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第 161 章【补更】
第四纪(二十三)
这倒并不是苏耶尔在逞能说大话, 亦或者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发言。
实际上,他的确拥有这样的能力也是。
即便是神明,对于亡灵海的存在也是避之不及的。好在那本也是处于世界的外侧, 平常等闲是不可能接触到的, 因此比起是对于世界的威胁, 到不如说是一个位于世界外侧的、作为保护的屏障的性质要来的更多一些。
然而巧就巧在,并不是所有的生命都对亡灵海束手无策的——至少, 克苏鲁这一位旧日的支配者,对于亡灵海就表现出了极为良好的适应性。
毕竟都能够直接在亡灵海下面安家,连拉莱耶都坐落在了亡灵海的最深处, 仅仅只看这些, 似乎也能够大概的窥见克苏鲁和亡灵海之间的相性有多好。
而在先前将克苏鲁击败了之后, 苏耶尔便顺理成章的获得了由克苏鲁的力量所凝聚而出的、那一张被永久解锁的四星角色卡。
只是这一张角色卡,似乎又与苏耶尔通过系统的卡池所抽取到的那些角色卡拥有一些微妙的不同……尽管截止到目前为止,苏耶尔尚且还没有装备过克苏鲁的角色卡进行使用,但是这一张卡, 它不但没有花费苏耶尔哪怕是一丁点的信仰值, 它甚至都不是白来的——
因为在得到了这一张角色卡的同时,苏耶尔还获得了一支眷族。
【深潜者】
占领着海域, 在广阔的海洋当中四处游走的、被【水】所特别的关爱与眷顾的族群, 尽管样貌丑陋到了骨骼清奇的程度, 但牠们毫无疑问是大海的拥有者与管理者。
几乎所有海域的深处都能够见到深潜者的痕迹, 以及牠们的那深藏于海水之下的、有如神话典籍当中所记载的亚特兰蒂斯一般壮丽的水下城市。除此之外,牠们也同样在海底囤积了数不尽的财富与宝藏, 甚至会同大地上的居民进行交易。
而这即为克苏鲁麾下的眷族, 牠们近乎狂热的信仰并且侍奉着克苏鲁的存在。
当苏耶尔得到了克苏鲁的卡牌的同时,他也一并得到了这一支眷族。
在苏耶尔次数繁多的得到角色卡的经历当中, 像是这样自带眷族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这给苏耶尔带来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他并不仅仅得到了这一份力量,而更是将命名为【克苏鲁】的这一存在的全部都给继承了一样。
无论是力量,位格,信仰……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曾经属于克苏鲁的一切,如今尽都成为了苏耶尔的东西。
苏耶尔猜测这是由于获取的方式不同所带来的区别,但是因为能够用作进行对比的数据样本是站在是太稀缺了,因此苏耶尔也没有办法得出更为精准的结论来,只能够将这一点先暗自在心头记下来。
“你要去亡灵海?”梅利奥托并不知道苏耶尔自有自己的方法与特殊之处,因此当他听闻了苏耶尔的决定的时候,自然是感到了一种难言的震惊。
“我要去将他带回来。”苏耶尔说“不然的话,难道还指望诸神中有谁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吗?”
这一句话委实是让梅利奥托生出了一些几乎要无法再苏耶尔的面前抬起头来的感觉来。
眼看着苏耶尔已经要转身离开,梅利奥托忙跟上了他。
“我……同你一起去。”梅利奥托轻声的叹息着,“那个孩子身上出现的一切问题,我都责无旁贷。”
因为他的能力不足,而要让苏耶尔来做这样的事情,已经令梅利奥托觉得非常的过意不去和愧疚;如果现在连跟着一起去看一看都做不到的话,那梅利奥托才是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而且,从世界内侧前往外侧的亡灵海,有我跟着的话,也能够更方便的抵达。”
梅利奥托这样说着,但是只言不提对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说,这样走一遭 、并且近距离的接触亡灵海,将会给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带去什么样的影响。
***
这是苏耶尔第二次来到亡灵海。
北境如今尚还位于世界的内侧,而亡灵海就与整个北境接壤。当苏耶尔和梅利奥托站在亡灵海的边缘的时候,苏耶尔看见了一个——与他印象当中完全不一样的亡灵海 。
当苏耶尔在第五太阳纪,以云船横渡亡灵海的时候,看到的那一片海可委实称不上 “好看”。那是纠缠在一起的亡灵,是苍白和青紫的鬼面,只是这样看着都会让人觉得自己仿佛遭受了什么精神上污染。
可是如今出现在苏耶尔面前的亡灵海却并不是那样的。
这连接着北境的,是一片足以用“美丽”去形容的、一望无际的海洋。不同于苏耶尔记忆当中的狂暴的海浪,这一片亡灵海是平静的,优美的,整片亡灵海都呈现出一种美丽的、闪烁着光泽的银白色,海面有着些微的起伏,看上去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当你看到这一片寂静的亡灵海的时候,你几乎会为之而沉迷。无论原先心头有多少的焦躁也好,不悦也好,如今全部都会在银白色的海洋前被平息。
仿佛是回到了家的港湾、亦或者还是一个足够安全、足够温暖的怀抱当中,可以在这里放下一切,得到久违的安宁。
这即是——环绕在世界外侧的亡灵之海,是所有灵魂最初的起源,与最后的归途。
苏耶尔尽管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实际上他被额发略微掩映下的眼睛睁的非常的大,那一双晶紫色的瞳孔当中都呈现出一些涣散来。
亡灵海曾经居然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在第五纪的时候,却会由眼前的这一副如诗如画一般绝美的风景,沦落为那样的阴惨之地?
非要比喻一下的话,简直就像是给原本清透的水中“哗啦啦”的倒入了许多桶的石油,直到将其变成了一滩漆黑而又黏腻的脏恶之物后方才终于收手。
或许是某种直觉的指引,苏耶尔隐约觉得,亡灵海会在一个太阳纪当中,变成日后那种模样,大概和连带着拉莱耶都一并驻扎在了亡灵海深处的克苏鲁不无关系。
……毕竟说到污染源的话,谁又比得过这些克系的神明们呢!不管是什么污染来了,在祂们的面前也全部都得甘拜下风好吧?
“苏耶尔?”梅利奥托见他久久的注视着眼前的亡灵海,不发一言,于是有些担忧的喊了一声。
苏耶尔这才回过神来,向着梅利奥托投来目光。
“你真的……要进入亡灵海当中吗?”梅利奥托问,“即便我们作为神明,能够在一定的程度上抵御亡灵海的侵蚀,但是这也依旧拥有一个限度。”
“如果在亡灵海之中太过深入的话,或许连你自己也都会在其中迷失……”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猛的停了下来。
因为,那在他面前的少年身上,正产生了某种惊人的变化。
原本一直都罩在他的身上从未脱下的黄衣有如泡沫一般的溶解,露出了其下被笼罩着的少年的身形。只见宽沿的黑紫色礼帽上,那一颗极为耀目瑰丽的、巨大的蓝紫色宝石如今却被一颗猩红色的眼珠所顶替,而从苏耶尔的礼服下摆后,也似乎衍生出来了一些银白色的触手,其上流淌着漆黑的、半黏稠的痕迹,以及在漆黑与银白当中一只一只睁开的眼睛。
梅利奥托抬起手来,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在和那些眼睛对视的时候,梅利奥托觉得自己的头像是在一瞬间被往其中塞入了许多的东西,让他觉得脑袋都几乎要裂开,甚至是生出一种近乎要呕吐的错觉。
梅利奥托忙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只是却又忍不住的在心头开始思考……似乎截止到现在为止,他对苏耶尔的了解都仅限于对方是一尊邪神,而并不知晓苏耶尔具体的神职究竟是什么。
不过梅利奥托现在显然也来不及问了,因为苏耶尔已经直接踏入了亡灵之海当中。
***
就像是他猜测的一样,当使用了克苏鲁的角色卡的时候,亡灵之海似乎并没有办法在他的身上造成任何的影响。
苏耶尔在银白色的海水当中不断下沉 、下沉,凡是他所经过之处,海水全都向着两侧自发的让开,如同在迎接自己的君王。
就像是梅利奥托站所说的那样,苏耶尔和托纳蒂乌之间拥有着契约。只有他才能够找到托纳蒂乌的踪迹——无论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
只是,有另外的事情暂时的阻断了苏耶尔前进的路。
那是在他的系统空间当中闪闪发亮,展现出了一种莫名的焦急的卡牌。
“伊塔库亚……”苏耶尔轻轻的念出了对方的名字。
“怎么,你想要出来吗?”
第162章 第 162 章
第四纪(二十四)
苏耶尔其实很多时候都很难判定, 这些落在自己手中的角色卡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形态存在的。
他曾经只以为它们都不过是一些承载着力量的载体而已,但是当克苏鲁真实的出现在了眼前、当哈斯塔的角色卡会因为感知打动了克苏鲁的力量而彰显出非比寻常的存在感的时候,苏耶尔就知道, 一切都乱了套了。
其实在此之前, 苏耶尔也并非是没有怀疑过。——以信仰值来换取神明的力量与位格的手段, 尚且还在理解的范围与规则之内;但是,如果仅仅只是他上一世曾经看过的那些神话书当中、以人类的想象而描述出来的邪神, 真的能够赋予他这样的力量吗?
这个世界上的神明,可是完全真实的、从世界的规则当中所诞生出来的。
苏耶尔的目光出神的落在了那一张不断的闪烁着光芒,就差没有直接跳起来了的、属于伊塔库亚的角色卡上, 陷入了沉思。
既然“转生异世界”和“真实存在的神明”这样离谱的事情都能够发生, 那么——为什么克苏鲁神话当中所记载的那些故事, 那些邪异而又强大的、更高位格的存在,就不能够是真实的呢?
