻车是翻了，但是往往另有收获，并不会让人有一种丧气和失望的感觉。
看完四集试片下来，电视台的人还有些欲罢不能，非常想看看后面她还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路菲菲看出来了，这个电视台采购部的爱好是搞笑和戏剧性，平静唯美的日常不适合他们。
不过小晴晴有形象包袱，这些翻车视频都被她剪掉了，在镜头前的她，都是唯美、厉害、出手就能办成事的完美形象。
如果不是路菲菲说要完整的视频素材剪宣传片和花絮，她连这些都不想给。
路菲菲打电话给小晴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小晴晴：“……好消息的好，能不能足够消除坏消息？”
路菲菲：“我觉得应该可以。”
小晴晴：“好吧，先说好消息。”
路菲菲：“好消息是佐治亚电视台愿意买你的视频版权。”
“太棒了！！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他们想买的是你的翻车视频，就是你说很丢脸，感觉放出来这辈子就不想见人的视频。”
“……我不想卖了……”
路菲菲清了清嗓子：“那太遗憾了，他们愿意出十万美元。差不多是人民币六十多万吧，那我现在跟他们说，你不卖。”
小晴晴几乎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卖卖卖！”
“不怕丢脸了？”
“不要了！”
第 298 章
电视台购买的是播放权, 成交之后，路菲菲就可以不用管它了。
收视率好或是不好，与她都没有关系。
不过, 她这么积极的促进电视台购买, 是希望能开一个好头, 让美国的电视台愿意多多与中国的版权方接触, 不管是剧也好, 纪录片也好, 总之, 能拓宽销路就是好事……
综艺就算了, 国内有点水花的综艺都是买的韩国或是美国的版权, 照抄的成绩都不错, 有些节目组倒是想创新的, 结果把人家的内核精神都给改了, 反而招来一片骂声, 这实在不是营销就能抢救的, 营销越努力, 骂声越响亮。
版权交易之后, 路菲菲准备安排项目组做这个业务, 她召来各组项目负责人开会，希望他们主动请缨：“这个项目本身没有什么钱, 拿平均奖金。但是，做完这个项目以后，对美国的风土人情，还有政策, 肯定会有相当的了解，后面与美国相关的项目基本就是交给这个组了。”
简单来说, 这次就算是试用装，用得好了，后面的正装、套装、礼盒装才能让他们卖，继而源源不断地产生销量。
几个组长争相请战：“我们组有三个留学生。”
“你们的三个留学生两个留英一个留澳，跟美国没关系，我们组的人都爱看美剧，精通各种俚语和小众文化。”
“美剧是美化过的夸张表现，不能直接用的，我们组的郑雅和钱方在奥美广告公司实习过，做过好几个美国的项目。”
“我们组的袁蓓有在美国当过交换生的！”
“我们组的明丽丽以前的公司就是跟美国公司做进出口贸易的！”
……
大家一通表白，有美国关系的要上，没有美国关系的硬蹭也要上，各不相让。
有人提出：“不如我们比稿，看谁的方案更好！”
这事比较麻烦，不过是最公平公正公开的方法了，路菲菲点头同意：“好，下周一开会评估。”
各组都忙碌了起来，路菲菲自己则找到小晴晴，跟她说下面应该再安排一些什么拍摄内容。
没有任何重点的真·农村日常，是不会有人要看的，哪怕是修驴蹄子、挤黑头、洗牙结石，大家也期待的是爆浆、结石掉下来的瞬间，而不是削了半天、挤了半天、冲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既然佐治亚电视台定下的基调就是戏剧性和冲突性，那小晴晴的拍摄内容就得往这个方向走。
如果大自然给机会，比如老鹰抓了无人机这种可遇不可求的事情，那是最好的。
如果大自然不给机会，就得自个儿成全了自个儿。
商业作品就不可能等老天爷赏饭吃，小晴晴又不可能像专业摄影师一样，为了拍牛背山的流云瀑布，能在山下一守守三年。
小晴晴绞尽脑汁，把她能想到的内容都列了出来，一共列了二十多条，她苦着脸：“我是真不行了，看了十几年的电视剧，我还以为我随便就能写出来几百条套路，谁知道，真正动手了才发现，怎么套路都一样啊。”
路菲菲把她的内容看完，笑道：“有些东西可以延展开的，像你这个草盛豆苗稀的梗，可以扩展出来好多呢。比如，屋子边上的绿苔藓长得特别精神，你把它挖到花盆里，没几天就死了。比如你还能找人研究西红柿如何抗病毒，结果找来的人让西红柿抗病毒的同时，也被弄绝育了，还有买来了宿迁的牡丹花种子，种出来的是葡萄，这个梗也能用。
中心思想是种出来的东西不是你想要的，而不要局限在真的草盛豆苗稀上面。
