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位捕头还想挣扎一下,铁青着脸说愿意陪着县太爷原路回去找令牌。
罗非白:“不一定是这条路掉的,毕竟本官素来精明,怎么会轻易掉令牌,也是亲自走过这条路,一路都没察觉,若是再走这条路就能发现它,那本官来的路上能没发觉?可见得换条路才对。”
“圣人有云: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嗯?嗯.....
一位年轻先生暗暗思虑,后跟其他先生低语:“听着很没道理,细细思索,还是觉得没道理,但又找不出其他道理来反驳。”
另一位先生叹气:“谁有功名谁就是道理,你我知道就好。”
读书人的没道理,那能是没道理吗?
翟禄就烦这人老咬文嚼字,实在忍不住了就横一句,“若不改呢?”
罗非白:“出处源于晋灵公与臣下士季,可惜晋灵公言而无信,后来被杀了。”
翟禄:“.....”
沈安和摇着扇子掺了一句,“难道大人今天还走过其他路不成?”
罗非白:“对,还真有可能,沈举人虽未入进士,却比本官敏锐聪慧,到底是年纪大了,阅历非凡,真是厉害。”
沈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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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再阻拦县太爷了,怕被淬毒的毒舌给气死。
罗非白腾出口舌来吩咐差役们准备一些东西带着,那山谷瞧着不是个小地方,若有隐秘,万一受困了,还有物资可支撑。
老先生听了一嘴,也默默让自家书童准备一点吃的。
他其实可以不跟着,但忧虑罗非白这狐狸人万一在山谷里查出不利于学院的事,若是对此一无所知,还不知如何应对,山长不在,他一把老骨头总得看一下,也有其他年轻先生跟一些门生愿意跟着。
不管是出于师生情谊还是好奇,也算有心了。
老先生阻止不过,也只能让跟着。
不过翟禄没管这事,执意尾随,连着沈安和也不知是何心理陪着,两人跟在后面,私底下暗自私聊。
翟禄有心试探,问沈安和是否听说过罗非白真认识那些人。
“难道她年纪轻轻,功名真如此厉害?”
沈安和不太想谈这个,奈何翟禄有些脸面,只能黑着脸淡淡道:“是真的。”
翟禄:“沈举人确定?”
沈安和觉得这人平日听闻厉害,到底只是粗人,没读过书,真不会说话。
他凭什么不确定?
“我查过。”沈举人几乎是咬牙切齿说的,从温家离开就查了,毕竟那天罗非白实在不给面子,他心里不可能不窝火,结果跟为官的那几个长辈一问,就有了谱,后者还警告他别多事,其中说最多的就是——进士跟举人天差地别,何况人家还有门生故旧,背景深厚,沈家这底子看着花簇锦瑟,其实虚得很,仅在阜城有些门面,出去了就是花架子。
末了他亲叔叔还幽幽训诫他:你要是入了进士,怎么说也能捞个县官当当,如今既不如人,就别出什么幺蛾子,真要倚老卖老,也还没到那七旬年纪,是半点都没资格让罗非白客气的。
是以,沈举人内心憋屈啊,结果赶上这翟禄没个眼力见,还叹气一句,“果然还得是年少成名才大有出息,也才有朝廷的那些凤臣名宿才看得上。”
沈安和:“.....”
说是入小路搜山,其实罗非白这人目的明确,分了两批,一批入某条小路,一批入山谷。
这人理由也很充分——既然是掉东西,那小路挨着悬崖,有斜坡,肯定会滚下去的,既然滚下去了,那又不知道在哪里滚的,总不好在悬崖斜坡上找吧,多危险。
所以,还得是入山谷。
至此,有点脑子的人都察觉到了——这人一早就怀疑最靠南的小路跟那山谷有问题,而且没打算先入小路找线索,而是双管齐下。
其实这么一想,查案是没丢令牌好用。
查案得按章程,先有线索再查地方,丢令牌这事儿就很好安排了,指哪打哪。
罗非白进的是山谷,翟禄跟山沈安和跟在她身后,也不知私语什么。
江沉白跟张叔现在看着这两人就觉得是狼狈为奸,来阜城是居心不良,这不是不打自招了吗?
所以看两人哪哪都不顺眼。
不过这山谷路是真难走,必须有人开道。
翟禄有心阻拦此人,这时候说路径如此艰难,不如县令大人先回去,让几个差役查找就是了,不必亲身前来。
罗非白:“有道理,还是翟捕头关心本官,但来都来了,就劳烦翟捕头带人在前面开路吧,毕竟论起身手勇武,我县衙这点子白斩鸡哪里能跟府衙骁勇善战的诸位相比——瞧着之前那几个被诸位三两下摁在地上,本官都觉得丢人,实在不敢信任。”
此时江沉白带头羞愧致歉,一边奉承这些殴打自己的府台差役身手了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翟禄等人:“......”
鸭子都架上去了,还不烧火?
眼看着原本气势高昂的府台差役们此时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在前面艰难开道,好好的差使服都被荆棘划开一道道,可生狼狈了,后来就没什么人再多嘴多舌掺和罗大人的指令了,沈安和跟老先生闭口不言,但凡罗非白问什么,满嘴对对对,生怕被这阴险的狐狸县官坑进地沟里。
罗非白表面阴阳人,实则一双眼冷静淡凉,冷眼看着翟禄这些人在前面开路的行径,且观察着沈安和等人的态度。
约莫一个时辰后,总算开出了前路,进了山谷中途路径。
然后,罗非白突然问了老先生一句。
“这里,以前有人常来吗?”