或许,写下那本书、记录了那些故事的作者,也不过是在一念之间因为机缘巧合而瞥见了只鳞片爪的关于神明的故事, 然后匆匆的将其记录了下来。
但若是祂们的确是真实的存在的话……
苏耶尔想, 那么,他又算是什么?
伊塔库亚的角色卡上, 那一份光芒闪烁的频率已经变的愈加的频繁了, 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这样的变化将苏耶尔的思绪从那种注定寻找不到答案的思考当中给暂时的拉了出来,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但终归还是选择了遵循伊塔库亚的愿望,将自己装备的角色卡切换成了对方。
于是, 在这本该是万里之下的深海当中, 刮起了风。
那是如此凌冽狂暴的飓风,在其中又夹杂着抹不去的霜雪。它们共同织成了披在少年身上的白色披风, “咕嘟咕嘟”冒出来的泡泡则是环绕在苏耶尔的身边,直到最后成为了足有一人多高的、银白色的弯镰。
苏耶尔睁开了那一双已经染上了猩红血色的眼眸,整片亡灵之海都像是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在下一秒如同被投入了一枚巨大的鱼//雷一样炸开。
那是过往的、数度被更迭的纪元当中,还从未在这里出现过的、有史以来最大的动乱。仿佛是亡灵的长河拥有了思想,如今正正在挣扎着 想要出现在苏耶尔的面前。
请您——
后半段的祈求,淹没在了掀起的滔天巨浪当中。
***
一直都等在岸边的梅利奥托的面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因为就在他的面前,只见那原本应该平静的亡灵海突然开始产生了极为剧烈的变化,如同被放置在滚烫的炉火上烧灼,因此不断的冒出了沸腾的泡泡。
可是与之后发生的变化相比,这又只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只见在亡灵海的中央位置,出现了一个非常巨大的漩涡。即便是以梅利奥托的目力,似乎也并没有办法看清楚在那漩涡之下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他尝试着想要去触碰一下亡灵海的海水,但是梅利奥托的指尖不过是刚刚碰到了一丁点的水面,便能够看见在他的手指附近的很大一处的海水都跟着蒸发了。
考虑到亡灵海的构成本质究竟是什么,这其实完全可以等同代换为——有许多的原本拥有往生机会的灵魂,都因为梅利奥托的这一次触碰,而归于了虚无,彻底的丧失掉了重新转世投胎的机会。
梅利奥托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他看着自己的指尖,轻轻的“啊”了一声,声音里像是带着些微的茫然。
这是在以往并不会发生的事情……但是梅利奥托的力量如今已经在随着他的状态的不断衰弱而走向失控,他控制不住那些从自己的身上逐渐流逝出去的力量,而对于这些尚且还在浮沉的灵魂来说,【太阳】的存在未免有些太过于耀眼和灼热了。
当接触到梅利奥托的力量的时候——即便对方并非是有意的,而只不过是身周的一点点自带的力场,也已经足够为这些亡灵带去消亡。
梅利奥托苦笑了一下,但还是后退了几步,离着亡灵海稍微远了一些。
他没有办法接触亡灵海……那将会给无数的等待往生的灵魂带去灭顶的灾厄,甚至更严重一些的话,会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往生的更迭。
于是梅利奥托便只能够将担忧的目光投向了那一个巨大的、出现在海面上的漩涡,同时在心头暗暗的祈祷。
无论是托纳蒂乌,还是苏耶尔……希望他们都不要出现任何的闪失,而是最终能够平安的归来。
***
实际上,苏耶尔现在的处境远比梅利奥托担心的要好的多——不如说,那浩浩荡荡的、甚至是已经引起了整个亡灵海都为之而动的异象,就是因为他而产生的。
这仿佛是整片亡灵海当中的游荡的灵魂都开始朝着他聚拢了,它们被他的存在所吸引,为本能驱使,于是前仆后继的朝着这里赶来,只为了一份往生。
这个世界关于“死亡”的规则是不完整的。从第一次听说了亡灵海的构成之后,苏耶尔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因此在察觉到伊塔库亚想要出现的时候,苏耶尔并没有拒绝。
伊塔库亚,白色的死神,风雪当中的温迪戈,行走的死亡。
如果是伊塔库亚的话,是否能够填补上世界关于“死亡”的缺口与最后一块儿拼图?而在那之后,伊塔库亚又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有克图格亚的升星在先,苏耶尔隐约有一种猜测……如果真的能够完整的按照他的想法去进行的话,那么说不定,自己最终能够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惊喜。
于是他将自己的个人意志下潜、再下潜,直到最后彻底的藏匿在了意识的最深层,而将身体的主动权完全交给了本能——或者,也可以说是交给了名为“伊塔库亚”的角色卡当中所残留的那部分属于这位邪神的意识,任由对方的疯狂与本能主宰自己的思想。
倘若现在,在这深海之下尚且还有别的存在的话,那么Ta就会惊讶的发现,只见在银发的少年神明的面上,他的唇角在一点一点的勾起,直到最后成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笑容。
无数的亡灵环伺在他的身侧,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牵引了一样,不断的朝着少年的身体。以及他手边的那一柄银白色的巨大弯镰当中涌入。少年的存在就像是一个永远都没有止境、也不存在尽头的黑洞,无论多少的亡灵都将会被他所吞噬,化为他的一部分。
周围那原本闪烁着银色的光泽的、通体呈现出半透明的乳白色的海水开始产生变化:它们一点一点的褪去了原本附着的色彩,变的清澈而又轻盈,是透明的流动的水,如同原本沉淀在其中的颜色全部都被吸附和除去。
与此同时,名为“伊塔库亚”的存在也开始发生某种质变。
邪神猩红色的眼睛中光芒愈盛,带着无可忽视的沉沉暗色,像是在下一秒就会从其中流淌出鲜血来;他身后的那以风雪织就而成的、洁白无瑕的披风上开始有黑色的、烟雾一般的花纹隐隐浮现,起初并不如何清晰,但是没用多久就变的鲜明了起来。
只是这图案没有办法观察,没有办法直视,甚至是连对其进行“记忆”都无法做到。因为只要 胆敢去在脑海当中稍微的——即便只是描绘一二其模样——便瞬间会察觉到脑仁生痛,随后在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就被彻底的绞碎,从眼眶、口鼻、耳朵当中都会刺出来有如冬日悬垂的冰棱一样的结晶体 。
那并不是能够被轻易的窥伺的存在。其会带来的,原本就只有沉默而又盛大的死亡。
属于【伊塔库亚】的那一张角色卡幽幽的悬浮在系统空间当中,其上正在发生不可逆转的改变。
那些所有的、被从亡灵海当中吸纳的乳白色都朝着这一张角色卡汇聚。它来者不拒 ,呈现出了鲸吞之势,而在这样的狂暴的对于力量的吸收之下,最先开始产生变化的,自然是那些在原本的代表星级的“星星”处,又一次被缓缓勾勒出边角来的,新的星星。
最开始是一个角,随后很快的成为了一整颗完整的星。但是这显然并不是终结,因为第二颗星星的雏形也很快的被打出草稿,接下来是乳白色的灵魂力量不紧不慢的将其填充。
卡面上原本作为背景而肆虐的风雪也被顶替,取代了苍茫雪地的是一片银白色的海洋。而在海水的簇拥当中的白色死神,披风与半挂在脑袋一侧的面具下的脸终于拥有了具体的容貌,而不再是一团黑色的烟雾——那正是苏耶尔的脸,只是睁开的眼睛并非神秘瑰丽的晶紫色,而是宛若沉淀了无数的鲜血与死亡的猩红。
最后,只听清脆的、“咔嚓”一声——
缀在角色卡上的,属于【伊塔库亚】的名字,彻底的碎裂了。新的名字被用花体的、看不懂的金色字符填写了上去,象征着一位伟大的、崭新的存在的诞生。
那是在交织与碰撞之后,被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书写出来的规则。于是从中诞生了新的掌权者,新的神明。
苏耶尔眨了眨眼睛。
在他的眼前,原本于系统当中所显示的【伊塔库亚 .三星.使用中(永久解锁)】的状态轰然破碎。
他现在并没有装备任何的角色卡,但是苏耶尔依旧能够感受到在身体内涌动的力量与翻腾不息的权能。整片亡灵海已经变的清澈见底,而苏耶尔有预感,他能够肆意的操纵这一片亡灵海,就像是使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臂那样的轻松。
既然如此……
来不及去探索自己刚刚获得的力量,以及这在自己的身上所发生的变故。苏耶尔用手轻轻的撩拨了一下身边的海水,接着向它们发出了自己的第一个指令。
“把他送到我的面前来吧。”
新上任的白色死神这样说。
亡灵海轻轻的拍打着浪花,像是用这样的方式对自己的主人进行无声的附和。海浪推搡着,于是便有“睡美人”被海水送到了苏耶尔的面前。
即便是在这样的深海当中,也依旧如同散发着光芒一般的【太阳】。
只是……
苏耶尔看着托纳蒂乌紧闭的双眼,陷入了沉思。
现在应该怎么办?
难道需要来一个吻把对方唤醒吗?