要不然，那么多穷小子爱上大小姐，穷姑娘爱上霸道总裁的剧也没法拍了，唐传奇里都已经写尽了，明清的小说家都得喝西北风。”
小晴晴点点头，然后，她突然说：“假种子是tຊ沭阳的，不是宿迁。”
路菲菲：“啊？沭阳不是属于宿迁的吗？”
“不一样，沭阳是沭阳，宿迁是宿迁。”
路菲菲笑起来，江苏十三太保的恩怨恨仇，实在是一锅粥，某明星穿着写着“无锡”的衣服去江阴搞演唱会，结果全场高喊“脱掉！脱掉！”
不知道那个明星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知道散装江苏，不过营销效果那是真的好，玩这个梗有趣，又不会真的冒犯任何人，下面喊脱掉的人也不过是在起哄，还能显得他谦逊有趣，反应快。
这个梗可以记着，在国内的项目可以用，美国人的话，他们本来就是联邦，各个州的法律都花里胡哨各有不同，“散装”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是正常状态，没有什么好笑的。
小晴晴努力又憋了几个选题出来，路菲菲建议她也许应该找一个专业的团队，替她想内容，还有后期剪辑这些比较消耗精力和时间的事情也可以交给别人做。
此时小晴晴以一个素人身份拍的视频被美国电视台买走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有公司找上门，说可以帮她提供一条龙服务，她只要站在镜头前面就好，从内容到后期营销，他们可以包揽。
小晴晴听了十分心动，现在路菲菲公司提供的只有营销，前期的重要部分内容、拍摄、剪辑都要她一个人做，确实很吃力，正经的工作忙或者生病了，就只能搁在那里。
那家公司提供了合同草稿给她看，小晴晴看了觉得没有问题，鉴于路菲菲这边还在为她做营销，于情于理，这事都应该让路菲菲知道。
路菲菲拿到合同，仔细看了一遍，大为惊讶：“这是他们拟的，还是你拟的？”
“他们拟的，我哪懂这些，他们说这是制式合同，跟别人签的也是这样。”
路菲菲指着其中一条：“这上面说，IP在孵化后，归孵化公司所有，还有这一条，他们将以小晴晴做为IP进行宣传……”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小晴晴想不明白，“他们宣传我，有什么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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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化后，也就是你这个名字出名能赚钱以后，与小晴晴相关的东西，就都是公司的了，包括你自己，就算你将来跟公司解约，你也不能再用小晴晴这个ID，必须换一个新的，从头开始。”
“啊？？？是这样吗！！！”小晴晴大为震惊，“我以为他们的意思是他们做的视频的版权归他们所有，做一个算一个，怎么这是把我的ID都拿走了？”
路菲菲点点头：“签合同的时候，他们有跟你解释合同条款吗？”
“没有。”
“你也没问？”
小晴晴尴尬地低下头：“……没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新手签合同的标准操作，一厢情愿地认为合同条款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然后就签了。
白纸黑字的签上自己的大名之后，想要再重新讨论合同条款，就千难万难了，能真的做到“重大误解”和“显失公平”的合同条款，其实也不是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普通人哪有精力跟公司打官司打上个三年五载的。
路菲菲说：“你想要多一些主动权，就不要找这种全包的，你最大的困难不就是拍摄镜头调度，还有后期剪辑吗？找一个拍摄团队，找一个后期剪辑，你给他们开工资，养你自己的工作室，营销和推广的部分交给我，我是给你打工的，版权完全属于你。你将来想找谁合作都行，不管你做什么衍生品钱也是给你自己赚的。”
“可是，我不认识会拍摄和会做后期的人啊，也不知道谁做的好，要是招来的人只会吹牛，不会做那怎么办？”
“招人的时候不就能看了，可以试稿的，不用多，拍几张照片，就能看出取景和构图的能力，做个十五秒的视频，就能看出剪辑能力。”
在路菲菲的撺掇下，小晴晴从一个只管自己温饱就好的爱好者，变成正经的工作，原本一个月一千五的前台文员工作也辞职了，变成专职的视频拍摄者。
