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东宫大院中,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他们原本就对北芙好奇,这才第一天,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即便是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要将这热闹瞧一瞧。顾琮之的脸色不大好。“我后悔了。”他叹了一口气蹲下,不露痕迹地凑到了北芙耳边小声言语。他也不知道为何会莫名其妙卷入其中。“后悔也晚了,荣王殿下,还得委屈您配合我将这戏给演下去。”北芙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冻得浑身打着颤。“你不会是因为阿苑去了叶府,心中不满故意想要惹事吧。”“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是她先为难我的,我这人向来都会主动去惹事,也秉着凡事退一步海阔凭天空,可她非要与我纠缠,我能如何你的伞往我这边偏一偏,我半个人都在外面淋雨了!”北芙撇了撇嘴,这么冷的天,这么大的雨,她也是被逼无奈之举,齐元三番五次搞事情,她虽不主动惹事,但是惹事的找上门,她也是要将那人扒掉一层皮才甘心的。顾琮之闻言,将手中的伞默默偏向她那一边。“侍女对你不敬,你等阿苑回来告诉他即可,阿苑自然是护着你的,何须将寝殿内所有的值钱物件都砸了。”想到此处,顾琮之都觉心在滴血,那一屋子的奇珍异宝,如今成了一片狼藉,实在可惜。此事北芙多少是有点心虚的,只是此事需要一个由头激怒她,也只有这般做了。顾琮之见她不说话,又叹息一声道:“我也是担心你,想着你若是知道阿苑去了叶府,心里大约是不舒服的,你今日又是头一天入住东宫,深怕你不习惯,想着留下来陪你用了晚膳再走,岂料,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顾琮之想想都觉得后悔,只怪自己天生一个操心的命。“殿下不会认为,一个区区侍女就敢这般为难我吧!我这姿势坐了许久了,下半身感觉有些麻,特别是左腿,劳烦你帮我挪一挪,可别又压着伤口了。”“你瞧瞧你,受了伤还不安分,这样可好”顾琮之嘴上虽是抱怨,手却没闲着,忙将她的左腿挪了挪位置。“可以,就这样!”“你这话是何意思,难不成有人故意搞鬼”“她三番五次拿未来太子妃来激我,为的就是让我恼怒,我虽介意,却也明白太子的苦衷,我既能跟着他回东宫,自然是理解他的,也不会因此与他生出嫌隙,可就是有人见不得我们这般,非要从中作梗,惹出一番热闹来才甘心。”“你可是要抓出背后搞鬼之人来”顾琮之似乎明白了一些。“且看着吧,如今你替我说话,反而被她反咬一口,说你我之间有染,我倒要看看,她还想做什么!”北芙抬头向前看,那位叫方圆的侍女正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她。北芙与顾琮之的窃窃私语,落在所有人的眼里,分明就是不清白。“我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顾琮之虽是不情愿,却最终还是心软。“你随便找个借口离开就是,你在这里,她忌惮你,只有你离开了,她才敢!”“好!”顾琮之没有丝毫的犹豫,好似十分迫切逃离一般,只见他面带怒意的站了起来,一把将手中的伞扔了出去,指着北芙的鼻子大怒道:“你若是不知好歹,我也救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随即拂袖离去!众人纷纷愣住。顾琮之的离去,令方圆忍不住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道:“你的靠山走咯!”北芙跌坐在雨中,冷眼瞧着方圆,此刻虽未看见齐元,但是北芙坚信,他定是躲在哪个角落瞧着这一切。“太子殿下很快就回来了,你不要太嚣张。”素月被侍卫压着跪在一旁,方圆虽是搬出齐元,侍卫多少还是忌惮北芙,自然是不敢对她出手,只敢将素月擒住。“呵呵,如今还痴心妄想呢,太子殿下一心只扑在未来太子妃身上,你的这些狐媚手段,不过是讨得殿下一时是欢心罢了。”方圆闻言,不禁冷笑起来,眼里全是愤恨!北芙一惊,她与这位侍女以前从未见过,无冤无仇的,为何她会如此憎恨她!她仔细地打量着方圆,竟越看越觉得眉眼熟悉,好似真的在哪里见过一般,却如何想都想不起来。“即便是一时欢心,我也是你的主子!”方圆的脸渐渐变了颜色,眉毛都拧在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来。“来人,给我拖下去,关起来!”侍卫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你是何人,这东宫可是你说了算!”素月不禁觉得好笑,此女不过是太子殿下寝殿的管事姑姑,这嚣张的气焰,好似她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竟敢随意差遣起府兵来。“这女子原本是养在别院的一名瘦马,费尽心思用了狐媚之术讨得了太子殿下一时的欢心,一面对着殿下死缠烂打,一面和旁的男子勾搭不清,马上太子殿下就要大婚,她竟还赖着不肯走,今日还将殿下寝宫内的珍宝全都摔烂了,简直罄竹难书!”北芙不禁皱了皱眉,此女还真是费了一番功夫去调查了她,可是她何时对旁的男子勾搭不清,欲加之词何患无穷。侍卫闻言,已有些动摇。方圆见状,忙继续道:“此事齐长史也是知道的,齐长史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殿下顾念从前的旧情,不忍对她下手,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此事传了出去被未来太子妃知道了,对殿下定是不利的!只有除了她,殿下才能安得天下!”她说得慷慨激昂,竟还真的将一些人给说动了。“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照你这么说,此女的确是祸害,不能留着!”“对,我们要替天行道,替殿下解决了她!”“对,你说的没错!”很快就有人应声附和着,冲进雨里将北芙给擒住了。素月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原本她只是配合北芙演着戏,可现在看来,好似场面有些不受控制了。方圆得意地扬起头:“将她压至死牢!”