第163章 第 163 章【感谢灌溉】【9w营养液加更 】
第四纪(二十五)
不管怎么说, 用一个吻去唤醒沉睡的睡美人这样的举动未免也有些太过于童话了。
因此,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在苏耶尔的心头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自己给打发到了意识的最深处去。苏耶尔伸出手来, 捧住了托纳蒂乌的脸, 认真的端详了好一会儿, 但是都没有看出任何的问题来。
神魂是完好的,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当然也更没有缺失;力量上甚至比起以前来要更上一层楼,至少已经非常的接近于苏耶尔印象中的样子了。
想来再要不了多久的时间,托纳蒂乌就能够彻底的承继【太阳】的位置……不过这一点, 看梅利奥托已经衰败到不行的身体状况, 似乎也可以隐约的揣测出一二来。
他于是轻轻的拍打了一下托纳蒂乌的脸颊——而后者对此毫无反应。
他像是沉湎于一个漫长而又深沉的梦境当中, 陷入其中不愿意醒来。
苏耶尔对此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够先揽着他离开这亡灵海当中——当然,如果说在之前,这可能是一个还蛮费功夫的事情, 但是现在则完全不一样了。
因为整片亡灵海都能够算是苏耶尔的领域, 他只要心念一动,海水自然会涌动着将他们送走, 如同苏耶尔的意志所希望的那样。
梅利奥托已经在这里等待了很久。当他终于看见苏耶尔带着托纳蒂乌, 分开了海水走上来的时候, 他的心头当然是欣喜的——只不过在这一份欣喜之后, 梅利奥托忙想着苏耶尔询问,之前在亡灵海下 究竟都发生了什么。
——毕竟无论是那个已经消弭了的巨大的漩涡也好, 还是如今已经彻底的大变样了的亡灵之海也好, 无一不在昭示着如今的亡灵之海当中必然是发生了巨大的变故。
亡灵之海牵扯到整个世界的轮回往生 ,以及无数的灵魂的归所, 作为【太阳】,梅利奥托自然需要去弄明白在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
不过……梅利奥托其实也并不是非常的急迫。
因为在他的感知当中,这一种变化其实并没有给整个世界带去什么不好的影响;正好相反,梅利奥托反倒是发现,世界的规则变的更加的稳固。
也就是说,亡灵海产生的其实是一种好的变化。
既然如此,那么显然还是托纳蒂乌如今的情况要更为重要和紧急一些。
梅利奥托将手指轻轻的点在托纳蒂乌的额头上,以此来探查他之所以昏迷不醒、对外界的一切都不会予以回馈的原因。只是等到梅利奥托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之后,他的面上浮现出一种非常古怪的情绪。
“托纳蒂乌……他并没有什么大碍 。”梅利奥托说,“他只是沉湎于梦境当中,不愿意醒来。”
苏耶尔没有说话,但他眼底的沉默震耳欲聋。
显然,苏耶尔并没有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在托纳蒂乌的身上发生。毕竟对方一直以来给他的感觉都是沉稳而又强大的,很难想象在那个托纳蒂乌的身上还会出现这样逃避现实、困于梦境中的情况。
苏耶尔于是忍不住向着梅利奥托发问:“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境?”
才能够让托纳蒂乌都不愿意从中醒来?
“我只能够探查到他现在的状况,但并不能够窥探到他梦境的具体内容……”梅利奥托一边这样说着,目光却是在落到了苏耶尔的身上之后微微一顿,旋即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朝着苏耶尔询问,“不过,你应该是可以进入到托纳蒂乌的梦境当中,将他带出来的。”
“如果不带出来的话,他会怎么样?”苏耶尔问。
梅利奥托想了想,觉得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左不过一直这样沉睡——等到他想醒来的时候,自然就会醒来了。”
苏耶尔:……那不行啊。如果真的这样等下去,他还要在这个时间线里面耽搁多久?
第五纪可撑不住他们——其实主要是撑不住托纳蒂乌离开那么长的时间。
因此,苏耶尔当机立断就做出了决定:“我去他的梦里。”
横竖不过是个梦境罢了,苏耶尔倒是也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才会让两个托纳蒂乌都沉浸在其中,将他们困囿在了其中这么久,却也不见托纳蒂乌有任何的、想要从这个梦境当中脱离出来的意愿。
“好。”梅利奥托说,“我送你进去。”
梅利奥托原本对于托纳蒂乌缔结神婚的契约并没有什么太特殊的看法,非要说的话只觉得太早了一些——但这毕竟是那个孩子自己的选择与坚定的意愿,梅利奥托并不会过多的置喙什么。
然而现在,他却是由衷的为此感到庆幸。毕竟如果不是因为托纳蒂乌和苏耶尔之间拥有这样紧密、并且亲密的联系的话,无论是去寻找托纳蒂乌的踪迹也好,还是要将托纳蒂乌从这样的不愿醒来的梦境当中唤醒也好,都会变成一件非常艰难、并且不一定能够达成事情 。
而且……就算是既定的下一任的【太阳】,如果沉浸在亡灵之海当中太久的时间的话,也不是没有被洗涤干净灵魂,重新往生的可能性的。
毕竟在第四纪的【太阳】尚且还高悬于空中的现在,托纳蒂乌只是【太阳】的继承人,而并没有真正的坐上那个位置,不是吗?
无论这是一场意外也好,亦或者是有谁苦心孤诣的布下了陷阱也罢,梅利奥托都已经决定要把这件事情彻底的调查清楚,无论罪魁祸首是谁,都绝不会轻饶。
***
苏耶尔在梅利奥托的帮助下,踏入了托纳蒂乌的梦境当中。
他其实在此先已经猜测过数次,究竟应该是怎样的梦境才会让托纳蒂乌都在其中失了方寸;然而当乍一进来的时候,苏耶尔却是感动有些疑惑的。
因为眼前所见是一片的漆黑,他如同在不见任何光日的沉渊当中行走,没有方向,没有既定的路线,甚至在走的久了之后,连对时间的感知都逐渐的被吞噬。
苏耶尔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眼前的景象才终于逐渐的产生了一些变化。
首先是逐渐出现的红绸,从看不见尽头的空中垂挂了下来,高高低低、或紧或松的垂挂着,于是在原本的一片黑暗当中,都硬生生的圈出了一片的地盘,甚至是营造了某种和这黑暗格格不入的氛围来。
苏耶尔心下隐约由衷不好的预感,仿佛是直觉做出的预警;但是在斟酌了片刻之后,苏耶尔还是选择拨开了这些红绸,朝着更深的地方走去。
这个选择或许是正确的。因为苏耶尔的耳边逐渐听到了一些声音。
那是诡异的清脆和响亮的皮肉拍打的声音,是“咕叽咕叽”黏稠的水声,直到最后——传来了少年人压抑不住的、变了调的哭泣。
苏耶尔的脚步猛的顿住了。
这,这好像不是什么正经的场景……
苏耶尔已经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了。
然而他这一份觉悟终究还是伸出来的太迟了一些,因为苏耶尔甚至都没有能够后退几步,后背便已经撞上了一个过于结实和宽阔了的胸膛。
“为什么不过去看看?”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对方几乎是贴着苏耶尔的耳翼说话的,于是那些温热的气流尽数的扑打在了苏耶尔敏感的耳羽上,让少年顿时就一哆嗦。
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横拦在他的腰上;另一只手抓住了苏耶尔想要反抗的手臂,将它高高的举了起来。
那一张削薄的、但是又带着灼热的温度的唇向下滑,停留在了苏耶尔被迫仰起的修长脖颈的一侧,随后贴了上去,咬了一口。
在少年人的痛呼声中,那站在他身后的人又一次开口了。
“苏耶尔。”他问,声音里面像是浸润着无助和绝望。
“你一直以来,都在透过我看谁?”
