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座学校,有许多学生们都是空有天赋的随波逐流者,仅仅是依从旁人的期望,按照本能的指引而来。
即便是有着儿时的憧憬,有着早已设下的目标,也仍是没有真正意识到自己选择了一条怎样的道路,唯有真正下达了决定,踏上了赛场,历经艰难地赢上一场,亦或是根本没赢时……
方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当初选择接受邀请,踏上中央意味着什么。
她们当然还是孩子,哪怕是有极少那么一部分听过警告,受过劝阻,也一样是缺乏实感,唯有像是鲁道夫象征那般自小便经历过相似环境下的存在,能够做到真正选择人生的决定——
——然后她们的确选择了这里。
在结果上并无差异,但却成为了寥寥无几的,真正知晓风险,做好觉悟之人。
这样的她们太少,少到根本无法代表学生大众,也让魔人对这儿的普通学生们,常有几分过渡到几近纵容的宽容。
——却不是因为悲悯。
生活就像一场巨大的谎言,早早便骗你签下了不平等的合约。
无法选择出生,也无法选择生活环境,最终也就理所当然地化作汇入大河的溪流,化作千人千面,却都将踏足赛场的一份子。
对于这点,世人何尝不是一样?
何尝不是在极少数能够遍览利害得失者的眼中,一无所知地踏上自己的跑道,迎来好坏各异的结局?
对于这一点,那在不久前还来过活动室做客,直接感慨这番结论的曼恩,俨然最具感触。
但同样颇能感同身受的奥默,却不是因他那样地悲悯而关怀这些女孩儿。
那答案早在过去就曾一度告知。
赛马娘的气性最为重要,而那气性正是囊括了她们平日的所思所想,所念所求。
这就像一柄长剑,不仅需要打磨,也需要保养。
诚然,打磨之前的保养并无意义,甚至可能让其撑不过打磨环节,但奥默并不担心这点,因为那些剑还有足够细致的打磨者。
——训练员。
教练、引路人、年长者……训练员们常会因自身性格与赛马娘接触得来的化学反应,而承上不同的定义,但那都不妨碍奥默对他们的定义理解。
打磨者,锻造者。
但同时须知的一点,那便是锻造钢铁的物事,往往也有着不输于钢铁的坚硬,甚至可以是钢铁本身。
他们也同样需要保养,而这保养绝不只是致其心理健康这么简单。
曾说过,特雷森医务室并非没有心理医生,只是常常等不到活。
奥默也无意对理事长反映这件事,因他其实一点也不希望真正的心理医生来参与这场训练员与赛马娘的化学反应。
那只会让他们变得正确,变得普通,变得好似理所当然。
可普通和理所当然并不一样,这其中有着一份在魔人眼中分外明确的价值区分。
愈是追逐正确,愈是追逐完美,便愈是能感到那挣扎纠葛所能带来的变化,以及自那挣扎纠结之中迸发的鲜明活力。
这两个月以来,他的忙碌不仅在于现实,更在于精神上的锻造。
他不仅思考着自己,更要思考他人,尤其是他本打算与其一起生活的女性们——他必须思考每个人的不同,才能思考让这些人聚在一起所需要的种种可能。
而在这样的思考中,最是反复涌上心头,最是反复阻碍他思维推进的,便是那些逻辑上的错谬、那些性格上的残缺。
既在她们,也在自己。
让他总是无法忽视,却也让他得以感受到这些人的鲜明活力。
是的,比起鲜明立体这种说法,惹人怜爱的鲜活之物,才是这些「错误」予他的本相。
它们毋庸置疑的麻烦,她们背负着各自都有的「异常」,却绝非是不应存在之物,尤其是她们都曾与其有过对抗,如今已是跨越那分外负面,转至并非无法处理的当下。
愈是便在那心头升起怜爱欢欣,脸上亦不自觉地泛起笑容的瞬间,他才堪堪悟得这份分明早已有所感受,却始终不曾被总结归纳的道理:人唯有与自身的不成熟相抗,才能锻出分外璀璨的自我。
那些训练员们,不需要磨成圆滑的石子,他们本也应是各有锋芒的利剑,得以锻造另一份出色的剑胚。
所以他们不需要心理医生。
他们不需要为那些压迫自己的烦恼哭泣,哭得泪如雨下,又如雨止,好似已经哭出了所有的负面,再进行所谓的和解。
那不是哭出所有负面,那反而是干涸了心头的灵泉。
踏足这等中央,行于此等道路,本便与普通无缘,那心理医生导向的常人之路,实际是充当了一份处决之职。
——处决他们的执念、消磨他们的梦想。
就此融入常人眼中的道路,却是会在这中央训练员的道路逐渐感到力不从心。
在主动辞职之前,他们又会浪费掉多少天赋卓绝的剑胚呢?
奥默唯独懒得推想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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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理事长雇来心理医生是合理的考量,但大家有事也不找心理医生亦是这校园常态。
谈不上好坏,毕竟在这之前,那些学生们的心理问题无从疏导,也都或多或少会招来些问题。
但现在,他倾听并有意导向同伴们的烦恼态度,更让西崎丰代为宣传。
有了这样的倾泻口,他反倒希望这副现状能够保持下去。
尽管这对那几位心理医生不太友好,可能他们之中也有人渴望一展拳脚,发挥毕生所学,但奥默的确觉得他们很碍事。
只是与其告知理事长平添枝节,他理所当然的不作处理,只是悄悄给自己的无证庸医.心理版开了张。
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被那些执证医生们找上。
不过回头真找过来,他也是无所谓的。
毕竟这时没跟理事长‘告状’是避嫌也避麻烦,更是自己的理由有些‘抽象’,光说出来恐怕难以服众。
回头等他们找来就该有所成果了。
他也打算在这个时间里抽空再整理润色一下自己的见解,来为届时的逆转裁判环节作腹稿。
只是在这之前倒是先发生了一份超乎他预料的展开,那就是这翌日下午。
在这一天不到的时间,他就接待了七位训练员的造访。
尽管这混杂着老熟人的造访队伍多是来打个招呼,问个近况,顺便确认西崎丰宣传的真假,也顺势唠嗑过一些生活中的小烦恼,远远谈不上心理医学的范畴。
但这西崎丰的宣传效果之强还是相当超出了他的预料。
毕竟今天都还没开学,这些前辈们可是专程过来的。
而当着七个人之中,有五人都提到了那本应随西崎丰的离开一同过去的民间协会。
也让奥默不知该说这算圈子重合不可避免的共性流露,还是这破协会真就那么碍眼,能让先后五位中央训练员都对其投以目光。
当然,说是频率过高,也只是对那全程都听得很专注,完事过后还翻记忆总结的奥默自己而言。
对于没那么有复盘习惯的赛罗而言,尽管Ultraman的记忆翻阅可能有不输芯片的智能,他也一样能发出清澈的反问:
“啊?什么频率高?你说什么?”
“……”
这算是比较遗憾的一点,在那沉默之中,奥默难免想到。
光之国保安大队队长的信息敏感性就这,也难怪实验室的失物追回效率总是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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