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摇头,只知道,“五少爷一早就出了院子,说让您醒后等他回来。”
可能因为刚嫁人还不太适应,钱橙早上起来第一个找的是蕊蕊而不是司锦。
要不是蕊蕊主动提起“五少爷”几个字,钱橙估计一时半会儿都想不到她。
哪怕有了司锦当挡箭牌,钱橙稳了稳心神,依旧选择依靠自己,“你帮我梳妆,咱们先去请安。”
当缩头乌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虽然起晚了,但总比拖着不去态度要端正。
蕊蕊从红木衣柜里挑了件红色的冬袍递给钱橙,点头应,“好。”
钱橙的尺寸在出嫁前司家就知道了,所以红木衣柜里有她的衣服并不奇怪。
颜色深红的两个衣柜并排放着,这边是她的衣服,那边是司锦的。
钱橙换好衣服,坐在铜镜前梳妆,她抬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扬起嘴角露出笑意。
没事的,最多就是站规矩,几年前她小娘还在世的时候,她在钱府站过的规矩还少吗。
不管什么样的惩罚,她就不信还有她没见过的。
这么一想,钱橙果然放松很多,嘴角笑意都没那么僵硬了。
钱橙想,她第一时间没找司锦的原因,估摸着也是因为不允许自己依赖别人吧。
出了事情,她最多就嘴上跟蕊蕊抱怨两句,其实脑子里思考的全是怎么解决,她接下来应该怎么做,而不是坐在那里等别人帮她。
“唔。”蕊蕊捏着梳子的手一顿,看向铜镜里。
钱橙抬眸,目光跟她对上。蕊蕊小脸通红,手指指了指钱橙脖颈左边的红痕。
雪白肌肤上多出一抹突兀的红,胭脂一般涂在那里,格外明显,似雪中绽放的红梅,想装作看不见都难。
现在红晕成功从蕊蕊脸上,转移到了钱橙脸上,“……”
蕊蕊边用脂膏把那块印子遮住,边小声说,“读话本的时候,小姐您肯定没读齐全。”
这“红被翻浪”四个字里面定然略去了很多东西。
钱橙抬手,仰头往后看,讨好地笑笑,“下次我肯定一字不漏的都念给你听。”
蕊蕊这才满意。
钱橙本就好看,纤长的个儿,窈窕的身板,琥珀般的眸子,脸上带着朝气活力,就算不施粉黛那也是清晨绽开的莲花,白里透粉,点了胭脂口脂,则是更显气色精神。
她这般好颜色的姑娘,如果是嫡女,嫁给州官的儿子当正头娘子都是有可能的。
可惜她是庶出,又摊上了钱母这样的嫡母,如今只能嫁进司府给司家五少爷司锦冲喜,说不定今日还要因为晚起而受婆婆磋磨。
蕊蕊心疼钱橙,但她又没有法子,只能安安静静站在钱橙身后给她好好梳头,“要是季杰……”
她想,要是季杰昨天真的赴约带小姐走,小姐今天也不用受罪了。
钱橙笑着看向铜镜里,“傻蕊蕊,这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要是让人听见,她又多了条罪名。
意图逃婚私奔,可还了得。
蕊蕊抿紧唇点头,想了想,又说,“什么季杰,我不认识,以后我眼里再也没有这个人。”
钱橙摇头,纠正蕊蕊,“也不能这么说。”
她跟季杰只是在借马车出行时见过几面而已,本就没有多深的交情。
劝季杰带自己逃婚那也是明码标价的交易,昨日季杰没赴约,两人最多只能算做生意没谈成季杰没诚信,她不能怪人季杰薄情寡义不守承诺,更不好去记恨人家。
只不过往后有缘再见的话,钱橙是不会再借他家的马车了。
她不小气,可也没那么大气。
钱橙梳洗打扮好出去的时候,正好迎上周妈妈。
见钱橙才起来,周妈妈不提别的,只笑着问,“少夫人是要去前厅吃饭,还是在小院里吃?要是去前厅的话,老奴过去交代一声。”
钱橙连茶都没奉呢,哪里还好意思吃饭,“我先去给婆母请安。”
“那就吃罢饭再去吧,少爷出门前吩咐了,让后厨给您做了灌汤包,如今刚出炉,放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周妈妈招手,示意丫鬟们摆桌备饭。
“可……”钱橙往东方主院的方向看。
周妈妈知道她要说什么,只道:“少爷说了,让您先吃饭,等她回来再去敬茶。”
这话由周妈妈开口跟由蕊蕊开口,前后两者的含金量可完全不同。
钱橙看向蕊蕊,蕊蕊重重点头。
她清晨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少爷是说了这话。
钱橙松了口气,既然是司锦的安排,那她照做就行。
灌汤包灌汤包。
钱橙光听名字就馋了,但她面上没露出来,端着双臂乖乖坐到桌子边等开饭。
周妈妈站在外面笑着摇头,招来院门口的丫鬟,轻声问,“五少爷带周黄离开还没回来?”