第164章 第 164 章
第四纪(二十六)
在最开始的时候, 这个梦境尚且还是非常容易脱离的。
正是因为抱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托纳蒂乌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自己的意识抽离,反而是训着看了下去, 或许是想要看看这个在亡灵之海当中被强塞给他的梦境究竟是什么样。
托纳蒂乌大概能够猜到, 这可能是一种精神上的影响——一种蛊惑, 但是他显然并不认为自己会被这样拙劣的陷阱捕获。
他随时能够从这里抽身而出。托纳蒂乌有这样的自信。在那个时候,他大概并不觉得当真有什么能够困住自己。
这并非是狂妄与自大, 而是基于自身的力量与经历所得出的自信。
但是,这或许便是一切沉沦的开端。
亡灵之海。这个世界上无论是神明、英雄,还是人类、怪物, 一切拥有智慧亦或者只是凭借着一点不多的本能努力的生存下去的生物, 在他们死亡之后, 灵魂都将会回到这最终的归地。
而也正是因为亡灵之海拥有着这样的特殊性,所以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太阳】,也没有办法从这当中完全的幸免。
更不要说,托纳蒂乌如今的身体当中所存在的灵魂, 显然并不只有这个时间线上的他自己。
于是, 托纳蒂乌开始越来越多的看见一些并不属于他自己的记忆。
——那是苏耶尔。
笑着的苏耶尔。生气的苏耶尔。懵懂的苏耶尔。像是狐狸一样狡黠的苏耶尔。
撒娇的苏耶尔。表白的苏耶尔。还有……眼眶都已经被逼红,浑身上下都泛着一层好看的淡淡的粉色的苏耶尔。
像是一颗刚被从壳里面给剥了出来的熟透了的虾仁, □□弹弹, 想来一口咬下去, 舌尖所能够尝到的都应该是鲜甜的味道。
这绝不可能只是出于自己的臆想。因为这些都是托纳蒂乌从未见到过的、会在苏耶尔的面上出现过的表情, 他确信即便是穷极自己最深的想象,也不可能勾勒出这样的画面来……更别说是最后的那一幕了。
那么, 这些记忆究竟从何而来?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托纳蒂乌的呼吸都变的急促了起来。仿佛有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就在不远处等待着他,而其中所藏匿的, 绝对不是什么值得为之感到欣喜的礼物。
托纳蒂乌原本可以在这个时候从这种受到亡灵之海的影响而产生的梦境当中抽身的,但是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看下去。
他迫切的想要探寻并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托纳蒂乌有预感,自己可以在这里得到他想要知晓的——关于苏耶尔的许多相关的事情。
于是黑暗涌了上来将他包裹,而托纳蒂乌并没有做出任何的挣扎与拒绝。他甚至堪称柔顺的被黑暗所裹挟着沉浸了下去,于是——在黑雾之中,托纳蒂乌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存在”。
——潜藏在他灵魂深处的、未来的自己。
当明悟了这一点之后,先前所有的疑惑全部都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托纳蒂乌明白了一切。
“……是因为你。”托纳蒂乌说,“他是因为你,所以才会选择来到我的身边的。”
托纳蒂乌的心情在这一瞬间复杂难辨了起来。
然而就站在他对面的、那同他一般无二,仿佛是从镜子里面给直接拉出来一样的、第五纪的托纳蒂乌却并不会给予他任何的回答——就像是这位第五纪的【太阳】曾经同苏耶尔解释过的那样,同一个时空当中不可能同时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个体存在,更遑论这还不是什么普通的个体,而是对于整个世界的存在来说都拥有着举足轻重的意义的【太阳】。
所以,当第四纪的托纳蒂乌保持着清醒的时候,那么第五纪的【太阳】就会陷入沉睡当中。即便是如今和托纳蒂乌面对面的、这样站立着,他也不可能去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亦或者是给予什么回应。
于是,更为年轻、也更为锐进一些的那个托纳蒂乌便朝着他走了过去。
再多给他看一些吧。托纳蒂乌想。
关于苏耶尔的事情……再更多一些的,让他知晓吧。
或许是因为他们原本就是同一个存在的缘故,再加上第五纪的【太阳】如今并没有对自己的意识的控制的能力——因此,当托纳蒂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时候,那些记忆便像是根本没有阀门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的全部都流淌了出来。
而在这些记忆里面的每一帧,全部都是同苏耶尔相关的。
托纳蒂乌于是得以见证了那个少年的诞生与成长,以第一视角看待了托纳蒂乌和苏耶尔之间的相处。
当银发的少年第一次向着“他”口说爱意的时候,托纳蒂乌能够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面的心脏也在跟着剧烈的跳动了起来。一下又一下,像是汹涌而起的海潮将他淹没。
这就是……爱。
是苏耶尔曾经向他索求的【爱】。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是在此之前几乎不怎么通晓感情的托纳蒂乌也已经能够判断出来了,苏耶尔念在心头的、想要与对方交换爱意、成为将会携手共度往后余生的伴侣的,根本不是自己。
托纳蒂乌比起生气、愤怒等情绪,更多的生出来的,却是某种无措和茫然来。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再去同苏耶尔见面,他甚至没有办法判断,对于苏耶尔来说,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他并不如同日后的自己一样见遍了尘世间的千百种,度过了漫长而又悠久的时光,无论什么发生在面前都能够面不改色的寻找出最佳的解决方案。
现在的托纳蒂乌,只是一个刚刚从怪物之巢当中走出来没有多久的……连许多的尝试与情感都欠奉的、刚刚成年的神明罢了。
他的神魂的另一端还连接着苏耶尔。这一份连接以往总是会给托纳蒂乌带来安抚与安心,但是现在对于托纳蒂乌来说,却仿佛是一根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脖颈上的绳子,另一端则是掉在高高的房梁上。
如果往前一步,他便会被吊着扯断颈椎;可若是后退一步,他便像是自己主动的松开了垂落于黑暗当中的、唯一的绳索,坠入万劫不复的黑暗的沉渊。
托纳蒂乌无法做出选择。
于是,就像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这种踌躇与不愿抉择一样,有某个声音、某个意识开始在他的耳边低低的絮语。
如果不想要返回到现实的世界当中,不想要面对那些事情的话……那么,不如就一直沉湎在这美好而又香甜的回忆当中吧。
当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那一刻,周遭原本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办法辨认和分别的环境也开始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红色的绸缎轰然落下,罩在身上与头上,像是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个东方文明当中,与良人结契的时候要着的红衣与盖头。
第五纪的【太阳】记忆当中银发的少年走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眼尾的红艳的惊人。
他望着他笑,随后伸出手来,勾住了托纳蒂乌的脖颈,将自己朱色的唇送了上去。
“托纳蒂乌……”邪神这样唤着他的名字。
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一些别的什么了,这已经足够冲垮托纳蒂乌全部的理智。
他像是“记忆”里面一样去对待他,那或许是灭顶的欢愉,然而托纳蒂乌却又在这当中品尝到了某种惊人的苦涩。
他深知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象和臆想,是为了将他长久的拖在亡灵之海当中的拙劣的手段;然而托纳蒂乌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张巨大的、充满了粘性的网,而他落入了其中。
——不愿离开,亦不想离开。
直到红色的绸缎被外来者拨开,从那后面露出来的,是银发的邪神那一张因为尚且不知道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以至于显出了十成十的无辜与茫然的脸。
“苏耶尔。”托纳蒂乌叹息着。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就算是作为光与热的代表,但是【太阳】也会有想要沉沦的时刻。当并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自己的想法,以及应该采取何等的态度去面对苏耶尔的时候,托纳蒂乌选择了一直留在这里。
……可就算是这样,苏耶尔也依旧找了过来。
托纳蒂乌从身后拥住了苏耶尔,这个体位和姿势刚好也能够将少年完全的圈在自己的怀里面,并且难以挣脱。
金发的神明低下头来,一口咬住了苏耶尔的脖颈,如同叼住了猎物的凶兽。
红色的绸缎与帷幕层层叠叠的落下,托纳蒂乌压着苏耶尔倒在那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柔软的床上,却恍惚会让人幻视他们其实是一同落入了一张巨大的网中。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苏耶尔。”
在偶有的呻//吟声,轻泣声、水声与撞击声中,属于托纳蒂乌的声音响起,带着幽幽的叹息。
“——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任何的、从我身边离开的机会了。”
回应他的是少年的呜咽声,听上去当真是可怜的紧。
倘若是以往,托纳蒂乌或许会因此而心生怜惜;但是现在,他的心是硬的……身体的其他地方也是硬的。
托纳蒂乌垂下眼睫,看着苏耶尔遍布酡红与媚态的、迷醉的脸,露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你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托纳蒂乌想,身下的少年或许忘记了一件事情。
——他原本就是从怪物之巢当中被孕育出来的,最可怖的凶兽。
一旦咬住了猎物,就永远都不会松口。
也永远不会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第165章 第 165 章【加更】【感谢投雷】
第四纪(二十七)
苏耶尔从来都没有被这样的对待过。
他是尊贵的【太阳】的继任者, 其他的神明就算是心有妄想,也不可能真的对他造次;而托纳蒂乌又是足够好脾气、足够温和的性格,加上作为仗着, 总是会非常的注意并且关照苏耶尔的感受——哪怕是在做那些更亲密、更负距离的事情的时候, 他也总是会以苏耶尔为先的。
正因为这种种的关照, 所以少年完全的被宠坏了。他天真的认为“性”就是这样舒适的、尽管会把人逼的哭泣和求饶,但是就整体的感官来说还算是非常不错的一件事情。
尤其是在这个过程当中所被刺激的、被荷尔蒙掌控的感官和理智, 那种同喜欢爱慕的人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接触,仿佛能够透过这种皮肉与身体上的接触而探知到对方的灵魂的战栗的快感,苏耶尔并不拒绝。
——所以, 他其实并没有想过。
当其中的一方并不是饱含着爱意、而是将这样的事情当做是了一种惩罚的时候, 当对方已经不再愿意继续的顾及他所有的感受, 而只是一心一意的要去做上一些什么、证明一些什么的时候——他究竟会遭受到怎样的对待。
有的时候,这样的事情同样可以被归类为“惩罚”的手段的一种。
尤其是作为“上位”的那一方如今心头怀揣着怒意,他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答案,亦或者是证明一些什么, 于是行动之间当然也就失去了全部的自持与方寸。
苏耶尔已经根本不想回忆究竟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了
这件事情属实是他理亏, 更何况苏耶尔也不可能去同托纳蒂乌大打出手;那么失去了先机、在身体素质上原本又要比对方劣势了许多的少年便被男人凭借着体格与力量上的差距而完全的压制住,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因为那些厮磨而哭的多么的可怜, 什么道歉和求饶的话都说出来了——但是显然, 对于铁石心肠的托纳蒂乌来说, 这并没有多少的作用。
甚至, 考虑到他们当时所处的那种环境与氛围,这种求饶示弱的举措, 反而只会让他更加的兴奋, 潜藏在骨子深处的凶性全部都被激发了出来 。
托纳蒂乌从后面一口叼住了苏耶尔后颈上那一小块儿白皙的软肉,用牙齿不轻不重的研磨着, 带来了没有破皮、但依旧会撩拨着神经的疼。
每当银发的少年试图手脚并用的从这一张巨大的、恍若牢笼一样的床铺上逃离的时候,都会被一只大手抓住他的小腿、亦或者是完全圈住脚踝的又硬生生的拽回去,仿佛根本没有办法摆脱的、束缚于身的锁链。
“看着我,苏耶尔。”他将唇抵在苏耶尔的耳翼上,看末端的那一点点柔软细小的羽毛因为这样的行为而轻微的、不住的颤动,“看着我——”
看着【我】。
是这个我,而不是未来的我。
他没有将那后半句的话说出来,只是不断的想苏耶尔重复着要求他的注视。他的动作愈发的激烈,仿佛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将属于自己的印记深深的打在苏耶尔的身上,让这个满嘴甜言蜜语的小骗子能够真正的看到他,记住他。
这是一个漫长的、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的空间。苏耶尔不知道自己被翻来覆去的烙煎饼烙了多久,反正到了最后,他连自己嘴里面在说什么都不大记得清楚了,原本应该聪明的小脑瓜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团的浆糊,只知道乖乖的去配合托纳蒂乌的动作,以此来让自己更舒适一些……以及从中得到那些他已经食髓知味了的欢愉。
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久到苏耶尔都已经能够完全遗忘了时间的流逝。总之,当某一次苏耶尔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慢了半拍的意识到,托纳蒂乌似乎 ……中止了这样的行为。
他想要扭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只宽大的手掌已经先一步的伸了过来,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怎么这样对你……”托纳蒂乌的声音当中带的有恼怒,有无措,也有一种不知道事情究竟应该怎么去处理而导致的苦恼。
这是……托纳蒂乌……?