她辞职的时候，老板还劝她别走：“虽然你现在只是前台，但是将来可以转到行政，想转人事也可以，有很多发展机会，而且将来不管去哪个公司，都需要行政和人事岗，你现在有点子，可以拍视频赚钱，等将来你的点子都用光了怎么办？你拍不出新的东西来，观众很快就会把你抛弃，到时候你的工作经历中间有空档，想去公司上班都很难再找到了。”
不管老板怎么说，小晴晴还是坚持辞职：“我还年轻，要是有机会试试，我却没有出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小晴晴下午刚办完离职手续，还没有来得及欢呼第二天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不用再打卡了，可以过上快乐自由的生活……结果，还没走出公司大门，路菲菲的电话就来了：“你抓紧招人，然后开工，要是第一期播出去的效果好的话，肯定就要开始谈第二期的合同了，到时候，第二期也得有样片给人家。”
聚齐团队后的第一个工作，小晴晴想拍一个有延续性的故事，那只被老鹰叼走的无人机后续。
无人机是找不回来了，已经彻底没电，黑屏了。
所以，她要再买一个，此前，她买的就是个消费级的，主要是拍着玩，没指望它能在农业上有什么前途。
现在她有钱了，决定买真正的农用无人机，看了一下价格，十万，美国人给六十万的时候她还觉得挺多，现在一架无人机就要干掉六分之一，她十分犹豫。
路菲菲劝道：“别先买，要是有公司愿意免费赞助，那不是很好吗？”
“还能赞助？”小晴晴的思维还没有从“自己拍着玩”转变过来，完全没有商业思维。
路菲菲帮她打了几个电话，有三家油动直升机公司愿意做赞助，提出的要求就是露出品牌，以及在视频里至少提到五次品牌名称。
但是试拍的时候，这三家公司的产品都出了问题，有的是系统连接不上，有的是飞来飞去就是不洒药，还有刚起飞，十升的药水，像瀑布一样从空中倒下，还没飞两步，就洒完了。
BUG多多，灾难重重。
这三家公司都掏了一点钱，把灾难的视频买走了，说是要回去好好研究改进，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目的是毁片灭口。
接着又找了第四家，第四家听说是农业植保用：“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的覆盖面积不太大……你有几千亩？”
小晴晴的地是老家的自留地，她也没关心过它的面积到底是多大，只知道肯定没有几千亩：“我不太确定，应该没有那么大，我先问问。”
“要是几百亩可以。”
“没有，可能有几十亩。”
小晴晴兴冲冲地问了自己爷爷那块地的面积，她陷入沉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公司打电话：“……我家的地……是三分……能用吗？”
对面脱口而出：“那不一眨眼就飞出去啦？哪有宣传效果？你起码得有三十亩吧？”
小晴晴退缩了，路菲菲得知她打算放弃后，完全不理解她为什么就要放弃：“你们村子里不是还有其他人还在种果树吗？好几个山头都有果树，怎么着也不止三十亩吧！难道他们说他们的无人机还挑食，只浇庄稼，不浇果树？你跟乡里的邻居说说，收点钱帮他们打药，他们肯定愿意，你要是大方，免费给他们用也不是不行，先把这个赞助拿到手呀。”
小晴晴确实没想到那么多，她嗫嚅道：“可是，我已经跟他们说那就算了……”
“哎，下回别放弃的那么早。我再帮你问问。”
路菲菲这次找到的是紫金公司，它家的无人机很有名，不过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无人机运货，没有农业植保型。
“本来想做的，但是解决不了电池的待机问题，后来就做成”
优点是功能巨多，可以完全做到自动起飞、自动降落，调节喷洒面积，还能精确到厘米，绝对不会漏掉田埂旁边的作物，也不会误喷到田埂隔壁的他田里。
甚至连充电都不用人管，它有自己的无人机巢，快没电了，它会自己回去充电。
人类要做的所有的事情，是只要往无人机上挂调好的药就行了。
缺点就是电池待机时间太短了，最大负重的情况下，只能飞五分钟，要是田地大了，只能隔一段就给装一个机巢，让它随时补充能量，tຊ不如油动力直升机有出息。
这个缺点，对于只有三分地的小晴晴来说，一点压力都没有。
十几秒就能把她那点地给喷完了。
村里的果园是被一个外地老板承包的，有两百多亩，小晴晴按路菲菲的建议，上门向老板推销她的无人机喷药施肥服务，一亩地收费十块钱。
比人工便宜，比人工快，抢农时非常方便，还不怕人类被农药毒倒。
老板欣然同意。
浇了两回之后，老板一算，每趟要付两千块，还是有点心疼的，他暗暗记下无人机上的名字和LOGO，找上门，想要买一台。
销售员非常抱歉：“不好意思，没有了，我们连设计图都卖掉了。”