老先生惊讶,疑惑道:“自然没人来,自打当年官府特许在青山建学院,虽然本山所有隶属我们学院,但这里太大了,学院屋舍建于峰峦蜂腰各处,并不入山谷,其实,一开始建址也曾考虑过山谷之地,毕竟平地建造更为简便,但经过当地人提点,知道这山谷三面环绕,因山林草木种类特异,常年释放瘴气,若是夏时炎热,气味浓烈,很是熏人,于人体不利,于是放弃,选择上头建址,也是因为这个瘴气的原因,也少有人入山谷,毕竟一旦晕倒此地,不说野兽出没危及性命,就是昏迷之下无人救治累积吸入瘴气,也有危及性命之险。”
老先生此言得到了张叔的证实,他是当地老人,又是仵作,了解当地民土风情。
“不过到底是什么药物生了这种奇怪瘴气,未可知,老一辈的顾忌这种事,说是有什么山灵居住山谷,守护青山,不可轻易冒犯芸芸。”
说这话,前头开道的人忽然问:“你们看前面是什么?”
长刀劈砍前头的一人高荒草,忽瞧见前面小溪流过去有一片草木垂挂的花色,花瓣喇叭状,垂下,白黄相间,十分葱郁漂亮,且连绵一片过去,大有簇簇成林的景色。
如此景色都可成一片引人胜地了,竟深藏山谷无人知。
“有香气啊,难怪之前路上就有淡淡的香气,我想着还是山谷里的花,没想到来自这里。”
众人惊讶之下过了小溪,瞧着这些不常见的花树探勘虚实,各自议论,尤其是老先生这些好风雅之书生,更是觉得新奇欢喜。
罗非白忽然脸色一变,“别碰它们,退后,闭息,用衣物沾水捂住口鼻!”
吃惊的江沉白立刻有了行动,且想起一物,“这莫非是风茄儿?可是那东西不是长在地上吗?”
张叔毕竟是仵作,捂了口鼻仔细观察,退开了,神色沉重。
“不,这不是一般的风茄儿,属同种不同品类,应是....”
罗非白:“天花乱坠中的天花,佛家所言之物既是它,跟一般风茄儿不一样,其是木本,挂树成片,一身的毒,若是凑近去触摸且亲嗅,并且体弱者.....”
张叔:“赶紧提醒后面的人别动这些花。”
老王:“大人放心,之前就提到瘴气,大家都谨慎着,及时提防应该没事。”
这话才刚落地就听到后面的惊呼声。
一转头,罗非白他们既看到有人昏迷到底了,原来这人手快,去摸那花瓣,还去凑近嗅那异香,结果刚听到罗非白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了,脸色泛白,恶心,踉跄两下既扑通倒地。
“沈举人!”
“我的天,沈举人!”
罗非白:“......”
张叔稳住场面,让人迅速用湿布捂沈举人口鼻杜绝毒气,众人一边迅速离开这片林子。
罗非白瞧见一些天花木的根部已经被砍断了。
到了安全区域,众人心有余悸,也有人已经觉得呼吸不稳,好在不像沈举人那般倒霉,直接昏迷了。
问了之后才知道沈举人之所以这么倒霉,还是因为其好为人师,为了指点别人,亲自上前端详抚摸,结果还没瞧出这是什么玩意儿,人就倒下了。
老先生捂着口鼻虚虚赞誉,“不愧是举人老爷,好为人师,比我这先生都勇于奉献,真是让人感动。”
学生中的江河对此暗暗想:老先生估计是对沈举人不太满意。
“这些毒花怕就是山谷中瘴气由来吧。”老先生表达完对沈举人好为人师黯然昏倒之事的赞誉,接着既到罗非白身边问个虚实,也自觉在这狐狸县官边上最为安全。
没见人家比那仵作还更认得药物么。
读书人哪里懂医,自然是博览群书才有此成效,反见其学问之广博。
罗非白此刻拿着江沉白打湿的手帕微捂口鼻,在外侧通风处瞧着天花林子中的情况,闻言道:“瘴气是山中湿雾,三面聚拢水汽形成,跟昏迷人不相干,让人昏迷入毒的还是这些随风飘摇的花粉气味不过,这毒本身应该也不该如此见笑——若是逆风来,那随风嗅了大量花粉气,本就有毒素沉淀,若是进了林子后还去触摸细嗅,自然容易中招,这也是入山谷的人出事的原因。”
张叔对此大为赞同,且用湿帕擦过沈举人的脸,清凉之气刺激了沈举人,后者幽幽醒来,得知详情,大为惊疑,言语间满是不信,且对罗非白非要到此处表示不满,甚至怀疑她没有早早提醒,指不定是为了故意让自己出丑。
这老酸腐读书人话里话外略有指责,但又没太明显,惹人不喜,又不能驳斥。
却见张叔举起手帕给老先生跟他看。
“这上面还有花粉,沈举人还是凑近去闻的,可碰到不少吧,如此才昏迷过去。”
老先生摇着扇子,“果然果然!这么多花粉啊!沈老弟,你大意了啊。”
罗非白:“诸位也不能怪沈举人大意,其实花粉多,大概是因为沈举人脸大,接住的花粉多。”
“这是外在,如何能怪他。”
在场之人:“.....”
刚幽幽醒来的沈举人气得差点又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