苏耶尔已经不怎么清醒的小脑瓜迟缓的接收到了这样的信息,并且做出了思考。
于是他近乎是下意识的朝着托纳蒂乌的声音传来的方向凑了过去,然后用自己的脸颊在对方的掌心轻轻的蹭了蹭。
他原本应该再做些别的什么——但是苏耶尔实在是没有那样的力气与精力了。更何况,“托纳蒂乌在身边”这个认知本身就会给他带来一种无与伦比的安心感,因此在蹭了几下之后,苏耶尔的头朝着旁边一垂,这次是真正安心的睡过去了。
他知道,等自己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成为最合适的模样,不需要他有任何的操心。
因为,那可是托纳蒂乌。
他对于他就是抱有着如此近乎盲目的信任。
***
而事实也的确像是苏耶尔所预想的那样。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是在那一片漆黑的梦境中了,而是已经躺在天之上属于托纳蒂乌的行宫当中。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金灿灿的。
只是……
苏耶尔伸出手来,在那本该是无形的日光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
并不是他的错觉,纵然从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这阳光却是冰冷的,并不带有半点的温度。
太阳的情况同梅利奥托的状态息息相关,既然太阳呈现出了这样的一种模样,那么完全可以将其等同的视之为……梅利奥托如今大抵也同这太阳一样,仅有外表还在勉强支撑,但是内里已经完全的枯朽衰败了。
但是他踏入亡灵海之前,梅利奥托尚且还不是这样的……
苏耶尔终于意识到一个细思恐极的问题。
——他究竟,是睡了多久啊?
怀有着这样的忧虑,苏耶尔一只手撑着床坐起身来。薄被因为这样的动作滑落,露出了少年有如雪地点梅一样的身躯。
苏耶尔闭了闭眼睛,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
他离开了床,随便的找了一件外衣给自己披上。只是并不等苏耶尔有更多的动作,他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把子冷凝有如寒冰一样的声音。
“你醒了。”
苏耶尔的动作僵了僵,终归还是顺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头去。
金发的神明不知道什么啥时候来到了这里,如今正站在门口,结实的身躯将门框堵的严严实实。那一双璀璨的金眸望着他,本该是明亮的颜色,却不知为何让苏耶尔从其中看出了沉沉的暗色。
对方望着他,一字一顿 。
“你这是打算抛下我……去哪里呢。”
第166章 第 166 章
第四纪(二十八)
没有什么是比被抓现行还要来的更为恐怖的事情了。尤其是经历了先前那没羞没臊的、根本不知道多久的负距离接触之后, 苏耶尔现在看到托纳蒂乌,不自觉的就有些腿软。
而且这个托纳蒂乌的压迫感真的很强……至少是苏耶尔以往从未在对方的身上感受过的压力。
在这样的压迫下,就连素来都不懂什么叫做“谨言慎行”的苏耶尔, 都难免要在开口之前稍微的斟酌一二自己应该用一种怎样方式去回答。
“不……只是刚刚醒来。”他同托纳蒂乌说。
这个回答也不知道托纳蒂乌究竟是信了还是没有信, 只是当对方朝着自己走过来的时候, 苏耶尔依旧是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往后退。
尽管他知道托纳蒂乌不可能真正的伤害自己,但是对方眼底的那一种犹如凶猛的上位掠食者一般的凶光, 依旧是逼的苏耶尔只想往后退,最好能够把自己给完全的藏起来。
可是托纳蒂乌当然不会给他留下这样的机会。
男人伸出手来,一把 抓住了苏耶尔的手腕, 用了些力道, 将他朝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
“必须是他吗?”托纳蒂乌问, “难道是我就不可以吗?”
就算是未来的自己……也是以他作为蓝本而衍生出来的可能性,难道不是这样吗?那么为什么可以对未来的他撒娇、求爱,可以对着未来的他露出那样可爱而又明朗灿烂的笑,在他的面前却只会显露出这样的……逃避的姿态 ?
在心头产生这样的不忿的时候, 托纳蒂乌倒是半点也没有想一想, 自己先前究竟是对苏耶尔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
就算是再亲人的猫,被这样从头到脚的给收拾了一顿之后, 怎么也会心头生出一些警惕的情绪来的, 躲着走是正常现象!
好在苏耶尔终究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 因为就在屋内的氛围逐渐的冷凝, 并且他隐约的察觉托纳蒂乌的情绪在向着某个更为不妙的深渊滑落的时候,有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拯救了苏耶尔。
——那是窗外骤然暗下去的光线, 原本笼罩的耀耀的金色日光都在一瞬间熄灭了, 就像是天上的太阳陨落、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了一片的黑暗当中。
这下子,无论是苏耶尔还是托纳蒂乌, 面上的神色全部都变的有些凝重了起来。
他们默契的将先前的那点无伤大雅的争端暂时先放下,走到了窗前。只见外面的景色全部都漆黑一片,原本应该高悬在空中、照亮整个世界的太阳根本不知所踪。
任是谁看到了这一幕都会立刻的反应过来:这必然是出事了。
托纳蒂乌和苏耶尔对视了一眼,尽管没有人说话,但是他们都已经明悟了对方的意思。当下两人便相携急急而出,朝着梅利奥托的神宫赶去。
他们并不是第一批来到这里的神明。这样的、将整个世界都全部囊括入其中并且影响到了的巨大的变故,自然是引起了所有的生灵的惊疑不定。
而作为原本就同在天之上的神明,如今也都是不约而同的朝着梅利奥托的神宫赶来,想要看一看究竟是什么。因此当苏耶尔和托纳蒂乌来到了梅利奥托的神宫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不少神明聚集了,只是显然,谁都没有资格被唤入,进去面见梅利奥托,并且一探他的情况。
当看见了托纳蒂乌的到来之后,神明们纷纷低下头来,向着托纳蒂乌行礼,以此来表达对于这位下一任的【太阳】的尊敬。
毕竟能够如此迅速的反应过来并且赶到梅利奥托的神宫门口,这些神明当中自然不可能有蠢货。在肉眼可见的梅利奥托每况日下的现在,显然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能够想到,应该去讨好这位下一任的【太阳】,即将入主世界的掌权者……至少也不能够在对方那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才是。
或许是神宫当中的梅利奥托也感应到了托纳蒂乌的到来,一直都紧闭着的神宫厚重的大门终于是从内被缓缓的推开。梅利奥托的声音在这一片空地上响了起来:“托纳蒂乌,你进来。”
托纳蒂乌的手依旧是扣在苏耶尔的手腕上的,仿佛生怕自己只要一个不留神不注意,后者便会插着翅膀从眼前飞离。
眼看着托纳蒂乌要带着苏耶尔一起进入神宫当中,有的神明终于是按捺不住了。
他们能够容忍托纳蒂乌在这样的事情上比他们高出了一头,毕竟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就天然的摆在那里;但苏耶尔,算得上什么?不过是因为好运的提前遇到了托纳蒂乌,又在对方未发迹之前使了手段,哄得托纳蒂乌与之结契而已……
总之是一种完完全全的不服气。
当下便有神对于苏耶尔也能够跟着进去这件事情提出了质疑:“托纳蒂乌大人,您是梅利奥托大人亲自点名、进去一叙的存在;可是您的伴侣,并不在这个范围内。”
梅利奥托素来都脾气温和,而这些神明们能够同托纳蒂乌相处的时间与机会并没有多少,于是他们也就想当然的以为,托纳蒂乌会像是梅利奥托一样软和好说话。
但是这绝对是他们做过的最错误的判断,或许这些神明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探寻一二,在被神明寻回之前的一万多年当中,托纳蒂乌究竟是怎样的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固然是【太阳】,却大抵与以往的每一任【太阳】都不大一样。这轮太阳上所浸染着的是暗沉的血色,构成他的性格的部分也都是更加暗沉的、扭曲的部分。
同时,因为在怪物之巢当中的经历,所以托纳蒂乌更信奉的是实力至少的主义——换句话来说,这些在力量上并不如他、却又想要仗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莫名的自信而对着他指手画脚的神明们,落在托纳蒂乌的眼中简直是有些可笑了。
“我说过,见他如见我。我的一切都将同他共享。”
金发的神明凉薄的目光环视了一圈,从他金色的眼眸当中却是流露出了某种极为可怕的压迫感。
被那种宛如沉重连绵的山岳一样的压力劈头盖脸的砸到脑门上之后,这些神明们才面色苍白的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眼前的并非是他们能够随意置喙的对象,此先的话语显然已经触怒了对方。
他们当下便再不敢言,只低垂下头去——至于他们的内心究竟抱有着什么样的想法,是恭敬的顺服,还是对于托纳蒂乌居然如此不给脸面的愤怒,那便不得而知了。
托纳蒂乌紧紧的攥住苏耶尔的手腕,带着他一起踏入了第四纪的【太阳】的神宫当中。
“你来了……我的孩子。”
当他们进到了神宫的最里面的时候,已然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的梅利奥托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从床上半坐了起来。
苏耶尔也有好些时日没有见他了,眼下这一见,却是不免有些心惊。
神明的衰败并不会在外貌上有太多的变化,但是依旧能够看出来从梅利奥托的身上所流泻的大量的精气神。他原本灿亮有如星辰一般的浅金色的眼眸如今却是黯淡的,苏耶尔稍微的观察了一下,却是有些惊讶的发现他或许已经丧失了视觉。
“您还好吗?”托纳蒂乌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眉皱了皱,有些关切的向着梅利奥托询问。
梅利奥托的面上挂着一种足够安详平和的浅笑。
“我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尽头,第四纪也到了将要落幕的时候。这个世界将会由你开启新的纪元,它会走向何等的方向……这是唯有你能够决定的事情。”
“而现在,你还有最后一件事情需要做。”
梅利奥托的面上的笑容平静。
“——吞噬我吧,新纪元的【太阳】。”
第167章 第 167 章【加更】【感谢投雷】
第四纪(二十九)
“您在说什么……?”
