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映雪只觉气血翻涌,一口血几乎就要被倒逼到咽喉。她本以为是不似表面温和的谢门主对自家单纯师妹舟舟别有他意,谁知竟是自己表面风光霁月的师妹另怀鬼心!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行为?这是什么举动!谢门主全身湿淋正是体弱魂虚,按照掌门的说法,此刻正是应该叫你好好看顾才对,而自己的师妹......简直禽兽不如!
边映雪痛心疾首气到发抖,只恨为什么沈放舟会干出这种事情!
她想也不想果断高喝:“你们在干什么???”
谢归晚:“......”
谢归晚悄悄睁开半只眼睛,对上沈放舟求助一般的视线,她微微一笑——
然后立马火速闭上。
此时此刻这种境况实在是无法解释,那么被照霜剑主拷问的事情就交给沈放舟吧。
谢归晚.exe停止响应。
沈放舟:“?等一下......”
然而已经晚了,谢归晚脸色苍白地紧阖双眼,身骨单薄得简直像几欲碎裂的琉璃薄灯,边映雪马上给沈放舟从地上揪起来拽到另一边,以防不知好歹的师妹伤害门主这朵脆弱小白花。
边映雪声音低得像质问:“舟舟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能直接去、直接去——去扯人家门主的衣服!”
如是照霜剑主亦不免说不出某些特殊用词,沈放舟一听师姐语气便知晓她是误会了,当即呃呃几声试图让自己空旷迟钝的大脑组织有效措辞。
“不是,师姐你听我说,我是关心门主......”
边映雪眉毛一拧:“但是谁让你关心到——”
系统欢快补充:关心到床上!“
沈放舟一脚把系统踢回小黑屋,冷静下来马上把自己未完成的半句话补充全:“等下师姐你听我说!我是想给门主换衣服!”
边映雪动作一顿:“换衣服?”
“真的只是换个衣服!”
从地宫傀儡再到高崖,沈放舟如此这般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边映雪才面色稍缓,开口带着一点不确定:“真没?”
沈放舟急得快死不瞑目了:“真没!”
边映雪长呼一口气,既然沈放舟开口这样笃定,那么她在这种事情上还是相信师妹的,于是她如释重负般小声道:
“真没有?”
沈放舟:“......骗你我是小狗。”
系统:“嘬嘬嘬——”
“......滚一边去。”沈放舟嫌弃死系统了,她无精打采地晃晃脑袋,深呼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干脆用依旧冰冷的手搓了搓脸。
再抬起头时,她又是那个曾在徽州关前一剑斩金丹的剑阁首徒了。青衫剑客的目光逡巡过这间矮小但精致的古式木厢房,声音疑惑:“换个话题吧,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边映雪却顿了顿:“你应该问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
她掩着
门退步出去,被施加回压砝码的雕花小门被迫大开,腐旧轴承旋转着发出咯呀脆响,于是沈放舟的视线便越过边映雪的肩膀,望见了远处嶙峋石地上的一群人。()
沈放舟在原地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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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阁的小师妹转头,望见沈放舟面庞后自然而然地笑起来,她高举手中的叶子牌:“沈师姐!这次要一起打牌吗!”
那是几个时辰前,她刚挥手作别的同道。
“大家为什么......都在这里?”
