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府学的学子连食物的诱惑都挡不住,那还能挡住什么?金钱、美女、权势……?
在普通人眼里,前者根本无法与后三者媲美。连美食的诱惑都抵抗不住,还抵抗住后三者?
按许市长所说,那扬州府学的学子可是贪官污吏后备役了。
这一波操作简直是贴脸开大,直接往扬州府学的学子头上盖黑锅。
许市长想到自己得意忘形间说出的话语,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他急急解释,声音里带着一抹哭腔:“诸位,诸位,我,我真的,真的没这个意思。”
尹博士为首诸人,面色冰冷。
尹博士抬眸看着许市长:“敢问许市长,是府学内何人与你商量的?”
许市长冷汗直冒,双腿发软。
他又悔又恨,难掩仇视地看向简雨晴。
不过是让你们去别处摆摊,竟是摆出这副模样,甚至还敢陷害自己!
简雨晴看出许市长的言下之意,越发满脸无辜。
她的确知道食客里有不少学子,乃至府学内的博士助教。可是刚才的话语都是许市长自己说的,她半点都没插话哦?
许市长既然想拿着府学学子的名义给她按黑锅,那也应该有被反噬的准备吧?
周遭食客们也渐渐回过味来。
他们交头接耳,看着许市长的表情分外古怪。
扬州府学的学子都是扬州各县精挑细选出来的,又哪里会因美食而动摇读书的心思?
就是叶生这般好吃的,也没这样啊?叶生听着周遭的议论声,好险忍不住嘴角抽搐,看着许市长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很快食客们总结出答案。
许市长定然是心虚,定然是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所有人的眼神越发不善。
面对众人这般的目光,许市长的面色渐渐惨白。
他……栽了!
许市长脑海里浮现出三字,摇摇欲坠。
尹博士不耐他的沉默:“说。”
许市长沉默片刻,还是缓缓吐出商讨之人来:“是学府的宁管事。”
陌生的名姓一出,众人齐齐一愣。
尹博士微微蹙眉,缓缓道:“宁管事?那是谁。”
倒是叶生回过神来:“啊!”
他气愤难当:“居然是他——尹博士,宁管事就是咱们学府食堂的大管事。”
学府食堂?
简雨晴眼色闪动一瞬,面上多少露出些许惊愕来。
还未等她问出口,简娘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府学食堂?我们与他们无冤无仇的,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定然是他们嫉妒。”叶生下意识答道,“府学食堂的吃食难吃到离谱,我除去刚入学时吃过两回,就再也没去吃过。”
“对对对。”
“叶生说的是。”
“就是这个理,真的是无语!”
认同这个观点的学子不少,就连尹博士都忍不住点点头。
此前学子们常说学府食堂难吃,他还不太相信。直到去学子们专用的食堂吃过一次以后,尹博士险些吃吐了。
即便向上抗议,食堂也是我行我素。到如今还做出驱赶门外其他铺子,仗着学府欺负人的行径。
一时之间,尹博士火冒三丈。
他拉长了脸,直接把许市长带入府学之中,竟是要当面和那宁管事对峙。
一帮学子纷纷而入。
简雨晴也回到摊子后头,继续自己的炸鸡事业。
食客们还在讨论这离谱事。
简娘子一边忙着包装,一边也忍不住悄声道:“雨晴,咱们和里头食堂的人真没冲突?”
“没吧……?”
“难道是阿姐做得太好影响了他们的生意?”
简家人觉得这个猜测,有些可能。
不过隔壁饮子摊后生插话道:“要我说,应该也不是。”
“哎?为什么这么说……”
“府学食堂不是外人负责的,里面的管事、厨子乃至于杂役都是官奴!”
不同于后世,食堂乃是私人承包。
在当下时代,府学内外诸多事务,除去负责官员、博士和助教以外,其余繁琐事务都交于官奴处理。
就如长史府里的仆妇丫鬟。
他们有些从上代,上上代,乃至上上上代便在一处地方做事,而他们的后代也会接过上一辈的工作,再继续长久的做着事务。
虽然他们从身份上属于地位卑下的贱民,但就如普通百姓乃至低阶官吏见着长史府上的仆妇杂役也不敢多加鄙夷一般,普通官吏还会对他们高看一眼。
毕竟官吏府学的官员、博士和助教经常会发生升迁贬职又或者调动,而官奴却会长长久久呆在位置上,轻易不会发生变化。
官奴们的食宿乃至日常开销由府学负责,同时他们的收入也相对有限。
像是府学食堂开办售卖所得都是归属于府学,他们拿不到一分一毫,自然与简家食摊没有竞争关系。
简家几人听罢饮子摊后生话语,非但没搞清情况,而且还越发糊涂了。简娘子蹙着眉,忍不住发问:“……既然没关系,又为啥要弄咱们?”
简雨晴和简云起也想不通。
你们说说?既然府学食堂里不做生意,又一贯由着外头摆摊的,何苦来为难简家?
难不成就是单纯眼红?
总不能……真是为了爱护学子吧?
简家几人面面相觑,实在想不出来。简雨晴也懒得再想,索性把心思放在眼前的炸鸡上:“咱们回头再打听打听,现在还是赶紧做生意吧!”