面对梅利奥托的话, 无论是苏耶尔还是托纳蒂乌都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显然很为这样的发言而感到震惊。
梅利奥托那一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微微的抬起来,“注视着”托纳蒂乌。他面上的笑容都依旧是平静和恬淡的, 仿佛自己说出来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话, 而仅仅只是在正常的讨论天气, 或者是谈及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般。
然而面对来自托纳蒂乌和苏耶尔的不可置信,梅利奥托却是笑的非常的轻松。
“我说, 是时候由你来将我吞噬了,托纳蒂乌。”他说,“这是既定的宿命, 也是新的纪元的诞生与揭幕, 所必不可少的、最为重要的仪式。”
托纳蒂乌的脸色硬邦邦的, 语气也像是他的面色一样的冰冷。
“我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您这样的提议。”托纳蒂乌这样说。
如果要说托纳蒂乌和梅利奥托之间拥有多么深厚的情谊——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托纳蒂乌并非不知感恩、亦不知好歹的神明,他的确感念于梅利奥托对自己的教导,也在这些日子里面亲眼见证了对方作为【太阳】, 是如何的殚精竭虑、又是如何的去治理和管控这个世界, 意图让世界能够稳定而美好的。
托纳蒂乌承认,梅利奥托的确是一位称职的、合格的【太阳】。而他也同样会因此而对梅利奥托抱有敬意。
在并非触及到自身底线的一些事情上, 托纳蒂乌愿意出于这样的原因, 而对梅利奥托的存在抱有一定程度上的敬重,
所以, 面对梅利奥托如今提出来的这个堪称是天方夜谭一般的提议,托纳蒂乌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
梅利奥托的双目无神, 但是当他的眼睛“望”向托纳蒂乌的时候, 依旧会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被注视的感觉。
“这是必要的,托纳蒂乌。”第四纪的【太阳】这样说, “这即是……作为【太阳】的我们的最后的职责,与最终的宿命。”
***
这是只存在于【太阳】之间的,被一个纪元又一个纪元传承下去的、轻易不会被其他的存在所知晓的秘闻。
每一个崭新的纪元,都代表着一次世界的重启。洪水将会洗涤干净旧世界所有的痕迹,然后在新纪元的【太阳】的照耀下,一切都会从废墟当中新生,规则抽芽生长出崭新的模样来。
世界在这样的迭变当中不断的调整着自己的发展轨迹,而无可否认的一点是,尽管每一次的大洪水清洗对于当时生存在世界上的生灵来说是残酷的,但在此之后,世界才能够向着更好的模样发展。
这是一场灭世、再创世的,不断重复的进程。
但是要支撑这样的一次更迭,显然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只要上下嘴皮子一磕碰就能够达成的事情。无论是引来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全部倾覆的洪水也好,还是在这之后,于满目疮痍的空白的大地上重新升起新的太阳、照耀万物也好,都需要无比庞大的力量作为支撑。
就算是对于高高在上的、独一无二的【太阳】,这也是一项足够将他们消耗殆尽的事务——更何况,在创世之后,需要【太阳】去做事情还有很多,他们宝贵的力量并不应该为此而被消耗太多。
不过,职业并不是毫无解决办法的。
只要有谁能够帮助【太阳】承担起这一份职责当中的一半——仅仅只是一半都好——那么一切问题便都不必被称之为问题,而是能够轻松的就迎刃而解。
这样的话,显然事情就好解决多了。
上一个纪元的【太阳】即将陨落,但纵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也依旧是【太阳】,是这世间的万物都必须虔诚而又恭敬的去顶礼膜拜的对象。而为了自己的后辈与继任者的路能够走的更加的宽敞顺遂,同样也是为了一个更好的、下一个的纪元,从第一纪元的【太阳】开始,每一个纪元的【太阳】都会做出完全相同的选择,犹如一种古老的、自上古直至如今的传承。
“此身已朽,即便是苟延残喘的继续拖延下去也并没有任何的意义。”梅利奥托说,“所以,我自愿成为你的臂膀,成为送你踏向更高的道路的基石。”
“你将吞噬我,而我的力量会全部成为你的力量。第四纪的厚重寄托在你的身上,第五纪的未来掌握在你的手中 ——”
“第五纪的【太阳】啊……”梅利奥托伸出手来,轻轻的抚上托纳蒂乌的脸颊,这是自从托纳蒂乌回归到了神明当中之后,他所做过的同托纳蒂乌之间最亲密的接触。
这个动作当中饱含着祝福与珍视,恍惚间梅利奥托觉得时间像是被折叠,旧日的倒影落在了今朝,他原本应该已经什么都看不见的眼前却依稀出现了数千万年之前自己跪在大精灵王的榻前的场景。
那个时候,已经衰弱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有些困难、却依旧美丽的惊人的精灵女王也是这样抬起手来,抚摸着他的脸颊,送出了自己的祝福。
梅利奥托眨了眨眼睛,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与当年的精灵女王一般无二的话。
“我祝愿你的存在,你的光芒,你诞生的奇迹。”
“我祝愿你的统治千万年不朽,祝那个属于你的新纪元,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模样。”
“你是第五纪元的【太阳】。”
无法拒绝。亦不能拒绝。
在这一刻,托纳蒂乌明白了这一点。
这即是他、他们,作为【太阳】的宿命。他们从诞生的时候开始就受到了整个世界的祝福与喜爱,因此守护世界,引导世界的前行,便也是他们应尽的责任。
“我明白了。”托纳蒂乌说,“我收下您的祝福。”
“我会创造第五个太阳的纪元。”
他这样说着,脑中从未有过如此的清明。像是原本一直笼罩的一团迷雾被飓风吹尽,于是他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应该如何做,而最终又能够得到怎样的成果。
“力量不应当被分散,话语权需要统一。人类的存在是最合适的物种,予以保留;英雄的力量是不应存在的纷乱之源,故此回收。”
第一谕令,颁布。
“天之上,地之下,人间。神秘与非神秘之间应当被划分出严格的界限,轻易不得跨越。规则唯有神明之间流通。”
第二谕令,已成。
“我许可人类智慧。许可人类力量。许可终有一日,他们创造出堪比神明的奇迹,许可他们以凡身颠覆与挑战规则。”
第三谕令,宣告——
“第五太阳纪,自今日始。”
“而在遥远的时间长河之后,我也必将交托我的一切,迎接第六纪元的【太阳】的到来。”
原本漆黑一片的天空中,一轮崭新的太阳冉冉升起。不同于行将就木的第四纪的太阳,这一轮太阳拥有着如此耀眼的光,如此灼热的温度,满是勃勃的生机与迸发的力量。
梅利奥托的身形开始如同散落的星屑一样逐渐的消失,而在他完全的从这个世界上退场的那一刻,有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浩浩荡荡的洪水汹涌的席卷了整个世界,将属于第四纪的一切都吞噬其中。
这是一场残酷的大清洗,但又是世界必要的流程。等到洪水退去之后,在这里将会诞生崭新的文明与纪元。
日光落在托纳蒂乌的身上,为他编织金冠与羽衣。星辰点亮他的眼眸,云霞化为了他的披帛。
此为——第五次太阳升起的纪元。
第168章 第 168 章
敲钟(一)
在托纳蒂乌继任了【太阳】之位, 正式开启第五纪的那一刻,苏耶尔突然就生出了某种预感——
时机到了。
随后眼前的一切便都像是什么电影当中的慢镜头一样,从托纳蒂乌戴上了那一顶以金枝编成的、象征着荣耀与权势的冠冕的时候, 时间都像是在这一刻停止。
就像是在他们刚刚来到这一个错误的时间线上的时候, 托纳蒂乌曾经安抚并且告诉苏耶尔的那样, 只要等到这个时间线上的托纳蒂乌继任太阳之位的那一刻,他们便能够经由世界本身的排斥力, 返回到属于自己的时间线。
而现在,这一切就正在进行。
只见从托纳蒂乌的身上逐渐的有一个虚影被分离了出来,正是原本被迫寄宿在他的身上、连出现的时间和频率都被限制了的、第五纪的托纳蒂乌。
如果要说对时间的把握, 显然不可能有人比已经经历过一次这些事情的他来的更为心中有数。他一把伸出手来, 抓住了苏耶尔的手腕, 随后带着他一步跨入了旁边那个恰好出现的、漆黑的狭长裂缝当中。
并不陌生的、曾经已经经历过一次了的漆黑的时空流缝再一次的将他们包裹,只不过无论是托纳蒂乌还是苏耶尔这一次都清楚的知晓,他们最终会抵达哪里,因此也没有对此表现出什么慌乱的情绪来。
不过, 这并不代表着这一次的返回的旅途就当真是一帆风顺了。
不如说, 一场无形的风暴才刚刚要开始。
“托纳蒂乌。”这或许是苏耶尔第一次在对方的面前像是这样的冷下声音和脸色,看上去就像是用冰块儿所雕琢出来的一般, 非常的不好接近。
“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苏耶尔觉得自己口中有些发苦, 梅利奥托那最后的、苍白的脸色以及化作了甚至无法被抓住的星屑、随后彻底的消失的场景还在他的眼前一遍又一遍的循环播放, “【太阳】最后会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攥住了, 随后在掌心狠狠的用力一握,带来的是某种不仅仅作用在身体上的可怖疼痛。
苏耶尔只要一想到或许有朝一日, 托纳蒂乌也将面临相同的结局, 他就难免的感到了一阵的无法自控的焦躁与破坏欲。
“托纳蒂乌,你和我说, 你是不是终有一天也会像是梅利奥托那样,要求我把你吞噬,以此来开启下一个纪元?!”