前一秒对自己的劝慰骤然失效,沈放舟只觉头晕目眩,她伸手扶住身边的门把,实际上她可以站稳的,但是一个浮上心头的恐怖猜测让她的剑心摇摇欲坠,以至于她必须要找到一个支点来叫自己不会真地摔下去。
沈放舟声音低得太奇怪,边映雪看了她一眼,只当是师妹被寒潭泡得有点晕,于是只摇摇头:“不清楚,并且,到这里的并非是所有人。”
不是所有人。
迫不及待地踏出门去,沈放舟的深黑长靴碾过山脚的不规则碎石,一粒小石轱辘轱辘地滚到正中间,终于不动了。
这里的确是雷鸣山,也的确是那层不可触碰薄膜的内里。只不过众人所在的这块平缓空地像是被修剪过一样整齐。如果俯视,很容易便能望出这是个规则对称的八边形,分毫不差得叫人怀疑施工队也许有强迫症。
八个边八条小路通向八座木亭,每一座建筑的制式相同得堪称复制粘贴,沈放舟注意到自己和门主是从正下方的木亭进来的,很多门都是敞开的状态,正被风推着敲撞在门槛上,唯有东北东南两角依旧紧闭。
“大家走的路都不一样,有的钻进一片浓雾里出来后便在这儿的,有在隧道里跋涉后睁开眼就在木屋里的,”边映雪摇摇头,面上却没有这么很明显的担忧,”但都是自己走到这边的,也许是这座山上的秘境另有安排?“
不是的。
边映雪不知道,打叶子牌的小师妹也不知道,但知晓原本一切的沈放舟不会不知道。
这里的所有人根本不是主动上山的,是这座山主动把她们推过来的!她以为自己可以替代师姐走上这条险路,但有人和她开了一个玩笑,毫不掩饰地在第一日就露出最终面目。
冥冥之中的存在仿佛俯在她耳边低语嘲笑,旧的被打破了无妨,新的被创造了也无碍,无论如何,这条命轨都被彻底按死在了坚钢锻造的凹槽中,这一次任谁都不能再改动!
沈放舟面色惨白,假如真有人在幕后作一切的推手,那么她为什么能如此顺利地改换掉徽州关剧情?
只有一个答案了,有人知道天道赋予她的使命,是刻意引诱她进入鬼蜮、甚至见到纣寒的......
不,也不一定。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而已、也许。
“对啊对啊!也许就是你想多了呢!”系统一般这种时候相当靠谱,马上顶着电子音探头安慰宿主,“没准这只是今年藏锋之境的新安排呢,黑影顶多知道你这具身体的命轨不同,但她又不是天道,
()
哪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穿书这件事绝对只有她一人知晓,沈放舟把过于不安的揣测按回心里,索性转头去问边映雪,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师姐,那剩下的两道门是?”
边映雪摇头:“这门开启的顺序很没有规律,我也是听到你这扇有动静才尝试推门的。如果非要说的话,那剩下的两扇门还是不要开好了,谁知道下一秒进来的是同伴还是秘境中的鬼兽呢?”
沈放舟皱着眉看了一圈,这地方是山脚却封闭得像山顶,八座木屋紧锁灵气,其中一间破烂木屋后则是条算不上路的狭窄天梯,通向不知名的远处,勉强称得上唯一出口。
看了两圈沈放舟觉出不对了,八座木屋、一条出口......这似乎是一个她很不陌生的阵法。
八门一魂,合称九歌。
九歌剑匣之名即是从中而来,这套神武一共九柄,第一柄龙鸣是开刃之魂,其余八柄则分别对应二吉二凶两平门。
她不确定未开的两扇门归属哪等卦象,但师姐是对的,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这一刻东南角大门哗啦一声被狂风吹开,沈放舟倏然转头,却见一股滔天血气猛然扑来,在无边血色中,跌跌撞撞走出来的竟是一个人!
不!是两个!
滔天血雾中显出两个血肉模糊的轮廓,几乎力竭的楼重抱着谈小洲轰然跪地,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生生挤出来求救:“沈放舟!沈放舟!沈放舟你救救她!”
沈放舟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悚然一惊,楼重的伤并没有很严重,那么这些血,全都是谈小洲的!
