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没理会江淹雪,他就在谢静淞的耳边养了千百只鸭,各个围着她张嘴闭嘴就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你快说话求求你告诉我”。完全想不到这人竟然这般聒噪的张蕴清堵住耳朵,拿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盯着谢静淞。有学有样的江淹雪得到了一记忍无可忍的拳头,哀哀嚎叫:“怎么能这样!”莫名就成了幼儿园园长的谢静淞精疲力尽,不过敛住白眼的力气还是有的:“……你自己看。”她摊开掌心,两人视线立即聚焦于此,然而什么也没有看见。“我说,它是不是该冒出点什么”“……”谢静淞就很想撬开江淹雪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你什么修为”“筑基中期,差不多要突破了吧,”江淹雪好奇道,“你问这个做什么”“没什么,只是突然感慨为什么修仙不能治脑子。”被这样奚落,江淹雪却并不生气,来回变换身位目不转睛地盯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我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啊。”“谁家的真气能直接看见,”谢静淞附身捡起一片枯叶盖了上去,“她没修过仙不懂,你也不懂吗”看着浮在掌心的枯叶上下起伏,就像是下面有风在吹,江淹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谢静淞随手弹开枯叶,扭了扭有些发酸的手腕道:“引气入体之后自然而然就找到道途了,我走的是符道。”符道,但是写字即成的那种,不过目前限制诸多,能成功的也就那个“火”字。“喔喔喔,”并不清楚半天之内引气入体还能找到道途到底是多么天才的江淹雪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小声反驳道,“我也就修了两三年啊……”知道两三年就能修到筑基中期绝对是天才的谢静淞惊了一下,不自觉带了点审视的目光来回扫着眼前的少年。她这才近乎震惊的发现这是自己第一次正视他。倒不是说她以往多么轻视人,而是她有个被动的习惯,会下意识评估所有靠近她且能对她造成影响的人。所以当某个人可以“骗”过她的眼睛时,谢静淞骤然醒来的大脑便开始警惕了。少年江淹雪无疑有着一副好皮囊,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生得落落大方。和她的目光对视上,他露出了一个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想这样做的笑,在外的一口大白牙漂漂亮亮。虽然穿着悬涧宗弟子统一的道袍,但是气质凌然宛若初升之阳,怎么想都不是能被忽视的存在。“……”最后,谢静淞也只是淡定收回了视线,真心实意夸赞道:“两三年啊……那还挺棒。”丝毫不觉得前后辈关系颠倒的江淹雪嘿嘿一笑,正自我撒点阳光准备灿烂就看见谢静淞已经看向了张蕴清,只好手动切换心中的晴雨天气。“我帮你找好了师父,等会儿就收拾包袱跟我走吧”心绪不宁导致没听清她说什么的张蕴清胡乱点头:“嗯……”头点一半就卡住了:“嗯你说什么”大小姐用力扭头看过去,正撞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但混乱的震惊击散了扭捏,她一眨也不眨,只是痴痴看着谢静淞,不过脑的问题就问了出来:“你说什么”谢静淞看着她说道:“你不是想修仙吗我帮你找好师父了,等回到山脚收拾完包袱就走吧。”没看到预想之中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张蕴清反倒是垮起个脸,上面直戳戳挂满了家中长辈遭遇保健品骗局的复杂情绪。她谨慎发问:“认真的吗”谢静淞震声道:“我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吗!”“……很难回答。”这个人的靠谱情况要看她的抽风程度,但谁知道她什么时候抽风啊!!!“是认真的啊,我们的师尊叫曲易久,”谢静淞想了想,找了个妥帖的形容,“是个看起来很有手段的美男。”她在最后两个字上面加重了语调。张蕴清摇头道:“不,美男不美男的不重要,这是你最关注的地方吧你觉得我是会喜欢美男的人吗而且我想的是我们才下山多久,你到底什么时候……”她忽然顿住了。“是那个时候”谢静淞露出了孺子可教的神色:“不错。”边上的江淹雪就开始抓狂:“到底是哪个时候啊你们又背着我在聊什么秘密不是,我求你们说话说清楚可以吗”谢静淞踢了踢他的剑,光速换上了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都说了是秘密,能轻易告诉你”“你怎么老是踢我的剑啊!