面对着苏耶尔难得点亮了怒火的眼眸,托纳蒂乌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你总是这样的聪明,苏耶尔。”
虽然并没有正面的予以回应,但是这样的答案也已经与承认无疑。
“托纳蒂乌,你为什么认为我能够做到那样的事情?!你难道从一开始就已经设想,要我终有一天亲手杀掉、并且吞噬你吗?!”
苏耶尔的手用力的拽紧了托纳蒂乌的衣襟,强迫他低下头来同自己对视。少年晶紫色的眼瞳当中跳动着火焰,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围的温度似乎也在不知不觉间有所降低,那种感觉很奇妙,恍惚会让人以为自己落入了亡灵之海的包裹当中。
这样的想法在托纳蒂乌的脑海当中转瞬即逝——毕竟对于当下的他来说,更为要紧的、亟待关注和解决的事情应该还是如何去安抚苏耶尔的情绪。
托纳蒂乌试图将自己怀里面正在疯狂的胡乱挠爪子、像是在借此表达自己内心的愤怒与不满的炸毛的猫给控制住,一边带着他在时间的裂缝当中前进,一边试图说服苏耶尔:“苏耶尔,这是必要的事情。也是我们作为【太阳】的、最后的责任与宿命。”
“而且,如果是为了苏耶尔的话,我很愿意去迎接这样的未来,心甘情愿的用自己去为你铺路。”
前一任【太阳】的遗骨将会成为新的【太阳】最至高的神座,祂残存的血肉与余晖将会成为落于下一个纪元的【太阳】发间的金枝。
托纳蒂乌曾经就是这样接受了来自第四纪元的【太阳】的遗泽。而他也早就已经在心头做好了准备,当属于自己的终末到来的那一天的时候,他也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给第六纪的【太阳】。
他曾经这样同苏耶尔说过不止一次,只是显然苏耶尔从来都没有认真的去思考过这句话背后所蕴含的意义,而只是将其当做是了来自托纳蒂乌的一种偏爱,一种允诺与证明……但是没有关系,从今天之后开始,他都需要以一种全新的眼光与态度来看待那句话,以及那个承诺了。
“……”苏耶尔一时之间并没有说话,但是他抓在托纳蒂乌衣襟上的手显然越发的用力了,甚至是托纳蒂乌的衣服都被他给拽的往下滑落了一些,好一副衣冠不整的模样。
倘若是别的什么时候的话,苏耶尔这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说不定当即就会装作若无其事、实则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立刻把手松开;但是现在情况特殊,以至于苏耶尔根本都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只是一心一意的盯着托纳蒂乌,像是要用这样的方式给对方造成一些压迫。
只是非常悲伤的一点是,苏耶尔显然不知道,在托纳蒂乌的眼中,他这样简直就像是一只试图通过张牙舞爪来展示自己的凶恶的猫咪,看似凶狠,然而实际上根本没有多少的威慑力与压迫力。
但是他当然不会将这一点说出来……就算是情商再低的人也该意识到,那样的行为毫无疑问是给苏耶尔原本就已经非常不忿的情绪更火上浇油了一把,除了迎接来少年的情绪爆炸之外,想来并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
苏耶尔显然也从托纳蒂乌的表情上看出来了这一点:对方其实根本就没有将他的愤怒真正的当做是一件需要去郑重的对待的事情,而只将这当做是一些少年人的不成熟。
或许在托纳蒂乌的心里面,他终究会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理解并且支持他的决定?这样的设想让苏耶尔感到恼怒。
于是,他不由分说的仰起头来,同时用力的拽紧了托纳蒂乌的衣领迫使他弯下身子,紧接着一口狠狠的咬上了托纳蒂乌的唇。
……这倒是托纳蒂乌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过的。尽管他知道苏耶尔必然会为此生气,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采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宣泄自己的情绪。
苏耶尔在对待托纳蒂乌的时候,或许还从来都没有过像是这样狂躁的、凶恶的时候。
少年人的动作凶猛,像是将自己全部的怒气与怨气都集中在了这个吻当中,以至于托纳蒂乌很快的就品尝到了鲜血的味道,而他的唇上也同样传来了无法忽视的刺痛。
显然苏耶尔用了不小的力道,这与其说是一个吻,不如说是一次充满了凶狠和发泄意味的撕咬,是苏耶尔单方面的、想要因为年长者的行为而给出的一个惩罚,
托纳蒂乌显然非常的明白苏耶尔都在想什么,因此也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躲避或者是反抗的动作,而是任由苏耶尔随意施为——即便是自己的嘴唇已经在少年充满怨气的撕咬下鲜血淋漓,他也依旧没有做出任何的躲避。
如果这样能够让苏耶尔稍微的解气一二的话,那么托纳蒂乌并不介意这样的行为——他甚至认为苏耶尔就是做的再过分一些也没有关系。
只是,这样的毫不抵抗的放任显然并不能够让苏耶尔心头的怒火因此而消散多少。正好相反,苏耶尔反而是因此更加的怒火高涨——可能是因为托纳蒂乌这样并不爱惜自己的态度,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居然并不认为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的认知。
他最后含着怒气的挪开了自己的脸,唇瓣被血润湿,以至于看上去拥有着一种逼人的艳色。
苏耶尔抬起手来,用手背恶狠狠的在自己的唇上擦了一下,看着托纳蒂乌的时候,眸光凶恶的像是夜间的雪林里悄无声息的行走的恶狼。
“就算你想要给我,也得看我愿不愿意接收这一份力量才行。”苏耶尔恶狠狠的说,“不会给你那样的机会的。”
从没有哪一刻,苏耶尔是这样由衷的感谢自己先前努力的发展信仰和教团的行为……而现在,这些曾经的努力都成为了苏耶尔手中的筹码,能够供给他全部都摊开来摆在桌上对弈。
少年的眼里像是跳动和闪烁着不灭的幽火。
“等着看吧,我会走出新的路来。”
他说。
“既然是属于我的第六纪元,那么它如何发展、又将是什么样的模样,也合该由我来决定才是!”
他愿意接下来第六纪的【太阳】的身份,这样总比哪一天,这个世界上出现另外一个所谓的【太阳】的继承者要来的好。苏耶尔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套上属于这个世界的枷锁,而与之相对的……
他也必然要让托纳蒂乌,从这一个无解的轮回当中跳脱出来。
***
——没有谁能够牺牲他的【太阳】。
第169章 第 169 章【加更】【感谢投雷】
敲钟(二)
对于苏耶尔的发言, 托纳蒂乌是怀揣着一种自己家的孩子做什么都是好的的——这样的态度去看待的。想来无论苏耶尔说什么,托纳蒂乌都只会笑着应好,就算是苏耶尔指着太阳说那是月亮, 托纳蒂乌大概也只会点头说好好好对对对, 那是一个月亮。
……总之, 是没救了的程度。
因此,即便是苏耶尔发表了这样的——对于当任的【太阳】来说, 完全是篡权和挑衅意味十足的发言,托纳蒂乌的面上也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虞之色。
正好相反,他望着苏耶尔, 目光柔和的像是一罐带了沁人的甜意的, 黏稠的蜜糖, 每一滴金灿灿的颜色都像是以无尽的爱意与包容所酿造而成。
“我说过,我会支持你的一切决定,苏耶尔。”托纳蒂乌说,“这个承诺一直都有效。只要我还这个世界上, 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所希望的去做任何事情……无论那是怎样大胆的尝试亦或者是冒险和挑战。”
“我永远都能够为你托底。”
然而苏耶尔显然并不为这样的特殊的对待而感到高兴。正好相反, 他皱起眉来,面上的表情也并不愉快。
托纳蒂乌显然根本不看好他真的能够在这当中做到一些什么, 而仅仅只是将这当做是少年的一次不甘心的挣扎与无谓的尝试。
这也难怪, 毕竟在托纳蒂乌的心中, 对苏耶尔的印象依旧还是那个需要自己去呵护和在方方面面都倍加关注的孩子。尤其是在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改变的如今, 托纳蒂乌更是多出了几分的对于苏耶尔独特的保护欲。
除非苏耶尔能够做出什么事情,彻底的打破自己在托纳蒂乌那里的固有印象, 否则的话, 托纳蒂乌大概永远都不可能用苏耶尔所希望的、平等的态度去看他,而只会一直将苏耶尔放在一个“需要自己去保护”的, 这样的圈层当中。
不过 ……对于苏耶尔接下来想要去做的事情来说,这样的认知,却倒是反过来方便了他。
毕竟,连和苏耶尔关系最紧密、最熟知他的情况的托纳蒂乌,都把苏耶尔圈定了起来,轻易并不希望他参与到与其他的神明的纷争当中,就像是一个金贵而又易碎的琉璃制品,那么其他的神明当然也只会这样去看待苏耶尔。
谁能够想到,这个在诸神眼中尚且还并不拥有坐上棋盘的资格的少年,实际上已经悄无声息的混迹在了这一场棋局当中与他们对弈呢?
