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话音刚落,一股柔和的力量便将她们两个裹了起来,周遭景色瞬间被扭曲了。谢静淞猜测是悬涧宗的长老出手了,于是也不抵抗,继续安心装着她的尸体。反正死在这里,头疼的又不是她。闭了没多久,头顶上就响起了一道颇为冷淡的声音:“到了,进去。”那是一个身着灰绿色道袍的年轻男修,个高且清瘦,长发一丝不苟的贴在头皮上,被一支玉簪束住,整个人看起来严肃而深沉,很有苦修士的范。……好一支老竹竿。谢静淞翻身爬起来悄悄看了他一眼,拿胳膊肘戳戳身侧的张蕴清:“多谢多谢,小清,让我们说谢谢好心人。”晕晕乎乎的张蕴清本就处在一个分不清东西南北的状态,被她牵着走:“谢谢好心人。”男修弹指挥出两道流光落入她们两人体内,检查完两人的状态以后,没忍住冷脸对谢静淞飙出一个“投机取巧!”就甩袖离去了。张蕴清转头拿迷茫的两只眼看她,谢静淞倒是不觉得尴尬,指了指藏在两棵参天巨树后面的山门:“走了,进去测灵根。”该怎么跟单纯大小姐解释她刚才根本没有力竭只是懒得再爬,所以才装尸体呢掸着身上不小心沾上的灰,谢静淞想了想,决定把装死贯彻到底。山门后面是一条小路,两侧都种着成林的树,因此显得格外狭窄,但走到尽头又是一番豁然开朗——一个可以容纳上万人的巨大广场就这么跳入了她们眼中。广场最里面的那侧是刻着文字的山壁,剩下三面都被绿植环绕,十分护眼。站在这里不免心旷神怡,就连呼吸都通畅了不少。谢静淞一眼就看见广场靠前一点的地方围着数百人,正准备带着张蕴清凑过去,却被一道有些熟悉的清脆声音打断了动作:“哎!你们来啦!”四下本就安静无声,这一声突兀的招呼将广场上绝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很难不胆小的张蕴清颤颤巍巍往谢静淞身后一缩,被眼疾手快的她揪了出来,只好硬着头皮上前道:“嗯……不对!”她猛然看向把她扯出身后就开始看天看地看看手指甲的谢静淞:“她说的是你们!她也认识你”不太自信的谢静淞想了想:“大概”不会顾及周围人感受的季诗抱着剑蹭了过来,笑得特傻特天真:“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你们两个果然都能修真,嘿嘿!”就有人窃窃私语开了:“这人是谁啊那两个又是什么人”“她这么吵闹怎么没人警告她”“对啊,不是说要安静的吗我进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敢说!”“这公平吗”边上维持秩序的修士头疼叹气:“那是我们悬涧宗掌门的亲传弟子季师姐,你们平时别招惹她,旁边那两个……大概是她看好的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上下来回打量那个脏兮兮的灰袍少女,满脸问号:“亲传弟子”“亲传弟子就可以不守规矩吗!”“就是,她这样也算亲传弟子”“这就是你们悬涧宗的规矩吗”说来也奇怪,一个人的时候兴许是懦弱的,但将这点懦弱的声音附在大众的声音里,那么不知从哪里来的底气就涌了上来。眼看着点点不满将要汇成汪洋,修士斩钉截铁高声喊了句:“小季师姐,有人闹事!”季诗分出了一个吝啬的眼神过去:“哦,好的!”长剑出鞘只在眨眼之间,一点寒芒掠过眼前,将众人的视线尽数攫走,从剑锋上传来的凛冬寒风般的刺骨凉意径直扎根在心间,让人生不出一点反抗的意思。这是一柄朴实无华的剑,因没有任何点缀所以看起来十分素寒,但任何人都无法无视那可与烈日争锋的寒芒。它轻易斩碎了刚堆积起来的那些看不见的不满。“我确实不守规矩,”季诗扫视了一圈两股战战快被她吓哭的众人,认真说道,“因为我有这个资本。”“打败我,你就可以指责我。”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深谙季诗尿性的修士长舒一口气,面上不自觉带了点笑:“小季师姐,可以收一收神通了,要开始测灵根了。”“哦,好的。”季诗乖乖召回长剑,扭头就和眼睛晶晶发亮的张蕴清对上了视线。“好强!”季诗挠了挠侧脸,有些不自在:“真的吗”谢静淞点了点头,肯定道:“有种一剑霜寒十四洲的厉害。”根本想不到脑回路清奇的这样一个人竟然还是个超强剑修。“其实我没那么强,修炼了这么久,师尊让一只手还是能吊打我。”感觉有老不死的在欺负单纯小女孩儿,不确定,再听听。“不过有进步就是好事,我能在师尊手下走二十回合了!不像之前,刚拔剑就被摁地底下。”很好,确定了,就是有老不死的在欺负单纯小女孩儿。谢静淞幽幽拍了拍季诗的肩,鼓励道:“加油,迟早有一天把人拍地上的是你。”