《小晴晴的乡村生活》第一季播出后，路菲菲就在全渠道进行推广，在农业不发达的州和农业特别发达的州，成绩都不错。
朴实无华的翻车，不需要语言解释，不需要有文化背景来理解，只要看视频就能让人笑得合不拢嘴。
播放过半，路菲菲就开始放出第二季的宣传预告。
拿了人家的赞助，就要帮人家做点宣传，画着紫金LOGO的无人机在天上喷农药，换上水桶以后，还能当洒水车用，路过的狗都猝不及防地被浇了一身的水，变成落水狗，狗还困惑地抬头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节目效果拉满。
小晴晴这边走上正轨后，路菲菲继续研究新项目，珠海航展即将开始，她通过上回一起研究西湖醋鱼的大哥，拿到这次参加航展的企业名单，让销售部一个一个的打过去。
推销效果不是很理想，大多数企业的受众不是普通老百姓，谁家好人买超音速战斗机和导弹搁家里啊？
六百多家公司，只有三个公司说可以谈谈，他们有涉及民用的业务。
这让销售部有些沮丧，这个成绩太差了，他们都不敢跟路菲菲说。
一群人愁云惨淡地坐在会议室里，研究要怎么样向路菲菲解释。
本着只要是生意，就没有不能做的态度，他们连给展会提供饮料饭食的公司都没放过，对方只说了一句：“现在不需要，以后有机会合作。”就结束话题了。
销售主管现在最怕的就是：万一他跟路菲菲说，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结果路菲菲又从什么奇怪的地方扒拉出能推的东西，岂不是显得他很无能。
“咳，大家抓紧时间好好想一想，路总对销售部门是非常看重的，千万不要让她觉得我们根本拉不到订单，只会做跟进，那我们就等着被开除吧！”
一众人冥思苦想半天，实在憋不出来，但是销售主管已经放了话，说起码得想出来一个，再努力一下试试，否则，等他去汇报回来挨批，大家都别想好过。
度过了半个小时死一般的寂静，终于有人开口，她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名叫景慧颖：“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联系过珠海航展的主办单位？他们……会不会也需要推广和营销？”
到今年，珠海航展已经办了九届，大家已经默认这是一个成熟的展会，参展商会自己流进来。
确实没有想过，它是不是需要的问题。
销售主管一秒钟都没浪费：“好！再试试联系主办方！小景，就你负责跟进吧，加油，一定要把这单拿下。”
景慧颖自从进了公司，一单都没开过，一直在做助理类的工作，她微微睁大眼睛：“啊？我？”
第 299 章
莫名其妙接下重任的景慧颖不得不改变思想, 从“别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变成“我自己得想办法拿下这一单”。
销售部里有不少培训教材，第一步先干什么, 第二步再干什么都有, 她在学校学的专业是市场营销, 考试成绩也不错, 就是现实跟考试完全是两个世界, 考试答到要点就行了, 现实……可能都来不及发挥要点, 别人一句“没有这个需求”就结束了。
销售主管向路菲菲汇报进度的时候, 把景慧颖提出了想法, 又要亲自去负责的事情都说了。
“她真的没有问题吗？你找谁带她？”路菲菲十分担忧。
销售主管语气坚定：“这次她肯定没有问题, 不是面对面, 如果到时候真的需要上门谈, 我再找人和她一起去。”
“好吧, 你多注意一点。”
当时把景慧颖招来的时候, 大家都觉得捡到宝了, 双一流大学的大学生, 成绩很好, 学生会干部，声音好听, 人长得又清秀水灵，一眼过去温柔老实，亲和力极强，感觉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可信度非常高。
整个部门里的人都相信, 她一定能做好销售。
结果，过了半个月, 销售主管才发现景慧颖有一个严重的问题，她在跟陌生人接触的时候，张不开嘴，连眼睛都不敢看人家，必须是别人先有意愿，先提问，她才能回答，不会主动说什么。
答得是不错，就是离销售所需要的主动差太多。
她在面试的时候能应对得当，是因为面试的时候，永远是面试官先开口：“介绍一下你自己”，然后根据自我介绍内容进行提问。
哪怕是模拟推销环节，也是面试官先说：“你试试把这支笔卖给我。”而且绝不会在她刚说第一句的时候就说“不需要”。
现实和模拟的差异，让景慧颖误打误撞进了公司。
在公司里，做销售的同事们都是话唠，对新来的、可爱的女同事，自然是非常热情，主动跟她打招呼，主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主动带她熟悉周围……景慧颖则是别人先说，她就能给予礼貌热情的回应，入职两个星期，硬是没有人看出她居然是个面对陌生人，无法开口的人。
