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跃虽猝不及防,袁裕却很快镇静下来,他仰头望着沈放舟冷哼,只以为她要像楼重一样故技重施,试图反抵掉禁制的袭击。
可是老套路还再玩第二次?真当他是傻子吗?!
袁裕冷笑一声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没有表现出的那样镇定,他忙不迭地催动禁制瞄准沈放舟,然而就在他确定对手位置的刹那,却见青衫剑客矫健似游龙,轻之又轻地从黑木小楼一侧流向远方。
袁裕在原地一愣,等反应过来他语气不可置信:“你想去开垦一座小楼,借禁制攻击我?”
沈放舟不言不语,这种时候舍给小人一道目光都是浪费。然而这种沉默的回应却让袁裕愈发胜券在握,他冷笑:“原来传言中所谓的剑骨天才,也难逃好高骛远四字,最外圈的黑木小楼禁制已有金丹圆满的水准,你以为最里面那座,会止步于元婴吗!”
余下众人闻言不由得一愣,未曾料想沈放舟竟不是要对袁裕出手,边映雪抬眼向魂瀑深处望去,果见滔滔寒水池边正有一座白玉庭院,通体白如雪,仿佛天然琢。楼台金屋、阑干青玉,正将那魂瀑半池水揽在怀中,只是大概是因为许久许久没有人的缘故,小楼门旗黯淡,顶上玉灯失色,反倒被周遭一众亭台楼阁衬出几分寥落。
乍一望去只觉其颜色太清,仔细再看却惊觉心神已被这一眼死锁在小楼之上,好似它便是一座诞生于天地的大道造物,与藏锋之境浑然一体,灵气相融。
“你们学剑的都这么不逃不弃吗?”
边映雪向右望去,却见许久未见的竹淮西摇头缓行而来,正看着急速掠向远方的沈放舟,饶有兴致地叹口气:“还非要和这地方杠上,这下好了吧,选了一座最难的小楼,我从未看过谁要上赶着去找麻烦吃。”
边映雪心中咯噔一声:“最麻烦.....你的意思是?”
“那座小楼已经在藏锋之境沉默很久了,没什么人能知道能进入的方法。莫说金丹,当年我姐姐到这里时可已是元婴,甚至都没办法点亮它——虽然这个剑客灰扑扑了点,但我也不愿意看她就这么掉脑袋呢。”
竹淮西挠挠头,语气有点可惜。
元婴都未曾成功......
在旁听了个清楚的小师妹悚然一惊,马上转头高喊沈放舟:“师姐!师姐你回来!对付这种小人何必冒这么大风险!”
如果此刻沈放舟真有时间回应小师妹,她大概会笑着摇摇头,叫她不必担心。
禁制的确难以抗衡,就算是她,在不动用身体中天道赐予的力量之时,也很难凭借灵气与刀剑与之相抗。
但楼重给了她提示。
禁制为的是捍卫小楼安全,一旦踏入院中,禁制便会黯然失效,像是见到主人的忠诚护卫一般恭敬地低下头颅,既如此,何必要费大力气与那白光纠缠?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千百年点颠扑不变的真理早已写明应对一切的答案,无论如何,直取目标也就是了。
沈放舟的身影
快得不可思议,一时间空中只能看见一角掠过的青衫。长风猎猎顺着青袍飞舞,犹如亘古的羽龙倏然展开双翼,怒吼着卷起千尺浪涛。
脚下数百座楼阁嗅见入侵者的气味,沉睡已久的黄泉使者刚要缓缓复苏,下一秒,陌生的气息便又一次消失在远处,一切都快得像从未发生,转眼间,沈放舟居然已经要抵达那白玉庭院的门前!
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本就黯淡昏黄的天色陡然一变,黑云漫卷,闪电轰然,一次又一次地照亮连绵乌云间的黑暗,白玉小楼像是在缓缓地吞吐灵气,于是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醒了。
边映雪、楼重、谈小洲.....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猛退一步,背后寒毛耸立,好似被一只太古凶兽卡住了咽喉,于是便从心底翻涌出难以言喻的恐惧。
袁裕瘫在黑木小楼之顶几乎要被吓破了胆,他怔怔地望着远处的沈放舟,竟觉内心浮现起劫后余生的庆幸,一是庆幸自己下手飞快不曾试图去求那白玉庭院,一是庆幸沈放舟选择以最不可能的方式来杀他,这禁制的力量几乎就能使天地颠倒!杀一个金丹,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所以谁都不会料想,袁裕居然在此刻还要对沈放舟出手!
毫不犹豫地,袁裕抓住禁制,白光呼啸而过,宛如至死的毒蛇盯上了沈放舟。
与此同时,堪称魂瀑处最强悍的禁制亦终于准备出鞘。
“师姐!!!”剑阁的小师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咆哮,虽然此时此刻声音的速度的确要比白光稍快,可前后夹击,也许沈放舟反应过来时已经尸骨无存了。
但幸好,烛龙之剑要比它们都更快。
凭空里长剑吟动,一时竟压倒万千风声。黑云缭绕中但见一点赤红灼灼夺目,青衫剑客握住剑柄,一柄举世无双的快烈短剑出世,而云雷黑雾之中则隐传龙吟啸声。
九歌剑匣第四柄,烛龙。
按理说要拔出这柄剑沈放舟需得是元婴之境,沈放舟亦未曾想过要动用这柄短剑,谁知她不过是伸手去寻沉山的同时,烛龙便跳进了她的手心。
那这就不能怪她坑蒙拐骗无知剑灵了哦。
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险却也所搏更大。黑木小楼的白光极速逼近,白玉庭院却也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图,前胸与后心处皆传来森然寒意。
沈放舟却不惊不惧,她哼笑一声舒展腰臂,整个人鹞子翻身般转换身形对准背后,轻重缓急需有别,青衫剑客望着迎面而来的白光,斜提烛龙悍然相迎!