刹那间她毫不顾忌自己地冲向两人,飞奔时差点摔在地上,沈放舟强压着心悸把谈小洲从楼重怀里抱出来,颤抖着去摸她的脉象。
谈小洲身量不高,此刻窝在沈放舟怀中时轻得像死了一样,双眼紧闭,满脸血色,每一次呼吸间血管的搏动节奏都缓缓地低下去。
沈放舟几乎要分辨不出谈小洲早上离开时穿得究竟是白衣还是血衣了,无数道细小却致命的伤痕割开了道宗首徒全身的血管,像是放水一样任凭鲜血淅淅沥沥地流下。
堪称符阵神器的归玉十二盘已经彻底黯淡下去,那种威严却柔和的白光消失不见。刚确定谈小洲还有救的沈放舟心又立马提起来,知道这是归玉盘被动用过的痕迹。
“不行了,她用了归玉十二盘,我几乎在她的经脉中找不到灵气,必须马上——”
楼重不可置信地鲁莽拉住沈放舟衣领:“不可能,她还有气,怎么可能就不行了!她要是死了——”
沈放舟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的领子拽回来:“你就让我们所有人给她陪葬?”
系统:“......你怎么这么熟练。”
沈放舟没空理它,抬头干脆地对楼重下令:“把衣服脱下来。”
楼重彻底愣住,下一秒眼睛通红语气恳求,第一次在对手面前流露出这种堪称脆弱的表情:“你再看看行吗,我求你
了沈放舟,好歹不能把她埋在这里啊!”
“≈¥......”
沈放舟忍不了了,干脆扯下自己刚换的青衫铺在地上,小心谨慎地把谈小洲平放上去,快速地寻出银针封锁她穴脉。
一时间四处安静得落针可闻,意识到什么的楼重紧紧地抿着唇不敢再说话,只死死地握着谈小洲苍白如纸的手,像是要从一个几乎濒死的人手里拿到一点温度。
谈小洲的手其实很柔软,这看起来没什么不对,毕竟她不需要练刀也不需要练剑,因此手上没有茧子简直顺理成章。但这其实很难,她在一十二州流浪了几乎五年,人界的流亡奔波是不允许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免除劳力的。
能有谁把她保护得这么好呢?
楼重只是垂眸,静静地盯着不住擦汗的沈放舟。
转眼间银针便稳准地排布落下,于是忽然而然地谈小洲便哇地吐了一口黑血,沈放舟眼疾手快地往里面扔了两颗救命丹药,于是乎下一秒,谈小洲的胸膛就有了很明显的起伏。
所有人长呼一口气。
沈放舟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下来,她瞥了一眼楼重,却见她手臂呆直如弓弦,颤抖得像什么精神疾病发作的前兆。放到上辈子,医生大概会潇洒地签个单,判定这是过度紧张而导致的短暂神经痉挛。
唉。
“你们遇见什么了?”
楼重顿了下:“什么?”
沈放舟轻轻地捻着针尾,语气格外轻缓,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不经意间便驱散掉紧张恐惧的氛围:“我说你们遇到了什么。”
“我们遇到了一群金丹圆满的活傀儡,很难逃,然后小——她用归玉十二盘救了我。”
“救了你?”
“是......”
楼重沉默了两秒,语气忽然低起来。她把头埋得很深,不知道究竟是在怨恨谁,只能听出她大概是咬牙切齿的:“可我根本就不用她救,我本来就叫她不要跟着我、多少年了还是这套招数......我已经让她离我远点了!”
道宗的小师妹闻言马上从地上跳起来,原本敬佩尊重的表情变成了纯粹的愤懑,她喊得超大声:“楼重你凭什么这么说话!是小洲师姐救了你不是你救了她,你怎么把这几个字说出口的?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剑阁弟子:“诶诶诶,有道理!”
刀门的师妹立刻超超大声支援师姐:“你说谁呢!没听到楼师姐已经让谈小洲走远了吗?谁知道是不是她非要跟着我家师姐的!”
剑阁弟子:“哦哦哦,也很对!”
道宗:“你还污蔑我师姐是吧?”
刀门:“哈,谁做贼谁心虚。”
剑阁:“哇哇哇,要打起来了吗?”
“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有本事说一百遍!”