销售主管试了几次，把她带着一起去进行陌生拜访，主管站在后面，让她先去打招呼，她就像古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一样，抿着嘴唇，微低着头，心理建设完半天，连前台小姐都还没突破，丢下一张公司简介就匆匆逃走。
销售主管已经不想要她了，找她谈了一次，问她既然没有办法跟陌生人交流，为什么会想来做销售。
景慧颖回答得也非常实在：“我的高考志愿是我妈填的，她说不管哪行都要销售，工作好找，而且工资也高。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有这毛病，以前都没有发现。”
现在问题就严重了，景慧颖已经在公司待了满一个月，公司为她交过社保了，她失去了应届生的身份。
如果不是应届生，又在现在的公司只待了一个月就离开，像她这种毫无经验的“市场营销”毕业生，很难找到像样的工作。
景慧颖求销售主管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一定会改的，于是她就一直做着销售助理的工作，帮同事收集客户信息、帮同事处理订单后续问题、帮同事做合同、修改价格，除了去谈，别的都做了。
同事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也会带她，让她在旁边看着，怎么破冰，怎么发现需求，怎么找到切入点。
等看完，眼睛会了，心里也觉得会了，跟熟悉的同事练习没问题，往陌生客户面前一站……又玩完。
这次销售主管让她去接触珠海航展主办方，其实已经是给她最后的机会了。
不用上门跟客户面对面，景慧颖也没那么恐惧，她准备好了话术和材料，找同事练了几回之后，又做了二十几个深呼吸，就拨通了电话。
对方听说她是大地芳菲营销公司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用，我们有自己的宣传渠道和运营代理。”
景慧颖拿出自己事先查好的资料：“我们公司除了在国外的公共媒体有发布渠道之外，还有一些点对点的垂直领域媒体，媒体对应的那些公司不会来购买产品，但是，他们都是潜在的参展商，至少有五千多家……我们注意到，珠海航展的消息并没有履盖到这些媒体，而且在之前的九届，他们也没有来参加，也许他们不是不想来参加，只是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展会。”
听到有五千多家潜在参展商，对面来了兴趣，开始详细询问信息。
一旦开聊，景慧颖就不慌了，把自己这边的优势一口气都说了出来，还没忘记炫耀一下老板：“我们公司的老板是路菲菲，以前我们做过不同国家的营销推广计划，都圆满完成任务。”
对面马上激动起来：“哦哦哦，是路菲菲啊！我说公司的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就tຊ是一时想不起来，原来是她开的，难怪有那么多渠道！这个项目，是路菲菲亲自在抓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硬着头皮也得往下吹，再说，主管确实跟她说过，是路总提出可以去珠海航展找找机会的。
……嗯，怎么能不算是路总亲自在抓呢？
在抓又不是指事无巨细都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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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一横：“对，路总对航展特别关注，所以特别安排我来负责与您这边对接，我在公司有一段时间了，也算有点资历，上上下下的各种环节都很熟，有些事情也比较好通融，您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我尽力帮您协调！！”
“你来公司很久了？”
“对。”
“那就是跟着路总的元老了。”
“哪里哪里，元老谈不上，不过我跟路总关系还是不错的。”
“那就好办了……”
“行行行，我来安排。”
挂了电话以后，旁边听了半天的同事开口：“你怎么做到前后区别这么大。”
“小景跟人聊熟了以后，真是比我都敢说。”
“这范儿，绝了，正宗资深老员工！”
解决破冰问题的景慧颖却没有如大家预料那般的欢快，反倒是更加愁眉苦脸了，看她的表情，像要哭出来。