炸鸡卖足了一早上。
即便简雨晴做足了准备,腌了大几筐子的仔鸡,也是用得一干二净。待最后一只炸鸡捞起装入麻袋,周遭不死心的食客也纷纷叹息起来,拦着简雨晴一家不让他们走:“真的没了吗?”
“简小娘子,真没了?”
“要不再去腌点呗?您看,咱们这么多人都在等着呢!”
“就是说啊……”
“还有明儿个,明儿个真吃不到您家的东西了?”还有买到了炸鸡的食客也不愿意走,巴巴地立在旁边含着泪嗷呜一大口。
炸鸡,真香啊!
周遭没买到炸鸡的食客对他怒目而视,此人却是毫无察觉,一边吃一边委屈:“这么好吃的炸鸡……就只能吃到一回?”
“你好歹还吃着了!”
“就是就是——咱们都还没吃上呢!”
“哎哎哎,你们没排到能怪我吗?”这人还嘴贱呢,惹得旁边的食客盯着他眼里直冒火,恨不得给他邦邦来上两拳。
那人瞧着冷汗直冒,终于有了点胆怯。他赶紧转移话题:“对了,简小娘子不是还有学徒的摊子嘛?这炸鸡……”
“对对对,还有学徒的摊子。”
“那也是他们的摊子,我怎么能去占着?”简雨晴笑着打断几人的话语,柔声劝道:“咱们家里也好久没好好休息下,休憩段时间后就会寻铺子开店……”
“噢噢噢噢——”
“到时候咱们一定会光顾的!”
食客们这才罢了心中想法,勉为其难让开了路。正当简雨晴几个收拾好行装,准备把物件搬上车的时候只见一行轿子并衙役由远至近,直奔府学。
这场景,壮观得类!
原本叽里呱啦闲聊的食客们安静下来不说,坐在四周等候自家郎君的仆役小厮们也纷纷站起身来,躲到角落避开来人。
轿子直直行入府学之内。
直至府学大门轰然合上,外面也爆发出一阵惊呼声:“那几座轿子,见着了没?”
“刺史、长史,司马都到了?”
“好家伙……这是出了什么事?”
周遭百姓惊呼出声,就是简雨晴也是惊疑不定。她略显茫然地看向简云起、简娘子和简岚,然后撞上三双同样写满迷茫的眼睛。
等等?不会是和咱们有关吧?
不是啊……就府学管事刁难良民商贩,也不至于惊动这么多官员吧?
简雨晴心里发慌,面上还保持淡定。她清了清嗓子,使着几人回过神来:“走吧走吧,咱们回去了。”
众人回到家里,简娘子还心神不宁的。稍稍迟些她又忍不住问道:“雨晴……你说这事,会不会牵扯到咱们身上?”
简雨晴知晓她为何这样问,心里打鼓面上还保持着风轻云淡:“阿娘,您就放心吧。这能牵扯咱们做什么,咱们又没做错事,更何况……”
“就咱们那点事,能引来刺史吗?莫不是里头还有别的事吧……”
这点倒是简雨晴想岔了。
且不说各地官学与当地官员的执政考绩挂钩,被列入四善之中,同时刺史和当地官员与学子也有香火情,往后学子入仕途后也能称道一二,最重要的还有舆论。
四善之中有道:德义有闻。
授官选举志中除去四项基础标准外,再看德行才能。
若是学子之名受损,身为直属官员的刺史也是声望受损。更何况孙刺史正在谋求晋升,不出问题的话他即将调任是板上钉钉的事。
前提是——不出问题的话。
要是官吏与府学内仆役勾结,当众嫁祸良民,鄙薄学子等行止传开去,只怕孙刺史别说得个上上分,能得个中中的考绩就不错了。
至于晋升,得了吧。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人的名声要是坏了,想要重证清白那是难上加难的事。
任由人再说,旁人能信吗?
如今正值孙刺史能否调入长安的关键时刻,府学里居然闹出这般的事!
孙刺史听闻府学来报的消息后,一张脸都黑如锅底,以最快速度匆匆赶来。
并不知晓内情的简娘子松了口气。
简雨晴想了想:“再不济,回头咱们问问崔哥儿,总能得点风声。”
简娘子点点头:“也是。”
她放下心事,也有精神舒展个懒腰。简娘子乐呵呵道:“咱们先休息几日,后头再好好琢磨铺子的事。”
“去爬山踏青如何?”
“好耶!我想回河头村抓鱼,抓小鸟玩!”简岚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举起小手。
“回河头村住几日也不错。”简娘子点了点头,还是挺记挂那边的:“说起来,村里也该到农忙的时节吧?”
“……对哦?往年这个时候咱们正忙着地里收割呢。”简云起算了算时间,心下有些复杂。
农历五月正是冬小麦成熟的时节。
往年的他们不是在地里忙活,就是去别家打下手帮忙,能多赚几个铜子就多赚几个。
现在想起来,像是上辈子的事。
简雨晴想了想,笑道:“刚好咱们空了,帮工们也能放假回去帮帮忙。”
“咱们回村里一趟,也不错。”
“刚好去帮工家里瞧瞧,谢谢他们这段时间的帮忙。”
简娘子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她回转身去准备行囊:“说的是,那我得准备准备东西。”
简雨晴也打算准备点吃食。
她想了想,又抬声道:“阿娘,下午去牙行租上几头牛和驴子吧?村里人想来都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