你知不知道万一出现了什么妖魔鬼怪,它可是保护……”“嘻嘻~”恰在此时,一声飘渺的轻笑从远方传来,钻入了众人耳中,也打断了江淹雪的话。他露了个半哭不哭的神色,悄悄向谢静淞所在的地方缩了缩。感受到衣袖被什么人小心扯了扯,谢静淞偏头看去,对上了江淹雪怂怂的一张脸:“那个,那个你现在什么修为”谢静淞估算了一下:“练气二层吧,问这个做什么”还没打就已经单方面宣布结束的江淹雪颤声道:“没事,我想说,死在这里也挺好的,好歹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随着最后一缕阳光也被黑暗吞噬,不知什么时候喷涌而出的浓雾转瞬之间就在这片树林中漫开。在呼啸而过的阴风带走他们唯一的火源之际,谢静淞下意识伸手左右两边一抓一只小鹌鹑。张蕴清哆嗦着抱住她的左臂,声音一点也不利索:“这,这是什么”江淹雪颤抖着抱住她的右臂,声音同样凄凉:“至少金丹期的剥皮鬼,打不过,没救了,等死吧。”不是,哥们,你谢静淞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正待从江淹雪口中抠出点有关剥皮鬼更多的消息,她的心脏却骤然一缩。睫毛微颤间,谢静淞猛然抬起右臂在胸前转了个弯,丝毫不顾差点被她的大动作吓坏的江淹雪,她指尖飞动着在半空中写下来一个潦草的“火”字。一撮小火苗摇头晃脑着扑上让谢静淞不安的来源——那是被雾气遮掩所以无人察觉的近在咫尺的一张锋利人皮干。若不是这火烧的及时,只怕三人会被切成一溜排的两半。从四面八方响起的凄厉哀嚎声与在众人眼中熊熊燃起的烈火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颇为惊悚的一幕,让张蕴清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开始发软。“它怕火”语气是疑问的,但内心却是肯定的,谢静淞还想再试探,突然听见江淹雪大声的提醒:“小心!”出鞘之声炸响在耳边,与此同时,一点寒光初泄,宛若白霜。江淹雪的长剑嗡鸣着展露锋芒,和冲着谢静淞扑过来的黏糊糊软肉搅在了一起。比剥皮鬼吃痛的哀嚎更凄惨的是江淹雪绝望的叫声:“啊啊啊啊啊霜芒!啊啊啊啊你脏了!啊啊啊啊兄弟!该死的我跟你拼了!”他控制着死活拔不回来的霜芒剑急得跳脚,双指并拢集中精神开始专心致志和那一坨软肉斗争。软肉似是有着无限活力,砍掉一截又能飞速长出来一截,即使谢静淞拿火去烧也无济于事——它被表面那层沾满血腥味的液体保护得很好。仙是下午修的,人大概是晚上走的,谁家好人拿去练手的是金丹期的鬼怪自己这边是什么臭鱼烂虾她心里完全有数啊!一个筑基中期的傻子,一个手无寸铁之力的傻白甜,再加上她一个今天刚练气的废物点心,三个人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残废”。谢静淞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边扯开嗓子嚷嚷:“我说这不是你们宗门附近吗!出现了这种玩意儿你们还能睡得着觉它一巴掌能扇死多少个啊!”江淹雪自暇不顾,但还是抽空回了她的问题:“这种怪物本身就擅长藏匿啊!而且也没人举报有鬼啊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想问!”“滚吧你小子,小心身后!”谢静淞扫视四周,叮嘱差点软成烂泥的张蕴清小心四周保护好自己之后,手并成枪的姿势连发了好几簇小火苗,仍然破不了对面的防。归根结底还是等级太低,真气不够,所以火焰扑上去就像在以卵击石。眼看着自己真气即将耗尽,谢静淞安详找了个地方一瘫,化为行走的表情包:我已经燃尽了化作雪白的灰。她这边告一段落,旁边的战斗也快结束了——江淹雪踩在好不容易救回来的霜芒剑上颤抖着在周身架起凛冽剑意,而下方对他虎视眈眈的软肉围成一团,蓄势待发。“救命!”谢静淞坦诚复读:“打不过,没救了,等死吧。”很快,蛛网似的软肉便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一点玄妙的感知再次让谢静淞心念一动,她抬眼望去,嘴角抽搐:“擅长……藏匿”从林子深处钻出来一个畸形怪状的人形肉……椭圆球。它是没有眼睛的,但谢静淞能察觉到直勾勾盯着她的垂涎三尺的欲望,就好像自己是个行走的唐僧一样。糟糕,好像突然了悟为什么被这玩意儿盯上了!江淹雪此刻没有六神无主但也差不多了:“对啊,它很难揪的,只有在必赢的场面才会出来。”回答他的是谢静淞的幽幽一笑:“……这么小看人,可不是好习惯啊。”..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