同事们收起笑脸，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对方是不是提了什么特别过份的要求？
这种事情以前发生过，一个声音很甜美的小姑娘打了推销电话之后，对方要求她给他做情人，被拒绝后还骂她自己送上门来还装什么贞洁烈女。
正义感爆棚的同事们围着她问：“小景，怎么了？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调戏你了！”
“他姓什么叫什么，我帮你在网上挂他！”
“你说话啊，别吓我们。”
小景苦着脸，表情纠结：“完了，我的牛皮吹破了，他们指名要见路总。”
对方的思路很简单：路菲菲非常重视这个项目、对接人是路菲菲的心腹亲信，公司元老，还说什么要求都能满足，请她来珠海见个见面，不是很难吧！
小景满脸愁容，她这一步步地应承下来，大话吹出去，本以为后面就会像其他同事那样顺利开单，谁想到，对方要的是路总。
她一个小小的销售，还是一个有可能过不了实习期的废物销售，哪里能安排路总的日常行程啊……吕玉珠都没这么大的面子。
现在景慧颖已经在想离职之后，有哪些工作岗位可以投简历了。
事到如今，后果也已经来不及了，行不行总得试试。
景慧颖把这事告诉销售主管，销售主管一愣：“让你卖公司的项目，你把路总给卖了。”
景慧颖快哭了：“管哥，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我应该跟路总说吗？还是跟航展那边直接说问过路总了，她没空？”
销售主管叹了口气：“你都帮路总安排好了，她还能没空？你先想想这个项目有什么值得路总亲自出马的地方吧，你把路总卖给了航展，也得把航展卖给路总，让她愿意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景慧颖为了说服路菲菲去，细细梳理了一遍珠海航展的历史、主办单位、展会目标。
她跟路菲菲不太熟，平时就在公司里远远的看过，在她心中，路菲菲是高大的天神，威压十足，比面对陌生客户还可怕。
于是，她拉着销售主管，陪着自己一起站在路菲菲的办公室门前，她抬起手，深呼吸了二十多次，做心理建设，反复对自己说：“大不了就不干了嘛！做前台也能找到工作，我有着丰富的被拦技巧，我也会拦别人！”
她刚在门上敲了一下，就听见背后传来路菲菲的声音：“你们找我？”
有路菲菲先开口，景慧颖还是害怕，她用求助的眼神望向销售主管，销售主管用力点了点头，指着景慧颖：“她找你。”
“进来说。”
景慧颖心脏狂跳，尽量用简明扼要的语言把具体情况说了一遍。
路菲菲笑起来：“可以啊，本来还说你可能吃不了销售这碗饭，没想到，已经干上经纪人的活了。”
景慧颖绝望地想：“完了，下一句就是让我离开公司，去当经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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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继续说：“他们说希望找我去做什么？计划预算是多少？”
“是除了推广航展之外，还有可以介绍您跟一些参展单位认识，他们都是国内的企业，除了军事领域之外，还有很多民用领域可以扩展，还有……还有一些他们说得见到您之后，当面详谈，在电话里不好说……我，我就没敢问。那个费用……费用……我也没问，我跟他们说，我说得先确认一下您的日程安排……”
路菲菲点点头：“那你收拾一下，准备跟我去珠海出差。”
“啊？我也要去？”
“你不是跟人家都说了，你是公司资深元老，跟我关系很好了吗？这是你联系的单子，你不去怎么行？行了，你去写出差申请吧。”
景慧颖的脸一下子红了，低着脑袋，连销售主管都没顾，一溜烟地跑出了办公室。
第 300 章
“我们抱歉地通知您, 由于目的地天气原因，飞机暂时不能起飞，请您耐心地等待”
候机室里响起一片骂声和哀叹声。
在去机场的路上, 路菲菲查了一下目的地天气, 发现那边狂风暴雨, 惊雷闪电, 看卫星云图, 似乎没有短时间散掉的可能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序航班还在珠海三灶机场里趴着,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起飞, 它们得飞过来, 做了清洁和安全检查以后, 才能再飞过去。
在飞机起飞前十分钟都可以购买延误险, 路菲菲告诉景慧颖, 公司的机票里面不包括延误险, 她可以自己买一个, 得了保险金, 她可以自己拿着。