“可是那里是禁地,平日里殿下不准任何人踏进!”“出了事自然是由我担着,你们尽管听吩咐办事!”方圆的样子十分可怖,如同咆哮的猛虎。北芙始终一言不发,任由她们拖拽着自己来到死牢中,方圆满脸憎恨的脸一直在她脑海中萦绕,是有多大的仇恨,才能令她这般恨自己。叶灵姝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可即便这样,她眼里的跋扈气焰却丝毫未减半分。她挣扎着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着,细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似乎每动一下,对她都是巨大的折磨。“父亲究竟在做什么,太子殿下怎么还不来看我”叶灵姝咬牙切齿道。“小姐,太子殿下就在门外,您就乖乖在这等着就行,您两只手如今动不得,您可千万要听太医的话啊!”“去,去将我的胭脂水粉拿来,我现在看着可还好”侍女虽是为难,却不敢不从,只得听叶灵姝的吩咐,替她仔仔细细地补了下妆容,如今她疼得龇牙咧嘴,竟还想着这些事。“你干什么吃的,给我打这么多的腮红,跟乡下上门求亲的媒婆一样!”她的手虽然受伤了动不了,腿却是灵活的,竟伸脚就朝侍女踹去。“怎么了,怎么了!”叶太傅匆匆赶来,叶灵姝闻言,以为是顾怀来了,立马平躺了下来,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差点一口气吐不出来。“父亲,你要替我做主!”她泪眼蒙蒙,泪水在眼角摇曳,努力地营造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放心,叶枫如何对你的,父亲定是会加倍还回去!”叶太傅老来得子,且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小到大,自己都没有舍得动过她分毫,竟被叶枫打成这样。“太子殿下不必担心我,我虽是伤势严重,却也是能忍住的!”“灵姝啊,太子殿下有事已经走了!”“什么!”叶灵姝猛地直起身子,再一次扯到伤口,疼得眼泪直流,好一会才缓过气来。“你莫激动,此事父亲定是会让太子殿下给你一个交代!”……这是北芙第二次被关进牢中,这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不见天,不见地,但是她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四周耗子,蟑螂,虫子在黑暗中爬来爬去。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恶臭味,令北芙忍不住想要作呕。“是谁”一声虚弱的声音自黑暗中传来,北芙心中一阵发毛,吓得她浑身直哆嗦。“是谁”声音缓缓传来,反复询问着。北芙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去,如今她已渐渐习惯了黑暗。这里仿佛是被世界遗弃和唾弃的角落,这里是死牢,关押着定是一些穷凶恶极之人,北芙不敢贸然答应。“左边角落处有蜡烛。”声音的主人似乎看到了北芙,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北芙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烛台。许是因为淋雨浑身湿透冻的,又是因为生处死牢害怕,她颤颤巍巍好久才将蜡烛点燃,一瞬间黑暗退散,北芙这才看清这间死牢的大概模样。“我原本以为这间死牢,不会再有人进来了,竟没想到,此生还能见到活的人。”声音从角落传来,许是被关押的太久,他一直絮絮叨叨地反复重复着,他虽话密,听着却有些口齿不清。这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即便是个正常人待在这里一会都觉得压抑受不了,何况是常年关押在这里的人,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北芙忽然觉得,这空气中不仅仅只有潮湿发霉和腐烂的味道,还有一种名叫死亡的味道。“竟是个女娃娃你犯了什么罪,竟被扔进这死牢”他似乎很是惊讶。北芙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那里并未瞧见有人,不禁越看越怕,无数种恐怖的幻想在她心中缠绕,令她不禁毛骨悚然。“我见你身上并未有伤,好生奇怪”声音继续在北芙耳边萦绕,她虽害怕,却还是壮着胆子继续向前走去。“你,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我们难不成在哪里见过”声音变得有些疑惑。蜡烛昏暗的光将死牢照射得更加诡异阴森,前面已是一堵墙,一张长桌靠墙倚着,长桌上摆放着一个诡异的黑色陶瓷罐,罐口似乎放着什么东西,瞧得不太真切,罐身不大,约莫一尺半多长,北芙深吸一口气缓缓上前。“我怎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我肯定是见过你!”声音还在继续,北芙头皮一阵发麻,这声音似乎是从那陶瓷罐中传出来的。“我这脑子啊,如今也不行了,估计再过几年,这仅剩的宝贝都要退化了。”他缓缓叹了一口气。北芙的双眼瞳孔猛然剧烈地收缩,手指情不自禁的蜷缩着,手心里迅速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水,周身都不由自主的颤栗起来。她死死地盯着身前黑色的陶瓷罐,忍不住想要大声喊叫,却又嘶吼不出任何声音。那黑色的陶瓷罐口,竟长着一颗脑袋,而方才的声音正是来自于他。“啊!”人彘!竟是人彘!北芙终是忍不住尖叫起来,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坐在地上。她从前只在书本上读到过,人彘是一种酷刑,将人的手脚砍断,只留一个身子装进罐中,不轻易让他送命,每日看着他生不如死地活着。北芙的一声凄惨的尖叫声令这人顿时回想出一人来。“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怎么可能!”他的脸色瞬间发白,透着青灰色,眼神不安地死死盯着地上的北芙,拼命压抑着呼吸,整个罐子都微微都动了起来。“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惊恐万分,反复地嘀咕着这句话。北芙的脑袋乱糟糟的,已是慌了神!..7..