周黄是周妈妈的儿子,自幼跟在司锦身边伺候。
丫鬟摇头,“还未。”
周妈妈疑惑,这一大早的,司锦跑哪儿去了,竟舍得撇下少夫人自己吃饭?
司锦出门了。
司锦也是早上起来才想起一件事。
……也不能算作她想起来的,是周黄见她丝毫没有外出的意思,便过来提醒她,问她仓库里关着的人今天放不放。
都关一天一夜了,再不放的话,季家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司锦恍惚了一下,这才记起来:
哦,她还关着个人呢。
周黄,“……”
主子果真是日子过美了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
司家西街仓库里,季杰被人五花大绑堵了嘴扔在麻袋堆上。
他昨天上午刚出门就被人套了麻袋,还没等他挣扎着叫嚷出来,对方一手刀就给他劈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捆了双手堵住了嘴扔在这不见天日的仓库里。
面对这种情况季杰丝毫不慌,而是盘腿坐着分析了一下想弄自己的人是谁。
他身份暴露了?那不能够啊。
他便宜父亲的竞争对手?一个车马行,能有多大的竞争力,用得着绑架他做要挟?图什么,图牢饭好吃吗。
亦或是……
季杰竖着耳朵听,听到外面有人看守,也就歇了逃跑的心思。
他被关在这里,对方总要露面的。毕竟就算是要他的命,死前也得让他死的明明白白吧。
这个想法支撑着他从昨日上午等到昨日晚上,随着外头天色渐黑,季杰心里越发没底。
尤其是今天清晨依旧不见有人进来,季杰才开始慌了。
一是饿的心慌,二是心里真慌。
对方倒是没有渴死他的意思,一两个时辰过来开门问他一次要不要喝水。
喝完直接在墙角解决。他手绑在前面,解腰带还是方便的。
起初,季杰试图从喂水的人嘴里套点消息出来,可对方哑巴一样不开口,试过两次没有用,加上他嫌弃小解麻烦,就没再喝过水,硬熬着。
就这么过去一天一夜,就在季杰迷迷糊糊觉得自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仓库的门总算打开了。
那扇关了几乎一天一夜的厚重大门,被人推开的时候发出“吱拗”的笨重声响。
季杰有气无力地歪着头靠坐在墙上,听见声响才掀起眼皮朝前看。
眼睛适应了昏黑,猛地见到大开的光亮有些不适应,季杰下意识别开头眯起眼睛。
跟他一样不适应光线变化的还有一个人。
余光瞥见周黄单臂拎着实木椅子进来的那一瞬间,季杰眼皮子都跳了起来。
他算是知道是谁绑了他。
“司、锦!”季杰咬牙切齿。
司锦披着一身晨光从外面进来,站在椅子前面,慢条斯理的从腰间长条荷包里掏出来一副火眼镜。
这玩意是从西洋那边传过来的,两个圈中间一条短杠,短杠是搭在鼻梁上的,而两个圈的左右圈边都有一条细长的腿,方便挂在耳朵上,这样能支撑起圈不掉下去。
框是金丝细框,框里的镜片是透明的天然水晶。
有人叫这火眼镜,有人叫它视石。
顾名思义,这个叫火眼镜的玩意能帮视力模糊的人看清东西。
全大禹,有能力有财力拥有这种昂贵物件的人,据季杰所知不超过三个,司锦就是其中之一。
季杰幽幽地朝前看,看一袭红衣的司锦戴上金丝视石后,抬手一抖身前衣袍,往后坐在了圈椅里。
她双臂搭在椅圈上,背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坐完这些,这才舍得撩起凤眼施舍目光朝前看。
季杰,“……”
跟仓库里麻袋堆上潦草又狼狈的他比起来,肩披晨光坐在光里的司锦可谓是从头发丝精致到脚指头,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贵气跟优雅,和他如同两个世界的人。
季杰,“…………”
季杰眼皮子都快翻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