景慧颖选了第一档, 延误两小时赔一百五十块的条款。
路菲菲选了第二档, 延误四小时赔五百的条款。
路菲菲好奇：“你怎么买了一个赔这么一点的, 前序航班还没有起飞，飞过来起码两个半小时, 还要整理收拾，再等排队。”
景慧颖回答：“我怕万一延误三小时五十九分，那不是一百五十块都拿不到了吗？”
“云团起码得再过半个小时才能散，这段时间囤积的航班要排队上天, 上午十一点的都还没起飞呢，等轮到这个下午四点的, 起码还要一个小时，我估计等飞机到我们这边，起码也得是四个半小时之后了。”
景慧颖十分惊讶：“你怎么知道？”
“看卫星云图和珠海机场的网站就知道啦，网站上有跟机场大屏实时同步的信息。”
“那万一要是航空公司不使用这趟前序航班，而是直接换一架飞机把我们送过去呢？”
路菲菲扬起嘴角：“不可能的，这里又不是我们坐的航班的基地，他上哪儿调拨一架飞机过来。”
现在还是上班时间，飞机延误在机场闲坐着也是无趣，路菲菲用自己的VIP卡把景慧颖带进贵宾休息室，两人打开电脑，重新再过一遍PPT上的内容，确定还需要补充的信息。
景慧颖发现路菲菲总会想到一些意想不到的角度去看资料，然后再从这些角度搜集资料，然后又会产生一些新的思路。
难怪客户这么相信她，不管客户怎么问，路菲菲都能说出来，而且数据精确，一听就是特别厉害的专业人士，把事情交给她做绝对放心。
不知过了多久，贵宾厅的服务人员就过来通知她们准备登机了。
距离起飞时间已经晚点了三小时五十分，等到所有乘客上了飞机，关上舱门，已经延误到了四小时零五分。
飞机落地后，两人的手机短信同时跳出提示：航班延误理赔已审核通过，保险金已打入预留账号。
景慧颖得到一百五十块，路菲菲得到五百块。
以前景慧颖不是没有听过路菲菲的各种传奇故事，网上的评论都说她运气好，处处有贵人，到处都有人帮，或是她胆子奇大，富贵险中求，一般人哪有这种胆子。
经过今天这么一件小事，景慧颖觉得事实与网上那些人讲的不一样。
路菲菲只是知道应该上哪里去找公开信息，并且通过公开信息分析成功的可能性。
而且也不需要什么胆子，两小时赔一百五十块钱的保险金是五块钱，四小时赔五百块钱的保险金是十块钱，说起来是贵了一倍，仔细算下来也不过是五块钱而tຊ已……多花五块钱，多得了三百五十块。
路菲菲已经把消息告诉她了，买保险的链接也发给她了，唉……没薅到这笔羊毛只能怪自己。
真有一种身入宝山，空手回的感觉。
第二天，路菲菲和景慧颖一起来到航展主办方的办公室，对方对两人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
对方很快切入正题：“这次除了老客户都报名参展，还有好几个重量级的新客户，现场的票已经卖完了，所以我们想拓展线上视频渠道，但是时间太紧了，实在来不及做，到现在为止，注册的人数也不多，远没有达到领导对我们的要求……”
原来不是想找参展商，也不是想找看展人，是想找人注册网站，这种水军都能做的事情，感觉对方也不会给太多钱。
路菲菲没有顺着对方的意思开始报价，反倒劝他们可以不用请人帮忙，能省一笔钱：“其实你们不用担心呀，离开展还有这么长时间，等到正式开始的时候，买不到票又想看的人，自然就会到网上去注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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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说是这么说，但是现在注册的人实在太少了，等开展的时候再注册，系统可能会承受不了瞬间流量……”
他们打开了他们的网页给路菲菲看，诚恳地请她指点一下。
首页上那仿佛盗版网站的设计风格把路菲菲和景慧颖都给看沉默了，路菲菲有一种梦回初中的感觉。
路菲菲问：“这个网页是谁设计的？”
万一是花了高价请来的大神设计师，那么路菲菲会先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审美有问题，没有跟上时代潮流，然后再选择性的，委婉地提出意见。
对方回答：“是给我们做网页的公司做的。”
“这样啊……”想来是没有靠谱的网页设计师，随便让程序员做的。
程序员的审美，二十年如一日的稳定。
商谈过程中，路菲菲似乎完全是为对方着想，又是想替他们省钱，又是想替他们省事：“你们只要先XX，再XX，然后XX，就是中间有几点要注意……就可以了。”
路菲菲说得很轻松，好像这么多步骤做下来，对她来说易如反掌，但是对于从来没干过的主办方来说，光是听她念一遍，就已经头大了，越听越头痛。