“嘁,我敢骂你一千遍!”
“怎么,我敢一万遍!”
“那我——
”
“行了!”沈放舟猛地站起来,拿针比自己脖子,恶狠狠地超超超大声威胁这群幼稚园目标客户,“谁再说话我就一人给你们一针!”
剑阁弟子挠挠头:“啊,师姐,我们也要吗?”
沈放舟:“......”
你们这些小学生也好不到哪去!!!
索性苍天有眼,大概是天道还真不太舍得让任务者被这群人活活气死,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声响的谈小洲猛然坐起,哗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小洲!”
“师姐——”
四下里响起或焦急或惊喜的唤声,沈放舟大喜过望,立刻捞起谈小洲,确定她无大事后这才缓了一口气。
无人注意就在此时,那只握着谈小洲的手忽地松开了。
此刻顾不得什么楼重什么往日恩怨,沈放舟努力让自己的言语平缓下来:“小洲?小洲你能听见我么?还有哪里觉得痛?”
“我、我没事儿——舟、舟舟......”谈小洲低低地咳着,每一次张口都会有细小的血沫喷溅在她的衣领上,几欲叫每个旁观者心惊胆战。
沈放舟小心地把谈小洲放回衣服上:“没事儿就好没事就好,不要说话了,你专心休息。”
“不是不是,”谈小洲伸手紧紧地扯住沈放舟衣袖,血泪模糊的眼就这样倔强地望过来,“楼、楼重还好吗?”
下意识向右手边望去,那身黑衣却已不知何时消失在了人海中,沈放舟叹口气,点点头。
于是谈小洲如释重负,她仰头深呼吸,愣愣地盯着头顶雪蓝的天空,不知道在看什么。
真是的,干嘛想这么多?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呢。
沈放舟伸手给小洲擦了擦脸,语气有点叹慨:“好了,休息吧,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好多好多活傀儡,不用尽全力我怕我连你都见不到了,”谈小洲勉强笑了下,湿漉漉的发丝贴在她的眼睛上,这叫她有点难受,索性闭上眼睛和沈放舟说话,“归玉十二盘被强制关闭了,但器灵似乎想告诉我些什么......我总觉得从我出了城——就好像有人在跟着我。”
“跟着你?”
“好像、我不敢确定......”谈小洲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等沈放舟再抬起眼睛时,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如果不是为了确定楼重的生死,她大概要很久后才能醒来。
沈放舟伸手帮她裹上一层薄毯,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就只能靠小洲自己。她起身,在原地沉思两秒后转过头去,望向了最后一道门。
如果这真的是九歌之阵,那么从二平二吉门出来的师妹们并不需流血的经历的确能解释通八门之意。她和门主有惊无险最终逃出生天,称得上惊门;小洲与楼重几近身死,则是二凶之一的伤门。
那么剩下这扇门的答案,似乎已经很清楚了。
也许是错觉,就在此刻,远处紧闭的木亭小门居然开始颤动,像是被风反扑,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迫不及待地在背后想钻出来。
跟着谈小洲的人......
沈放舟与边映雪对视一眼,两名剑客同时悄无声息地拔出长剑,沉山与照霜交相辉映,折射出正午时分的灿灿烈阳。
脚步愈发轻悄,步速却愈发敏捷。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在门前止住,与此同时大门震动的速度亦快起来了!泛绿的门环摇摆着敲出清脆急促的声响,像是有迫不及待的鬼魂要从地狱回归人间。
再一次交换视线,边映雪心中了然,她默在原地,左手静静地比着倒数。
二、二、一!
照霜剑气冲天!刹那间木门破碎如齑粉铺天盖地,也就在是在众人视线模糊的这一瞬间,沈放舟骤然蹬地,旋到半腰的沉山轰然斩出——
然后生生地在空中止住。
竹淮西懒洋洋地伸手把沉山剑拨到一旁,语气不耐烦:
“往后让让,你剑上的尘土要沾到本少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