只有这样,等到最后进行Checkmate的时候,苏耶尔才能够一举拿下最大的胜利。
面对托纳蒂乌这样的说法,苏耶尔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那么,托纳蒂乌可要瞧好了我。”苏耶尔说,“绝对会给你带来一个巨大的【惊喜】的。”
托纳蒂乌并不为这带了冒犯意味的话而动怒。正好相反,在听到了苏耶尔这样说之后,他的面上也并没有任何的不悦之色,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角。
“好,我会的。”他允诺。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苏耶尔来强调和要求这一点,他也会一直都注视着他的。
注视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与最珍贵的宝物。
关于上一纪元的【太阳】与下一个纪元的【太阳】之间会存在的吞噬关系所引发的波澜似乎暂时到此为止,告一段落,但是托纳蒂乌和苏耶尔都知道,事情当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解决。
这一个争端只是暂时被搁置了,而他们都在等……托纳蒂乌在等苏耶尔终于放弃挣扎,认清楚这是不肯能逆转和改变的命运的那一刻;而苏耶尔则是铆足了劲,等待着所有的努力都交汇于一点成为最终的水到渠成,然后抬到托纳蒂乌的面前 。
如此,倒也是一种短暂的和平。
之后双方都默契的没有再提及这件事情。而并没有在时间夹缝当中继续耗费更多的时间,很快,前方已经隐约的能够看到尽头的出口的光芒。
依旧像是他们上一次在时间夹缝当中所经历过的那样,托纳蒂乌以自己作为保护苏耶尔的屏障,带着少年从时间夹缝当中离开,安全的落在了地面上。
北境的风一如既往的凛冽,当风扑打到脸上还能够感觉到其中所夹带裹挟着的那些细小的冰粒。虽然对于神明来说无伤大雅,但是终归刮着脸颊还是会觉得有些疼。
不过,尚且还在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
与那些冰粒相比,更让苏耶尔在意的是当他踏上冰原的时候,下方隐隐的开始涌动、仿佛是臣民在夹道欢迎自己的王一样的亡灵之海,心头隐约的生出了一些预感来。
……他或许,能够完全的操控那一整片的亡灵海。即便是如今并没有使用克苏鲁的角色卡,但是苏耶尔就是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只要他心念一动,那么厚重冰层下方的那一片海洋便也会随着他的意愿而行动。
是因为之前在第四纪的时间线当中的经历,而导致的连带影响吗?
苏耶尔忍不住问身边的托纳蒂乌:“托纳蒂乌,我们之前在第四纪的那些经历,会影响到现在的时间线吗?”
“不会的哦。”托纳蒂乌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那是一个错误的、原本不应该有我们参与进去的,虚无的时间线。我们的闯入就像是倒映在水面上的一片剪影,当我们在的时候,影子就会存在;而一旦我们离开,失去了作为倒映的主体,那么影子自然也将不复存在。”
“过去是不会被改变的。当我们离开了第四纪之后,我们留下的痕迹都将会被覆盖,然后……按照我记忆当中的,原本所该有的轨迹那样的进行下去。”
苏耶尔抿直了唇角。
可若是那样的话,他对于亡灵海的操纵权……又该如何解释呢?
但是这并不是可以当着托纳蒂乌的面去探寻的问题,因此苏耶尔只能将其暂时的先推至待后解决。
更何况,眼下有亟待苏耶尔去解决的别的事情。
或许是因为先前隔着浩瀚的时间的原因,那些来自信徒的祷告并未被苏耶尔所接收到;而现在,他们一股脑的全部都冒了出来,苏耶尔发现居然是自己的每一个教团的主使者都同他发来了祈祷,并且内容惊人的一致——
以六位除了日之教会以外,信众最多、分布最广的神明的教团作为最闲的发起者,日之教会以及隶属于 【太阳】的信仰,正在接受一场浩浩荡荡的围剿。
苏耶尔:……哈?
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癫成了他看不懂的样子。
第170章 第 170 章
敲钟(三)
这并不是小事。苏耶尔急忙将自己这些日子里面错过的那些信息全部都快速的翻阅了一遍, 随后心头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这是那些原本就已经守着念着盼着了的、已然胆大包天到了极点的神明们,在注意到了托纳蒂乌的失踪、并且确定了这并不是一个陷阱之后,他们半分的犹豫都没有, 立刻就抓住了这个时间, 将原本埋藏下去的、几千年、几万年的谋划全部都引爆。
这或许并不是原本在设想和计划当中的最好的时机, 但是托纳蒂乌会显示这样从这个世界上离开的机会千载难逢。别管着究竟是不是在钓鱼,这个机会必须抓住。
左不过就是被托纳蒂乌发觉了他们的不臣的野心, 而真正要和【太阳】站在对立面上是一件根本没有任何胜算的事情,无论过程怎样展开,最终的结局都大同小异;可是, 一旦这并不是一个用于钓他们的甜美的饵料, 而真的是一份被送到了他们面前的机遇的话……
那么, 他们必将能够借此而升的更高。
因此,根本就没有花费多少的时间去犹豫,这些神明们很快的就已经决定,不管这一口饵料当中究竟有没有下毒, 他们也心甘情愿的咬钩。
而事实证明, 这是一场非常成功的赌博。因为托纳蒂乌的确是暂时的从这个时间线上消失了,即便是他们现在搅的天翻地覆, 冲进托纳蒂乌的神宫当中作威作福, 那位太阳神都不可能出面来制止他们, 更遑论是惩罚和指责。
于是, 在大胆实践、小心求证之后,这些神明们终于确定了一件足以令他们欣喜若狂的事情——
托纳蒂乌, 的确暂时是无暇顾及他们了。
这还等什么?不趁着这个时候赶快推进他们的计划, 难道要等着托纳蒂乌回来之后给他们上难度吗?
毕竟是准备时间以“万年”作为计量单位的谋划,眼下没有任何阻碍的开始被推行的话, 自然是有如摧枯拉朽一般横扫,速度快的简直令人惊异。
日之教会开始被明里暗里的挤兑。并且越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挤兑就越是光明正大的被抬到了明面上,就像是起初还只是试探性的伸出爪子撩拨的兽,在发现自己的实力其实远远的超出了预料之后,便开始毫不收敛的露出锋锐的爪牙与凶残狰狞的本性。
只是有一点让苏耶尔想不通。
——这样针对日之教会,真的有意义吗?
要知道,【太阳】的尊贵与强大,可从来都不是来源于信徒以及信仰的多少。以信仰来增幅神力的风气是在第五纪的时候才被启用的方式,是为了让没有足以同神明匹敌的力量的人类依旧能够得到他们的重视与青眼、能够得到来自神明的庇佑与帮助而特意设下的一道甜蜜的诱饵。
为了那一份力量,为了那一份能够更加向上爬的可能,高高在上的神明们也会对原本在他们的眼中应该是有如蝼蚁一般的人类降去些许的关怀。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世界意识属实是把神明给拿捏的透透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有“信仰”的这个内核驱动力在,所以人类才能够在新的纪元当中被神明呵护着成长,一路从蛮荒发展到了如今的模样。
信仰对于神明来说重要吗?自然是重要的。君不见邪神因为被彻底的断绝了得到信仰的渠道,以至于和正神之间长久的拉开了差距,根本不可能成为对方的对手。
可是信仰对于【太阳】来说重要吗?似乎也不见得有多么的重要。
因为早在人类出现之前……早在第一个太阳纪的时候开始,【太阳】就已经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人。
那么一点的信仰,可有可无,并不碍事。
所以苏耶尔实在是不明白,这样做对于诸神来说究竟有什么好处。
只是苏耶尔又转念一想,且不论这些神明们想要做什么,但现在的情况无疑对于他来说是极其有利的。
因为水越浑浊才越方便他在其中搅风搅雨、浑水摸鱼,而苏耶尔现在脑中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他并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神明。苏耶尔始终不会忘记,在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明之前,他来自另一个时代,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当中,神明已经彻底的退离了人类的生活,神秘衰退到甚至不被认为真实的存在过,而只以为那是什么先人用想象力所创造出来的神话与志异。
并非是神明抛弃了人类,而是人类主动选择了背离神明。他们的生活已经无需再有神明来指手画脚,人类已经成为了自己的“神明”。
那是一个没有神明的纪元。
那么,苏耶尔想,他为什么不能够去效仿一二?
他知晓历史的发展,知道如何才能够彻底抛去旧时代的影响、摒弃神明的残影。当科技足够发达,当原本只有神明才能够达成的种种奇迹与壮举都能够被人类轻而易举的复刻的时候,所谓神明,便也不过如此。
如果新的纪元注定没有办法容下两个【太阳】……
少年邪神勾了勾唇角,露出了一个看似温和、实际上内里却不知道有多少的涌动的黑泥与恶意的、饱含疯狂的笑容来。
——就让神明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退场。
到了那个时候,又有谁能够吞噬他的太阳?
这或许是任何的存在听了、见了,都要为之感到震惊的计划,但苏耶尔却恰好拥有这样的能力与势力,足以让他将这种妄想去变作现实。
曾经建立起来的所有教团,如今都恰好的成为了手中能够被支使的、最好的棋子。
他曲起手指来,轻轻的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意识铺开来、联系上了另一端,随后很快,阿尔菲斯的声音便在他的耳边响起。
【我主?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苏耶尔唇角的弧度越发的扩大。
“阿尔菲斯。”他说。
“——去掀起一场,属于工业的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