赤红剑刃上有一道含着杀气的白光流过,下一秒,烛龙剑尖与那禁制白光短兵相接,同样是神武玄器之上飞镀一层灵光,烛龙却相较苍梧轻盈十倍。
一个照面竟已分出胜负,烛龙游刃有余地把玩着白光,任凭其像皮球般狼狈翻滚在剑身之上,就像即将抓住老鼠的捕猎者,游刃有余地伸出前爪拨弄白光,饶有兴致,气定神闲。
袁裕呆呆地看着未如预料中尸首分离的沈放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那引以为傲操控禁制
的法子会被如此轻易地破解,反应过来后他却冷笑着与沈放舟遥遥对视。()
就算破了白光又能如何?你身后引动的那白玉庭院,已经锁定了你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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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白玉庭院禁制终于完全开启,但见小楼之顶结出一道玄妙至极的法阵,冥冥之中堪比神罚天雷的紫电在云层中狞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沈放舟。
系统满脸惊恐:“舟舟你是傻了吗!快跑啊!”
其实这种时候跑也没有什么什么用,袁裕的黑木小楼身处最外围,禁制却也有和烛龙相抗的实力,如果是白玉庭院,大概只有尽穹苍能与其相较吧?这种时刻诚如沈放舟所言,竭尽全力闯入院中,才是唯一的破局之道。
但沈放舟却只是切割开白光后提着烛龙转身,仰头望着这紫电青雷。
也许是错觉、也许不是......她竟然从这白玉庭院之中嗅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像是一种——奇妙的感召。
凡界多信教徒,有些传言说人开化时会突如其来地泪流满面或仰天长笑,皆是因高高在上的神倾听到信徒的呼喊,于是亲临世间俯身低语,唤醒沉睡已久的善魂。
沈放舟先前对此敬谢不敏,此刻却也不禁反思其所谓神或仙的造物来,因为她清晰地听到有人在她耳畔低吟陈旧的歌谣,烛龙剑异常兴奋,像是遇见母亲的孩童,开心地颤着剑身,像是在附和这首长吟的节拍。
一种难以言语的信任弥漫,沈放舟心头竟浮起莫名的笃定,她极少有未曾出手便敢大放言辞的时候,可此刻她却恨不得和身后同门妄图下一个定论:
这座白玉庭院,不会伤害她。
沈放舟立在庭院敞开的两扇木门之前,视线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只定定地望着那滚滚而来的天雷。
不远处紧张的袁裕则终于放下心,他哈哈大笑轻松起来,讥讽地望着远处的沈放舟,仿佛已然看见其被天雷碾杀的结果,于是出言不逊:
“哈哈哈,原来沈首徒也不过只会放一放狠话,师妹,你若是服软认个错,我倒能勉强愿意为你们师姐收——”
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紫电天雷落下的最后一秒,白玉庭院忽地一暗,于是满空灰云荡然无存,徒留一个仰头静静地望着魂瀑的沈放舟。
袁裕在原地茫茫然:“等等、禁制、这禁制是年龄太久失效了吗!是吧!一定是这样吧!否则凭什么她就能进入元婴都开垦不了的地方!”
身后传来歇斯底里的喊声,沈放舟却无暇顾及袁裕了。
攻击乍然停止,禁制轰然关闭。两扇大门无风自动,吱呀一声向外敞开,露出白玉庭院深藏千年尚未曾有人踏足的秘地。
不是错觉,是这座小楼,真的在欢迎她。
沈放舟翻手将烛龙收入剑鞘,她往前一步,长靴在地上却未卷起一丝一缕的尘埃,像是有一座法阵在保护这里,于是哪怕千年万年,等待主人归来的屋舍依然能一切依旧。
所以不再犹豫,沈放舟深呼一口气,径直踏入了门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
日月斗转灿星归盘。原本黯淡的庭院骤然一亮,呈现出一种汉白玉的柔和光泽。无数盏烛灯一瞬跃动,映出一片清幽的窗影。
沈放舟回头,却见大门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两幅墨字。
小阁临青嶂。
闲水摇碧涛。
一瞬间千百种思绪流过,所有关于魂瀑的难言之谜涌入脑海。沈放舟伸手,看见庭院中的竹影池桥正在她的手心摇动。
“原来这里有名字啊。”
沈放舟轻轻地握住右拳,只觉经脉中涨满了难以言喻的舒适的灵潮。
系统好奇催促:“什么?你怎么知道的?不对不对,关键是这里叫什么!”
“也许有点长?”沈放舟笑笑,“白玉庭院白玉楼,倒是个很适合的名字。”
“所以?”
“它叫——一十四桥明月夜。”
玉人何处教吹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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