“嗯,我也觉得,”季诗凑过来小声说道,“我刚才是吓唬他们的,因为师尊说了,有人闹事的时候就出手,这样才符合我这个亲传弟子的身份。”“……老不,不是,你师尊教的好啊。”“……”“有人在教唆你徒弟把你拍地里,不管管吗”不知是哪里的亭台楼阁中,有人开口了。这里清幽僻静,周遭种了一圈翠竹,没有什么雾气缭绕,但阳光很好,洋洋洒洒的金色落了人满身,给这几个人仙风道骨的人都施了变懒的法术。约莫五六个人围着一个放了水镜的圆桌而坐,此刻水镜上放送的正是谢静淞鼓励季诗大逆不道的一集。“还不一定能入我悬涧宗呢,不用管,”丰神俊朗的男修装起来了,“再者,就算过了十年,我也能把那丫头往地上摁。”边上一个懒散趴在桌子上的女修噗嗤笑了出声,眼看众人均是一副“你又来了”的神色,女修大声清起了并不痒的嗓子:“咳,不是,我就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面对着悬涧宗现任掌门施长青隐含威胁的眼神,她硬着头皮补充道:“额,你们都知道的,我喜欢发病,就当我在发病好了,对,发病呢。”该怎么说呢某些人面上装的不屑一顾,实际上一只手已经快摁不住那位天资极佳的小弟子了。为了维护师尊的脸面,他跟人家打架之前还得偷偷磕药,这么丢人的事情要是被她讲出来了……咳,还是别说了。“哦哟,要开始测了,你们说会有几个天资出彩的好弟子”“不一定,最近资源稀疏,连带着天赋出众的小弟子也没几个。”“我觉得那两个被小诗看上的人肯定有点东西……感觉是天才们之间的相互吸引”“得了吧,就小诗那糟糕的灵应,哪次不出问题”这边聊开了,广场上的灵根也测开了。让谢静淞稍感惊诧的是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仪式,测灵根的竟然只有一面半人高的镜子,架在台子上。只要将双手搭上去闭目冥想,灵根就会呈现在镜子里。记录众人灵根的正是那根老竹竿……不是,正是那个出手将她和张蕴清捞起来的“好心人”。在他的侧方还站了一个面容寡淡的女修,穿着一件灰白相间的道袍,用一把梳子简单束住了发。她的神色和眉眼一样寡淡,隐隐还能看出几分郁结在眼底的恹恹之色,看起来很像被赶上架的那只鸭。因为来的迟,站的位置也靠后,一时间轮不到她们,谢静淞就问跟在她们身后的季诗一些有关灵根的问题。修士必须要灵根,这点毋庸置疑,但灵根却并不能决定一个修士的生死。它只是修士吸收天地灵气的一个切口,所以如果测出来三灵根甚至四灵根也不要太灰心。不过数量越多,受到的干扰就越强,走入道途也更加艰难,还是越少越好的,毕竟没有人能保证自己永远意志如石。谢静淞一边听着,一边注意着前面的动静。她看见测过灵根的人在得知自己的灵根后,就可以拿到一个质地光滑的小玉牌。统一的半个巴掌那么大,颜色却不一。粗略扫过去,至少有五种颜色。不指望季诗主动发现她的疑惑,谢静淞想了想,问道:“他们手上拿的牌子是什么”季诗顺着瞄了一眼:“那是临时弟子牌,根据目前的资质发放的,有了这个就可以暂时出入我们的外门,等接受完了属于这个等级的考核之后,就可以依据考核情况正式加入悬涧宗了。”考考考,怎么修真界也要考考考,她又不是鸡鸭猪牛。不过假如那扇门是过滤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关,那么临时弟子牌与之后的考核大概是过滤与排序的第二关了。谢静淞这么想着,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将话题引向别处:“话说你是什么灵根”季诗拍了拍怀里貌不惊人的剑:“我是单金灵根,利走刀兵这一路……当初入剑道是因为我的剑‘鹤风’选择了我。”说出这话的时候,一缕极浅的哀伤略过她垂下来的眼睛,让她整个人都被这层悲哀的神色蒙住了。一点眼力见也没有,正准备上去问问怎么了的张蕴清被靠谱的成年女性谢静淞拉了回来,顺带着吃了一记胳膊肘攻击。一看就是人家想起伤心事了,没熟到那份上不建议瞎掺和,万一不小心踩到痛点了当场拔剑把你揍一顿都是有可能的。这可是人家的地盘,被揍哭了都找不回场子。好在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季诗就收敛住了,她探头数了数前面排着的人,发出了期待极了的声音:“我觉得你们两个肯定是单灵根!”张蕴清眨眨眼:“承你吉言!”谢静淞却沉默了。“说得好,”她最后艰涩开口道,“下次不要再说了。”她被该死的强力抓走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