自己搞不定，对方很娴熟的样子，那么，最好的处理方案就是花钱请专业人士来完成。
路菲菲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合同的草稿交给对方，让他们根据草稿，提出自己的个性化需求。
老规矩，又是要开会研究讨论一下才能决定，不过珠海的速度确实够快，他们保证明天早上就能出结果，不会像任红霞等待央视签约一样，一等等上两个月还没下文。
回到酒店，景慧颖不解：“路总，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简单，不是应该说得越复杂越好吗？”
越难办，越能说明花钱请人代办很值。
要是轻轻松松就搞定了，那又何必花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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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菲菲没有回答，反问她：“你觉得按你的想法，他们愿意花多少钱来办这次线上的营销。”
“十万吧？”不就等于是营销一个网址，让人都来注册吗？现在获客成本不高，平均两毛钱一个，珠海航展还自带光环，她预计能得到五到七万左右的注册量。
路菲菲又问：“刚才在会上，你获得的信息是什么？”
景慧颖：“线下观众太多，票已经卖完了，所以想通过线上分流一部分观众。”
“对，这是表层的需求，还有呢？”
“这是表层？”景慧颖一愣，怎么是表层，这不已经是全部了吗？
“对啊，他们真正担忧的是什么？他们担忧的事情决定了他们的付费意愿是否强烈，以及愿意给多少钱。”
景慧颖翻开会议笔记，从对话内容里查看蛛丝马迹，看了半天，她怯生生地提问：“是……网站制作太粗糙，并发量不足？”
路菲菲摇摇头：“再仔细想想？”
“是有重量级的新客户加入，航展的地位一下子被抬得很高，要是做不好，会没面子？”
“说对了一半，但还是没有说到重点。”
景慧颖憋了半天，把笔记本从头翻到尾，从尾翻到头，感觉自己已经把能讲的都讲完了，可是路菲菲还是说她没有讲到重点。
“我真的不知道了，路总告诉我吧。”
路菲菲指着她笔记本中间的某一行：“聊到这边的时候，他们说了一句很重要的话，你没有记。”
“什么？”
“那个宋主任说了一句’远没有达到领导的要求’，我想，他们这个网站做出来以后，应该被下了任务，要求在多长时间之内增加多少注册量，要是不能完成任务，大概会影响到什么。”
“还有，他们这次为了招商成功，花了很多钱去世界各国的航展，把参展商挖过来，上一届航展参展商是600个，这次是650个，应该许诺了不少，要是线上能做好，他们就有更多的素材展示给参展商和专业观众看，下一次会有更多的新的参展商和专业观众加入。”
“他们的网站虽然简陋，但是好歹能跳转到网络平台，我们公司也能提供在线互动支持，比只能单方面地看，要好很多，对吧？目前在线互动技术最好的就是我们公司了，现在时间这么紧，就算他们要找别的公司新做一个，也绝对是巨款，时间越紧，报价越高。而且还没有经过真实瞬时流量的冲击，还不知道有多少BUG在等着呢，不像我们公司的，已经更新迭代好几版了。”
刚开完会出来，景慧颖对线上展览存在的意义是：帮助线下展览分流，让买不到票的人也能看展。那不就是宣传网站么，平均价格也就是在五万到十万左右，她还有点担心路菲菲会不会怪她没有事先谈好业务，十万之内的业务让路总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太浪费了。
现在她才意识到，原来对方有这么多需求，原来他们这么需要公司的帮助。
“怎么样，这么好的东西，收他们八十万不过份吧？接入我们公司的互动视频再加二十万。凑个整，一百万。后续如果还需要额外服务，继续加钱。”
景慧颖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路菲菲又问了她一个问题：“今天对面的五个人，谁是负责真正决策的那个，你看出来了吗？”
身份最高的是宋主任，但是路菲菲既然这么问，那应该不是他……
景慧颖的脑子飞快运转，回忆今天那五个人的言谈举止。
“应该是那个他乔工。他提的都是关键问题，别人都点头了，就他还有问题……他可能不是最后拍板的，但应该是对决策有非常重要影响的人，别人看似问题多多，其实都是顺着他的问题问的。”
路菲菲微笑着点点头：“对，就是他，明天知道应该把主攻方向对准谁了？”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